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1
作者:海余生      更新:2023-06-20 23:55      字数:9777
  “乱说些什么呢。你找到这里来又如何,为师是自愿待在这儿的。”“师父何苦骗徒儿,您潇洒了半辈子,怎会自愿待在这种地方?一定是她,她用什么手段逼迫了您?”这么多年,我早已不再懵懂无知。世间万物自有规律,许多事不会无缘无故的发生。有因果,含宿命。师父见我情绪逐渐激动起来,摆摆手,不愿多说。“您是过来人,一定早就看出来,我与她关系不清不楚,是不是?”到了下午时分,太阳逐渐偏移,峡谷中已见不到什么阳光了。“她为什么要把你秘密囚禁在这种地方,不让我们知道呢?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师父,行有不得反求诸己,我反思了无数次,可是没有答案。她是皇帝,是那么骄傲的人,这样的她,却一次次向我示弱……我没有办法不原谅她,没有办法。”语气喃喃絮絮,失魂落魄。蹲坐在师父旁边,蜷曲起双腿,以手覆面。“师父……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等她身体好了,就告诉她,我想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这种念头产生之后,就开始难以忍受她和其他内阁的大臣在议政厅待一个下午。我以为有些事都不再说,就过去了,但不是这样的。它泾渭分明的横亘在我与她之间,从来没有改变过。”“她竟然瞒着我,瞒着小织,把我们最亲的师父关在这里,这算什么!我是不是从未走进过她心里?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师父,你能不能告诉我?”说着说着,声音有些呜咽。只有她能如此轻易的拿捏我的七情六欲,让自以为坚实的心防瞬间崩溃。师父在我后背上拍了拍,终于说:“君子求诸己,为师觉得,我的小虑是君子,所以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嗯,也未必是她的错。”“怎么不是她的错,她把你关在这里,如果不是我去盛卿楼看了你给小徒弟传的短讯,还不知道要被她瞒多久!师父您告诉我,她把你关了多久?”“……这重要吗?小虑十岁观百家,一定明白,自古以来的皇帝,哪一个能容忍自己的子民对她们的统治有威胁?哪怕这个威胁很小,那也是一颗染进眼里的沙子,决计不能长久的。更何况,她还是圣明之君。明君与昏君的区别,在于她们从来不以自己的喜恶来判断事物。师父看得出来,她对你很上心,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容忍你的师父在江湖上呼风唤雨。”“很多事,都不是那么容易决断的。皇帝也很为难,可是如果任由为师继续逍遥,她一定放心不下,甚至还会牵连到你身上来。这是我这个老头子不想看到的。我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怎么还能成为你们年轻人的绊脚石呢?”师父爽朗一笑。师父越是看的开,我心里越是难受。他本是江湖上的一代大侠,自在如风,即使隐居东山也没有人能撼动他的地位。可是这样的大侠却因为我,卷入政治斗争,被皇帝忌惮,被捆住手脚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师父,我去找她讨个说法!”猛的站起来,心里燃起熊熊烈火。“万万不可!”师父见我掉头就走,赶紧拦住我,“她本就忌惮我,你若冒然前去,只会加深她的疑虑,还会猜忌到你身上去,这是何苦?那为师在这待了这么久就是前功尽弃了!”“师父,你告诉我,你被关了多长时间?去年皇帝九月过生日的时候,小织就与我说了,没有你的消息。”这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自知说漏了嘴,低下头自嘲的笑笑,低声说:“从五年八月至今。”天嘉五年八月。是师父给我的盛卿楼送去两个小徒弟的时候。刘月盈花那么大力气除掉了胡中立,一定是怕我们阳家凭借着师父的江湖势力崛起,所以在发现师父与盛卿楼有联系之后,立刻关了他。算起来,师父在这已经快待了两年,比小织还久。原来啊原来,刘月盈那么早就知道盛卿楼的存在了。她不光是忌惮师父,还忌惮我,忌惮阳织,忌惮我们整个阳家。——所以她把晏喜外遣,是想之后寻个由头把她们夫妻逐出京城?!如坠冰窟。头皮发麻,心凉的彻底。第61章 59对峙争吵彻彻底底的清醒了。