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哲学少男      更新:2023-06-20 22:36      字数:9829
  那处还泛着淡淡的红,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会转成青黑色,记忆中将军一直是个怕疼的人,转世之后想来也没有多少长进,朝柱子撞的那一下确实干脆,珞珈只觉得那一下撞在了他的心上。“你为什么要来救我啊?你不是要灭我的口吗?”他问,嗓音不易察觉地有些抖。郁枭不耐烦起来,“你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又为什么顶这莫须有的罪?”“因为我喜欢你。”珞珈脱口便答,一双狐狸眼睁得圆了些,看上去倒挺符合郁枭心目中的“好东西”见郁枭不理他,他便有伸着脖子往近了凑,补充道:“想做你家少奶奶的那种喜欢。”这种突如起来的直接告白,让郁枭这种万年讨人嫌的家伙也忍不住心下一颤,开锁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放轻柔了些。铜盘从印着商标的起点开始,试了大半圈才把这门给开开,郁枭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一边拆锁下来给他开门,一边说道:“小戏子,你我认识才刚一天,你这胡诌都不带打草稿的?我又不是不带你出去……”他话还没说完,门刚一松开,里面的人就如猎犬一般,一个猛子扎进他怀里,好在他勤于锻炼下盘够稳,这才没让这突如其来的冲劲儿给撞翻。“嘘——”郁枭去揪他的后脖颈,“我现在要带你出去,不许弄出声音来,知道吗?”珞珈被他揪得只能梗着脖子点点头,末了又担忧道:“可是你把我带走了,谁来给你顶罪?”“你好像是个傻子,”郁枭被他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费劲地把人从怀里拎起来放在了地上,“他又不知道是我干的,只要你不说,没人知道我去过,到时候胡诌个被港口那些个帮派组织抢了,正在全力追回,什么时候能追回来就另说了。”珞珈心里还是觉得不妥,郁枭拉着,他就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走了,嘴里轻声嘀咕:“可是那个长得很凶的长官不会有麻烦吗?”“你说郁老三啊,有没有搞错?他都要拿替罪了你还帮他说话。”郁枭回头瞧了一眼,“他能有什么麻烦,最多带着队多抓几次人,忙死他才好,省得天天找我不痛快。”“可是他人挺好的……”“别可是了,巡警一会儿回来了,有什么话出去再说,”郁枭不耐烦道,“还有你那是什么声音,叮叮咣咣的?”珞珈伸了伸手铐和脚铐给他看。郁枭瞬间就闭嘴了,为难地瞄了一眼仍在牢房门口的那盘钥匙圈。“我看了,那上面没有开手铐的钥匙。”珞珈小声说道,灵机一动,忽然又抬起眼睛,巴巴地望着郁枭,无奈中又带着一些小心翼翼的期待。“要不你抱着我走吧,我不动它就不响了。”第66章 《燕南山》(四)这小戏子生得个子小,没想到骨架也比看上去的轻一些,郁枭抱起来他走啊跑啊的,都不怎么吃力,就是这手爪子是真不安生。他身上的衣服来的时候钻排水口弄脏了,就敲晕了路过的巡警和他换了一换,就是穿起来有点紧,扣子与扣子之间的缝隙被撑得平整,珞珈依偎在他肩头,正好就成从撑起来的缝里,瞧见他布料之下的皮肤。然后那双原本规矩地攀在他肩膀上的手,就开始跟着他跑动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往下移动,小猫踩奶似的在他胸膛一上一下地按,到了上面郁枭没法子出声,只能低头拿眼睛去瞪他,珞珈就“嗖”得别开脑袋,装没瞧见似的,手上的动作却诚实的僵硬\/了一瞬,开始小幅度地按着。上面几层就是正儿八经的牢房了,昨儿来这儿选人的时候,郁枭就把这里关押的人打探清楚了。