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4
作者:哲学少男      更新:2023-06-20 22:36      字数:9783
  但五福只是叹了口气,说像他这样的人,也没有什么值得传下去的东西,儿子女儿一样好,倒是小伙子饭量大个子也高,衣服一年不到就要换新的,留在自己身边能不能养活都不一定,还不如送去大户人家里,至少吃得饱穿得暖,还能学点本领。“戚儿的病现在好利索了?”郁枭忽然想起来,瞧着眼前这丫头看上去气色倒是不错。戚儿嘿嘿笑起来,“没利索,不过好多了,阿恒你这些年去哪了,好久没你音讯了。”“我呀,闭门学本事去了。”郁枭朝她笑了一下,随即岔开视线,细细端详起手里这只小狐狸狗,尖尖短短的吻部,炸了一圈毛的小圆脸,还有四只小短腿和一条开花了的尾巴,“我怎么觉得阿旺变样了。”“它哪里是阿旺,你走的时候,阿旺都已经四岁了,它阿旺的儿子,叫阿长,阿旺下了一窝崽崽里,就活下来它一个。”“戚儿,你先招待着,爹出去寻一寻工具来,”五福走过来笑笑说,一边拍了拍郁枭的肩膀,道:“让你见笑了,洗手好些年了,窝里连个像样的家伙什都没了。”“没,麻烦叔了。”“客气啥,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你好生坐着,我马上回来!”一听到还要再等,珞珈就更不高兴了,尤其是看着郁枭娴熟地给那只脏兮兮的狗挠脖子,他眼红的恨不能一脚踹过去。“对了,我见过真的狐狸了,不是狐狸狗,是真的狐狸。”郁枭忽然说起来,语气隐隐有些激动,“它们长得可好看了,毛茸茸的,还有蓝眼睛。”“我也见到过,不过是黑眼睛的,黎家大少爷开了家狐裘制造厂,从山上抓了好多狐狸回来养着,上次偷偷跑出来一只,被养得可胖了,跑两步都喘,不过听说是剥皮比较容易。”戚儿说着,自己打了个夸张的寒颤,“可残忍了,那里面的狐狸皮都活生生地从狐狸身上剥下来的,那得多疼啊!”珞珈渐渐顾不得不高兴了,他把跃跃欲试伸下来的腿收了回去,往里缩了缩,双手也慢慢地爬上了自己的肩膀,小口小口地吞咽着口水和胃里翻上来的酸水。很疼的,让他想死的疼,可他死不了,还要听着那皮毛被生生撕下来的声音,和自己本能的尖叫声。那声音愈来愈大,似乎穿越千年重返到他身上一般,在他耳畔循环往复,渐渐取代了郁枭和戚儿的说话声,直到郁枭的手附在他藏匿于宽大衣服里的脸上,拔萝卜一样给他从\/里\/面\/拔出来,正常的声音才渐渐回归入了耳朵。“你怎么了?”郁枭的瞳孔里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和真真切切真切的担忧,让他一时间忽然就觉得没那么怕了。珞珈小幅度的摇摇头,把脸蛋放在郁枭手心蹭了蹭,幽怨地嗔怪道:“你宁可抱狗都不愿意抱我。”郁枭一下子弹了起来,手也撤走了,对旁边不知所措的戚儿撇了撇嘴,又叹了口气,好像觉得自己白担心一场。他路上被这家伙折腾得不轻,到五福叔的小窝棚里,就想着故意不搭理他,让他长长记性,本以为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扑过来找茬,谁知道一眼没看住,他就把自己在衣服里缩成了一个球,孤孤单单地待在窝棚里阳光唯一照不到的阴影之中,一时间显得弱小又可怜,同之前那个一言不合就开哭开闹的小作精形象大相径庭,惹得郁枭还没由来的一阵心疼。结果刚想着关心关心,小家伙又开始没事找茬,别说他俩现在还没什么关系,就算有什么关系,哪有人连狗的醋都吃,莫名其妙的。郁枭想着,又挑衅他似的“啧啧”逗了两声狗,忽然间,就感觉旁边的人影一矮,一扭头,袖口已然被那家伙给叼住了。没有呲牙咧嘴凶样,也没有闹人的哭哭啼啼,珞珈俯身轻轻用牙齿叼住了他的袖子,缓缓地抬起头,露出红红的鼻尖和红红的眼睛,他就这般望着他,从嗓子眼里挤出细小的,带着浓厚哭腔的两个字。“抱抱。”