我从头至尾只是她的奴才,怎么会产生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念头?太可笑了,为什么以前的阳缕会成为她的皇夫,这怎么可能呢?回宫这么久,明明师父也在皇宫里,在密室里被关着,可我对此一无所知。今年除夕前在外宫的大广场上看那些伶人彩排,天空中曾飞过一只白鸽,那就是师父的鸽子,多么明显的破绽,却被我忽视了。对得起谁呢?亏欠了阳织晏喜,连累了师父,最对不起的,还是自己吧。把赤诚的心双手捧在那人面前,以虔诚的姿势,呕心沥血做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被她肆意的划口子,然后扔在地上,还踩几脚。长长舒出一口浊气,不露声色的从密道里出去,要找刘月盈谈谈。我必须要为师父讨个说法。也许还有自己奉献的那些岁月。跨出密道,离开冷宫之前,迎面碰上了雷旗军的人。那人定时过来给师父送饭,见我在这,满脸震惊。“阳丞相,您……”“我如何?”跨出门槛,不想与他多说。“您……进去了吗?”“嗯,进去了。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这……”他明显害怕起来,把食物放在桌上跟着我。“阳丞相,您马上去哪儿?”他声音低弱,满是讨好。“去找刘月盈。”他听见我直呼皇帝的名字,眼睛瞪圆了,又觉得不妥,赶紧弯腰低头。一直惴惴不安的跟着我,走到了议政厅。刘月盈拿着朱砂笔照例看奏折,右边坐着内阁新来的萧悦。皇帝见我过来,脸上漾出欣喜的神色,可下一刻见到雷旗军的那人,转瞬又变了脸色,满眼的诧异盛都盛不住。“阳缕,你怎么和雷旗军的人一起……”“陛下,”我打断她的话,冲她行礼。我身后的人赶紧跪下小鸡啄米般的磕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才今日去送饭,发现阳丞相也在那。”她闻言匆忙站起来,朱砂笔没拿稳滚落桌上,甩出鲜红的墨迹。“阳缕,你听朕说。”她语气有些抖,看了看萧悦和雷旗军,焦躁的说:“全给朕出去!”我安静的看着刘月盈,等待她的下文。她从桌子后面走到我面前,低下声音喊我:“小虑……”那声音又软又柔,如果搁在以前的任何一个时间段,我的心都会瞬间化成水。可是现在不了。没有表情的看着她,开口说:“微臣大逆不道,恳求陛下给一个说法。为何要瞒着我和阳织,将我们的师父关进宫里的悬崖密室里?”刘月盈深深吸一口气,胸口还是起伏的厉害。“我……担心胡中立残余的江湖势力对你师父不利。”多苍白的理由,她还在骗我。这个日日与我同床共枕、说喜欢我的女人,在骗我。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陛下您默许师父给盛卿楼的小徒弟写信,而不是给我和阳织写,是不是害怕师父在信里写出什么只有我们才知道的密语?那些小徒弟和师父的关系没有我和阳织亲近,给她们写信不容易暴露,对吧?而且这样做,还会让我和阳织产生一种师父一直在外闲云野鹤的错觉,对不对?”刘月盈表情僵硬起来,没有回答,把头转到别处。这等同于默认。舔了舔嘴唇继续说:“还有,那些短讯你都是派人查看过的,确认没有问题,才会让小白鸽送到盛卿楼。这样可以监视师父,看他是否真的打消了逃跑的心思,真的没有打造盛卿楼势力的野心。如果我没有猜错,师父最喜欢的小白信鸽也在你手里,它就被雷旗军养在内务府,对吧?”极其冷静的分析,越分析越恼火,努力克制要喷发而出的火焰。“你机关算尽,竟然连师父的信鸽都不放过,就是为了圆一个谎,就是为了瞒我和阳织,陛下为了大兴的安定可谓殚精竭虑,实在厉害。”刘月盈见我针针见血,明里暗里都在刺她,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眉头皱了皱,斟酌语气说:“你应该知道胡中立的情报机构有多厉害,那是他花了几十年心血建立起来的组织。他的组织高手云集,牵扯出的势力盘根错节,朕的风旗军也不敢与之正面抗衡。可是,你的师父凭借一己之力,竟然召集那么多江湖上的大能,仅仅两三天,就完全打散了他的组织,这是多恐怖的能力?”她抬起头看我,似是找回了底气:“我信你,可不能完全信他,他实力强的让我如何安枕?你建立盛卿楼的事,风旗军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我从来没有插手管过。直到你师父送了那两个徒弟过去,我才不得不防。万一他起了什么心思,凭借盛卿楼对朝廷发难,你会再次成为傀儡,被推上风口浪尖,知道吗?”