这一层的老大就是花场的原老板,起先郁枭以为他是个脑子不知道被那头驴踢了的傻子,跑来牢里混口|活命的饭吃,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家伙是看上他四哥了,跑到这儿来作天作地,就是为了引得他四哥过来。有了这个情报他俩的谈判就顺利多了。“跟我走一趟。”“滚,大爷不伺候。”“我家吃年夜饭的时候叫你。”“去哪?”不过事情得手后他又奇迹般地换了副脸孔。“你他妈为什么不早说偷的是黎凭山的东西?谁他妈跟你干这种掉脑袋的营生。”遂第二天一早便来局里自首,但是没等他开作就被郁三强行封了口丢进来。因此为这一次的劫狱做准备时,郁枭再来找这个老大帮忙,他又换上了之前最先前的脸孔。“帮我个忙。”“滚蛋,你他妈还有脸来见我。”“我有郁淮穿开裆裤的旧照片。”“……干啥?”遂就有了发生在刚刚的全层大越狱。当他用肩膀顶开通往地下的防盗门时,残余的骂街和逃窜声便尽数涌入了耳朵。他到底还是低估了郁老三的管控能力,他这下来还不到十分钟,楼上就已经被归拢得明明白白,他不由得地把怀里的小戏子搂得更紧了些,贴着墙踮起脚轻跑了几步,避开巡逻的人往他进来的排水口走,忽而听得看守室里有训诫声传来,离他们很近。若此时卸掉排水口的铁栏,必然会发出声响引得他们的注意,郁枭心下一盘算,便侧身躲进拐角的阴影当中去,等他们走了在动。“三爷一早便交代过了,今晚一定得严防死守,你们干什么吃的!”“是是是,我们巡逻巡得很勤快的。”一人连忙点头认错道。“不是巡逻的问题,你个榆木脑袋!今晚严防的是家贼!把地下那个看好了!”珞珈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位家贼显然指得就是他头顶这位,却没想到这一声轻笑,立马就招来了巡警的问话。“谁在那儿!”他心虚地瞥了一眼郁枭,瞪他眼神果然更凶了。通往外界的排水口近在咫尺,却因为他这一声笑而前功尽弃,叫郁枭怎么能不凶他。灯光迅速着就朝他们这边晃了过来,珞珈晃晃悠悠地伸长脖子,埋在郁枭锁骨处轻飘飘地闷哼了一声,尾音颤得不像话,又添了几分难以忍受地克制。晃过来的灯果然停住了,距离他们藏身的拐角大概只有郁枭两个步子那么远。“大晚上的干什么呢!”狱警训斥道。“轻、轻一点……受不了了……啊!”珞珈见事情有转机,于是变本加厉地喘了两声,手掌在郁枭颈窝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只是配上他极力压制下的喘息,再怎么纯情的身体碰撞都被蒙上了一层情\/欲的面纱。可能是觉得郁枭的身体绷得有些紧张,完全不知道和他配合,便主动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惹得他也闷哼了一声。“又给我整这档子事!干完赶紧消停回去待着!”另一人扯了扯他,不耐烦道:“别管了,男监这档子事多了去了,管不过来,先去地下看看人丢没丢。”“没啥事我觉得,刚才上来的时候他可乖了。”脚步声逐渐远去,珞珈的小舌头还沾黏在郁枭身上的粗布制服上,他甩了甩脑袋,觉着嘴里喘得有点干,探头瞧了瞧那几人走远了,便兴奋地抓着郁枭胸前的衣裳,激动道:“他们走了,我厉害吧。”郁枭阴着脸,咬牙切齿地说出他一路上来最想说的一句话。“手、拿走。”*郁三到了凌晨才接到一监的电话,告诉他说人没了。当即也没了睡意,起身披上外套就要去郁枭住的小公寓搜人,露露闻声敲了敲门进来,问他有什么需要,郁三瞥了她一眼,忽然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跟着那臭小子吗?”“少爷说晚上谁都不能去他那儿,他约了姑娘画画,不方便,然后我就回来了。”露露一本正经地解释说。“这臭小子,看不得我消停。”郁三骂了一句,脑子还有些不清醒,皮带孔试了几次,都没穿进去,末了想起来自己这大半夜上他那儿搜人,传到姓黎的耳朵里不好解释,只得泄愤似的,用皮带抽了两下床边的衣帽架。