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海余生      更新:2023-06-20 23:55      字数:9790
  可是沙钰也没有想再说话的意思,看着那诗句让我很不舒服。于是对她略一颔首,拔腿就往外面跑。我跑的那样快,根本没有看到沙钰长叹一口气,眸光略暗。她走回矮桌又摆弄许久龟甲,直到最后那硬壳出现一道裂痕。“历史竟然乱成这样,呵,南蛮还是逃不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第32章 31念与身世鞭炮逐渐响完,落了一地红屑子,被小旋风卷起在地上打滚。刘月盈被翩秋扶着,身后跟着一群宫人,步伐不稳的走回朝凤宫。一年一度的宫宴上总会喝酒。女皇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其实她的酒量还不错,可惜知道这事儿的人少之又少。不过,今年刘月盈好像喝的有点多,摇摇晃晃的在太师椅上坐下,撑手扶额。翩秋携一众宫女来给刘月盈更衣,她有条不紊的依次摘下皇帝的金雀钗玉搔头。“陛下头又疼了?”手指轻轻揉捏按压太阳穴,缓缓睁眼,眼里带着红血丝。“今日微醺而已。”“奴才去端碗醒酒汤来?”“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等到头饰被摘光,发髻也被解下,刘月盈缓缓起身任由她们替自己更衣。地笼烧的旺,赤脚站在地上也不冷,一旁的安神香早就被小宫女点燃,幽香传来。刘月盈坐上龙床,四周的床帘被宫人放下,外面的轻纱早就被更换成厚貂绒,挂在隔间的屏挡处。宫人全退下了,只留了一根蜡烛在床帘外独自燃烧,安神香味透过床帘缓缓渗进鼻子,这是冬天里日复一日的生活。可是,今天是除夕啊……四周一时寂静无比,皇帝盯着床顶的雕刻茫然无措。大臣们纷纷带着家眷来参加宫宴,刚开始用膳赐礼的时候还拘谨着,等到观看歌舞表演之时,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酒,有人就和家眷在下面偷偷摸摸做些小动作,她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刘月华虽然是长公主,但比她这个皇帝不知轻松自由多少倍,宫宴时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都敢在首座下方和伶人没大没小,等回长公主府免不了还要和府中的门客、下人划拳作诗,年年如此。翩秋和常侍早些年做了对食,等服侍她安寝后,还要带着舞夏再开小灶,三人聚着说说话。只有她这个皇帝,在金銮殿的首位上是一人坐着,除夕守岁是一人等着,过了子时年初一也是一人在床上安枕。其实本可以不这样克制。她是皇帝,在宫宴上完全可以和大臣闲聊,关心关心臣子们的生活,还能被称赞体恤臣下。不过这样做那些臣子难免会拘束,当着众人的面,谁会有肺腑之言,说什么话都要动脑子,累的慌。她本就天性寡言,此举又让臣子们平白添了负担,索性不说。至于刘月华,随意动动嘴皮,她就不得不在宫里陪着她守岁。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个亲妹妹是什么性子。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神采飞扬,一到她面前就大气不敢出,说话小心翼翼察言观色,尽是畏惧的模样。还不如放她回府和别人玩乐去,免得让自己和她都不自在。所以最后真成了孤家寡人,独自在深宫里忍着孤独。明明往年没什么感觉,日复一日早就麻木了,冷眼旁观这一幕幕,不羡慕也不嫉妒。心里高筑的城墙抵挡着阴谋诡计,未尝不是在算计别人。在深渊待久了,怀疑和防备已成为本能,上位者的喜怒哀乐不被看透才最稳妥。可是,世间万物啊,都有个可是。今年这万家灯火的样子让她难受极了。别人那些偷偷摸摸亲密的样子,看得她羡慕又嫉妒,心里一阵阵的酸,不知不觉就喝了许多酒,难得让头脑出现眩晕感。皇帝怕寒,被窝里的汤婆子很暖和,可是不及那人万分之一。阳缕暖和的就像一个火炉。与她同床共枕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往那怀里靠,去感受她炽热的温度。或许阳缕自己都不知道,她动.情的时候会产生一股奶香,让人想起刚出生的小孩子,干净的不像话。事实上,她不经意间露出的眼神确实如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只有在帮她处理政务的时候才会出现超越年龄的沉稳与谨慎。刘月盈转身侧卧,双臂搂在胸前,头微微埋进被子里——这是她和阳缕共眠时最常见的睡姿,只是,现在身侧空荡荡。