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卿辞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
作者:海余生      更新:2023-06-20 23:55      字数:9834
  翩秋将蜜饯收回衣服里,表情有些微妙。我很不喜欢观察别人脸色,因为基本都看不懂。她有些严肃的开口:“既然阳大人想回去,那便回去吧。只不过,既然您有风寒在身,陛下传唤时就应该和宦官回禀清楚,否则过到陛下身上可怎么好?”木愣愣听完她突然发难,只觉得很有道理。当时一心想着北方河水泛滥之事,倒把这层给忽略了。“姑姑,下官记下了,这事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再犯。”她是一品女官,官位比我高,教训我合情合理。“内阁的官常在御前做事,小心马虎要不得。最基本的规矩阳大人一年了还没记清楚,犯这事该去慎刑司领五个板子。”我倒抽一口凉气,点头应下。翩秋终于放我离开。挨了一顿板子,回府就睡的昏天黑地。==“陛下,”翩秋将一袋蜜饯呈上,“阳大人没吃西域进贡的圣甘果。”“是吗,那就赏你了。”女皇压下晦暗不明的情绪。“圣甘果太过贵重,晾晒技艺繁复,一年才有两袋,奴才年纪大了不吃甜食,实在不敢收。”“姑姑才三十六,哪里年纪大了。朕赏你就拿着,分给下面人尝尝也好。”==我的体质像打不死的小强,晚上发了汗,第二天就精神起来,退热了。阳织说,一定是议事厅的地龙烧的太暖和,我着了风寒有点虚弱才会发烧。想想觉得有点道理,身体没有昨天那么不适,遂没有告假,直接去内阁了。治理水患一事暂时由工部领头制定计划,还没轮到内阁,所以最近事情不算多。晏喜早上没事,过来和我闲聊。“阳缕,最近荣城新开了一家酒楼。”她懒懒的开口。“真的?那我们有空的时候去瞧瞧。”一听到喝酒就来劲。“瞧你没出息那样,上次我给你推荐的大掌柜,他珍藏的酒你还没喝够?”“哪能啊,我一共买了八九罐,有一大半都给阳织喝了!”闷闷不乐的抱怨,阳织也是个酒鬼,还是千杯不醉的酒鬼,这么看来我真菜。一提到阳织,晏喜的脸色变了变。我赶紧趁机把心中疑惑问出来:“喂,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认识阳织?”她脸抽了抽,缓缓点头:“嗯,是认识。”“你和她,有点怪怪的。”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继续说:“阳织天不怕地不怕,平时话痨的不行,也不听我话。可是她一见到你就……整个人都闷的不行。”“冤家呗。”晏喜双手托腮,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你不知道,你阳府西厢房墙上的画——全都是她抢我的!”“什么?!”我极度震惊,还在消化这个事实,“阳织和我说她在大街上捡的!”第14章 14她吃味了“阳织这个臭女人,”晏喜猛的把双手搭在我肩上,面对面愤怒地摇晃:“她胡说八道你也信,街上能捡到这么好看的画吗!”肩膀被摇的晃来晃去,抬手按住她胸口,将她抵开,没好气地说:“我没说我相信,你激动什么!”此时,内阁的门被打开了。她的手按在我肩上,我的手抵在她胸口,两人几乎纠缠在一起,听见开门声,一齐朝门口看——常侍监捧着拂尘、低头在门口,站在他身后的,是凌空帝陛下。内阁里的其他大臣纷纷跪下:“陛下万岁。”我和晏喜面面相觑,还是她反应更快,赶紧拉着我跪下。衣服因为刚才的拉扯有些皱,我跪在地上手忙脚乱的把褶皱拉平。我俩是在角落里说闲话的,这个角落不起眼,上苍保佑但愿皇帝没能看到,拜托拜托。她的龙靴跨过门槛,一步步走到内阁中堂。“平身罢。”“谢陛下。”众人道。我们一个个站起来眼观鼻鼻观心。