“少爷怎么了?”“好不容易给他找个替罪羊,明天屈打成招往上一交,这事儿便结了,他倒好,不知道迷上那戏子什么了,非要让我放人。我不放,他就自己跑去劫狱了。”“小少爷……劫狱?不能吧,晁副官说他给小少爷送回去了呀。”“你还真拿他当大哥的人了?我告诉你,他和郁枭穿一条裤子的!”郁三说着,瞧露露一脸茫然地望着自己,又撇撇嘴解释道:“反正以后他说的话你别信就对了。”“我还是感觉不像是少爷,晚上晁副官和我倒了一晚上苦水,又喝了酒,一监那么远,他又不会开车,没有我俩给他当司机,他哪儿都去不了,昨天上山的时候自行车还坏了,他没办法去才对啊。”“等会……他不会开车?”“嗯。”露露诚实地点点头。“那他会什么呀他!他去柏林那些年光呼吸空气了是吗?”露露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真就歪着脑袋回忆起过去朝夕相处的十年里,细数着少爷的一举一动,慢吞吞地讲道:“他、他很会收拾屋子,还会缝衣服,他还会画画,那里的人都说他画得很好,可我总觉得……有些、有些……”“有些怎么着?”“……伤风败俗。”*郁枭的小公寓离洋租界很近,整体的风格也偏洋式,门牌边上有一宅橘黄色的小夜灯,照亮了围栏里面,珞珈叫不上来名字的花。见车渐渐停下来了,他才敢把脑袋从车窗里探出去,好奇地四处打探。方才有好几次,他差点因为郁枭奇快又没有技术可言的车技失去他的鼻子,于是只好乖乖地把脑袋缩回车里。郁枭的反应比他激烈,车门都没合上就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去,珞珈注意到他上了车之后脸色一直不是很好,以为他在因为自己摸胸的事情生气。但那也不能全怪他,谁叫它们就那样明晃晃地摆在他眼前,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轻快地跳下车,帮他把车门一并合上,跟着郁枭跑进去。木制地板踩起来空荡荡的响,手脚上的镣铐也跟着哗哗作响,还没等他触碰到郁枭的衣角,另一层门就在他眼前“嘭”得一声关上了。将军又生他的气了……珞珈把额头贴在门上,身体一点点地滑下去,眼眶也不争气地红了一圈。门内的光源被隔绝了,周围再度变得漆黑,只能从缝隙里透露出来一点亮光,映在珞珈沮丧的脸上。他耷拉着脑袋,蹲坐在地上,抬起手挠了挠门,委屈巴巴朝里面喊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摸你了,你理理我好不好?”回应他的是门内一阵接一阵的呕吐声。他这才觉察到有些不对劲,把脑袋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又大力拍了拍门叫起来:“将……小少爷,你没事吧?你怎么了!”“……晕车。”过了好半天,郁枭才甩给他两个字。浴室的水声哗啦哗啦地响起来。第67章 《燕南山》(五)郁枭足足在里面待了一个钟头,珞珈蹲得腿麻也不愿意起身离开,固执地把脸凑到门缝那儿,不一会儿,鼻尖就被里面冒出来的热气,染上了一层亮晶晶的小水滴,等到郁枭出来的时候,还被推开的门撞得滚了个跟头。“你跟这儿蹲着干嘛?”吐过后神清气爽的郁枭看了看被撞得四脚朝天的小戏子,伸手打开屋内的灯,“找地方坐啊,弄得好像我虐待你似的。”珞珈并没有立刻起身,他视线粘在郁枭身上离不开了,千年之前他都没见过脱得这么干净的将军,只有胯上围了块布料,将上半身流畅却不夸张的肌肉线条完完全全展露在他眼前,沾了水的头发背到脑后,细小的水珠顺着发丝流淌下来,滴落到他肩膀上,顺着线条驶向锁骨后的沟壑。“起来啊,撞傻了?”郁枭条件反射地想踹了他屁股一脚,视线一瞟反应过来他下面什么也没穿,又有些心虚的收回了脚。“我腿麻了,你拉我一下呗。”珞珈软这嗓子说道,缓缓地朝他伸出了自己的小细胳膊。“……小无赖。”郁枭不情不愿地瞪了他一眼,终归还是弯腰拉了他一把,只是他这一下也没使多大劲儿,万万达不到让人一下就撞进怀里来。