操。这是郁枭今天第三次在心里骂街。第71章 不老情(二)“没事啊,不怕不怕。”最后还是发展成郁枭把他抱在怀里,一边给他捏着后颈放松,一边还要在他红着眼睛回头看他的时候柔声安慰。那一次可怜巴巴的小眼神,看得郁枭心都快化了,此时是脸也板不起来,重话也说不出来了。随即他的反常就引来五福和戚儿好奇打探的目光。郁枭嘴角扯动了几下,面上的尴尬已经不是一星半点了,他眼神忽闪着说,“没辙儿,他怕针。”珞珈也只是把小半张脸缩进衣服里面,露出微微撅着的小嘴,和怂起来的小鼻尖。听到郁枭的话,便又应景似的吭叽了一声,又把身子往郁枭怀里缩了缩。等到两个镣铐都解了下来,郁枭连着道了好几次谢,手上笨笨咔咔地把珞珈的两条胳膊放回去,又给他把过长的袖子挽了几节。五福看着他取下来的两副镣铐,心中微微有些疑惑,见郁枭不说,自己也没多嘴问,只是在送他出去的时候,手臂轻轻揽了一揽他的肩膀,道了句千万注意安全。郁枭会意,顿足了半晌又郑重地给他道了一次谢。戚儿不知道只有重刑犯会被上脚镣,但她瞧着那两幅冷冰冰的铁家伙,也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郁枭看出了她眼里的疑虑,单手拖着珞珈的屁股,腾出一只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来给你带好吃的。”女孩脸上这才露出明朗的笑。珞珈在郁枭怀里动弹了一下身子,把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稍稍撩开一点点帽沿,去瞪那只在郁枭脚边乱绕的小狐狸狗,小狗感知到他视线里不由分说的敌意,立马也呲牙咧嘴地朝他叫唤起来,吓了正在告别的三个人一跳。五福皱着眉头凶了它一句闭嘴,小狗不理会继续朝珞珈叫起来,同为犬科,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挑衅,珞珈也毫不示弱,但他总不能当街吼回去,于是便化了张狐面出来,朝着小狗无声地显摆着自己尖利的獠牙。小狗显然被他吓到了,呜了一声撒丫子就跑,路过一个小水坑还摔了个狗吃屎,一身子白毛沾了泥浆。珞珈乐呵呵地看着,不过他还没能得意多久,就路边忽然传来一个孩子的啼哭声,圆粗粗的手指指着他的方向,大声嚎着,“那个人的脸好吓人!”他只得迅速地把头缩回去,像一只被敲了脑袋的乌龟,老老实实地埋在郁枭的颈窝里,等他伸手拉自己的帽子的时候,再丢个无辜的眼神给他。还有咕噜噜叫起来的肚子。*让珞珈记忆颇深的那家烧鸡店现在改名叫了鸿运轩,前身和对门那家馄饨摊一样,都是街边小吃,后来因为口味颇佳,往来的顾客渐渐多了起来,近几年就开上了小三层楼的饭店。过了午饭点,门客倒是不多,郁枭给他放到一个小窗台旁边的位子上,就招来侍应生先上三份烧鸡再说,还叮嘱了一句尽量快点。珞珈微微把帽子往后移了移,露出小脸来朝他嘿嘿笑,但他忽然想起来郁枭口袋里分文没有,顿时又担心往前探了探头。“你有钱结账吗?要不我去……偷点来?”他小心翼翼地问,不过下一秒就被郁枭一筷子敲到脑袋上。“你的小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东西?不道德,知道吗?”“你不也偷人家东西了吗?”珞珈嘀嘀咕咕,很快他就又挨了一筷子。“这两个偷……”郁枭似乎再憋什么道理出来,但是经他一顿搜肠刮肚,毛都没刮出来,只道了一句,“性质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啊?”“你屁话怎么那么多?”郁枭不耐烦地摆摆手,“有你吃的就行了,等会儿和老板商量商量能不能把你压这儿当饭钱……”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对面的楚珞珈又摆出一副红眼睛红鼻头的模样看着他。