张仪大人上前一步拱手对皇帝行礼:“皇上今日亲临内阁,下官不曾出迎,请陛下降罪。”“无妨,朕今日心血来潮,来内阁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是。”众人纷纷回到原位,我和晏喜两个人偷偷摸摸跑到自己桌案前,连头都不敢抬。皇帝淡淡环顾一圈,随张仪大人去了里间。“完了完了。”晏喜的桌子就在我旁边,苦丧着脸对她说。她拿毛笔目不斜视的奋笔疾书,丝毫不搭理我。他们进去不知说了多久,才不疾不徐的出来。张仪大人命我们全都站起来,皇帝才开口说:“去年工部尚书因徇私枉法、暗截官银而被抄家,于是这个官位就一直缺着。现在朝廷要去治理北边河道了,做建设少不了要工部出力,今日朕想向内阁借你们首辅一用,去顶工部尚书的缺,各位可愿意?”皇帝问的和蔼可亲,但没有一点向我们征询意见的意思。同僚们赶紧出声附和说陛下英明、首辅能为朝廷做更大贡献是内阁的荣誉云云。本来,皇帝亲自来一趟内阁就为了说这件事,已经够给面子了,我们还敢有什么意见。“行,此事就这么说了。”皇帝准备离开,转身往门口走,我如释重负的松口气,下一刻她的脚步在我身边停住。“阳爱卿,随朕走。”天啊,她又喊我。想起昨天的事,屁股隐隐作痛,于是张口道:“陛下,微臣风寒还未痊愈,恐传染给您,所以还是……”“出来,朕不说第二遍。”她迈步出去。好吧,这可是陛下亲口让我去御前的,今天可不能再打我板子了。==我认真查阅完北方传来的关于河道的消息后,把写的草案呈给皇上。皇上看完,将那纸放到一边。“今日退烧了?”“是的,多谢陛下昨日赐药,效果极好。”不忘拍她马屁。“你和晏喜关系很好?”她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有些突兀。想到刚才内阁的场景,我的祈祷没有成功,女皇肯定看见了我和晏喜打闹。不敢贸然回答,我仔细观察她,见女皇表情没有一丝破绽。应该只是随口一问吧。于是老老实实回答:“是的。”她垂下眼眸,看不清神态:“哦。”想起来晏喜之前让我苟富贵勿相忘,虽然半开玩笑,但她确实很有才华。正好此刻说到了她,此时不提更待何时。于是斟酌着开口:“陛下,晏喜是个很不错的人。”“有多不错?”女皇表情还是很沉稳,没什么变化。“善良仁厚,敏而好学,而且才高八斗。”晏喜啊,虽然你刚才对我态度不好,不过我还是闭着眼睛说瞎话来夸你了,够意思吧。“你喜欢?”“臣自然是喜欢的。”我想着在皇帝面前多给她美言几句:“陛下,臣内举不避嫌,晏喜是人才,如果能为大兴重用……”“行了。”她语气冷漠的打断我,毫不留情。刚刚明明什么表情也没有,但现在明显能看出皇帝在生气,有点害怕,不敢再接着说。气氛骤然冷落,沉默半晌,她轻轻开口:“出去。”完了,皇帝不会觉得我在结党营私吧。“陛下,臣一条贱命是您的,可万不会做结党营私之事,晏喜真……”“出去!”她猛的吼出声。第一次听到陛下盛怒的吼声,我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着出去。==隔日张仪大人就去工部任职了,内阁首辅一时空缺下来。不过大家平时共事还挺愉快的——尤其是除夕饮过酒后,明显感觉到同僚们对我态度好转不少。内阁不至于群龙无首,但大家没了人监督,在事情不多的情况下还是会犯懒。一早,阳缕还没来,晏喜听到今日轮值的李大人说,皇帝下午不去议事厅,要去御花园品茶听曲,所以大家过了中午就能走——偷懒半日。“唉。”“阳缕,你今天已经叹了一百零三口气了。”晏喜摇着笔杆子说。“陛下有点奇怪,我好像又得罪她了。”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自己不算太笨,努力学着看别人脸色,听别人言外之意。可皇帝……我对她的敬仰和崇拜一刻也不曾消失,这反而成了阻碍,让我不敢揣摩她的心思,于是很多反常的事儿接踵而至。