今晚,她在东山是怎么过除夕的呢?闭上眼,浮现的便是那人没有杂质的笑容。原来这叫做思念。这般没有杂质的笑容,清澈的眼睛,是可以完全信任的,对不对?刘月盈的手逐渐握紧被子。皇帝看人极准,正因为如此,才会感到不安——阳缕对她的心思,和她对阳缕的一样吗?“动情”这个词,太重了,不能轻易说出口,也不能轻易下判断。深吸一口气,前些日子风旗军的首领风三传信来,北羌开始有动作了,而且派了一支死士想潜入大兴皇宫行刺。蚍蜉撼树而已,根本不在乎,可是,如果那人在身边,总会更安心一点……胡乱想着有的没的,过了许久才缓缓入睡。又是浅眠的一日。==大年初一,所有人都比往常起的迟。大家守岁之后放了许久鞭炮,响声震天,晏喜直接把小织拦腰抱起转圈,她真是飘了。热闹了好一会儿,将近丑时才陆续回屋。昨晚熬夜给皇帝写信,说了些北羌的情况,至于我为何知晓,编了理由说是直觉。写完便让信鸽飞越千山万水去了。睡了一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床,洗漱完毕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给师父拜年。我对于沙钰的疑虑逐渐加深,还得找个时间问问师父。去了师父的主卧,晏喜和小织竟然比我来的早,真是见鬼,难道这两人不应该你侬我侬的春宵日短起不来吗!“阳缕啊,你怎么来这么迟,对师父一点也不上心。”晏喜不放过一点机会揶揄我。“这是我师父,怎么变成你的了!”结果,阳大侠他老人家竟然帮着晏喜说话:“小虑,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小织既然认了晏喜,我这个长辈自然也就是晏喜的长辈。”……胳膊肘往外拐就算了,然而他下一句话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对了,小织都找到良人了,你这个做姐姐的,什么时候找到人带回来给为师看看?”……气氛沉默。晏喜和阳织两人十分默契的盯着我,神色妙不可言。我感觉自己头上出汗了。一边摸鼻子一边含糊其辞:“师父着什么急啊,这不是,还早吗,你再等等,总归会有的。”眼神乱瞟,慌张的像贼。晏喜眯起狐狸眼说:“也是,还早。阳大侠下次有空来荣城玩玩,说不定就能看到阳缕的娇妻了。”晏喜真是胆大包天,什么娇妻,这种话也能乱说,要是给某人听到,立即拔舌处刑。师父又不是和我一样蠢,听到这话只是笑,默不作声。又待了一会,她们先去吃早饭,余下我和师父两人待在这。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四周张望了一番,没有发现沙钰的身影。师父见我鬼鬼祟祟的样子,先开口了:“别找了,沙钰不在这。”嗯,瞒不过师父的眼睛。也不知道沙钰有没有把夺舍的事……“想问什么,问吧,趁着今日为师心情不错。”他站起来拿出一把剑,示意我到后院来。“师父,你和沙姐姐……是怎么认识的?”挥剑的动作没有停下,形成一股剑气,师父的声音顺着剑气传来:“这个问题可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有点着急,沙钰真是太让人不安了,不知道她是谁,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有什么立场,就平地惊雷对我说出那样吓人的话。快速的剑气逐渐变缓,师父舞剑的速度慢了下来,平静的说:“我在二十年前,救过她和她母亲两条命。”“二十年前外出游历之时,遇到她们母女被狼群追赶,狼狈不堪。我不过是挥刀的功夫,就救了两条命。沙钰那个时候,才七岁大,扎着两个羊角。”师父的神情不变,眼神却逐渐飘忽,似乎在回想很遥远的事。“本想找个山村安置她们母女俩,她母亲却哭着对我说,让我把沙钰送回故乡,而她的命不重要。”“没见过这样不要命的人。可是,她对我说,只有她死了,沙钰才能活着。那个女人绝望的眼神,活了三十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小虑,你见过杜鹃啼血吗?”师父那张肆意的脸上很稀罕的出现了痛楚的神色。岁月残忍,已在他曾经少年意气肆意妄为的神采上添了风霜的痕迹。点点头回应他,但是我觉得师父现在很悲伤,不亚于杜鹃凄厉的叫声。“我鬼使神差的答应了那女人,她塞给我一根玉簪子,竟然直接从悬崖一跃而下。”师父看着后院的桃花树出神,那棵树光秃秃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说,对自己的人生多绝望,才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一个陌生人?”