他越来越觉得这家伙相当恶劣,仗着自己模样好看,随便哭哭撒撒娇就有人疼有人爱,谈什么唱功?想必就是靠着这手绝活才红遍了青阳。“逗你呢,”他别开视线,看向窗外,“记账上就好了,晁利安会替我付的。”珞珈抹了抹眼睛,手放下的时候眼睛也不红了,鼻头也不皱了,跟着郁枭的视线往窗外看,忽然想起来从前将军身边总跟着一个长得很凶的副官,他总被将军气得骂街跳脚,但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他。“你要对他好一点,不要总欺负他。”他闷闷地说,没有见过面,他也没有办法确定郁枭嘴里的那个倒霉蛋是不是从前那个副官,只是看着郁枭这份毫不在意的样子,心中陡然对那个倒霉蛋升起了一些老父亲般的关怀之情。郁枭不理他,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他抬起脚夹着郁枭的小腿蹭了蹭,“你看什么呢?”“别闹。”郁枭小声说了他一嘴,视线还是舍不得从下面移开。珞珈奇怪,挪着屁股凑到窗边,同他一起扒在窗户上看。午后的街道原本不算热闹,但此时的家家户户却不约而同的敞开了窗,淘一些的男孩子更是把半个身子都探了出来,惹来自己老娘惊呼一声,连忙上前给他拉扯下来。街道上整齐地排列着五辆纯黑的双缸摩托车,发动机争先恐后地轰鸣着,只有为首的一辆贴了一层金边,造型也同部队的军用摩托不同,整体要更大走线更流畅。总之就一个词,拉风。珞珈清清楚楚地看见郁枭的眼睛亮了起来,大不同于往日里的那副漫不经心,其实看看街两边那些探头出来的男孩子的反应,也不难猜出来下面停的这五辆车对他们而言,意义非凡。“好酷。”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听见郁枭忍不住地赞叹起来。车径直停在了鸿运轩的门前,郁枭看得投入忍不住站了起来,珞珈对此却兴致寥寥,他觉得自己四个蹄子撒开,披着月光奔跑起来的样子也很酷。烧鸡上来了,郁枭还在扭着脖子看,珞珈也不管他,自己搓了搓爪子,兴奋地扯下来一条腿就开始嘎吱嘎吱地嚼,鸡肉被火烤得外焦里嫩,皮上还带着入味的料香,比他过去生吃的鸡肉,味道不知好上几百倍了。似乎是被他肉香吸引了,郁枭也终于舍得转过了脑袋,看着啃得嘴周尽是油光的珞珈,迟疑了一下,道:“你不吐骨头的吗?”珞珈闻言一僵,那嘎吱嘎吱的声音也骤然停了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郁枭,脸上微微有点红。他好像很久都没有像这样正儿八经地吃一顿热腾腾的饭了,一时还有些不适应,还把当狐狸时候的毛病带过来。其实比这里名贵的馆子,他跟着别人去过不少,可那些带他去的人,无非都是想灌他酒,更有甚者会趁机把手伸进他的裙子里,他不动声色地打开,那只手安分一会儿之后,又会不动声色地伸进来。那时他常会想起在将军府的幸福日子,水煮的鸡胸肉,清蒸的银鲳鱼,殷红的海棠果,多汁的紫葡萄,他都不需要怎么动爪子,哼哼两声,将军就会帮他把上面味道不好闻的葱丝拿开。那时的他被将军养得白白胖胖的,还有一身子柔顺光滑的毛发,即使最后会被剪掉去做画笔,那他也愿意。“烧鸡是撕着吃的。”郁枭不晓得他在想什么,只是瞧着他小嘴油汪汪的样子有点可爱,拆开餐盘边上卷好的一个白毛巾擦了擦手,亲自给他示范起来。烧鸡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郁枭一边吹着手指,一边连这皮带着里面鲜\/嫩的白肉,一同剥离腿骨,撕下来一小条,还没等他在把热气吹一吹,手边忽然凑过来一个小脑袋,张着油乎乎的嘴露了一点小白牙,生生从他手上把肉给叼走了。珞珈正当回原位,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鸡肉,他现在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只顾着瞄郁枭的脸色,见他只是愣了一会儿,没发火也没皱眉,这才囫囵咽下去,又对着他张圆了嘴。