“胡说八道,师父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竟然用这般阴险恶劣的心思猜测师父,气得我跳脚,忍下的情绪冒出尖来,语气冲了几分:“他是我师父,我就算真与他有什么恩怨,也不需要你来管;更何况,他闲云野鹤十几年了,是为了帮你消灭胡中立才出手的,事情成功之后你反而倒打一耙,这不是过河拆桥吗?你这样心胸狭窄的揣测别人,也配的上明君?”“小虑!”她眼睛瞪大了些。刘月盈何时被人这样语气不善的斥责过,“你不要太放肆!”明明错的是她,竟然还怪起我来,把心里所思所想脱口而出:“放肆、过分的人是你!你背着我做了这么多君子不齿之事,如何还能做到与我同床共枕?午夜梦回时,良心不会痛吗?”这女人让我完全害怕了。刘月盈被我彻底激怒,白皙的脸被气的通红,厉声说:“阳缕你别不知好歹!说朕对你师父过河拆桥、心胸狭窄?知不知道你给朕惹了多大的麻烦?”她转身手重重砸在桌案上,愤怒的说:“你组建盛卿楼,朕没有意见,可你用的是什么人,嗯?萧湘,萧家的人你也敢用,你有没有脑子?!”“他胡中立为什么斗不过朕?因为他手里没有兵权!他想要逼宫,只能向蛮夷借兵,他组建的那支军队连给禁军塞牙缝都不够格!可你用的萧湘是什么人,他是萧楚的表弟——萧楚是朕亲自封的镇国将军!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兵权,就是军队!”第一次刘月盈气到仪容尽失,吼着对我说了这么一大段话。吼完,她有些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支着手臂不停揉捏太阳穴。“你的盛卿楼,名义上是你的,可里面有你师父的人脉,还交给身份如此敏感的人去管理,简直乱成一锅粥。萧楚在前线与北羌作战,眼看着就要大获全胜,朕现在不能动他,他们萧家又趁势往朕内阁里塞人,也不能拒绝。”“朕现在能做的,就是遏制你师父的势力,防止盛卿楼势大,到最后你管不住,被萧湘架空,懂么?一个人,即使最初无欲无求,可是权利大到一定程度,难免会生不臣之心,朕不能冒这个险。”她被我气的够呛,难得全盘托出。刘月盈说的这样有道理,要是以前我肯定会相信,然后热泪盈眶地跪下来高呼陛下万岁。然而……缓缓走到她面前,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看她许久。“陛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与我说呢?”“什么?”“盛卿楼是我组建的,陛下已经替我这样缜密的思量,只要你告诉我这些利害关系,我可以立即去换人。可是,陛下为什么不把您的所思所想与我说呢?”是啊,为什么呢。她当然不会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垂下眼眸,继续沉默。答案其实很简单。她还是不能全然信任我。万一,我与师父是一伙的,要联合萧家造反呢?这概率太小了,可是,万一有呢。我慢慢从椅子扶柄上直起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太阳逐渐斜沉西山,留下了漫天的霞光。微光映照进室内,在墙上、地上、桌上铺洒出橘红色。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我明明才二十三,这一瞬间,心态却像个迟迟垂暮的老者,无比疲惫。“陛下,看现在的情况,明年大兴就能完全将北羌收入版图。南蛮式微,沙钰不与他们同心,所以不足为虑;大运河的二线工程已全部绘制完毕,军机阁的分权改革臣已和左相编写出草案,如此看来,臣也没什么用了,臣请致仕回乡。”刘月盈一直安静的低着头听我说,等到这最后一句,她猛的抬头,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准!”“臣请致仕回乡。”向她跪下来,头深深叩在地上,卑微如蝼蚁。“不准!”刘月盈声音提高了八度。“臣先回府了,万望陛下斟酌。”“阳缕,你看看你能不能出皇宫。”我最后确实没能出皇宫。雷旗军的人把我五花大绑扔进了朝凤宫的后罩房。还好,没让我与她同床共枕,也没来找过我——就是像关师父一样,把我关进了朝凤宫的宫殿里,对外说右相身体不适,在家静养一段时间。比起我,更应该冷静的是她。而我呢,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不敢、也不想再迈出高筑的心防了。原是我不配。【虐虐更健康(bushi)】第62章 60软禁冷战我在后罩房最右侧的屋子里,小厨房的正北面,整个朝凤宫最冷清的地方。与她相处太累了,这样乐得清闲,什么也不用想,多好。这么多年看似忙忙碌碌,实则浑浑噩噩。