29. 第 29 章 我要废了她的太后之位,……
作者:花日绯      更新:2023-06-27 21:19      字数:4604
  第二十九章

  张大人被刺客吊在城墙上差点放干血的事情第二天就传遍朝野。

  上朝日,文武百官陆续上殿,就见安国公领着禁军副统领跪在大殿中央,而此时陛下尚未进殿,也就是说安国公自知有罪,自己先跪下来请罪。

  而说起安国公的罪,众臣心中明镜一般。

  七天前安国公主动提出保护张大人,整个张府乃至京城都被他的禁军闹得人仰马翻,可最后结果什么?

  要不是魏王提前安排了人手,又有几个神秘的江湖侠客出手相救,张大人现在只怕死得不能再死了。

  最讽刺的是,安国公部署在张府的禁军,居然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被刺客的迷药给放倒了。

  张大人危在旦夕的时候,他们在张府的各个角落躺得舒舒坦坦,一觉到天明。

  几乎是刚清醒,安国公就跑进宫请罪,可陛下没见他,他只能到这里来跪着。

  太后凤驾至殿,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太后的气色总算好了些,得知安国公保护张大人不利,怕新帝揪着他这个错处小题大做,于是一大早便穿戴齐整赶来上朝,就为了给安国公撑腰。

  果然她一来就看见安国公跪在殿上,太后的心情顿时变得不美丽,说道:

  “安国公何事如此,快快请起。”

  安国公在张府的台阶上晕了一晚,精神不济,又忧思重重,整个人仿佛一夜老了十岁般憔悴,听到太后的声音,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推辞道:

  “多谢太后,但臣昨夜未能尽责保护好张大人,臣心有愧疚,特来请罪的。”

  太后暗自叹了叹,隔了半晌才问:

  “张大人昨夜如何了?刺客可有得手?”

  安国公回道:“刺客并未得手,张大人如今在府中休养。”

  太后又问:

  “既然张大人无事,那安国公又何罪之有?快快起身,莫失了体统!”

  从两人开始对话,殿中所有的关注度都在他们身上,起先见到安国公主动请罪,还觉得他颇有担当,然太后的一句话,把安国公所有的努力全部推翻。

  她居然说张大人无事,安国公就无罪……拜托,张大人无事是他命大,跟安国公有什么关系?

  太后说得好像是安国公救的人似的,会说出这种话,她要么是从来就没把张大人生死放在心上,要么就是狂妄过了头,真当着天下朝堂已经全都捏在她韦家手中了。

  安国公觉得太后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不管怎么说,张大人昨夜没死总是事实,他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殿外传来皇帝驾到的吟唱。

  安国公错过了最佳起身时间,只能继续跪着,随众臣冲着走上帝台的皇帝行礼。

  高俭落座后,接受众臣拜见,抬手说了句爱卿们免礼后,目光落在仍跪地不起的安国公身上,不由得长长叹了一声,却并不打算理会,直接让李顺对群臣说‘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官方台词。

  御史台的奏本还没呈上,就听垂帘听政的太后开口说话:

  “皇帝,你是没看见安国公吗?”

  高俭拨开冕旒转身,笑容满面的说:

  “太后,朕又不瞎。”

  韦氏气绝:“那你缘何不理?”

  “朕以为安国公是自己想跪,总不好干涉他。”高俭不喜欢吵闹,但懂怎么气人。

  果然,韦氏气得连拍了好几下她的凤座,怒声质问:

  “大胆!皇帝眼中可还有哀家这个太后?你……”

  指责之言还未说完,就听见一阵震天的鼓声传入大殿之内,竟是多年未曾敲响过的登闻院中的鼓声。

  此鼓非有冤情不可敲响,一旦敲响,便有大冤。

  高俭立刻命人前去查探怎么回事,朝堂中的大臣们也纷纷侧目,都想知道谁在敲鼓,发生了什么事。

  查探之人很快回来,禀告高俭:

  “回陛下,敲登闻鼓的是魏王殿下。他,他……他连同开封府尹,京兆府尹,大理寺卿,刑部左侍郎及吏部右侍郎一同跪在登闻院中,说是……有冤情诉。”

  高俭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

  “魏王有事可与朕当面诉说,何必敲登闻鼓。快,快请他和诸位大人上殿。”

