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海余生      更新:2023-06-20 23:55      字数:9755
  强烈的威压逼着我微微低下头,咽了口唾沫,而后慢悠悠的说:“世人都说凌空帝圣明无比,一代明君难道也做迁怒他人之事?”刘月盈的太阳穴猛地跳了跳,肉眼可见她在克制着来势汹涌的怒火。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底线了。“皇姐皇姐!”刘月华从我身后窜出来,拉起刘月盈的手臂,神情谦卑无比:“都是月华的错,您随便惩罚我就是,看来阳大人这几日精神失常了,我们先出去吧,好不好?”知道刘月华在给我找台阶,于是背过身去,伸手拿起桌上的洞箫,想去后院吹一曲。然后,听见了关门声。刘月盈这般被我气了两次,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了吧,一点也不想面对她。她打着对我“在意”的幌子,做了多少实为伤害的事呢?所以,别再对我好了,让我彻底死心。一心一意辅佐圣明之君,多好。==从朝凤宫出来,先是一段大理石铺成的路,随后有条幽深的小路在岔路口显现。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能到钟楼。那里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天子脚下所有雄伟的建筑、秀丽的山水可以一览无余。长公主感受到身边那人毫不遮掩的低气压,一句话也不敢说。皇宫里连风都是压抑的,它只会呜咽,不敢凶猛的吹。刘月盈站在钟楼上,双手虚扶上阁楼边缘的栏杆,向远处眺望。连绵的山脉在远处逶迤,滚滚江水奔流而下,近处是厚重而斑驳的城墙,门阙威严镇守,粗壮的华表冲天而立。面对如此磅礴的江山,皇姐的眼睛好像有点红?刘月华揉了揉眼睛,真的没有看错。“月华。”声音轻飘飘的。“我在。”“你觉得,大兴如何?”“千里江山幸得明君之御,百姓休养生息已久,虽有北羌南蛮侵扰,亦不能阻其繁盛之势。”一声微弱的轻笑被风吹走了。“那大兴国都如何?”“荣城饱经岁月,历久弥新,龙脉绵延不绝。”听见这话,刘月盈默不作声转头看着月华,语气无悲无喜:“枉废朕让你去金城的一片苦心,孺子不可教。”刘月华低下头:“皇姐教训的是,月华一定深刻自省。”“唉。”一声绵长的叹息从很深邃的地方传来,又传到很遥远的地方去。“看不见她心慌,看见她头疼。”四周安静的只有风声。刘月华知道皇帝说的是谁。“皇姐,咱们回去吧,这里风大。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调理好了些,不要再招上风寒。”“得了风寒又如何,没人会在意。”长睫毛往下垂,弯出一个冷峻的弧度。刘月华看见皇帝落寞的神情,咬咬牙鼓足勇气:“月华是臣妹,有些事本不该多管。可是如果连我都不说,就再没有人敢与您说了。望皇姐恕罪。”“说说看。”“月华斗胆,姐姐对阳缕表白过心意吗?”刘月盈好看的眼尾也耷下来,没有回答。“姐姐,大家都知道你把她捧在心尖儿上,既然如此,为何不告诉她呢?”刘月盈蹙起眉头,低声说:“有什么可说的,她看不出吗?”“这不一样,皇姐,阳缕再看得出来,也不如你的一句话。我知道,母后薨逝的时候父皇不准你返京,还对你说了那样过分的话——那些话太过分了,才让姐姐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感受,不与外人道。可是,我觉得父皇做的不对。”“姐姐,你总是这样压制自己是会出毛病的。你若过的这样不开心,父皇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后悔当年那样斥责你?”“别胡说八道。”刘月盈皱着眉头转向先帝陵寝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是,月华该打。可我还有一个疑问,姐姐如果真的介意沙钰,为什么不直接问阳缕?为什么要背着她做这些事,你明明知道她一定会生气的。我想不明白——皇姐你真的爱她吗?”“住口!”皇帝像被踩到痛处,“成天到晚满口浑话,贵为公主,与那些长舌妇有何二样?好好的四书五经不看,民间谈情说爱的戏本子是不是给你翻烂了?连父皇都敢议论,给朕滚去父皇陵寝前守孝半年,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刘月盈斥责完长公主,大步流星的走下钟楼,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这才叫真正的恼羞成怒。