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3
作者:海余生      更新:2023-06-20 23:55      字数:9764
  好久没喊她的名字了。她睫毛颤了颤,从腰带里面拿出了那块刻着“向阳花木易为春”的玉佩。我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放在她的手掌心,耐心的说:“月盈,我终于明白你的心意了,这两枚玉佩就是见证。我们之间是有许多误会,这问题有你的,更有我的。可是,请你原谅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她猛地抬头看我,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捏紧两块玉佩继续说:“我知道是我的隐瞒让你如此不安,所以请求你再等我五年。只要这五年过了,我就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好不好?”“为什么?”因为史书上说,你还有五年……冲她眨了眨眼睛,感受着她有力的脉搏,温热的气息,笑着说:“你就当,我是神仙派过来帮你渡劫的。我们得先渡过这个劫,才能在一起。否则,会出事。”“为何如今才告诉我?”“……以前看不懂你的心意,怕你不信。”“如果不等,你现在就和我在一起,会怎么样?”她步步紧逼。我愣了愣,打着太极说:“天机不可泄露。”“你什么时候也成江湖神棍了?”“月盈,我知晓许多未来的事,但没法和你开口。”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它们还会不会发生了。“真的吗,那我能活多久?”“……这是鬼怪管的事,不归神仙管。”【这章5000字。那么后天更新刘月盈的番外,这篇番外和之前的两篇不太一样,是算在正文章节里的,请准备走进一代天骄的内心世界~另外,许多作者经常会说一句话:“想坚持写一点我想写的故事。”这句话虽然被用烂了,不过我也想再用一次。因为没有签约,所以请让我任性的写一个我认为“有意思”的故事吧!这个故事的结局构思了许久,应该还算比较新颖的,至少我没有在其他的小说里看过。如果有类似的,那就算是我孤陋寡闻啦!】第66章 64番外:月盈则亏(一)父皇给了我一切,也毁了我一切。他把至高无上的权利给了我,让我学会所有帝王之术。可是,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我唯独没有学会的,是怎样用情、怎样爱人。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不必要的事。父皇非常讨厌那个姓胡的大宦官,我和他在议事厅,听过不知多少句咒骂的话。可是,当胡太监入朝的时候,他总是笑脸相迎,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甚至还给那太监倒茶。他不止一次阴沉着脸对我说:“总有一天,你要让这些人都消失。所有的人,都必须对你俯首称臣,对你虔诚朝拜。”等胡太监走了,父皇却拿着鞭子抽亲卫军的首领,一边抽一边怒斥:“废物,废物!”我当时六岁,看着那首领隐忍而痛苦的模样,忍不住对父皇说:“放过他吧,他知道自己错了。”父皇阴鸷地转头看我,突然温柔地笑起来,让那首领退下了。他轻轻摸着我的脸,问道:“月盈,你知道如何让别人害怕你吗?”我摇摇头,下一瞬间他的鞭子狠狠抽到我的左脸,巨大的力量让我站立不稳,跌坐在地。脸上灼热火烧,疼得想放声大哭,可更大的恐惧笼罩在头顶,看着那男人的脸,竟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你现在怕我吗?”他笑着看我,语气温柔的像春风。“不怕,我恨你。”他流露出惊诧的神色,转瞬又无,而后啧啧说:“嘴硬,不怕怎么会不哭呢?不过,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他捏住我的耳朵,把我从地上拎起来,低着嗓子说:“除了父皇,永远不要让任何人看透你的想法,连你的母后和妹妹也不行。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们,嗯?”“恶鬼!”“对了,说得对!不做恶鬼,怎么能做一个好皇帝?这皇宫就是炼狱啊!”