“皇帝已经很器重你了,你怎么还能惹到她?说说吧,又干了什么蠢事。”想到昨日在皇帝面前给她美言,于是底气很足的把前因后果给晏喜说了一遍。我记忆力很好的,对话几乎一字不差。说完,就看见晏喜的表情凝固,眼神呆滞,本来随意的脸充满了震惊。她缓了老半天,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我说:“阳缕,我说你是呆子你还不承认。现在看来,呆就算了,还蠢。”总是莫名其妙的骂我,坏女人。“你多聪明似的,那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眼珠子转了转,反问我:“你认为我和你妹妹阳织,是什么关系呢?”认真思考半天,给出一个不会错的答案:“是朋友。”她笑了,点点头:“行,我知道了。阳大人的脑袋是榆木疙瘩。”我刚想翻脸,她赶紧接道:“你别恼,我有法子拯救你和皇帝现在的这么个情况,听不听我的?”我在纠结,她眼睛亮晶晶的继续劝我:“你是为了我才惹恼皇上的,对不对?”点点头。“所以,我还你一个大人情,相信我,还能害你不成!”她使劲拍拍我后背。==下午,晏喜非要拉我逛御花园。我从没去过,但一直对皇家园林挺感兴趣,就答应了。御花园只对皇亲国戚开放,一般的大臣不能进。可是吧,现在女皇还没有后宫,管的松了不少。加上我们是内阁的官,有内宫的腰牌,晏喜冲着门卫狐假虎威一番,于是被放入。一路欣赏御花园的美景,这才知道长公主府里的假山假水根本算不上什么,还是见识太少。古籍里写的移步换景、曲径通幽、咫尺乾坤、花看水影原来都是真的。一大片花海,簇拥着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石山在园中的壁湖后面犬牙差互。柳树抽芽,欣欣向荣。注意力全在美景上,但身边的晏喜明显心不在焉,虽然说也在东看看西看看,但眼神从没在景致上停留。她最后把我领到石山上的一座亭子里,那飞檐煞是好看。亭子旁边长着一株老柳树,很高大,柳枝条条垂下,和飞檐相得益彰,把半个亭子隐约挡住,很有意境。“我们在这儿坐会。这里地势高些,能看到这下面一圈的美景。”她用手摸了下亭内长椅,施施然落座。我把头搭在栏杆上远眺,视野确实好。今日出了太阳,暖风一吹很是惬意。“阳缕,我想听你吹箫,”晏喜热切的开口,“美人、美景配美曲,一定能让我在春光里陶醉。”她说完,摸出一只箫给我。原来把我带进御花园就是为了听曲子?还真会享受。不过现在心情好,勉强答应她。看着湖光山色,远处碧湖波光潋滟,一曲《欸乃》轻扬响起。此曲是后人根据古唐柳公的《渔翁》中“欸乃一声山水绿”诗句而作,描绘的是大自然之秀丽景色——还带着点孤芳自赏。吹的正入迷。曲目的制高点即将来临,脑海中闪过无数娇艳的郁金香和一串红,密密麻麻在无边的土地上向阳盛开。电光火石之间,晏喜从对面长椅上弹起来冲到我这儿,把头凑到我耳边,什么也不说。我的情绪猛然被打断,乐曲声戛然而止。还未尽兴。“干什么?”我很生气的问她。她离我那么近,嘴唇都快凑上耳廓,小声说:“别动,别动。”然后伸手拉扯我的手。“何人在此推搡吵闹?”一道尖锐的声音划过苍穹,定睛一看,是昨日在内阁见到的公公。呼吸停窒,金黄绸缎的华盖之下是抹熟悉的鲜红,后面跟着一众宫女侍卫。我又和她对视了。她的眸子里盛满冰霜刀剑,没有丝毫遮掩。第15章 15她怒火中烧呢皇帝步伐稳健的一步步迈进亭子,我只感觉自己浑身僵硬。晏喜这时终于松开手和我拉开距离,蹲下行礼。我还傻站着。在我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只冰清玉洁的手用力握住我的手腕,一把拽着我走出亭子。冰凉的触感在弥漫。“不要跟着朕!”她冲后面那些人低吼,转头拉着我不知道走向哪。她一定非常生气,走的很快,脚下生风。我被她死死拉着出了御花园,然后又往我从没踏足过的建筑群方向走——因为没有资格。