  安国公心上一紧,透过珠帘与太后对望一眼,太后也意识到魏王不会无缘无故搞这么一出,定是有所图谋,她让安国公稍安勿躁。

  魏王高朔带着伤痛,领一众管司法的官员上殿,手中拿着个托盘,托盘上摞着好几叠文书与状纸般的东西。

  “四哥,何事如此?”高俭问道。

  他在大殿上称呼魏王为‘四哥’,既亲近又尊重,魏王一党的大臣们对此颇为满意。

  高朔掀袍跪下,他身后的几位官员也跟着下跪,将手中托盘举过头顶,掷地有声的说道:

  “臣告已故太子高卢结党营私,谋害忠良,招降纳叛,荒淫无道,徇私枉法,草菅人命,此等恶贯满盈之人不配入太庙享万世香火,臣请陛下为被高卢害死之人平反冤屈,主持公道。”

  高朔的声音在朝堂上回荡,每个字都振聋发聩,铿锵有力,一连说了先太子六项大罪,叫人目瞪口呆应接不暇。

  殿中群臣们面面相觑,忍不住交头接耳,安国公已经被吓傻了,他呆呆的看着高朔的背影,只觉肩上仿佛瞬间压了一座山,让他想挺直脊背都做不到,软塌塌的跌坐一旁。

  倒是太后急得不顾礼数,从垂帘之后愤然走出,指着高朔失控叫骂道:

  “你敢污蔑先太子,真以为哀家不敢动你吗?来人!来人!给哀家把这个乱臣贼子拖下去斩首!五马分尸,哀家要他死无全尸!”

  然而,整座大殿中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履行太后的命令,就连殿外的值守禁军也纷纷低下了头,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种神仙斗法的场合,小鱼小虾还是别轻易露面的好,免得到时候殃及池鱼。

  “来人!哀家说来人——你们眼中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吗?”

  韦氏像个疯婆子般在朝堂上咆哮,她想要拿出她身为垂帘听政太后的威严,奈何她拥有的威严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大。

  毕竟魏王只是状告几句先太子,她上来就要把人家五马分尸,这种无理的、碾压式的命令,可以有,但需要绝对权利加持的。

  这种绝对权利,韦氏觉得自己有;

  但其他人都觉得,她没有。

  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尴尬场景。

  太后的命令无人响应,足见今日大殿中的人心偏向哪边。

  高俭见韦氏脸红脖子粗的站在那儿很尴尬,于是对张德禄招了招手,让他把太后扶到后面去坐下,张德禄赶忙过来搀扶,去被韦氏一把推开,怒瞪他一眼后,韦氏对高俭阴沉着脸道:

  “哀家说把他拖下去,他们没听到,皇帝你也没听到吗?”

  高俭静静看着她发疯,说:

  “听到了,所以朕觉得不妥,太后还是稍安勿躁,且听听魏王为何要如此状告先太子。”

  韦氏却像个被点着的炮仗,在帝台之上来回巡走,边走边骂:

  “哀家为何要听他的胡言乱语?他不过仗着先太子已故,便想将所有脏水都泼在先太子身上,其心当诛!哀家绝对不允许有人污蔑已故太子的名声,若皇帝执意如此,可休怪哀家不认你这个皇帝!”

  高俭的脸终于沉了下来反问道:

  “朕这个皇帝,是太后封的吗?”

  大臣们纷纷点头,觉得太后这话说得太过,这皇帝难道她想让谁当谁就能当,她不想让谁当谁就不能当吗?

  “太后权利滔天,可以决定认谁当皇帝,但朕却不能不顾礼法违背良心,若是因此惹了太后不快,今日之后,太后再下旨废了朕不迟。”

  韦氏本来是想以皇位威胁高俭,让他掂量掂量自己,知难而退,没想到他竟无所畏惧,连废帝这种话都敢说出,看来是打算跟魏王沆瀣一气到底了。

  这下反倒是韦氏的气焰被压了下去,只听高俭对高朔问:

  “四哥,你所告之事,可有证据?”