我后来被送回太子殿,太医院用了各种珍贵药材给我医治,这些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的药材像水一样往我脸上抹,最后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母后来看我的时候,抹着眼泪,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躲开她温暖馨香的怀抱,缩进床最里面,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我不想让她和妹妹没命。(二)可母后还是走了,在我十三岁那年。他们都说母后是病逝的,我不信。一定是那男人对她威胁恐吓,把温婉贤淑的母后逼死的。所以,我不能做母后那样的人。说好听点是贤良淑德,说的不好听,是懦弱无能。母后待我那样好,是炼狱里通往人世间唯一的阶梯,可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听闻她去世的噩耗,在金城连夜给父皇写信,想提前回去参加葬礼,这是为人子女的本分。我却被他痛骂一番。他竟然大张旗鼓的派御史来金城传口谕,弄的朝中众人皆知。“金城之危解否,政令改革得体否?具无音讯,竟图返京,百姓何辜?”“身为太子,德不配位,只顾私情,何系苍生?”“若百姓不宁,则国之根基不稳,尔母九泉亦不能瞑目。命尔驻金考察,不得返京。”这些话比世间最锋利的宝剑还厉害,在心上划出血痕,久久不能愈合——也许此生都不能。母后下葬那天,金城起风,风很大。我在金城最高的山丘上远望国都,长跪不起。这是此生做她女儿,能为她做的最后一点事了。膝盖很疼,山上的树被风吹的哗哗作响,树叶先在枝头上抵抗了一阵,没过多久就纷纷随风乱飞。我的眼睛一定是被风沙吹迷了眼,才会流出泪。没过多久,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在皇后薨逝之时是怎么教训太子的。此举一出,百姓立即高呼皇帝深明大义,爱民如子。呵,踩在两个女子血肉模糊的躯.体上,用我与母后一生的痛楚与遗憾,为自己谋名声的卑劣手段罢了。从此,我连史书上的名声都不甚在意了。(三)自从母后走后,我对父皇的怨恨与日俱增,不再与他多讲话。可他竟然对这点很满意,对丞相说出“月盈有朕冷面之气”这种话,实乃可耻可恨。我如此恨他,但月华后来与我说父皇坏话的时候,我依然严厉地斥责了她。不是为了维护那男人,而是为了维护等级尊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早已融入血脉骨髓,与呼吸一体,与天地共存。于是在内心恨着他,却在明面上,连自己亲妹妹都这样斥责,可以说是道貌岸然。没法子,终究不能像月华那样活的无拘自在,坦坦荡荡地说出内心所想。有时候会忍不住嫉妒刘月华。她才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有一个幸福顺遂的童年。所以,没事也要找事让她做,容不得她总是游手好闲,做一辈子的任性闲散公主。后来,锻炼她的这件事变得更加重要。因为,我不可能有孩子了,她要继承皇位。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没办法评价的人,因为她什么也不求。怎么会有这种人?一开始没法相信,总觉得她是假装出来的。可看人戴面具也是简单的事,我却看了她很久,也看不出裂痕。这人定是把面具钉在脸上了!因为那男人恶毒的教导,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杀生予夺”的意思,玩弄那群大臣还不是信手拈来。想要名望的,让他青史留名;贪图钱财的,让他盆满钵满;为了理想的,让他实现抱负。这不是有求必应,只不过是为了抓住他们的把柄,然后利用光他们所有的价值,一丝都不剩。当然,能够配得上被我利用,也是有条件的。名望再高也不能功高盖主,财富再多也不能富可敌国,至于理想,首先他的理想必须本本分分的才行。我一直觉得,御下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不过是揣摩人心,用实力博弈——没有人玩的过我,因为没有人比我狠。可是,不知从那里冒出这么一个人来,以往的经验和手段在她面前统统失灵。处处不守规矩,不停试探我的底线,还笑得和没事人一样。(四)我曾背着父皇,偷偷看过一些戏本子。有一句是这么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就是这样了。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动情,父皇肯定也没想到。