现在被关在这儿,反而有时间可以吹一吹我喜爱的洞箫,或者拿着小锄头去后院侍弄花草。翩秋来过一次,依旧没给我什么好脸色。她委婉的告诉我,我不是被软禁在这里,只要不出朝凤宫,宫殿里哪都能去。这算什么话?翩秋见我无动于衷,也不会热脸贴上冷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我不想看见刘月盈。这里是她的寝宫,如果在这里转悠,遇见她的可能性太大了。于是,我认命地蹲在这一亩三分地。顺口一提,幸亏她没有在我盛怒的时候答应让我离开皇宫——第二天才想起来,她的那些药还需要我的血。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挺贱的,但我没有办法说不管她就不管她——刘月盈是我喜欢了那么久的人,久的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即使我不想再与她有什么关联,也没办法亲眼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而见死不救。这后罩房离小厨房还算近,每次那里升起炊烟的时候,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会踩着熬药点偷偷摸摸跑到小厨房;除此之外,再不会出房门一步。最近戒酒,赋闲之后想醉一醉也不行。穆蝶至当时还交代了,皇帝的作息必须调整,不能再随意熬夜;至于我,她说不要多喝,最好戒了。躺久了也累,鲤鱼打挺起身,去后院给我前些日子种下的花花草草浇水。蹲在这里以后,我不像以前那样掰着指头过日子,所以连过了几天都不知道。估摸着,大概得有六七天了吧。自我从青州归来之后,再没有和她这么多天没见,别说一日了,就连几个时辰都忍不住。原以为再也不会和她闹矛盾了,谁知道现在又变成一地鸡毛。无奈,但不妥协。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拿着铁锄在土地里挖出一个个小坑,准备将种子放进去。我忙活的正开心,身后突然传来声响,着实把人吓了一大跳。那是一股带着寒风的气息,紧接着听见清冷的声音响起:“哼的是什么曲子?”稳了稳失调的心率,没有回头,继续弄着我的小土坑。刘月盈竟然大驾光临,我哪里有资格迎接她呢。她见我没有回应,从身后绕到我面前,我蹲在地上可以看见那鲜红的裙摆,精致的龙靴,华贵无比。“朕问你,在哼什么曲子。”波澜不惊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什么曲子呢?我也不知道,很久之前隐约听别人哼过,好像是沙钰?现在不过是随意而为之,哪里会记得曲名。连问我两句,都没有被回应,不可一世的女皇陛下有些着急。下巴被粗暴的抬起,逼迫我不得不直视那张脸。“朕难道连这些花草都不如吗?”她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幽怨地质问我,带着强迫似的要我回答她。是不是刘月盈皇帝做久了,从未有人敢顶撞忤逆,让她越来越自大,狂妄高傲的不把别人感受当一回事?人都有心啊,会被伤害,会痛苦。如今事情变成这样,我再也不能自欺欺人。我承认,她待我确实与别人不同,因为这份不同,让我昏了头,不仅仅把她当做君主看待。可正因为这样,她伤我,会比别人更深、更尖利。所以,我不想再与她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留痕迹的往旁边闪身,脱离她的桎梏,用脚将洒了种子的泥土填平,然后去溪流边洗手。刘月盈何时被人这般冷遇过。堂堂女皇主动来找她的臣子,她可能认为这样就已足以给我面子了,我这时应该感激涕零,然后回心转意——怎么还这般不识好歹。刘月盈被我拂了面子,脸上过不去,咬着牙吐出几个字:“阳缕,别以为朕不敢治你大不敬之罪。”然后匆忙拂袖而去。威胁谁呢。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就在后罩房看书、种草、吹吹箫。一天下午,刘月盈应该在议政厅或者其他地方忙碌时,我的房门又响了。想不出来谁会这个时候来访,打开门,竟然是刘月华,她上个月刚被皇帝赦免回京。刘月华不由分说地把我推开,从门缝里挤进来,找了个椅子坐下,主动的很。“长公主这么匆忙?”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一身华服正装,应该是内廷召集正事时才穿的。公主不去内廷,怎么跑我这旮沓来了。”刘月华歇了会,面露难色开口说:“本宫是刚从内廷出来,才来找你的。”