内阁也不是所有内宫的宫殿都能随意进入的。慢慢地,建筑风格逐渐有了变化,冰冷雄伟之气消弭,汉白玉的地砖变成大理石砖,这里的宫殿多了富丽堂皇之色。到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那些门梁房柱华丽璀璨的让我不敢直视。“陛下,您怎么……?”刚进去,门口的侍女慌忙跑过来,本想端茶送水,结果看见皇帝拉着我、一脸阴鸷。“任何人不许进来。”她吩咐的很快,又拉着我绕过层层帘幕、好多间屋子,我快被转晕的时候才停下。门被重重关紧,她终于松开手。我每次心虚的时候都有捏自己鼻子的习惯,这次也没能例外。作为一个被女皇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私自滥用职权、哄骗侍卫跑到御花园玩就算了,还给她逮个正着。心虚的左瞟右瞟,打量这宫殿的陈设。大概只能用“雍容大气”这四个字形容了——一张金丝楠木桌四平八稳放在中间,浮雕繁复的让人眼花;每把椅子都有靠背,上面放着软垫,椅子腿被镀了一层金;左边一个巨大的落地柜放满了生活用具,大小各式的瓶瓶罐罐没一个见过,高低有致的放在柜子间;柜门左侧放置着一个大香炉,嵌满花花绿绿的宝石;往前看还有一层长长的薄纱隔出一块区域,看不清里面;挂在墙上的字画很少,每一幅都溢出仓健霸气,和偏殿相连的门口挂的是水晶珠帘。这是哪?一个猜测冒出来,摇摇头难以置信。皇帝缓了口气,径直在大殿右边的坐榻上落座,右手肘搭在坐榻的矮桌上。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她这模样,可是苦了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不敢动、不敢说话,希望自己能够隐身然后凭空消失,生命无法承受这般冷峻的气压。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两刻,也许是半晌,皇帝低声开口:“过来。”她音量很小,一瞬就无,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动。“朕让你过来!”猛的拍桌子。太凶了。我小心翼翼挪到她面前,没等她的下文,就非常主动非常自觉的跪下了。跪下以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平时伶牙俐齿的嘴此刻笨的像烂泥,只能盯着她的龙靴,不发一言。没看她的脸,自然也就错过了那转瞬即逝的诧异。“阳缕,朕待你如何?”仔细想想,确实挺好的。尤其是这几天,好的让人觉得怪异。她在我面前发了这么多次火,每次结束之后我的脑袋还好好的呆在身上,真是匪夷所思。她的怒火如果冲着别人发——比如之前那个老工部尚书,坟头草都长多高了。她待我,和待别人不太一样。于是点点头:“陛下待我是极好。”“再看看你,一天到晚都做些什么!偷偷跑到朕的御花园,还和晏喜在凉亭里做苟且之事!伤风败俗,不成体统,没有规矩。”她一口气训了一堆,这些词堆在一起分量很重。“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苟且了,“陛下,这个罪名太大了,微臣担不起,微臣只是和她在那吹箫而已。”“亲眼所见,你还狡辩,她……那样,不是苟且是什么!”皇帝的耳朵根有点红。天呐,她想哪儿去了。我努力让自己冷静,回想起当时凉亭被那一株大锤杨遮挡住,晏喜的脸离我那样近,从外面看会不会像是在接吻?有些迟疑的开口:“那亭子被垂杨遮挡着隐隐约约的,不一定能看清。陛下,微臣对您发誓,我和她在那绝对什么都没做。”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果然,皇帝开始犹豫了。