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我带沙钰回故乡,把玉簪子留给她。过了整整十五年,一个艳冠群芳的女人来东山找我这个老头叙旧。那么久没见她,已经认不出了,她眉眼皆是风情,和她母亲简直是两类人。”“幸好她给我看了那根玉簪,又把它,送给了我。从此,她每年都要来东山待上许久。”师父的故事说完了,挥舞的剑最终插到那秃了的桃花树枝上。并不是美好的事,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世人总会有属于自己悲哀的命运。师父双手别在身后,回过神来。“她的故乡在哪?师父你只说他是南方人,可是南方那么大,究竟是哪个州哪个郡哪个乡?”师父伸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个爆栗,恢复一贯的神态:“这是她的秘密,我不能说。不过小虑,沙钰不会做伤天害理的事。”“可……”“可什么可,你难道没有不想让人知晓的秘密?为师问过你吗?”他将剑从桃花树中抽出来,劈头盖脸骂了我一顿,转身进屋去了。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第33章 32回程遇袭因为来回路程上有时间耽搁,在大年初六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东山往荣城赶了。今年这个年在东山过的真是轻松和安逸,师父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除了要看晏喜阳织卿卿我我之外,都有点不想走了。只是想想而已,朝堂上还有许多事要我这个右丞相做。不过在离开的时候,沙钰非要和我们一道同行,说也想去荣城看看。连师父都有点奇怪,因为她这人平素懒懒的,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突然想出门远行,世间少见。我对沙钰一直存着戒心,虽然答应了她的提议,不过不敢掉以轻心。车夫驾着马车在外头,我们四个人坐在宽大的马车里无所事事。晏喜和阳织坐在左边,我不是很情愿的和沙钰坐在右边。她们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小织不知不觉睡着了,于是整个车内都安静起来。晏喜横抱着她,也渐渐进入梦乡。鬼知道她们为何那样困,反正我头脑清醒无比,随手从马车后面的置物架上拿出一本书静静阅读起来。气氛一直安逸。沙钰这时却从我左手边三寸的地方慢慢挪到身边,她光洁的肩膀在轻纱衣服里若隐若现,离我几乎没有距离。这距离太近,我不把她当朋友,难免警铃大作,转头瞪她。沙钰见我防备的模样,一点也不尴尬,用手挡着嘴巴,压着嗓子和我说话。马车很宽敞,她声音这样小,打扰不到对面的两位。“看什么书呢?”“前朝帝王将相的一些记载。”“哦,大兴丞相把野史故事集当做记载来看?”这书是我随手拿的,根本没看封面,猛的把书一合,上面明晃晃几个大字《道林外史》。还真是不可考证的话本子,在沙钰面前丢人,尴尬的清了清嗓子。“不过说到帝王将相,你觉得当朝圣上怎么样?”沙钰冲我挤挤眼睛。“她……”我想了想,“关你什么事,问这个干什么?”“你和我说,我就告诉你个关于她的秘密,怎么样?”她那三角丹凤眼又在摄人心魂,赶紧移开视线,看向别处。皇帝的秘密?沙钰有能知道我夺舍的本领,肯定会知道更多不为人知的事。正因为她这样无所不知,才让我畏惧和警惕。理智告诉我这个人不可信,但她开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了。做梦都想多了解皇帝一点,可她总是什么也不说,话少的可怜。我和皇帝,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人,她如果有心隐藏些什么,我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想了半天,慢慢开口说:“我觉得皇帝是个非常有手段的人,能想的比别人更多更远。”“不是问这个,”她摇了摇不知从哪里拿出的紫色羽毛扇:“这些事谁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你觉得皇帝的性格怎么样?”“……虽然很冷清,但是会关心人。而且,对我很好。”“你当真这样想?”“当真。好了,你快说,是什么秘密。”忍不住催促她。沙钰刚想开口,一声冷箭破空的声音穿过马车的门帘,箭头直射入车厢中,深深射进储物架的木头里。外面的两匹马突然发出嘶鸣,车厢乱震起来,把晏喜和阳织全部吵醒。晏喜反应极快,抽出手里的佩剑格挡在胸前:“有人想杀了我们?”她眼神凌厉的看向沙钰。“别看我,和我没关系。”