当然,皇帝是不可能羞愧的,只可能恼怒。第64章 62心生退却太阳还没升上山头,但天已逐渐变亮,蒙上一层淡白色的光。荣城的老百姓很早就起来了,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娘搬出长条凳子,在上面垒起高高笼屉,屋里的蒸汽顺着窗格飘出来,飘上天空。一家二层楼高的茶社,小厮打着哈欠抽出大门的插销木,推开门,就迎来了今天最早的客人。“二位客官您楼上请!”小厮看见有人来,立即打起精神将那两人迎上楼,到好茶水,然后窜到楼下喊厨房开工。茶楼的木楼梯被小厮踩的“噔噔”作响,他心道今早上的客人看着非比寻常。妖艳的客人端起茶杯喝了满满一口,然后舒服地眯起丹凤眼。“他们家的茶可真好喝,呵呵~”“你这样牛饮,能品出什么味来?”对面的老者穿着白袍,看上去精神不错,打趣那女子。“我这不是心情好嘛,庆祝阳大侠重见天日,又可以在武林叱咤风云~说真的,你要再不出来,我都准备混进宫去找你了。”“说话没个正形。”阳大侠被逗笑,可笑容没保持一会儿,又露出愁容。“我能被放出来,肯定和小虑脱不了干系。只怕她找皇帝说了些什么。”沙钰一如既往的随意,绕了绕头发说:“那肯定咯,她那个蠢货能翻出什么花来,把你救出来,肯定是把自己搭进去了。”阳师父眉头紧了紧,又无奈的摇摇头:“她们两个可真是孽缘。”沙钰神色暗了暗,换了话题说:“我前几天来荣城,打听到右相因病休养,好久没上朝。不过这时间未免太长,阳府又不给人进,惹得人猜疑。昨天皇宫里又传出风声,说是右相病已痊愈,皇帝把她派到南方私巡去了。这些理由都是骗鬼,那女人肯定是把虑娃娃圈在皇宫里面咯~”沙钰手指在桌面上打圈圈,似乎对这事感到可惜。“她既然猜忌到这里来,我就不能再给小虑惹麻烦了。沙钰,我想……遣散东山,从此四海为家。”画圆圈的手指一顿。“那可是你大半生的心血!”“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宿命,相逢一场也是缘分,缘分尽了就该散了,谈什么心血不心血的。”气氛一时沉默,楼梯上又传来噔噔响声,小厮端着托盘送上来粥和花馒头。“我想了想,”沙钰看到小厮远去的身影,托起腮帮子说,“还是打算混进宫去。虑娃娃实在让人担心,我去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太危险吗?你可是南蛮人,皇宫里到处都是禁军暗军,要是她对你下狠手……”阳师父担心的说。“哪里危险了,”摇摇头,丹凤眼里闪出算计的光,“如果真被发现,逃是能逃出来的。而且,虑娃娃一定会护着我。”沙钰胸有成竹。“虑娃娃那边有我,阳大侠还不如好好担心一下织娃娃~”“小织又怎么了?”“皇帝要对晏喜动刀了。”==用完早膳,靠在软榻上发呆。突然门口又传来声响,不露声色抬起头看,鲜红的衣袍上绣着金灿灿的腾飞凤凰——刘月盈竟然又来了。还以为高傲如斯,经过两次不愉快之后她可有段时间不会来找我了。“小虑。”还是清冷的声音,只不过有点抖。一直垂着头没有抬起,认真的说:“陛下还是别喊微臣小名了,不合礼数。”不知她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她走到我身旁坐下,然后往我这靠。又是连朝服都没换。侧身躲过她的动作,开口说:“陛下,下朝之后理应先去换装。”刘月盈重心落空,手臂撑住软榻盯着我看,那目光太炽热,让我非常不舒服。“小虑……你真要与我恩断义绝?”“陛下言重了,微臣自认为不配与陛下有甚恩义,只不过是各自做符合身份的事。”她沉默半晌,语气又软下来说:“你若当真不在意我了,每日为何还要替我守着熬药?别闹脾气了好不好?”喔,怪不得她能放低身段几次三番的来找我。因为我每日都去熬药,让她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不过,这件事没法解释,任由她误解好了。她见我又不回应,压抑着叹了口气。“小虑,我昨天已经把你师父放出宫了。”“是吗,挺好的。”这是她理所应当做的事。“把你师父关起来是欠妥当,瞒着你也不对,我以后再也不……”“微臣觉得陛下不该再喊这小名,实在不合礼数。我一介布衣有幸得皇帝拔擢,已是三生有幸,只望从今往后再不做逾距之事,各生安好。”她早就答应过我的事,没有做到,我还拿什么相信她呢?从软榻上爬起来跪在她面前。“请陛下允诺。”她没有回应。“恳求陛下允诺。”还是不说话。