“啊——我还要。”“没手啊,自己吃。”郁枭不瞧他,声音听起来却轻飘飘的,一点都不凶。意识到郁枭对自己的容忍底线已经一降再降,珞珈不禁喜形于色,恨不能掏出尾巴来翘一翘。他又在桌下蹬着小腿乱蹭,一边笑盈盈地软着嗓子道:“不要,还是我们小少爷撕得好吃。”“给你给你都给你,吃还堵不住你的嘴了。”郁枭烦躁地说,把手上刚撕下来地鸡肉一股脑的塞进了珞珈的嘴里,看着他腮帮子渐渐鼓起耸动,一双狐狸眼也笑得眯了起来。正吃着,楼梯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粗鲁的喧哗声,郁枭不经意往那边瞥了一眼,发现是几个穿着相似黑皮衣的人,好像就是刚刚从那些摩托车上下来的。珞珈显然也瞧见了,只是反应有些不寻常,他只瞧了一眼,就迅速地把头别向了窗子一侧,像是再刻意躲着谁一般。郁枭忍不住又看了看,一共五人,除了打头那人长得还算顺眼,头发用蜡固定好朝后背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圆镜,这副眼镜很好地遮盖了一下他全身透出来的草包公子哥气质,又添了少许斯文感。“谁啊?相好?”郁枭瞧着遮遮掩掩地楚珞珈,漫不经心地小声问道。他隐约记得第一次遇见这家伙的时候,离着很远,就听见他在耀武扬威地炫耀自己有多受欢迎,想请他吃饭的人能挤满桃源里门前的一整条街。“不是,你别往那边看。”珞珈有些紧张地摇摇头。“怎么,怕被抓包啊?”这事无论怎么看都和他没干系,可瞧见小家伙紧张的模样,郁枭倒是来劲儿了。“不是!”珞珈咬牙道,为首的那人他可再认识不过了,那就是方才郁枭和小姑娘谈论起来的黎家大少爷。他心里没底,虽然知道凭这两个人的身份,早晚都是要遇上的,而且就郁枭这死不悔改的臭脾气,两人起冲突的可能性很大,但现在对于刚回国还单枪匹马外加带着一个拖油瓶自己的郁枭来说,对方有五个人,他完全不占上风。况且他自己和黎大少的矛盾也不少,他这十年来没少从他身上捞好处,得庇佑,到头来非但不让摸不给睡,一言不合还扬了他一身子菜汤,这万一被认出来,肯定还要连累到郁枭。果然这怕什么来什么,他担心得心脏扑通扑通跳,那边脚步声就不疾不徐地朝他们这桌走过来。一个胖子首先厉声喊道:“你们怎么回事,怎么他们就有的吃!我们就要等到那么久!”“实在对不起,常少,”小侍应生连忙小跑过来,一副快哭了的模样说,“我们店中午售出的烧鸡都是上午准备的,只剩下这三只,这桌客人先点走了,晚上售出的烧鸡还在准备中……”小侍应生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那胖子一巴掌推开,他径直站到郁枭他们桌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了一下那盘还没来得及动的烧鸡,操着粗哑的嗓音扭过头道:“大少,你瞧他们这盘还没动,要不让他们先准备着,咱把这盘……”郁枭一听这话刚想发作,胖子却先一步被那戴金丝边眼睛的人噤了声。“不许无礼。”那人的声音很谦和,和草包气质有些不符。下一刻他也走到郁枭的旁边来,笑得很和蔼,“事情大致就是如此,我们哥几个出海玩去了,刚回来,想这家的烧鸡想得很,又都饿得不行了,不知道能不能和你们换一下这盘,如果不嫌弃的话,你们这一餐钱也全部由我来支付好了。”郁枭不答话,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要是觉得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尽管提出来,钱的事情好商量。”“没什么不合理的,”郁枭笑着摆摆手,手臂顺势向身后的椅背一挂,一条腿抬起来压在另一条腿上,脸上是一副大爷模样,语气却颇为为难。