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报恩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
作者:哲学少男      更新:2023-06-20 22:35      字数:9838
  “那张弓也送去!送去送去!都送去!”喻恒被她瞧得不自在,干脆眼睛一闭,撒泼似的窝在椅子上气急败坏道。“是,奴才这就去办!”这回知秋应地倒是麻利,脸上地笑容也舒展开了。“你告诉他,那是我从边塞和人打擂台赢来的,本来准备献给皇上的……喂!你记住了吗你跑得那么快?别忘了告诉他!”*小狐狸的美梦一直做到了傍晚,醒来发现在自己睡在椅子上,身下有软垫,身上还盖了张小毯子。它这一觉睡得香甜且长,导致左眼的上下眼皮粘黏在一起,有点分不开了,不过它也没在意,两个爪子张开朝前一伸,小屁股一撅,嘴巴大开伸个了舒展的懒腰,再想合上嘴的时候就发现嘴被堵上了。它往后缩了缩脖子。人类都喜欢这类无聊的恶作剧,比如在它趴的好好的时候,突然朝着它大叫一声,比如它尾巴在身上盖的好好的时候,非要给它拿下来,比如在它哈欠打的好好的时候,往它嘴里放东西,比如现在。打哈欠伸懒腰,对于小狐狸来说是新的一天的开始,只是这哈欠打了一半不尽兴,它想歪过头再打一个,却一把被喻恒拖着下巴捏上了嘴,拿沾了热茶水的湿手帕一下一下地擦着左眼。喻恒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很长,小狐狸的脑袋在他手里就像阿嬷做的糖三角。他给那狐狸擦干净眼睛,就把手撤走了,小狐狸却仍然抻着脑袋在那,眯着眼睛背着耳朵,似乎想讨一点抚摸。它的毛皮很软很滑,脖子上还有一圈小“围脖”,从前庙里的香客最喜欢摸那一圈,它也喜欢,每次看着自己在湖水里的倒影都觉得像只威风凛凛的小狮子,装模作样地嗷一嗓子,多少也能嗷出来一点百兽之王的风范来。但是喻恒不喜欢,喻恒只摸过它尾巴。没得到希望中的爱抚,它有点沮丧地立起耳朵,歪着脑袋瞧和它隔了一个窄桌板的喻恒。他穿了一身绣金纹的杏白色锦缎外袍盘腿坐在祥云图案的软椅上,长发被羊脂玉做的簪子随意盘上,拉下几绺黑发散在脸庞。他手里拿着一个红红圆圆的山楂果,没有腰带的束缚的衣袍随意地垂在身侧,里面是平日卧榻使穿的里衣,内绳系得松松垮垮,从胸口一直开到上腹,仿佛是在故意显摆身材。感知到小狐狸的目光,喻恒嚼着山楂果低头看了它一眼,就见它扬起小爪子在他手臂上轻轻的拍了两下,示意他再摸摸自己。喻恒瞅瞅它的爪子,又瞅瞅手里的山楂果,“刚才给你你不吃,现在又来要。”然后就把半颗果子递到小狐狸的面前。结果那狐狸抽着鼻子闻了闻,茫然地睁着一双小狐狸眼看他。“切,真麻烦。”喻恒咕哝一句,“你们灵狐都这么难伺候?”反正没您难伺候,小狐狸在心里想。只见喻恒抽出压在果盘底下的短刀,将山楂果的核儿剜掉,重新递到小狐狸的面前。喻恒没会的了它的意,它却明白了喻恒的意,这是摆明了是要喂给它东西吃啊!小狐狸不由得欣慰,暗暗想着自己喂了他那么多天,这家伙总算是学会反哺了。于是这回它欣然伸出舌头,把去了核的果肉卷进嘴里,嚼了嚼,酸酸甜甜的,倒还听好吃的。那脖子的事情就算了,反正它自己抬抬后爪也能挠的到。它一连缠着喻恒喂了好几个山楂,直到一盆山楂都见了底,它也越吃越饿,于是又开始嘤嘤地要别的吃的。结果喻恒却开始使坏了。他把手里的短刀一转,现在自己手上划了一道颇深的口子,然后伸到了小狐狸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看。小狐狸在后面甩动的尾巴一下子就垂了下去,看上去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把嘴巴凑过去,一下一下地舔着那道伤,直到它消失,然后在椅子上做好,仰着脑袋看喻恒的反应。虽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但那双眼里还有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甚至准备再给自己的手上来上一刀。小狐狸也坐不住了,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就算它能把他的伤舔好,哪有没事自残的道理?他不知道疼,它还知道累呢。当机立断地,小狐狸跃过了桌案,一举跳到喻恒身上,在他面前胡乱挥舞着两个爪子妨碍他,还得小心翼翼地收起爪子尖,怕刮坏他衣服。“哎哎哎,瞎蹦跶什么,一会儿砍着你!”它一着急,就忘了喻恒手上还握着一把刀呢,那可是把须臾间便可斩杀猛虎的刀,这要是碰一下,少说也得掉一撮毛。正想着,后背就挨到了温热的肘腕之间,毛茸茸的肚皮也贴上了喻恒露在外面皮肤上,鼻尖正好埋在了锁骨连接的凹陷处。喻恒把它箍在怀里,手臂不慌不忙地绕到它身后把短刀合上,随后丢回到果盘里,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屁股后面缀着的大尾巴,没忍住伸手捏了捏。