只好抬起头看刘月盈,她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眼中水光潋滟,挂着的耳饰也在摇晃。“微臣先前缺少心力辅佐陛下,生了致仕返乡的念头,再次思索确实不妥。有幸得陛下赏识,臣生当允首、死当结草,岂敢心生退意。还望陛下能允臣继续为大兴做牛做马,不要再束于这一方天地。”刘月盈神色怨望,嘴角向后弯下。只一瞬,她潋滟的双眼封上冰霜,双唇缓缓翕合。“都不准。”她强硬地说。刘月盈从软榻上起身,踱步到门口,背对着我再次开口:“若在这里待腻了,破例准你去内宫里转转,其余的,想都不要想。”==我确实想出去。忙碌了那么多年,休息片刻还觉得舒服,可时间久了,未免产生与世隔绝的错觉。所有的消息都闭塞起来,这种感觉让我心里不舒坦。藏书楼的守卫长与我有点交情,索性就在藏书楼看了一下午的书,等他换岗过来。到了点,我下楼找他。寒暄片刻,直接问道:“最近朝堂之上可有什么重要的事?”“京中一切都好,就是地方有事。听说被皇帝遣出去的晏大人在戴湾郡事情处理的不好。”那些百姓聚众砸了朝廷的工程,这事确实棘手。晏喜就算与我断绝情谊,还免不了替她担心。“话说回来,您是不是东山人啊?”侍卫长问。我点点头。“东山隶属戴湾郡,要是这么说,右相您和晏大人的夫人都是戴湾郡的人啊。皇帝怎么想起来让她去解决……”他弄不明白,只能冲我憨憨一笑。这批换岗就一刻钟,他到点就走了。我打探到消息,也准备离去,这时藏书楼下走过一队宫女,井然有序。只是,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宫女有些不老实,东张西望的看到了我,停下脚步。她等前面的人走远了,三步并作一步跑到我面前。“阳丞相?”她问我。“是在下,怎么?”这小宫女长的平平无奇。“能否借一步说话,我这有丞相感兴趣的消息,一般人都不知道噢。”她冲我挤眉弄眼,这感觉似曾相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明明是个小宫女,能知道什么消息?她还一副贼兮兮的模样,确实让人来了兴趣。“行,那便去个没人的地方说。”她好像比我还熟悉内宫,左转右拐来到一个略显荒芜的地方,再往北走点就该到冷宫了。小宫女突然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揉揉脸说:“真是累死我了,混进宫来真不容易。”她用手抓住自己的下巴,稍微用力,竟然撕下一层皮,露出本来的面目。高高扬起的丹凤眼冲我抛了一个媚眼,娇艳饱满的红唇轻启:“虑娃娃,姐姐我来看你了,有没有想我啊?”最后的尾音上扬,怎么看都是一副得瑟样子。“沙钰,你怎么敢溜进宫来!”压着嗓子凶她,“刘月盈对你耿耿于怀,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你怎么送上门来?”“是嘛~”沙钰捂着嘴掩不住爽朗的笑声,“那要是我被她抓了,你是帮我还是帮她呀?”她的波涛实在汹涌,明明穿着宫女装,还是难掩春色。我撇过头说:“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你赶紧出去,等人来了,看你怎么跑?”“虑娃娃真是绝情呢,”沙钰撅起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姐姐我还不是关心你,要不然谁愿意进这个大兴的破皇宫啊。喂,她是不是不准你出宫?”提起这个话题,忍不住叹了口气。“是啊,不过她说把师父放了,所以我也没什么怨言。”“那你就这么继续被她关着?想不想出去,姐姐现在就带你走。”沙钰一脸坏笑着上前一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现在也看清楚她是什么人了,又冷漠又无情,猜忌成性,对谁都能痛下毒手,就她这样,你还想继续辅佐?”她压低了点音量,“还不如与我快哉江湖,做天地间自由自在的一缕风,谁也抓不住,多好。”沙钰的声音像迷魂汤一样,听她这样说,勾的我心痒。这个地方留下了太多伤心事,要不要就这样离开呢?我还没来及思考,一只羽箭从远处射来,破空惊响。沙钰反应极快,用衣袍击落箭,转身护住我。接着不知从哪里飞出许多雷旗军,他们迅速变成圆形人阵,把我们围在中间。第65章 63爱你毋离我们没有僵持许久,因为很快,那个女人来了。对,是刘月盈。雷旗军的圆形阵裂出一个缺口,刘月盈只身走了过来。啧,大意了。刘月盈允我离开寝宫,必定暗中派人盯梢。恐怕沙钰刚找到我,就被雷旗军发现了。