“就是少爷我不乐意,你说该怎么办?”第72章 不老情(三)“操!你小子别他妈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站在你面前这位是谁吗?”“你们又没有自我介绍,我上哪知道去?”郁枭朝他们耸耸肩。黎大少被他两句话挤兑得面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但毕竟有教养在,还是伸手拦了一下撸起袖子要冲上去干架的胖子。“不乐意就算了,打扰了。”说完转身拍了拍身边几个兄弟,“走吧,去别家,我请客。”“慢走啊。”郁枭朝他摆了摆手。珞珈闻言微微一动,仿佛心中一块大石头先行落地了,却不想自己刚抬头望一望他们走远没有,就对上了一双老鹰似的眸子。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长着一张四四方方的马脸,他对这张脸印象颇深,黎大少在的地方总能看见他或远或近地跟着。那人上前拉扯住黎大少的右臂,凑到他耳边说了什么,下一秒大少那张斯斯文文的脸就再绷不住了,脸色一沉,快步走回来。珞珈在心里大呼不好,连忙想拉着郁枭的手开逃,可毫不知情的郁枭竟然还若无其事地撕了几块肉往他嘴边塞,见塞不进去,便问道:“吃饱了?”他嘴唇翁动了一下,半个字也没答上来,就被忽然冲上来的马脸人粗暴地拽下帽子,卡着脖子按在了玻璃窗上。“老大,是他。”“楚珞珈,你还真越狱了。”去而复返的黎大少此时面上再看不出半点客气来,他双手撑着桌沿,微微压下上半身,瞧了瞧被按在玻璃窗上的珞珈,又瞧了瞧波澜不惊地把那几块肉塞进自己嘴里的郁枭。“这么说来,这小子就是郁家刚接回来的那个私生子?”胖子怪声怪气地笑道:“怪不得眼睛这么瞎。”侍应生瞧见气氛不对,忙哆哆嗦嗦地跑着上楼去叫店长,一边还时不时的回头看这边的情况,险些脚底踏空,从楼梯上摔下来。“照你们家郁三爷的说法,他是因为找不到偷了我爹东西的贼,又看不惯你这私生子没结婚就和一个戏子纠缠不清,败坏郁家的名声,所以才把他,”他伸手点了点珞珈,“扭送进了大牢,结果当晚又被情深意重的你给劫走了,现在看来,这说法还是真的不成?”郁枭又塞了一块进嘴里,完全没有要同他讲话的样子,眼神却又毫不避讳地同他对视。在郁枭的船还没靠岸之前,他是郁二爷的私生子一事就不知不觉地在各家公子哥之间流传开了,为此郁副司令大动肝火,一纸文书将其调配至了一处偏远海岛监工。而这位名不副实的小少爷回来之后,在郁家也不受待见,不学无术品行还不端,回来还不到一天就被郁家三爷带着人给揍了,此事还惊动了黎家那个以跋扈著称的五姨太,当天就面色不善地杀回家去给他上了顿家法,一直打到天黑了才给他放出去,家都不让住。“问你话呢,你他妈哑巴啊!”知道他在郁家形同不存在,那两个只会跟在别人身后附和的,就开始争先恐后地抢着出头,一人直接开骂,顺带提起一脚就要朝郁枭踹过去,却没想到郁枭忽然变了脸色,伸着油乎乎地手一把拽过黎大少的皮衣下摆,挡住了那一脚。那人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慌忙地看向黎大少。郁枭拿起毛巾擦了擦手,瞥都不瞥一眼黎大少越来越差的脸色,不紧不慢道:“你们骂人可以,但是敢弄脏我衣服,我就打掉他的门牙。”“我操,今天非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你们别打他!你们别打他!”见玻璃上映出几个人摩拳擦掌地模样,楚珞珈一时也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扑棱着身子差点就从马脸男手下逃脱了。“都闭嘴。”