我有些焦躁,她不信我,这该怎么办。等待片刻脱口而出:“真的,她没亲我!”还是十分露骨的说出口。皇帝果然皱起眉头:“越来越放肆,口无遮拦,什么话都敢说。”哎,直接点不行吗,讲的那么隐晦您又不相信。皇帝虽然骂了我,不过看样子确实是信了。因为——她传了晚膳。下午和晏喜去御花园逛了许久,又出了这档子事,现在天快黑了。我肚子响起咕咕声,一阵窘迫。皇帝让我落座,就在矮桌旁。因为前天挨了五个板子,坐下的时候扭扭捏捏,完全没逃过她的法眼。她问我怎么了,这事肯定不能说实话,我打了马虎眼。但是皇帝是什么人,在皇宫里生活这么多年,我这姿势、仪态,她眼眸闪了闪,估计猜到了吧。坐榻上的矮桌挺大,她没去专门用膳的地方,直接让宫人在这张桌子上布菜。在她们布菜的档口,皇帝缓缓问我:“洞箫是你吹的?”“嗯,是啊。”挠挠头,原来吹箫也给她听见了,她到底是多久前就来了,我浑然不觉。“水平不错,《欸乃》是个冷曲子,会吹的人不多。”她是在夸我吧?眼睛一亮,陛下原来还懂乐律。“朕喊你过来,不过是让你长长记性。”这话一出口,皇帝自己都觉得太过牵强,可也想不出其他理由来回应刚才的失态,只能尴尬的清清嗓子。“那,你为什么不把晏喜也喊过来。”真是脑子一热,这个时候还提那人名字,皇帝把桌子拍的一颤,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脸涨的通红。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是此刻又没旁人,于是大着胆子抚她的后背想给她顺顺气。手刚一触碰,她全身都不自在,后背微耸。我想缩手,又觉得就此作罢实在奇怪,只好硬着头皮给她抚了抚,开口说:“陛下别总是生气,气的都不好看了。”一记眼刀子喇过。赶紧伸回手端正坐好,不敢再有动作。她沉吟片刻,低声道:“陪我喝点酒。”声音难得没有带着中气,显得柔弱许多。宫人抬了至少十罐酒进来,我看得瞠目结舌。不过,惊讶很快被消解。因为,这酒太香了。御用的酒入口不呛,非常绵柔还带着桃花香。没忍住,一边吃菜一边自顾自喝了四五盅,头有点晕了,可是皇帝还在灌我。“陛下,微臣酒量很,很差的!再喝就要,要醉了。”我双眼迷离起来,强打精神和她说。她没停手,继续往我杯子里斟酒。“臣要是在您面前闹笑话,那您肯定——肯定会把我砍了!”这种话竟然也说出口了。可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都恍恍惚惚变成两个,她还在让我喝。不知道又是多少杯下肚,我觉得自己的嘴、胃连带着全身都滚烫起来,视线不能集中总是带着虚影,头越发的沉,说什么话已经记不得了。“皇上……”声音要多娇媚就多娇媚。她离我那么近,又闻到了那阵独特的馨香。接着,那张脸分成了三个、四个、五个,她的耳朵根还在发红——一定是耳饰太重的缘故!有些生气,抬手将那耳饰取下。那人愣住了。接着,我的舌头轻轻舔舐那块红红的区域——嗯,像糖果。心满意足,把酒杯斟满。好吧!喝就喝,谁怕谁!==阳缕烂醉的趴在矮桌上,端着的酒杯在她失去意识后滚落,掉在坐榻上。那精致的眉眼阖上,小巧的鼻头在发红,气人无比的嘴巴微微撅起,不知在做什么梦。刘月盈也喝多了,靠在垫上休息片刻,一睁眼就看到这样的景色。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硕大的耳饰被她说拿下就拿下,竟然还,舔了舔?心里那阵酥麻被无限放大,一股暖流不知从哪里划过,心跳的越来越快,忍不住捂起胸口。一寸寸靠近那人,直到与她接触。“阳,阳缕。”陛下开口,摇摇那人。没有反应。醉狠了吧?掰过那人,将她小心翼翼抱进怀里——只有在那人没意识的时候才敢这样,皇帝暗嘲自己胆小。