大红色的龙袍太过耀眼,和它衬托的那个人一样譬如北辰之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刘月盈冷冷清清,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模样,只不过在看到沙钰护着我时,眼神瞬间凌厉起来。“阳缕有朋友来宫里,怎么也不给朕介绍一番?”她弯了弯桃花眼,直冲沙钰而来,气氛瞬间剑拔弩张。沙钰艳丽的像盛开的曼珠沙华,随意动作便风情万种,勾起眼尾就尽态极妍,一身鹅黄宫女装完全不能束缚分毫。刘月盈鲜艳的正红色完全盖过了沙钰的鹅黄,然而她们两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一个是华贵冷漠的高岭之花,一个是妖艳火热的千里烈风。不分伯仲。这样的局面,我几辈子也没想过会遇到。头疼,深呼吸,开口对刘月盈说:“这是我……朋友,沙钰。”沙钰双手抱在胸前,恶狠狠瞪了刘月盈一眼。“沙,钰。”刘月盈慢慢复述这名字,表情变得阴沉起来,像是暴雨前压抑呼啸的风。“是我,如何?”沙钰斜着眼睛瞥她,“你就是大兴皇帝?”刘月盈垂着的手逐渐攥成拳,开口仍是不紧不慢:“南方蛮子未免太过放肆。”沙钰丝毫没恼,笑得满面春风:“还以为大兴皇帝有多稀奇,长的不过如此嘛,还总是欺负我的虑娃娃。”听见她这样说我心惊胆战,刘月盈赫然而怒,一言不发走过来想把我拽走,沙钰却伸出手臂横挡在前,一副护犊子的架势。她这动作明显激怒了皇帝,刘月盈眼里冒火对她低斥:“把你的手放回去!”“你说放我就放?偏不。”沙钰说着,又把双手搭在我肩膀上。感觉到狂暴的怒火在前方燃烧,面门已经冒出冷汗,可我没有制止沙钰的动作。“你看,虑娃娃喜欢我呢。”沙钰见我没有反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之间尽是挑衅。刘月盈瞳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我在她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我,可心里也能吗?也要明月在,也要大江流,人都是贪心的。“小虑,你过来。”她无视沙钰的挑衅,对我干涩开口。清冷的音线竟然有点粗糙,像被磨砂蹭过一般。“我过来,你总是关着我。”“以后不了,再不关着你,过来。”她的柳叶眉皱在一起,像是感觉到我的不正常,眼里的慌乱再也止不住。“虑娃娃总算看清你了呢,你有什么好的?”沙钰斜着眼睛,笑的更灿烂了。“把她给朕拿下!”刘月盈见她如此得意,滔天怒火终于忍不住,厉声下令。雷旗军约莫十几人,同时对沙钰发起进攻。沙钰一个飞身跃到空中闪避,身轻如燕,可皇帝的亲军也不是花架子,他们抽出武器很快纠缠在一起,打的难解难分。刘月盈的目光从上方缓缓下移,落到我身上。“过来。”她声音冰凉,面容也冷的可怕。可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我承认,还喜欢着她,对她还有着在意,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心已经冷了,喜欢这种情绪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所以,不想再与她纠缠不清。“过来!”刘月盈见我不动作,明显变得焦急起来,语气不由自主加重。还是摇摇头,担心的看了一眼沙钰……这个妖怪竟然没占下风。她不知何时夺来一把刀,揍趴了两个侍卫。沙钰以守为攻,面对刀刀杀招,她几个下蹲接着后空翻,一下子就脱离包围,看样子还是很轻松。蹙起眉头再与刘月盈对视,我与她一东、一西站立,空空如也的石砖地上好像横亘起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墙。“陛下,有些事不要再强求了。”刘月盈身子有些摇晃,错愕地盯着我,乌黑的睫毛垂落成一片阴影。她张了张口,好像要发出音节,喉头却像被人抓住一样发不出声,脸色变得苍白。猛然,沙钰从空中跃下,衣袖带起的风把我头发掀起来,鹅黄色晃过,下一秒脖颈间一凉——她用刀刃顶住我的脖子,好像随时都能刺进去。“不要再过来了哦~否则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就要成我的刀下亡魂了呢。”她语气随意,毫不在乎的望向对面。刘月盈的瞳孔倏然放大,狠狠咬着牙说:“一群废物,还不住手!”