沙钰扇子猛的一挥,扇尖多出一排钢针,“这次来者不善!”更多的箭羽密密麻麻被射下,整个车厢都抖得厉害,晏喜和沙钰拿武器扫着乱箭,阳织也抽出佩剑严阵以待。只有我,不会武功。外面的车夫很可能遭了殃,我想探头看一眼,晏喜猛的抓回我:“不要命了!”下一瞬,一个黑衣人闯入车厢,拿着刀狠狠冲我面门劈来。“阳缕!”阳织大喊,千钧一发之际,沙钰拽着我的手腕破窗而出,对着车厢里的人大喊:“这些人你们能解决!”她带着我极速飞驰,脚下御风。我看见马车前方不远处快到陡峭的悬崖,而四周不下十几个黑衣人,心里担心之极,“快放开我!”沙钰压根不理睬我,她轻功那样快,纱裙在空中被风猛吹的猎猎作响,露出更多洁白的部位,即使一只手抓着我也能继续飞移。“那些人是冲着你来的,现在我们后面还跟着高手,不跑快点你能活命?至于其余杂碎,以她们两个的武功不在话下。所以你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沙钰抓着我,施展轻功越来越快,两旁的景色已经变成虚影,风像狂刀一样刮在脸上。我知道自己得罪过许多人,可是是谁,敢这样刺杀丞相,真当比我还权势滔天了吗?绑架张仪时也是这样嚣张的举动,这番行事动作不难判断出他们一定是一伙人。当初陷害我失策,现在想直接把我杀掉以解心头之恨。一个让我疑惑的问题再次浮出水面:以皇帝亲军的水平,她的人为何这么长时间都找不到暗中密谋的人?还是说,已经找到,却一直不动作?不能再胡乱想了,还是直接问她比较好。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手臂肩膀被她扯的生疼,好像都要断掉一样,她终于缓缓落地。“呼,把他们甩掉了。”她拨了拨额前碎发,漫不经心的开启丹唇。沙钰带我落在一片密林里。这里的温度已经冷了不少,地上还有积雪。我骤然从马车里出来,厚大氅没穿,现下冷的发抖,不停搓着双手。看对面那个妖娆的女人双手抱在胸前,随意的靠在石头上,似乎对温度毫无知觉。“你武功这么好?”终于缓过神,不知这里是何处,就算再不信任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她。否则,我会冻死在这里。只能希望他真如师父说的那样,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沙钰手中的折扇又不见了,来去无踪。“那是肯定。我救你一命,丞相大人是不是要好好感激我一下?”“我阳缕如果能出去,日后定当重谢。”一码归一码,她救了我是事实。“不过,阳织晏喜她们真的没事吗?”“放心吧,你不见了,她们二人就不重要了。”冷静下来之后,我倚着一棵树开始思考前因后果。之前陷害我的事,所有线索从庄稼汉身上断了之后便不了了之,皇帝也再没和我提过。也许是风旗军真的找不到人了,我愿意相信。从那之后我自己处处提防,从荣城来东山的时候带了一些护卫,一直没有差错,反倒是回程路上掉以轻心,被他们埋伏个正着。看来以后防范的心思要更多些。不过,究竟是谁想置我于死地呢?大致想想便可以知道,一定是朝堂中的某些人,而且一定对我监视许久。否则怎么会对我的行踪如此了解。冬天天气冷,每日都埋伏是会冻死人的,日子算个大概便知道我一定在初六回程,要不然赶不上新年朝堂开廷。会是谁呢?脑海里一闪过朝堂之上的一张张面孔,李泉生、门下侍中、六部的各位尚书,户部的、吏部的、礼部的……和我相处多些的,也就是这些人了。我其实不太喜欢吏部尚书胡中立,他看人总是斜着眼睛,也不爱与我说话——我觉得他眼里有骇人的肃杀,所以做官至今与他交流屈指可数。还在思索着,沙钰终于开口说话。“休息好了?我们租两匹马,姐姐带你抄小路回荣城。”她的腰肢扭了一下。“几日能到?”“马匹跑一天半,明日黄昏可到。”太让我意外了,荣城到东山,平时至少要五六天,沙钰的轻功竟然如此厉害,省了两三天的功夫。“收起你那崇拜的眼神,我现在没劲再用轻功了,要不然你今晚就能到荣城。”她一脸理所当然。不得不承认沙钰很强大,但是讲话可真欠揍。她带我从密林下山,在驿站买了斗篷避寒,租马直接往荣城赶。因为是小路,她在前我在后。看着树木的年轮,我知晓确实在往西北走,方向没错。等我隐约看到淮江的时候,知道荣城近在咫尺了。“吁——”沙钰勒紧缰绳,翻身从马上下来,然后将马迁到树木旁系上绳子。“怎么在这里停下?”“从这再往前走四里地就进城了,骑马太明显,你又想被人追杀了?”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将马系在这,徒步前行。沙钰还是没走外面的官道,走在泥泞的乡野小路上,那双红绣鞋竟然半点泥都没沾。“你……为何要帮我?”沙钰见我问的忸忸怩怩,朗声大笑:“虑娃娃真是可爱呢,要不然,你别回宫了,与我浪迹天涯如何?”