“阳缕,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一想到在御花园里看见她与晏喜耳鬓厮磨的样子,那股火气猛的从胸腔出来,直冲天灵盖,竟是不管不顾的就把面前这人拉回寝宫。还是把她这样紧紧抱住才能勉强定下心神。带着点报复,恶狠狠咬上那人的耳廓。一松口,一排红红的牙印赫然出现。活该。阳缕的巴掌脸越看越好看,嘴唇红润,被酒汁沾染着两瓣红唇像鲜花一样娇艳欲滴,在议事厅就差点没忍住——不过现在,皇帝不想忍了。再忍,这人被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到时候找谁哭去。刘月盈深吸一口气,吻上那红唇。出乎意料的柔软甜美,带着刚才桃花酿的味道。有多少年没这般放纵过自己的情绪,压抑许久的悸动倾泻而出,仅仅一吻便让她头晕目眩,心跳如雷。缓缓放开她,没有其他心思。想离榻起身,手臂撑着站起来,这时却实实在在的没了一点力气,腿在发软。不知是酒劲上来了还是……没劲把昏睡的她抱起来抬到内间龙床上,更不想让人进来瞧见这一幕,索性合衣沉沉睡去。第16章 16情丝散乱事情很不对劲。我应该是在做梦,梦还没醒。缓缓睁眼,看见一张颠倒众生的脸近在咫尺,那双桃花眼安静的阖上,看不见里面的深邃或寒冷。皇帝依偎在我怀里,还好我的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自己身上。她的头饰被随意扔在地上,我们俩衣服都皱巴巴的。瞬间,一阵寒意从脚底心冒出,自己的血液在凝固。昨晚喝完酒,我一如既往的断片,什么也记不得。这时真切的恨死自己没有酒量还断片的习惯了,本就总处在状况外的我,完全解决不了这高级的难题。稍稍一动作,便四肢发麻,血液重新往回流通,手臂和腿传来一阵阵痛感。原来我和她还躺在昨晚那张坐榻上,在如此逼仄的地方睡了一晚,舒服才见鬼。说实话,我非常想现在赶紧偷偷溜走。不知道昨晚都经历了什么,无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在脑海里打转,但毫无疑问,哪一种情况都不是我这种人能够应付的。更何况,我对她有着天然的仰慕和敬畏,以及不愿意与之接近的初衷。她还没醒,我的动作幅度不敢太大,轻手轻脚将她的手臂从我的腰肢处拿下,再慢慢爬起来。正当我准备脚底抹油的时候,巨大的帘幕外出现一个人影,熟悉的女声响起,声音不大不小,但整个房间里都听的一清二楚:“陛下,早朝时候快到了。”榻上的人动了动,长长的睫毛如扇般抖动,微睁开一条缝,扶着头坐起来。皇帝用劲揉着太阳穴,柳烟眉微蹙,头似乎很痛。她缓缓转身,瞧见我已经坐在榻边穿好鞋子,毫不客气的把我拉回榻上。“待在这不要乱动,朕等会喊人过来收拾。”一如既往冷清的声音,晨起时音调比平时还低许多,有点哑。行动快过意识,我头摇得像拨浪鼓,移到坐榻边缘想要走。她缓缓起身,随意脱下已经褶皱不堪的常服,低头俯视我:“阳爱卿难不成想现在,和朕一起出去?”她的嘴角轻轻上扬,眯着眼尽是促狭的神色。顺着她的眼神看向帘幕外面,一群宫女的身影隐约可见。而,我与她都衣衫不整。后知后觉明白她的意思,此时如若一起出去,怕不是朝廷的八卦流言要翻天。按捺住心中的百转千回,以及慌乱无措的小心思,低下头说:“您先去吧。”她出去后过了许久,才有一位宫女进来——昨日在殿门口见到的那位。她将昨晚剩下的酒罐和桌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完毕,还将柜子旁的香炉点燃。“阳大人需要沐浴吗?”忙完后,小宫女问我。沐浴?在这里?赶紧摇头。==今日奔到内阁已然迟到,落人口实总归不好。殿里的那个小宫女叫舞夏,我一番简单洗漱之后,她就带我绕小路从偏门出了殿,这才知道待了一晚上的地方竟是皇帝的寝宫朝凤宫。事情的发展太过出乎意料,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和皇帝在一个矮小的坐榻睡一晚上,想了半天,还是觉得皇帝与我喝酒都喝多了,迷迷糊糊睡着的缘故。