还非要靠着他走。“你能不能站直了自己走。”“不要,我腿麻。”本着不和无赖辩是非的原则,郁枭卡着他两只胳膊,给他拎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指了指窗边的大书桌和一排排的书柜对他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开始那里就是你的地盘,什么时候把第四幕写出了,我什么时候……给你拆下这玩意。”郁枭晃了晃他手上的镣铐,本来想说的是,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放他走,但是他从这小戏子眼里压根就没看出来想走欲望。“我房间在二楼,有事没事都不许叫我,明天估计会有人来这里搜你,你晚上要是睡不着可以先物色个藏身的地方。”“哎哎!”见郁枭如此敷衍地交代完,转身便要走,珞珈连忙伸手去拽他身上唯一一块布料,“那我睡哪啊?”“这儿。”郁枭一把拍掉他伸过来扯自己浴巾的手,指了指他身子底下的沙发。小戏子不说话了,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像个受气包一样吹着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正准备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看郁枭,充分给他展现一下自己的楚楚可怜,就瞧见郁枭顺着楼梯走上去,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其实郁枭也想得到,这小戏子绝对不肯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缩一晚上,他躺下后约莫过了半个钟,就听见楼梯那边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连着路过几个空房间,都没有打开去看,而是直接停在自己房间门口,开了一个小缝挤了进来。这般过于娴熟的操作让郁枭不禁起了警惕,他维持了平稳的呼吸,把郁香兰放在他枕头底下驱噩梦用的军刀摸出来,留在手边。但他没想到这小戏子摸黑上来,就是为了站在他床头盯着他看,这一看又是半个钟,一动不动的,要不是这人是他自己抱回来的,他都要怀疑家里是不是遭鬼了。他装不下去,被一掀,灯一开,彻底朝他摊牌道:“你要杀要剐给个痛快行吗,半夜三更,一动不动站在别人床头是会吓死人的。”珞珈倒是结结实实被他吓了个激灵,小手在身前紧张兮兮地揉搓着,小声道:“我能睡床吗?沙发太冷了。”“……”他这话说得郁枭发不出来火,青阳的晚秋天,夜里确实冷,他身上就那么一件牢里发的囚服,一条小内裤都没有,让他那样睡一晚上,也确实不人道。“自己去柜子拿,不要再上来了。”他翻身躺下,背对着珞珈说,一边小心地把军刀藏回到枕头下面去。珞珈不大乐意地“哦”了一声,他搜肠刮肚才找出来这么一个睡床的理由,还当场就被郁枭给驳回了,走向柜子的那几步,腿上像绑了个沙袋一样,能挪蹭多慢,就有多慢,直到他发现柜子里并没有多余的被子,想来是他刚回来,东西备得还不全,当即兴奋地蹦起来,一下扑到郁枭身上去。“你又怎么了!”“柜子没有被了……”他压着兴奋,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弄得又娇又媚,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他觉得郁枭也不例外,“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特别怕黑,小时候被黑心地主关到黑漆漆的鸡圈过,那里面老母鸡特别凶残,它们把我的爪子……不是,我的手都叨肿了。”“关我屁事。”