见她笑的那么开心,忍不住皱起眉头,我哪有这么好笑。“开玩笑的啦,你可是阳大侠的徒弟,不帮你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人杀了?”“那你为何突然想来荣城游玩,与我们同行?”沙钰没回答这个问题,嘴里又哼上小曲,大步往前走,她长长的发丝在背后摇来摇去。“你是不是算出来他们会埋伏我,还是说,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沙钰突然止步,转头看我,还是春光满面的笑容:“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哎,阳丞相嘴上说着定当感激,现在却又怀疑我。唉,做人真难啊~”呛着我说不出来话,这样看,我还真是像个游移不定的小人。摇摇头把瞎想的念头打散了。四周安静了一会,沙钰倏然开口:“其实呢,我想让可爱的虑娃娃知道,刘月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眉头紧紧皱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关于她的秘密?你怎么能直呼她的名讳?”“她是大兴的皇帝,与我何干?”这句话如同炸雷一样灌进耳朵里,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消化这句话的意思。“你是南蛮人?”“到底是丞相,一点就透。”“你来大兴要……”“行了行了,到地方了。”她打断我的逼问,不屑一顾的昂起头。左手边是一座山丘,而右手边,是漂着浮冰的淮江。这个地方有些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你顺着小山丘爬上去,然后自己想办法进宫。我先行一步,去看看织娃娃她们如何。”沙钰冲我摆摆手,下一瞬就不见了踪影。我爬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看到小山丘上许多光秃秃的桂花树,瞬间想起来这是哪里了。【您的刘月盈即将上线。】第34章 33忌与欢喜这是皇宫的后山,皇帝带我走密道来过的地方。在山丘上,能看到不远的宫墙,很高很厚。沙钰这个人太危险了,他什么都知道。如果是朋友还则罢了,如果是敌人,后果不堪设想。努力回想后世攻破南蛮的记载,似乎只有两句话,大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南蛮打的落花流水,而这次,也一样吗?叹了口气,想往密道的方向走。耳边又传来呼啸的风声,经过前日的打斗对这声音太敏感,我下意识往声音想对的地方翻滚,侥幸逃过一劫。可恶,这次是一把刀嵌入泥土里。如果再慢一点点,它嵌入的就是我的身体。这是什么情况,一会就看见六个身高马大的汉子跑了上来,虽然没有穿一身黑衣,但都蒙着面。和朝中想杀我的应该不是一伙人,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六个壮实的汉子看到我并没有停顿,为首的人持刀就往我这里砍。我往左边闪躲让他扑了空,但他速度太快,那刀刃只偏移了一下就又反手刺过来,我第二个动作根本来不及再躲,眼看寒光到了胸口,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石子高速射来让他第二次打偏。我立即往那颗最大的桂花树后跑。又是一群人从天而降,穿着黑黄拼接的衣服,只看一眼就顿时松了气。这是雷旗军的衣服,是守卫皇宫的,皇帝的亲军之一。雷旗军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六个汉子揍晕过去,连让他们服毒的机会都没有。高大的身躯骤然倒地,震着山发出闷响。刚要上去感谢他们,谁知带队的那人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的说:“一起带走。”士兵把我双手捆在身后,我的笑容凝固。“雷一,你知道我是谁吗?”这一定是个误会,赶紧解绑,我会原谅他的。“皇帝密诏,今日出现在皇宫后山的人,全部抓住一个不放。多多得罪阳丞相了。”雷一面不改色的抱拳,“下官还没来及问,你为什么会和北羌行刺皇上的人同时出现在这里?”==北羌,行刺,皇上。我没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又被关了起来。只不过,雷旗军的人没有对我动刑。我躺在大牢的地上,双手捆在身后,这姿势很难受,手腕发麻。这叫人怎么解释?大兴丞相差点被同僚暗杀,结果又被南蛮的人给救了,还送到了皇宫后山?简直哭笑不得。