  “桩桩件件,证据确凿!人证物证臣都已全部整理完毕,有大理寺在殿外看管,只等陛下传召对峙。”

  高朔一个人在书房想了一夜,天方鱼肚白时终于做出这个决定。

  镇国公和张大人相继遇刺,若他还无动于衷的话,岂不就要任人宰割。

  高俭命人将高朔手中的托盘接过,随手翻看了两张状纸,就觉得气血难平,先太子人虽然已经死了,但他做的坏事还真是罄竹难书,让人生出一种,死了都是便宜他的感觉。

  太后看着那些状纸证据在大臣们之间传阅,便觉得眼前发黑,她怎么也没想到,魏王会做得这么绝!他这是连一点后路都不留,直接跟她撕破脸,可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让高俭这个便宜皇帝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先太子已故,魏王你此时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算什么?若先太子真做过你说的那些,为何先帝在世时你不去告他?只怕你也知道先帝根本不会相信你所谓的这些证据吧。”安国公终于缓过了神,想起来要为先太子辩护。

  高朔却不想和他打嘴上官司,直接一句:

  “安国公不必多言,若你觉得我哪件事冤枉了先太子,大可寻找证据为其正声,就怕安国公你不敢,有些事可是越查越深,你敢让人深查吗?你若是敢,本王奉陪到底!”

  安国公被高朔的气势吓到了,一句‘奉陪到底’就彻底表明了高朔的决心。

  “不是,王爷你……你……先太子怎么说都是你的兄长,他都……你为何非要如此,你究竟想干什么呀?”安国公被迫软下语调,来到高朔身旁低声问他。

  只见高朔忽的抬头看向帝台上,脸色被气成猪肝色的太后,一字一句道:

  “我要干什么?我要还冤者公道,亡者清白,我要废了那高高在上,却愚昧无知,生下此等恶贼的老妇,我要废了她的太后之位,我要将她踢出我高氏玉蝶,我要她俯、首、认、罪!”

  高朔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几乎是嘶吼出来的,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韦氏指着高朔的手不住颤抖,只觉心口一甜,竟生生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来,她两眼一黑,直直向后倒去。

  高俭慌忙叫太医署准备,再命人把韦氏赶紧抬回后宫。

  此时,御史台上前打本启奏:

  “陛下,不管魏王殿下所告先太子之事最终如何,太后都难辞其咎,请陛下应魏王之请,废除太后韦氏。”

  高俭还没说话,就另有朝臣上前为韦氏辩护:

  “陛下,臣以为不妥,太后乃是先帝亲封的皇后,先帝大行,晋为太后,此乃祖制,岂有说废就废的道理。”

  御史台官员又说:

  “太后强揽朝政是事实,还有什么可辩驳的?先帝在位时她是皇后,可没说先帝去后,要她垂帘听政,干涉朝堂,牝鸡司晨之事,尔等竟无人敢驳,你们不敢我敢!今日便是触那盘龙柱死谏,我亦无悔!”

  “你!”

  与御史台官员争辩的大人,终究没敢说出‘我也敢触盘龙柱死谏’的话,气势顿时弱了七分。

  “总之,太后若是不废,今后也不适宜再垂帘听政,吾等食君之禄,当正朝纲,驱邪佞!绝不姑息外戚干政,祸国殃民之人!”

  随着御史台官员一番慷慨陈词,大殿中的部分官员就跟约好了似的,一同跪地,整齐划一的说出:

  “请陛下正朝纲,驱邪佞!废除太后垂帘听政之举!”

  高俭欲言又止,看向了一身正气凛然的魏王高朔,知道今日之事,是魏王高朔给他的回礼。

  他翻出先太子旧案,就是为了让太后名正言顺的下台。

  直接废除太后的身份不容易,却可以把她赶出朝堂,从此只能待在后宫。

  其实高朔最终目的就是这个,那些什么伸冤、状告、废太后的说辞,统统都只是前菜罢了。

  看来镇国公与张大人相继遇刺之事,对高朔的影响很大,他可能不确定,雇刺客杀人的幕后黑手是不是韦氏和安国公,但并不妨碍他把这口锅扣到他们头上,给自己也给背后支持他的那些人一个交代,毕竟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魏王只是顺应人心罢了。

  然后借由此事,给新帝做一个顺水人情,还可以趁势对新帝展示一下自己在朝中的影响力,一举多得,一箭多雕,魏王绝对是今日的全场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