郁枭拿开他几乎要拍到自己脸上的手,麻利地拎起被子两边,左右开弓把压在他身上的这个废话忒多的话痨卷了起来抱着,“被子给你,再上来吵我我就揍你。”珞珈眼看自己又要被送回到楼下去,急中生智把手上的镣铐挂在郁枭的脖子上,眼泪汪汪地对他说:“你把被给我了你盖什么,着凉了生病了怎么办,你这不存心让我心疼吗?”“……”老实说郁枭没从他眼里看到半点情真意切,他知道无论这小戏子演得如何动情都是为了能留下来,但操蛋的是,面对这虚假而又朦胧的泪眼,他竟然破天荒地狠不下心来。但是珞珈并没有顺利如愿,他被郁枭用一张备用床单裹成了西方神话故事里的木乃伊,只有脑袋可以小幅度地前后左右活动,身体无论做什么动作,都像一只身残志坚的毛毛虫。郁枭对此却非常满意,把他在床上摆正当了,又把被子给他掖好,自己心安理得地占了一张床的三分之二,想着折腾了一天也该睡个安稳觉了。“喂喂!”他刚闭上眼,就被大型毛毛虫用额头撞了一下后脑勺,顿时有些气恼地转过来问他干什么,只见珞珈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狐狸眼,笑着问他:“你是不是睡不着啊,我们来聊天啊!”郁枭忽然觉得自己方才的那点恻隐之心还不如拿去喂狗。“或者我讲故事哄你睡呀!你把我解开,我拍你睡,睡得快。”“闭嘴,不然给你扔下去。”“不要嘛,我给你讲燕南山的故事,比戏文里详细许多,你不是挺喜欢那部戏?”他试探性地往郁枭身边拱了拱,见郁枭没凶他,便又得寸进尺地凑上去,几乎要贴在他耳朵上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部戏。”其实这个问题郁枭自己也想不明白。那天还是他第一次自由地在青阳的大街小巷中行走,吃了闻着就香的豆腐脑,看了街边匠人捏的小泥人,听了几个姑娘在胭脂铺子前嬉笑着讨价还价,黄包车夫在凹凸不平的面包石路面上疾驰,激起的水花不知惹来哪家太太的骂,杂耍的手艺人当街喷出一团火,讨来清一色的欢呼喝彩,街头的张包铺新开了一屉包子,热腾腾的蒸汽,点缀了一整条街的烟火。那日天色暗淡,空气潮湿,海风卷着腥气吹拂着红枫,目所能及的一切色彩,都是如此明艳动人。初次瞧见这一切,郁枭只觉得心里分外快活。虽然他的快活,建立在了晁利安的痛苦之上。独独那日在桃源里的戏台子,氤氲着朽木一般的霾色,让他忍不住驻足多瞧了一会儿,台子上表演的正是桃源里的拿手好戏——《燕南山》的第三幕《破佛刃》,台下的众琴师脸上就颇显愁容,台上那位即使裹挟进妖艳的红,眉间依然带着舒展不开的褶皱,看客稀稀拉拉,喝倒彩的居多,压下了依稀几个叫好的。听旁人说,这一幕是最经典,讲得是被枉死的将军救过的狐狸,化成了妖艳的舞娘入宫迷惑了皇帝,于金龙宴当晚献舞时甩出了预先藏匿在袖中的小刀,刺死了皇帝为它的恩公报仇的故事。因为大快人心,所以经典。可郁枭听完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在他的认知里复仇是一件相当没有意义的事情,可能也是基于他从未对谁产生过仇恨的心理,另一方面他又很好奇那只狐狸的结局,毕竟在古代杀了皇帝可不是小事,它会不会被绑起来烧死?或者斩首示众,把尸体吊在城墙上?他不晓得。他更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能被一个编出来的戏,迷得魂不守舍的。“为什么呀为什么呀!”见他半天不吭声,珞珈还以为他睡着了,开始大力地扭动起身体,用脑袋撞他,撞了两下才骤然醒悟自己可能容易挨打,他现在还不是那个可以在将军怀里作威作福的乖宝儿,身边这个二十岁的小将军远比从前那个二十五岁的大将军脾气差得多。好在郁枭想事情想得投入,一时间都忘记了骂他。“我就是有点想知道……那只狐狸后来怎么样了?”珞珈迟疑了好一会儿,上下嘴唇忍不住轻微地打颤,仿佛不是他自己的一般,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找到说人话的感觉。