迷惘的站在悬崖边缘,生怕一个走神就万劫不复。所以,我试探了那女人很多次。摔碗、刺杀、昏迷、皇夫……而得到的答案让我并不满意。她太纯粹,干净的让我害怕——却致命的吸引人。只要看到她,就会克制不住喜悦,感觉血液在翻滚,灵魂在复苏,这是一个在坠落在深渊的人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一边渴望,一边害怕。如若她背叛我,如若发生这种事……我一定会支离破碎。我知道对不起她,可该做的事从没少做过。没法子,就像我注定不能成为刘月华那样的人一样,也注定无法停止自己无休止的猜疑。我需要阳缕,她是我的,至少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不会纳后宫,无法接受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一个人,更不要说传宗接代,光是想想男人的躯体就令人恶心。阳缕对我来说,是这昏沉黑暗中唯一的光束。但我不会允许光束过分自由的移动,她要在我的手中,让我一抬眼,一转头就能看见。阳缕怎么能逃呢?虽有亏欠,然耐心亦有限度。(五)为阳缕做的让步已经够多了。我和她不会有孩子,于是把刘月华当做继承人培养;我甚至想好了,她如若有个三长两短,亦或是和我一样爱上了女人,就从宗亲旁支里挑一个合眼缘的认领回来。我还逼着那些大臣不敢在台面上提娶妻纳妾的事,在阳缕面前,把自己的自尊、颜面,都撕开撒了一地,还要怎样?她为什么还是推开我?我真的不明白。我会的那些东西,礼乐射、御书数,没有一个能给我答案。月华问我,既然在意她,为什么不把心意说出口——从没做过这种事,父皇的那句话像诅咒一样在我耳边徘徊,它是午夜梦回的一场噩梦,会把我惊醒,大汗淋漓。即便这样,我还是做了。我小心的、紧张的面对着阳缕,对她说:“我爱你。”这般直接、没有回旋的话,光是想想就让人脸红。心脏简直可以跳出嗓子,头也因为激动而有些眩晕。可是,阳缕啊阳缕,你竟然用神仙渡劫来当做借口。堂堂大兴女皇有那么好糊弄吗?!还与我说什么神仙鬼怪各自掌管的事,言之凿凿的样子,偏我从来不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我幼时受难,他们为何不来救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怪,我满手沾血,为何还是活的好好的?按照我二十六年的人生经验,是一点也不愿相信的。然而,她抓着我的手,紧紧握着那两枚玉佩,力气那么大,硌的掌心都发痛。凝望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有许多事,语言是苍白而难以言说的,只有眼神不会骗人。呵,我竟然就这样相信了她的说辞。莫名其妙而顺理成章的相信了。也许,她真是上苍派来拯救我的人?阳缕,我信你一次,千万不能辜负我这微弱凉薄的心。还有,你说五年,这是多么漫长的时间。不要让我等那么久……我这辈子其次缺乏的就是耐心了。最缺乏的,是你。【刘月盈的这一次信任,抵得上无数次的猜忌了。能让她说相信,真的很不容易。】第67章 65聚散是缘如果要问我现在如何与她相处……还不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沙钰混进宫来搅局怎么说都是一件严重无比的事。刘月盈却没与我上纲上线,但是内务府负责新近宫女的太监被杖毙,原来皇宫内侍卫的巡视从五十步一个变成三十步一个,进出宫门也盘查得更加严格。她无声的提醒我,让沙钰混进宫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不管怎么说,我最后留在宫里了,这是事实。所以,刘月盈封住了内宫那些侍卫宫女的嘴,我与她各让一步。没过多久,她恢复了我的早朝。朝中虽有议论,不过没人会傻到直接来问我许久不见所做为何。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上,唯一和以前有区别的地方是,我们不再每天形影不离的待在一起了。我坚持出宫,她虽然很不愿意但偶尔还是会妥协,让我回阳府休息;就算夜宿在朝凤宫里,我也不总是去她的正殿就寝,常常睡在偏殿。总之,已经许久未和她有甚肢体接触。时间不知道是从哪里流走的,一晃眼到了秋天。天嘉七年的秋天。今年荣城的桂树和往年一样香甜,香气穿过一层层高大的城墙荡入深宫之中。连续几日忙着审阅运河二线,所以没出宫。阳织难得进宫找我了。眼见她有些跛脚的走进来,我赶紧招呼她坐下。