挑了挑眉头表示明白。“找我做何?”许多天没管朝政,现在筋皮都软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去内廷开会,或者御前伴驾,已经成了苦不堪言的差事?”不解的歪了歪头,表示我对此一无所知。“皇姐这些天不知道怎么了,喜怒无常,肝火大的让人害怕,现在整个朝廷人人自危,害怕说错一句话就小命不保。”刘月华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继续说:“刚才内廷集会,半个时辰皇姐发了三次火,内阁的那些人噤若寒蝉,军机阁、国子监的破事抛下来,只能由我带头说话,你看看我出了多少汗,衣服全黏在后背上,难受死了。”“怎会如此恐怖?”“阳缕,你我知根知底的,与你直说了罢,这几日朝堂气压低的快把人憋死了。”刘月华长长吐了一口气,愁容不减。无忧无虑的长公主也会苦恼了,是进步。“比内廷集会更恐怖的是早朝,这几日皇姐上朝也不说话,就用手指敲击御桌,偌大的金銮殿只能听到笃笃笃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刘月华抿起了嘴唇。“你知道吗?翰林院的一个儒生,就因为多说了句‘陛下近来容易伤肝脾’,就被拉到外面去割了舌头!”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挥了挥,表情惊魂未定。“你也知道,那些御史老顽固们最喜欢直谏,这几天皇姐处死了一个,又把一个贬为庶人,许多官员吓得跑来探我口风,问皇姐是怎么了,我哪里能知道?”她圆滚滚的眼珠转到我身上:“你这时候被关在这儿,我就知道这事儿和你脱不了干系。快老实交代,你和皇姐到底闹什么别扭了?”“我有什么本事,能把一国之君弄得性情大变?”才不往她圈套里钻。“阳缕,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刘月华想跺脚,又顾及着公主仪态,硬生生忍住。“所有内宫的人都知道皇姐有多在意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激怒了她,才变成现在这样!”刘月华撇撇嘴,上身往前倾了倾:“你就说吧,好不好?就当我替朝廷里的那么多大臣求你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呢!”刘月华这丫头片子,也学会能屈能伸了,这么看是像个能做大事的料子。轻笑一声,慢悠悠的说:“好吧,告诉你。”……刘月华听的很专注,单手托腮一动不动,像是入了神。“如果真照你这么说,那皇姐也太过分了!”她鼓起腮帮子,又很快放下。“不过……皇姐天性话少,不喜欢解释太多,会不会她还有什么难言之隐?”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她那天说的已经够多了。“你真的了解皇姐吗?父皇对她的教导异常严苛,所以呢她最真实的想法从不轻易说出口。皇姐如果真与你长篇大论说了一堆——我觉得吧,她的意图是为了说服你,而不是为了把她最在意的东西袒露给你看。”对她这个说法产生了兴趣。这么久相处下来,慢慢发现刘月华有着别样的魅力。只不过刘月盈的光芒太过耀眼,将她彻底遮住了。“此话怎讲?”刘月华斟酌片刻,说了一句与整件事毫不相干的问题:“你和沙钰是什么关系?”“普通朋友,互相帮过忙。”“真的吗,没有别的了?”“千真万确。”“你知不知道,皇姐对她十分介意。”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反驳道:“这,不可能啊?她们俩从没见过面,皇帝介意从何而起?”“你的那个盛卿楼,最先招揽的一批手下,是不是沙钰帮你找的人?”我点点头,好像又想起什么。“皇帝之前和我说过,江湖排的美人榜,沙钰第一,她第二。”“可不是!”刘月华拍了拍手,“你发现了吧,盛卿楼归根结底是沙钰帮你打下的基础,之后才其他人出力,比如萧家和你师父等等。我觉得……”刘月华声音小了点:“皇姐一定是吃醋了。她那么骄傲的人,美人榜比不过别人就算了,而且,她肯定觉得那个人和你的关系很好,要不然她怎会愿意帮你这么大的忙。”刘月盈当真是这样想的吗,她那天与我说了那么多,却一句都没提沙钰。“要不,你给皇姐服个软吧?”刘月华探我口风,“你现在也知道她怎么想的了,闹成这样怎么收场呢?总不能让皇姐先低头吧,那像什么话?”我想都没想的摇摇头,心里依旧不舒服。即使是吃醋,也不该……做出这等事。【冷战是手段,不是目的。千万不要冷战啊!阳缕恐怕是真的不想和刘月盈过日子了才会这样,皇帝作大死。】