“那只狐狸草芥人命,被上天惩罚了,它只能形单影只地留在人间过活,活得很孤单很孤单,它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它怕别人发现它不老不死的秘密,只能在一个地方待几年就换到另一个地方去,它没有家,它、它特别可怜,它还非常非常想念它的将军。”珞珈本来想着撒撒娇,没想到自己说到最后竟然真的哽咽起来,真奇怪,分明那度秒如年的一千年,他都咬着牙捱下来了,怎么一到了将军的身边,就屁大点委屈都受不了了,只想哭鼻子,只想被抱在怀里哄。“你不能这么写。”郁枭却来了兴致,身子也转过来,一本正经地和他面对面掰扯上了,“你不能让那只狐狸那么可怜,你应该让他回山林里,做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狐狸,再认识一只蓝眼睛母狐狸,生一窝蓝眼睛的小狐狸,我和你说,蓝眼睛的白狐狸特别好看,我在国外见到过好几……操!你咬我干什么!”“你……你没良心!”珞珈被他气得结巴上了,“那将军怎么办?它……它不能不要将军!”“将军死都死了管他干嘛,照你戏里说的,那将军对狐狸又不好,狐狸给他报个仇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还要一直守着他?”“好!将军特别好!”他扯着嗓子喊起来,震得郁枭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他自己却像挨了多惨绝人寰的揍一样,“哇”的一声哭号着说:“他会把新鲜的山楂切成两半,把果核取出来再喂给狐狸,他还用自己的头发给狐狸编平安扣,他给狐狸吃了可多可多好吃的,还在它嘴巴有伤的时候把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喂它!每次狐狸有危险,将军都会出来救它,你不懂就不要乱说,将军特别特别好!”“怎么还哭上了,一个戏至于吗?”郁枭见他哭得伤心,还大有刹不住闸的势头,心里再怎么窝火,也服了个软,“好好好,都依你,别哭了我不说了,但你要是敢把鼻涕蹭我枕头上,我就给你屁股打开花。”说着,他就这给小哭巴精翻了个面,让他背过去哭,自己也背对着他,把被子盖过头顶。他被哭得心烦,小家伙张口闭口说喜欢他,自己不过是说了戏文里的将军一句不好,他就作闹成这般,果真是个骗子,兴许那句喜欢都不知道对多少人说过了。更让他烦躁的是,这家伙还没完没了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捱过了哭后胸腔一抽一抽的哭嗝儿,又开始揪着刚才的矛盾不放。“将军的好只有狐狸知道。”珞珈一个一个字地小声说,“将军的好也不需要别人知道。”第68章 画中画(一)(已补)可以拍着胸脯叫板的,纵使郁枭的束缚本领再高超,如今这世上也没有能绑住他小狐狸的办法,以为给他裹起来后半夜就能高枕无忧了?天真!待确定人睡熟了,珞珈才极缓极缓地从床单里钻出来,小幅度地抖了抖毛,拖着大尾巴绕着郁枭走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他的头顶,去给他舔了舔白天撞出来的伤,但他并不配合,很快就不耐烦地闷哼一声,裹着被子翻身到另一边去。珞珈怕弄醒他,出来活动了两下筋骨,就乖乖地从裹着他的床单里叼出衣服和镣铐钻进去,化成人形后便直接挤进被窝里,轻轻拉开郁枭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脑袋拱进他的颈窝,热乎乎的小脚丫也朝着腰间搭了上去,他太喜欢像这般被搂抱着入睡,只可惜郁枭醒来过后绝对要掐一掐他的后脖颈。事实上郁枭醒来之后,不仅想掐他的后脖颈,一巴掌给他拍平了的心都有。他睡床一向睡在正中间,醒来时只觉得背上凉飕飕的,稍一后倾整个人就会掉下去,而那个弓着背趴在他怀里的小戏子,此时倒是睡得舒坦,还把他那短短的一截东西抵在了他腹部,这一认知顿时打消了他晨起所有的好心情。