雷旗军瞬间动也不敢动,僵持起来。“也不算废物,武功都还不赖。”沙钰嘿嘿一笑,继而对我说:“虑娃娃,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想不想离开这个破地方,嗯?只要你点头,姐姐我现在就带你走。”“妄想!!!”刘月盈浑身颤抖起来,洁白的脸被气的通红,抽出佩剑想要上前,沙钰拿刀的手只轻轻往上晃了晃,又硬生生逼她止住动作。我看到了刘月盈的慌张无措。“你掏心掏肺对她,可人家自始至终就没相信过你。”沙钰用手指戳了戳我的下巴。她故意当着刘月盈的面与我做这些轻浮的事,就是为了激怒她。我知道,她不认可我与皇帝的关系,她对皇帝做的这些事感到不满。“虑娃娃,你不是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了吗?和姐姐去江湖潇洒吧,别再待在这个让你伤心难过的地方了。”陷入沙钰的构想,我的眼睛有点失神。那好像真的是一个鸟语花香的世界,再没有尔虞我诈、阴谋诡计,我可以随心所欲的做任何事情。“不要!不要……”刘月盈哑着嗓子对我喊,把走失我的魂又拉了回来。猛地回神,听见她哀求的声音。是哀求,带着呜咽。刘月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然失态了。她眼眶红通通的,身子抖像快要断线风筝,在风中努力保持着稳定的模样,可任凭她再怎么控制,也做不到仪态端庄。她快哭了,冷静克制的脸上浮现出悲哀的神色,眼睛深不见底,我见过那双桃花眼里各种各样的神情,唯独没见过现在这样的——它竟然失了神采。那是我最爱的眼睛,现在却没有了颜色,犹如一颗光彩熠熠的夜明珠被黏满蛛网,一泓清泉混入尘土变成泥水,灰蒙蒙的。“求你了,别走。”短短五个字,像石头砸进平静的水面,激荡起大片大片的涟漪,久久不散。对,我生气、失望,不想与她纠缠,可就是没办法扔下这样的她转头离去。凌空皇帝怎么能变成这样呢?“只能她不要我,不能我不要她。”——这是我最初的想法,我之前这样说过。重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即使被痛苦塞满了心肝脾肺,可我还没辅佐她彻底一统天下,许多事情都没有完成。这是她的梦想,也是我的。她对我示弱过几次,可绝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失魂落魄、仪态尽失,卑微的让我心疼。嗓子干涩得有点痛,终于下了决心,缓缓说:“沙姐姐,你走吧。”“你想清楚了?!增援的侍卫马上就来,我可打不过那么多。”“想清楚了。”“不后悔?”她咬牙问我。“不后悔。”“行吧,就算你以后后悔也没用了。”沙钰把刀扔在地上,下一个闪身就到了宫墙之上。“有缘再见,虑娃娃!”她话音刚落,雷旗军就迅猛地扑过去,而她像只蝴蝶,足尖轻点避过袭击,身形比利箭穿杨还快,瞬间消失在视野中。天边只剩几团云朵,还在安静的飘。==刘月盈反应过来,拎起衣袍,踩着碎步跑到我面前,头上的金步摇在乱颤。刚才形势太过紧张,整个人绷得紧紧像一支拉满的弓,骤然松下来只觉得累,浑身都没力气。任由那淡梅和檀木的香气由浅而深的传来,然后被她牢牢圈进怀里。“小虑,小虑……”刘月盈在我耳畔不停重复着我的名字,她抖得厉害,手在抖,头在抖,身子也是。何苦呢?认命的闭上眼睛。太阳还没有落山,天空中的金光洒在地面上,让冰冷的大理石砖有些发烫。没力气反抗,她像一团火焰把我完全裹挟回去,恶狠狠的按到床上,不容反抗。下巴,肩膀,脖颈,所有被沙钰触摸过的地方都被她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密密麻麻的吻,炽热的像火堆在燃烧,像天边西晒的太阳。“小虑,你是我的,知不知道?”她嗓音沙哑,一言一行都带有浓郁的占有,将我压的快要窒息。刘月盈像一只快要发狂的狮子,桃花眼里不知何时浮现许多红血丝,动作猛烈,如果就这样把她放走,外面可真得掀起腥风血雨。我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想说。“听见没有,你是我的。”她的手没有原先那样凉了,她抓住我垂下的手,与我十指相扣。然后另一只手在我掌心画圆,用长长的睫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强打精神用气声回答说:“嗯,全天下百姓都是陛下的子民。”“这不一样!”“这一样。”虽然认命,但没有屈服。等刘月盈略微恢复理智,立即脱离她的包围,将她远远推开,然后下床整理衣物。