晏喜作为钦差去戴湾郡处理地方事务,几个月都没音讯,她心情不大好,看的出是强打精神。“小织,要是难受,就放松点。在姐姐面前不用这样撑着。”阳织挤出一个苦笑,点点头。她这些年吃了不少苦,身上的旧疾也不好,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上下都带着明媚灵动的气息。“姐姐,这是……师父给我们寄过来的信。”她双手拿出怀里的信笺,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你做好心理准备。”接过信的手一抖。“师父出事了?”阳织摇摇头:“不是,比这个更严重。”把信笺展开,师父浓浅不一的字迹晕在纸上:“小虑、小织亲启。”……眼神晃了晃,心也跟着飘摇。“师父他,把东山小洞府全部遣散了?”“姐姐,我们没有家了。”小织眼睛红了,我赶紧抚了抚她的后背,开口安慰:“不,我们有。东山是我们的故乡,永远是。而现在,你的家在荣城,在晏府。”死死咬住嘴唇,撇过头去。我能安慰的了她,却安慰不了自己。东山的小洞府,从我记事开始便和阳织在那里生活,这二十年的春夏秋冬,那么多师兄姐弟,还有师父后院里几百年的桃花树,如今师父寥寥几句话,便吊影分为千里雁,辞根散作九秋蓬。把酸苦的水咽回肚子里,缓缓问道:“师父这样做,是刘月盈的意思吗?她把师父放出宫前,有没有对他暗示些什么?”阳织低垂的眼眸瞬间转移过来看向我,带着点惊疑。“姐姐竟然会这样想皇帝?”她愣住半晌才继续开口,“我倒觉得是师父自己的意思。他为了我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信他。”手指摩挲着信纸的最后一行字:“缘也是命,命亦是缘。为师想做江上风,聚散比风更无谱,遂不话离别。”“他连个招呼都不打,就遣散东山浪迹天涯去了,临了不过是通知我们一下。”“可不是。”阳织无奈的苦笑,“师父要做风,云游四海才是他的归宿,以后能不能找到他都未可知;却留我们在这束手束脚。”眼见阳织心情越发低沉,赶紧说:“等姐姐有空了,和你去骑马!”阳织以前特别喜欢和别人比剑赛马,她每次出去结交朋友,都要和她们比试一番。出乎意料的,阳织听到这话并没有开心起来,眼神里的光泽反而暗淡了。“好,有空去。”她扬了扬嘴角,放在腿上的手抚紧了膝盖。要命,我竟忘了,阳织因为腿部和腰部的伤,别说骑马,她连上马都做不到——我竟忘了。恍然大悟,有些局促地说:“对不起,小织……我不是一个好姐姐。”“怎么会呢,我原来那么任性,姐姐却任由我欺负,没有和我发过一次脾气,”她扶着椅子把手慢慢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我说:“阳缕,你是个好姐姐。阳织这辈子有你这么个姐姐,无比知足。”眼梢有点潮湿,喃喃对她说:“瞎说什么呢,突然这么严肃的,一点也不像你。”“是啊,一点不像我。”师父做的事也不像他。他原本是流浪累了,才会在东山建起一个小洞府,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我连累了师父,让他亲手毁掉一切,再归江湖。只不过这次,连我和阳织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信笺最后的最后只有六个字。“四海为家,勿念。”==过了几日,上朝的时候传来一个千里奏折。这奏折是戴湾郡郡丞写的,被监御史带回京城。折子里说,钦差大臣在戴湾郡开展的事情很不顺利,推行的几个政策接连都无法下达县里,请求圣上定夺。钦差大臣自然是晏喜,我对她处理不好这件事情不感到意外。晏喜从入仕开始就一直在皇宫里当值,连皇城的事都不怎么管,更别说地方的事了。地方其实比中央要繁琐,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郡县底下还有乡、亭、里。越小的行政范围,琐碎的事越多,戴湾郡闹事最凶的那一块是很偏僻的地方,与外界闭塞,许多人没法和她们说道理。话说回来,刘月盈为什么要派晏喜去?抬起头看她,她高高在上让人看不清表情,自然也看不穿任何想法。刘月盈很快发觉我在看她,在我目光转移之前挺了挺后背。“钦差在戴湾郡发布的政令竟然推行不下去,众爱卿有何想法?”刘月盈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聊天。许维立即站出来说:“钦差代表的是陛下与朝廷,竟被戴湾郡的居民如此轻视,可见他们确实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之前砸毁朝廷工程也是包藏祸心。”