拼命不让自己往奇怪的地方去想。毕竟史书上可是记载过的,前朝皇帝也有与大臣夜饮之后同塌榻而眠的事迹,至今还传为美谈。回到内阁,非常想问问晏喜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虽然笨,但这些事动动脑子是可以想清楚的,再加上她昨天突然的动作,怎么想都不正常,绝对是有所预谋。“晏喜!”我语气不善。她见着我来了,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像一只大狐狸。“现在我们需要工作,这个时候讲小话不合适吧?”晏喜不让我把后面的问题全说出来。她拿这理由出来搪塞,不知道以前天天摸鱼和我闲聊的人是谁!气不过,看她没有一点回应我的意思,兴师问罪的气势倒弱了下来。好不容易捱到中午,立即奔向晏喜,把她按在椅子上不让去用午膳。她抬头端详我一番,老神在在的说:“阳大人看上去精神面貌非常好,可是我听阳织说,您昨天没回府里啊,去哪儿了?”她先发制人,言语中充斥着不怀好意,我被她这么一问不太好回答,只能狠狠瞪她。晏喜像没感觉到似的,继续说:“一夜没回府,今日来内阁又迟到,阳大人不会是去哪里快活了吧?”“晏喜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日在御花园,你突然冲上来对我动手动脚,是不是看到皇帝来了才这样做?你要干什么?”“你这么说真是让我伤心。都说了,我能害你吗,不过是帮助你和皇帝重归于好而已。你自己心里清楚为何昨日没能回去,连个消息也没让人带回府。”晏喜吹吹指甲,似乎对所有事都胸有成竹。看她这样笃定,我的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从没这样痛恨自己蠢笨如猪。“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你到底知晓些什么,别让我一人蒙在鼓里了,第一次觉得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这样难受。”终究还是示弱,带着哀求问她,心里乱七八糟的猜测根本连不成一个完整的情况。晏喜听见这话,斜着看我险些要掉泪,深深叹口气说:“说你笨吧,处理国家大事头头是道,帮皇帝解决铸钱的大麻烦;说你聪明吧,唉……”“当初你才来内阁,因为得罪皇上不被重用,大家都不与你说话。我单纯好奇,一个刚入仕就惹怒圣上的人如何做得状元,因为家父和翰林院大儒私交甚好,于是看过你写的策论。”她缓缓开口,怪不得去年那会我在内阁过的不好,是这个缘故。“说实话阳缕,我觉得你真的有才华,策论上连篇累牍的东西,有许多是我从未思考过的,我的私塾先生也没说过。虽然不知道你哪里得罪了皇帝,不过刚入仕就因此而毁了前途太过可惜,所以顺手帮你一把——把你写的那份下联交了上去。”她神情默默,“如若皇帝恼怒,我的朱砂帽也保不住。不过,还好你确实对她胃口。”今日才知晓这么多事,晏喜暗中为我做了许多,我竟浑然不觉。她说的没错,我太笨了。有些后悔自己对她态度过于恶劣,不过还有最主要的疑惑我没弄清楚:“……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昨天你为何在御花园里突然……”她突然起身想捏我的脸,我没闪躲,不过她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住,落下。她的表情尤为正经,一字一句道:“昨天之事,确是我算计好的。不过原因,我希望你能自己好好思考,用心去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