黎大少低喝了一声,从郁枭拽过那条毛巾,换了个还算干净的面儿丢给身后一人,让他给自己的皮衣擦一擦,自己则慢慢靠近郁枭,语气不善道:“小子,你初来乍到没眼力价,我忍你这一次,但是你给我记住了,青阳城里永远是我们姓黎说了算,别仗着你家手里有点兵权就这么目中无人,丢了面子是小,丢了命哭都来不及了。”他顿了顿,伸手恶狠狠地揪住了珞珈的帽沿,不顾他抗拒,勒着他的脖子给他拽过来,“这个戏子是我一手砸钱捧出来的,我没说不要之前,谁也别打他的注意。”郁枭沉默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去看了看珞珈,看他在拼命地对自己摇头,还颤颤巍巍地伸过手来够他,那神情仿佛在叫他不要反驳,不要抵抗。“好呀,你们把他带走吧。”他平静地道。“算你小子识相。”“不……”珞珈却一时间失了神,他确实希望郁枭不要在此时和姓黎的发生口角,但他绝对没想到郁枭会放弃他放弃得这么干脆。这让他难以接受。郁枭依然那样平静地望着他,眼神随着他的身形移动着。珞珈不懂他眼神里的含义,只是在马脸男从后面把他架起来的一瞬间,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即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马脸男毫无准备地脱了手,他就一把抱住郁枭的手臂,死死不撒手。“又怎么了?”走到楼梯口的黎大少不悦地嚷道。“你这是做什么呀?他不是你相好吗?”郁枭低头看了看,两眼通红的楚珞珈,头一回狠下心来,“或者不叫相好,叫财主。”“不……”珞珈难受得只能说出个“不”字来,他死死地抱着郁枭的手臂,仿佛那是飘摇大海上的唯一一根供给他攀附的树枝,他不断地摇头,身后地马脸男扯他的手上也加大了劲,抓得他胳膊生疼。郁枭疑惑地“嗯”了一声,轻轻说着:“我是把你抢过来的,现在他们来救你了,你不应该跟他们回去吗?”“不,不回去……”“不想回去啊,那为什么呀?”“不是相好。”珞珈忽然不抖了。他刚才见郁枭那么痛快地放弃了自己,连挣扎一下都没有,一时光顾着痛心难过,完全没觉察到他语气里的那股子阴阳怪气。他怯生生地抬起眼睛偷瞄了一眼郁枭,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果然还是那般,但冷静下来后,能看出来他似乎在等自己给出什么答复。“不是相好,不是。”意识到这个,他底气一下子充足了不少,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哀求地朝他大喊道:“不要让他们带走我!我想留在你身边。”话音刚落,他就清楚地看着郁枭浅褐色的瞳孔似乎颤了一颤,绷紧的嘴角也流露出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好吧。”但他还是假装勉为其难地回道,语气里带了些闹脾气似的倨傲,“求我。”珞珈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嗔道:“你这人真的是,太恶劣了。”“求我。”郁枭眼睛一闭,不耐烦地提高了声调。“求求你了,”珞珈见状乖乖地晃了晃他的胳膊,声音绵绵软软地道:“救救我。”*如果让楚珞珈用一个词总结刚刚发生在眼前的那一幕,他能想到的只有——刺激。那是一种能让他全身毛孔都舒张开的快\/感,伴随着鲜明的强弱对比,形成了一幅缓缓在他眼前展开的画卷。让他忽然觉得方才担心到烧鸡都不觉得香了的自己实在是傻瓜透顶。那个人可是他的将军啊,怎么会惧怕那种外强中干的草包?“这眼镜我戴着好看吗?”就是偶尔会做出一些让人费解的举动。就比如他现在正捡起一拳被他揍飞了的眼镜,掰直了眼镜腿架到自己鼻梁上,一本正经地去问那面面相觑站在一边,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三个人。三人异口同声,“好看。”“我想也是,毕竟少爷我长得本来就好看。”