“话可不能这么说,”中书侍中回了一句,“据臣所知,右相的故乡就在戴湾郡呢,照您这么说,右相也和那些不敬皇权的人是一起的了?”……中书省的长官,不会说话还是闭嘴吧。“陛下,没这么麻烦。臣带一支军队过去,不听话的就充军,要是还不服,斩首示众!看谁还敢不听钦差大人的话!”南宫将军手下的一个副将开口了。文官们自然会这种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反感,没人应声。“右相。”刘月盈还是喊我了,“你如何看待此事?”深吸一口气,缓缓说:“微臣觉得,钦差大人处理不了这件事,是有原因的。朝廷前段时间之所以要在那里建水利工程,是为了调和运河的线路,如若将来攻打南蛮,能做个接应。可是工部在规划的时候,并不了解当地民情。”工部尚书张仪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对不住他,也只能继续往下说:“那工程最重要的一段要建大坝,可地点正好抵在了当地居民的祠堂上。那祠堂据百姓说是他们当地大仙的居所,福泽延绵了数代人,护佑此地的水土人脉。现在竟然要动它,所以百姓们自然不答应。”“之前他们聚众把建了一半的水利砸了,是为了保护下游的祠堂。否则上游建好,下游的这个祠堂必然会被拆除,或者直接冲毁。——之前的问题就出在商议上。当时朝廷没重视此事,只管强硬镇压,所以引得民怨渐长。”许维的小胡子动了动,我抢在左相开口之前继续说:“臣以为,如果一开始能派人去和当地百姓交涉,有两个办法可解。要么朝廷让步,改道水利;要么安抚民众,使他们同意让出祠堂。可是这两点都没有做到,才会出现如今官民对峙的局面。如果说这样就是造反,实在牵强。”“可我们派了钦差去,为啥还是没用?”那副将扯着嗓子大声说。“晏大人过去的时候,局面已经很被动了。再加她长期呆在京城,做的是内阁官,对地方不甚了解,所以才导致现在这政令没人响应的情况。”“你的意思,是钦差大人的能力不够,所以解决不了这事儿?”刘月华在前面问我。“可以这么说。”让晏喜担个缺少能力的名头,总比担上和刁民同流合污、聚众谋反的名头好的多。“陛下,老臣觉得此事还是有待商榷。右相是戴湾郡的人,自然会向着那里的人说话。”许维压根不理睬我的推论,坚持他原先的想法:“那里的刁民们砸朝廷工程在前,弃钦差之政令于不顾在后,若无谋逆之心,怎敢做出这般挑衅皇权之事。还望陛下三思。”我只觉得牙根痒痒,这个左相,本来还以为他转了性子能和我友好共事,竟又变成这挑刺模样。忿忿的抬头,想让皇帝给出个公平的决断。刘月盈与我就这样对视了。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不明的情绪。还没想明白,只听得上座的那人开口说:“左相言之有理,一群村民竟敢枉顾朕意于不顾,蔑视钦差政令,聚众砸毁朝廷之工程,此工程更关乎大兴国运,实乃其心可诛!”刘月盈掷地有声,铿锵的字一个个扎下来,芒刺在背。我知道,那群村民逃不过厄运了,还会连累戴湾郡的名声。第68章 66人间惆怅晏喜到了十一月底才回来,满身风霜。她终究还是把事情给办砸了。一个京中的大才女,根本管不住那些偏僻山村里的老百姓,两方僵持不下。百姓见事情迟迟没有着落,担心朝廷继续逞凶拆了他们的信仰祠堂,于是在某天夜里将破坏一半的水利工程完全砸烂。第二天亭长巡视到那的时候,慌慌张张向郡守汇报。本来刘月盈就不准备放过那村百姓,现在更是直接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因为这村庄隶属戴湾郡,下至村长上到郡守,所有官员无一例外的锒铛入狱,而那群无辜的百姓……唉。晏喜与我一样,明知山有虎,偏自己良心过不去,无法见那群质朴的村民被灭族,遂上书求情。结果是能够预料的。晏喜这一求情,弹劾她的折子像雪片一样纷纷落到刘月盈的御桌上,说钦差大人并非能力不足,而是早有图谋、夹带私心,与那些村民是一条绳上的。那几天,阳织天天来找我哭诉,让我找刘月盈说几句好话。所以,晏喜几乎是戴罪回京,狼狈异常。我曾冒天下之大不韪私自去找她。晏喜见我来,只说了一句:“怎么,阳丞相是来看我笑话的?如你所愿也看到了,难道还想往我这罪犯身上再踩几脚?”把我噎了半天,才缓缓道:“别这么讲,皇帝还没给你定罪名,都是外面的人瞎说。”“噗嗤,”她笑出声:“还望阳丞相看在昔日情分上,不要再对我这个罪人落井下石了。”她句句夹枪带棒,实在是想撵人走。晏喜为何会变得如此刻薄?冷静下来才后知后觉,她不愿让我掺和这趟浑水,所以故意说这些把我激走。时代的一颗尘埃落下来,飘落在那座村庄,就是灭顶之灾。