这般受了委屈,皇帝会理解我的——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我突然发现,史记真是太潦草了,并不是事无巨细全部写上的,许多小水花设身处地的时候明明那么重要,在厚重的史书上竟然不值一提,不知是可笑还是可叹。后人看着被甄选过的史料,还是会失落吧。毕竟,穷尽一生也没有办法接触到书上的那个人了,所有的悲欢离合,对那人的情绪,都无法被传递、被感知。只能自己独自寂寞着,翻阅大量文献资料,走遍山川河流,乃至阅读野史、相信传说,都只是为了对心心念念的人多一点可悲的了解。从这个角度说啊,我是个幸运的人,这是无上荣耀。牢门被打开,雷一站在门口对我说:“大人,皇帝召见。”心思一动。“那些北羌人,怎么处理?”“正在用刑逼供。”光是听着“用刑”两个字就后背一凉,离我上次入狱连一年都没到,那些记忆真是惨不忍睹。雷旗军用掩人耳目的车把我一路押解到议事厅。除了门口的侍卫,里面一个多余的人也没有。翩秋、常侍他们也不在。也是,丞相和敌国之人同时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种丑闻还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刚过新年,皇帝穿了一身新缝制的龙袍,针脚精致密集,没有数百个绣女赶工数月是做不成的。我以前没见过。一抬头就看见她姣美的面容,不过因为面无表情而显得格外冷漠,让人一下子因为这寒意而不敢说话。上次来这见她还是说过年想回东山的事,这次就已经是和北羌人同时出现在皇宫后山被雷旗军发现的事了。这确实令人尴尬,摸了摸鼻子带着讨好的笑容:“月盈。”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这样喊她,因为心虚,而且感知到她隐隐约约的怒气。谁知道皇帝听见我这样喊她,憋着的怒火终于发泄出来了。“给朕把头放端正,后背挺直!被人抓住,你就任由自己狼狈不堪,举止猥琐起来了?”被她这样一吼,我才意识到自己趴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衣服也皱巴巴的没有整理,再加上前几日又是被追杀又是赶路,脸上灰蒙蒙的,一点精神气也没有。把歪的帽子扶正,又捋了捋衣服的袖口和前襟,在地上规规矩矩跪端正。“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要骗朕。”她猛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眼里的怒火没有丝毫遮掩。“告诉朕去东山过年,朕允了,结果你竟然初八的黄昏出现在皇宫后山?还和北羌贼人在一起?这算是什么!”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起起伏伏,呼吸的气息非常紊乱。“我没有骗你!”她用手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手劲大的出奇,疼的泪花都要出来了,“那条密道,朕只与你一人说过,你与刺客一起出现在那,很难让朕不多想。”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克制住来势汹汹的、无处安放的情绪。我像是听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没忍住噗嗤一声。看着她的脸,连日来被追杀几次生死一线的恐惧和委屈蔓延开来,这些情绪我还没有向她倾诉,就先面对她暴风骤雨般的指责和质问。皇帝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人如此陌生的站在我面前,和我想的一点也不一样,她没有后世描述的那样美好。我不曾了解她,也从没走进过她的心里,而这一切不全是我的原因——她与我说的,太少太少了。我对她无条件的信任,将她奉为精神支柱,替她殚精竭虑,换来的竟然是一次又一次的怀疑。慢慢站起来和她对视:“说的太对了,我就是跑去北羌引着那伙人来荣城,然后想让他们通过密道潜入皇宫刺杀,陛下满意了?”她被我激的浑身颤抖,扬起手狠狠抽了我一耳光,瞬间耳鸣声占满头脑,整个左脸火辣辣的疼。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从来,从来没有人打过我。“我只不过顺着你的意思讲,什么也没有说错,为什么打我!”不把话说到极端处,完全不能打消她莫名其妙的猜忌心,只有顺着她将这荒唐的话说完,皇帝才能意识到她的怀疑是多么可笑、多么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