他自顾自地点点头道,觉察到窗户边上有异动,当即便转过头拔高音量道:“你有意见啊?”马脸男被他卡着下巴一头砸破了玻璃窗,眼前正发黑的时候,身子就被掀翻了的桌子紧紧地压在墙上,动弹不得,珞珈眼疾手快地捡起了玻璃碎片抵在他咽喉上,叫他更加不敢动弹了。至于黎大少,他已经被打得神志不清了,郁枭解决掉马脸男朝他冲过来的时候,那三个公子哥还知道搭把手,只是动作太慢,好几下都被郁枭牵引着黎大少挡下来,之后再插不上手。这姓郁的私生子生得人高马大的,打起人来也和疯狗没什么区别,那黎大少别说还手,站起来都还要他拎着,几个人一看这架势也不敢上前,那拳头别说抡到自己身上了,就是擦个边估摸着都得破层皮。“小戏子你干嘛呢?不用管他,过来。”郁枭臭美够了,转头去招呼珞珈过来,自己半跪在黎大少身边,在他口袋裤兜里摸摸索索地弄出来一堆好东西,挑挑拣拣地选了一会儿,最后拿走了让他眼前一亮的摩托车钥匙。他站起来,往他屁股上踢了踢,一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说道:“借我开两天,你家住那个黎府对吧?过两天给你送回去。”三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可真是个疯子,给人家黎府的大少爷打成这样,还敢上门?“拿人家东西不好吧……”珞珈凑到他旁边小声说,“你不是说不道德吗?”“我也没说过我是个讲道德的人啊。”郁枭把钥匙往兜里一揣,揽过珞珈就开始事不关己地往外走,“而且这是借,过两天没油了,还得还回去让他给我加油呢。”“可是……”“别可是了,走,带你兜风去。”路过站在楼梯间脸色青白的店长,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指了指旁边傻站的三个人,“钱找他们赔就行,我出门忘带钱了。”店长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没一会儿发动机地轰鸣声就再度自楼下传来,珞珈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从后面紧紧地搂着郁枭的腰,在街边孩童羡慕的注视下,一股子名为“男人的浪漫”的兴奋感,也逐渐在他的身体里苏醒过来。第73章 不老情(四)今日的黎府属实热闹,欢迎二少爷学成归家的横幅还没拉好,就看见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狼狈劲儿的大少爷带着一帮人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几个丫头见状慌忙鞠躬低头,却不想直接被大少爷撞了个趔趄,只得站在一边,瞧他径直朝着几个夫人喝茶的地儿奔去。府里的正房夫人走得早,留下一个长女,几年前嫁给了郁恩,这些年里老爷不在的日子里,一直都是二太太当家,府里姨太太虽多,可平安长大的少爷却只有两个,二少爷的生母蓝氏生性怯懦,在目睹了郁香兰先后没了两个孩子,不由得心生惶恐,一直把儿子当小鸡仔护着,不叫他出屋,说是怕被二夫人盯上,后来一听老爷组织了一个留洋计划,连忙屁颠屁颠地把自己儿子也送走了。自那之后黎大少就过上了独子一般的生活,还仗着老爹的名号成了青阳一众太子党的头头,为了使自己看起来不像个不学无术的傻瓜,特意学了些花架子用来装饰自己的形象。郁香兰总会在背地里讽刺他是一只插\/满了瑰丽鸟羽的黑乌鸦,但表面上却对他吹捧到位,以至于大少常常误会她是因为膝下无子想讨好自己,好在年迈之后寻个依靠。他一路走来的动作并不收敛,踩得木板桥砰砰响,但围在池边喝茶闲聊的姨太太们就只有他老娘抬头瞧了他一眼,但也就这一眼,惊得她连茶杯都握不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