第63章 61恼羞成怒一个不喜解释的女人,如果有一天与你解释了许多,那么很可能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个理由,才是真相。然而,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像乘着一艘破船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流浪,在冷风中,无数次以为抓住了所谓的救命稻草。可这稻草没法把我拉上岸,因为我与她的鸿沟始终存在着。她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有其他身份。一个合格的帝王,可能连其他的身份都不需要。刘月盈从没对我说过“爱”之类的言语,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给不起?那我呢,在已经准备接受她的时候,被这当头一棒打的找不清东南西北。还好没做她的皇夫。否则,在有名分、有爱的时候还被她这般猜忌,一定会崩溃的更彻底。这么长时间与她冷言冷语,我是真的累了,不想与她相处,不想与她猜来猜去。如果这最根本的问题都没办法解决……那长痛不如短痛。和刘月华一时无言,低下头把玩手里的洞箫。风浪翻涌的时候,我的世界便会风雨飘摇。只有它发出声响,才能给出一点慰藉。她见我情绪低落不想再谈,眼睛转了转,扯开话题说:“阳缕,宫里不少人都说你洞箫吹的好听,我都没听你吹过呢。”“想听什么?”刘月华愣了一下,脸有点红:“本宫对音律一无所知,小时候上太傅的课都睡过去了……”看她那样局促,轻轻一笑。“你为什么能吹的这么好,是学了多久呢?”“不记得了,大约十几年吧。”“十几年!……唉,你和皇姐一样,什么都会,策论写的好就算了,还懂音律,不像我。”刘月华歪歪嘴。“说不定是你对这些都不上心。”“哪有!”她赶紧反驳,“说起来,你有什么不会的东西吗?”不会的东西?随口道:“我不会武功,没做过舞枪弄棒。”“真的吗!”刘月华惊奇的瞪了瞪眼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的气质和文人没有一点沾边,倒像个没有规矩不受拘束的侠客——看上去就像个有武功的人。”“怎么会?”听她这样说,总觉得怪异,心里却涌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这感觉似曾相识。我摸了摸鼻子。“那会你一点规矩都没有,状元的人有你这种随意懒散的气质真是不多见——江湖的人都会这样吗?你的师父,还有那个沙钰,是怎样的人?”“他们啊……”话题又被扯到这件事上,刘月华意识到不妥,刚想转移话题,就在这时,我的房门被重重推开。木门撞在墙上发出闷响,淡梅混着檀木的香气扑面而来。“皇姐!”刘月华吓的花容失色,一边喊着一边蹲下身行礼;反观我,还面不改色的坐着,把目光移到别处去了。“谁让你随便进朕的寝宫?”刘月盈张口就是严厉的斥责,刘月华蹲在地上不敢动作。“皇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现在胆子越发肥了,去了一趟金城,别的没学到,倒是学着吃了熊心豹子胆?”刘月华猛的摇头,垂下的头饰随着摇头的幅度重重打在脸上,她一声不吭。刘月盈发火的时候,真是吓人。即使这怒火不是直接冲我而来,在这狭小的环境里也避无可避。“刘月华,你若以为朕把风旗军给你,是让你肆无忌惮,朕立即就把风三的皮扒了,把你扔到南蛮去。”“不不不,皇姐,月华错了,再也不敢了!”刘月华吓得抖成筛子,脸全皱在一起,语气带上哭腔。本来不想搅和进来,谁知刘月盈竟然这般过分。站起来语气不善对她的说:“刘月华是你妹妹,怎么就不能进朝凤宫了?这么点芝麻大的事,也值得陛下盛气凌人,仗着自己是长姐就欺负妹妹?”气氛骤冷,刘月盈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我,刘月华也吓的抬起头使劲朝我递眼色。“这是朕的宫殿,这片土地是朕的土地。她不论是做臣子,还是做妹妹,都处卑位,朕教训什么都是对的。”她眼眸里带上了火。我知道刘月盈很生气,她上次来也是这样。自己心情不好,便无休止的迁怒于他人么?这点让我恨的牙痒痒。走过去把刘月华拉起来,护在身后,转头就看见刘月盈不可置信的眼神。“适可而止吧,这些天你也闹够了。”长公主在我后面拉扯衣袖让我不要再说,刘月盈走到我面前逼近我,高贵精致的脸就在眼前。“你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