“小虑?!”骤然抽离而去,她的汹汹气势少了大半,眉头向内皱成八字,满脸不解。“陛下允诺微臣出宫,天子一言九鼎,应该不会反悔吧?”“你真的要……”她拉住我的衣角,“小虑不是愿意留下了吗,不要再闹脾气了好不好?”她是这样觉得的。她不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问题,她永远都没有错。“微臣自以为说的很清楚了,你我君臣之别,不要再逾距了。阳缕愿意辅佐陛下成就千秋大业,仅此而已。”刘月盈听见这话,肩膀抖得厉害,两只手没有目的的交叉,胸口起起伏伏。半晌,她从榻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她双手紧紧抓着袖口,喉头上下滑动了几下,抬起头用深褐色的瞳仁凝视我,在那瞬间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她很慢地、颤抖着对我说:“小虑……我爱你,不要离开我。”流动着悲哀的眼神恍然凝滞,我瞪大眼睛,随后更大的痛苦接踵而至。“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忍不住质问她,“一边说着不再隐瞒,一边又费尽心机将做的事情悉数藏起来;先是拿我的命当做你棋盘上的棋子,再接二连三伤害我的亲人,这就是陛下所说的爱?这份爱恕臣担不住、受不起。”刘月盈眼里闪着迷惘,不甘,最后低下头小声说:“我……担心,你会背叛我。”“那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不担心?”我的太阳穴也有点疼了,她终于说出心中所想,这可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但是她从来不说,我也猜不到,这矛盾才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我也,不知道。小虑,我只知道,你若背叛我……”她咬住下嘴唇,柔和的眼神转瞬杀意暴起,像从洪荒而来的战神:“我一定先毁了自己,再毁了大兴!所以你不能,决不能。”她极用力地说,肩膀在颤动。我突然发现,自己高估她了。刘月盈平时杀伐果断,强大得让人觉得她无所不能,无坚不摧,谁知……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子。她拼命想把我抓在手里,却又害怕背叛,于是在矛盾中猜忌,纠结,想得到让她满意的结果。而我,在她这一次次试探中,逐渐心灰意冷。“阳缕已和陛下说过很多次,我一无所求,只愿辅佐陛下,肝脑涂地杀身成仁再所不惜。”“我不要你肝脑涂地杀身成仁!我只想知道,你为何什么都不求呢?”她迫切地打断我,满脸不解。“我……”“还有,”她的喉头又滑动一下,神情落寞如独自融化的雪,“我想给你名分,你为什么不要?如此不在乎,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没有我吗?”她说着有点哭腔。“你作为丞相天天批阅奏折,有没有看过一封让朕开枝散叶的折子?你知道不知道有多少人给朕上密奏,说开后宫、立皇夫是国之大事?!”轮到我哑口无言了。呆愣的看着她如沸水爆发的身躯。“要不是你去青州那会,我强硬的让月华摄政,这些折子就要堆满议政厅堆满金銮殿了!”她声音逐渐变大,“我之前处决过几个提这事的大臣,所以现在还没人敢放在台面上说,否则每天早朝你听到的就都是后宫选秀、立皇夫生孩子!”说到最后,已然成吼。她瘦弱的身躯哪里禁得住这般放纵的情绪,一个踉跄就要往后面倒,赶紧伸手托住她的腰,把她扶好。然后,便感觉到更加炽热的痉挛,浑身都在止不住的战栗。听见刘月盈说这些我从来没有听过的事情,惊诧过后,苦涩像飓风奔腾在无边无际的荒野,心里酸溜溜的疼。选秀、开后宫?她独自承受了多少东西?一边是朝臣的压力,一边是我的躲避,她当然会觉得,我不够爱她。所以,猜忌、不信任,都源于对我的试探,源于我对什么都“一无所求”。可我这诡异的经历,怎么和她解释?说还是不说?煎熬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手有点哆嗦的伸进自己的衣袍里,从最里层拿出一个东西。这是她经年前送我的第一样东西——玉佩。“我这玉佩后面刻着‘近水楼台先得月’,月盈。你能把你的那块拿出来吗?”柔声细语的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