寻常百姓只是历史长河中的小人物,像河底的泥沙,被上方的激荡奔腾的洪流掩盖着不见天日,在黑夜里匆匆被涤荡干净,什么也没留下。而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女人的一念之间。我很为晏喜担心,最终还是去找了刘月盈,她正在议事厅看主折子,内阁的人也在。刘月盈听完我的求情,扬了扬下巴,而后又低下头看文书。“朕并不打算把她怎样。”她有些漫不经心。我说了一大通,她只给个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心里生出不满,语气不免冲了起来:“陛下明明知道晏大人不能办妥,为何还非派她前去?”刘月盈笔走龙蛇的手顿了顿,抬头对我正色道:“右相,你逾距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内阁当值的官员还在一旁坐着,我不该这般咄咄逼人。她既然答应等我这五年时间,我现在就是个臣下,自然要恪守本分。无奈地离去,准备等今天晚些时候再问。只不过还没等我问,当天下午,就出了两件事。一件是北方传来的好消息。在秋天来临之前,萧楚将军趁着草原上物资逐渐匮乏,连出奇兵把北羌大部队打的节节败退,主力骑兵只剩下十之三四。而北羌的首领带着一小部分精锐兵逃往更远的西北方向去了。北羌素以剽悍的主力骑兵为荣,个个都是人肌肉健壮、以一敌百的汉子,极其难缠。而现在却被大兴打的落花流水。喜报传京,萧楚将军向皇帝请示是否乘胜追击。另一件事,是关于晏喜的。刘月盈下了圣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皇帝对地方官员下了重手,而晏喜作为荣京派出的钦差,却仅仅被右迁至金城做刺史。圣意难测,没人把得清皇帝的脉,朝中百官悉数失言,无人议论。世事大多波澜不惊,而意外就像一颗石子,倏忽投入四平八稳的水中,激起层层涟漪。晏喜抗旨了。她写了一篇长表,祈求辞官。我听说这件事后,只觉得头嗡嗡作响。刘月盈召我进宫,把晏喜写的辞官表拍在桌上,让我自己看。这篇表实在太长,言辞恳切而谦卑,句句发自肺腑,不像作假。只不过这内容……前半段把自己说的一无是处,眼界狭窄、能力欠缺,在戴湾郡举步维艰,不能胜任钦差一职,辜负浩荡皇恩,愧疚不已,无颜再居庙堂之高;后半段则说贱内阳织前些年落下病根,四肢酸痛行走不便,只能囿于一隅,遂想带她遍访名医,治疗这顽疾;此举亦为了开阔眼界与胸襟,真正做到心系民生云云,万望陛下准许。晏喜想带阳织离开荣城?神绪骤然下坠。在看这篇表的时候,感觉到刘月盈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脸上游移,等我看完抬起头,只见她飞快的移开视线,低声问我:“你怎么看?”按捺住异样,迟疑的说:“要不,我去晏府问问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好,那你便去问问。”她耳垂有点红。==“晏喜!”我喊她。她在和阳织说着什么,一转头就看到了我。“阳丞相又来了?”她这次态度比上次好了点,眉眼里竟带着暖意。“晏喜……看在往日情面上,我们不必如此生疏了,可好?”她嘴角上扬:“如你所愿,阳缕。”我看了看阳织,眉头微皱:“你当真要带小织离开?”晏喜点点头:“这并不是临时起意,我早就与小织提过,现在更是个辞官的好时机。”阳织神情带着倦意,眼圈底下有些乌黑,我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姐姐,这件事晏喜回来之后与我商量了许久。我原先也有点顾虑,不过现在和她达成一致了。虽然很舍不得姐姐,但我还是更愿意和晏喜一起云游四方,不拘束在一城之中。她说,一定能找到江湖神医,治好我这毛病。我想,姐姐也愿意看到小织好起来吧?”“是,是……”挤出一个笑脸:“姐姐当然愿意小织能好起来,然后我们再去赛马。”“好啊,那就一言为定。”阳织笑起来,许久未见她笑得这般开心,如经年前那样充满着明媚阳光的气息。我把内心满满的不舍压制下去,不能在这时扫兴。“还有些事,关于朝廷的,我与阳缕单独说。”晏喜给了阳织一个眼神,带我来到后院。后院最左边的那个屋子是她的书房。许多年前,我像雏鸟一样在这京中落巢,曾来过那个屋子。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冬天,年关之前,她在那屋里泼墨作画,我腆着脸登门问她要酒。不知不觉,都过去这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