感知到他的动弹,珞珈眼睛都没睁开就急不可耐地伸着细长的颈子,娴熟探过来找他讨摸摸。郁枭用余光瞧了一眼自己身后,又瞧了一眼很快就要怼到他脸上的小戏子,不大想理他,直到听见他催促地哼哼了几声,才颇为憋屈地顺着他的喉结,食指打着弯儿刮了两下。结果这截儿脖子伸得更长了。“耳朵也要。”珞珈嗓音里带着盖不住的小奶音,吭吭唧唧地说,一边把头偏了偏,把耳朵往前递了递。“滚蛋!”最后的一点耐心终归也是被耗没了,郁枭卡着他后颈瞬间给他挪回到了原位,摩擦速度之快,让他和床面贴合的皮肤火辣辣地烧起来,顿时一点赖床的欲望也没了。珞珈无辜地睁大眼睛,望着抓着他后脖颈的郁枭,小声埋怨起来:“你……干嘛呀?”郁枭黑着脸瞪他,也不说话。等意识一并苏醒回来,珞珈也意识到了什么,拉开被子往下瞅了一眼,一张透白的小脸顿时变得红扑扑的,他打着哈哈笑道:“早上、哈哈哈……要不你给我蹭两下呗,我给你玩我蛋蛋。”“谁管你!”郁枭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丢下这么一句话,掀开被子就下床要走,一想到身后还有一束直勾勾射过来的目光,又掩饰什么似的,把昨晚丢在椅背上的浴巾拿过来披着,直到楼梯噔噔噔下去了半截,他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啥可遮的,又不是没出嫁的大闺女。他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为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肌肉打抱不平,心里还莫名涌上来一股被嫖了的错觉,还是他自个儿倒贴上去让人嫖的。珞珈也委屈坏了,他是记得从前将军有多喜欢玩他的蛋蛋,怎么到了如今却没这个兴致了,莫非是他只喜欢玩带白毛的?思来想去,下面干杵着也不好受,于是他把尾巴拉上搂在怀里蹭了蹭,虽然远没有将军的小腿好蹭,但是聊胜于无吧。他蹭得正舒服,冷不防从背后忽然冒出了一句不要弄到被上的,吓得他一激灵,差点软掉,回过头就瞧见下巴上挂着半边泡沫的郁枭,正冲到门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但真正给他吓软了的,是郁枭的下一句话。“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什么东西?还能什么东西,那是他的大毛尾巴,是冬天当被盖夏天能驱虫的多功能尾巴,是曾经在燕南的寒天里给你当过无数次围脖的优质尾巴啊!但这些话他也就敢在心里咆哮两句,他不愿意让郁枭知道自己是一只不伦不类的狐狸精,更不想因此牵扯出千年前的种种,记忆沉重冗长,而人的一生太短太短,全用来同他快活都还嫌少,何必掺杂其他过时的苦痛。“你别看,我害羞!”他见郁枭作势要来掀他的被子,嗷嗷乱叫着,当机立断一脚把他的宝贝尾巴给蹬下去,一边死死地攥着被子不让郁枭掀开检查,只恨那尾巴缩回去的太慢,以后绝不能再轻易拿出来玩耍。“害羞个屁!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吗?藏得够快,什么见不得人的……唔唔、起……唔……”不过他的细胳膊细腿根本同郁枭僵持不了多久,他来不及想太多,故技重施地将手铐抻开挂在郁枭的脖子上,小鸡啄米一般,死死地闭着眼睛,照着郁枭脸上一顿狂亲,他也不知道自己都亲到哪了,有一下不知道是磕在了鼻梁还是眉骨上,撞的他嘴唇都麻了。他以前瞧见花场三楼的姑娘们,要想让男人闭嘴就是这般做的,实操起来果真有效的,没一会儿郁枭就被他亲得没脾气了,根本顾不上搜他的身,战略性后仰地撤了好几步,安静下来后,他两只胳膊已经完完全全圈在了郁枭的肩膀上,细长的两条光腿,钟摆一样垂下来小幅度地打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