那尾巴看着大,其实只是毛厚,毕竟要兼顾平衡身体和保暖两大要素,尾骨只有细长的一条,外面再裹一层皮肉,就成了那个甩来甩去的大毛尾巴的中心。尾巴被人拿捏的死死的绝对算得上狐生第一难过的事情,在加上喻恒还总爱逆着毛发生长的纹路捏,弄得小狐狸更加不舒服,也不再贪恋那两块好趴的胸肌,从嗓子里发出恼火的咕噜声,回过头去捉喻恒在它尾巴上作恶的手。但它也不真咬,小尖牙在他手背上象征性的比划比划,就又被卡着后颈按到了喻恒怀里。“我就摸两下,你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喻恒轻笑着埋怨道,可看那条大毛尾巴的眼神,分明还有点像看自己大氅上的毛领,只是没了之前的渴望,倒是多了些恋恋不舍。那条尾巴终于是被他蹂躏的没了脾气,他便又捧起小狐狸的脸,一左一右的揉搓着,嘴上还流氓兮兮地追问道:“好不好啊?我的小狐仙大人。”第24章 狐仙大人(三)这一声狐仙大人,叫得小狐狸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将尾巴翘得和脑袋一边高,心里也就不计较喻恒如何粗鲁地搓它的小脑袋了。喻恒对它也明显比之前好了无数倍,再也没有揪过它的后颈毛不说,无论去哪都要抱着它,晚饭它也是在喻恒怀里解决的,吃的是膳房师傅特意给它准备的清蒸银鲳鱼,只是上面有两片乍眼的姜片和一小捆儿京葱结儿,它不爱吃,闻一闻就把脑袋转到一边去,喻恒又贴心地把那些给它拿掉。饭后还把那只它含辛茹苦孵出来的小黄鸡带过来陪它玩了一会儿,那只鸡好像真把它当妈了,分别的时候叽叽喳喳地叫得喻恒眉毛都竖起来了。它对那只小黄鸡的感情总结起来也复杂,它本来是气喻恒总欺负它,打算告别之后,带着最后一枚鸡蛋路上吃的,结果昨晚机缘巧合给孵出来了,但是太能叫唤了,小狐狸都没想到喻恒还能让那个吵闹的小家伙活着再见它一面。说起告别,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这个打算了,不过一个时辰的光景,它就已经彻底沦陷在喻恒突如其来的温柔里,当然还有将军府数不尽的好吃好喝,哪还记得什么飞升之路,什么潇洒人间走一回,它现在只想在将军府里当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狐狸。可能喻恒装得太好了,小狐狸还真以为他转性了,夜里缩在喻恒给它安在屋里的小窝翻来覆去睡不着,仗着喻恒现在宠它,睁着两个夜光的眼珠子一鼓作气跳到喻恒的床上,拿出打洞的本事叫他起来陪自己玩,结果一不小心作大发了。“你大晚上不睡觉在我身上跳什么大神!”喻恒吼它。这温柔公子哥的面具是彻底带不下去,喻恒坐起来就要抓它,但屋里漆黑一片,他也没小狐狸那个夜视眼,只能追它那两个发光的眼睛去抓。小狐狸一见大事不好,连忙四下乱窜着躲,生怕被抓着之后又给它绑成什么奇怪的样子。却忘了现在喻恒已经不是那个瘸的了,没能蹦跶几下,就被喻恒掐着腰压倒了榻上。“抓到你了,小混蛋!”他讲话时喷出的那一口热气正好招呼到小狐狸的耳朵上,不过黑灯瞎火的,它又一身子的毛,喻恒也不知道它哪里是哪里,只是感觉到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连着在他嘴唇上蹭了两下,然后他想也没想就一口咬了下去。谁知道就是这一口的功夫,知秋和阿玉就持着蜡烛推开门进来了,两团烛光把屋子映得昏亮,也映亮了喻恒把小狐狸按在床上咬耳朵的场面,那狐狸还特应景地嘤嘤了两声。这两声一方面是被咬疼了,一方面是真吓着了。喻恒这会儿是火也消了,睡意也消了,撑起身子坐起来,就想给知秋她们解释,结果又发现自己里衣的衣带经由刚才捉狐一战,已经全散开了,只好一边手忙脚乱地去系,一边说着,“知秋啊,你听我说……”一抬头他就说不下去,他分明看见知秋的眉眼和嘴角都有着轻微的抽搐,最让他来气的时知秋一只手捂在了阿玉的眼睛上。“我们听到有打斗的动静……”知秋磕磕巴巴地解释,后半句都没来得及说完,就“嘭”的一声,迎着风把门合了上,剩下的话从门外传了过来。“少爷您早点休息,我们不会说出去的!”屋子里又黑了下去。“妈的。”喻恒低骂了一句,起身把烛台点上,一打眼就瞧见那小狐狸正摆着一个妖娆的坐姿,提着后腿挠耳朵根,注意到喻恒在瞪它,才逐渐放慢了挠耳后根的速度,从连环蹬变成了一下一下的来,最后瞧着喻恒没有挪开视线的意思,才把后腿僵在耳根附近一动不敢动,巴巴地望着喻恒。“下去。”喻恒指着它的垫子说。小狐狸又开始嘤嘤上了,一边挪着屁股往后蹭,摆明了不愿意下去。当初落难的时候,喻恒一开始也是嫌弃它,但最后还不是把它护在了怀里,它这回也有这个信心,反正它长得好,撒撒娇总能留下的。它真的很想念在喻恒怀里入睡的感觉。“下去,你爪子太脏了,不许!……”结果喻恒那个没良心的又嚷起来,没压制住脾气还把尾调升高了不少,他怕再招来什么人,只好顿了顿,压着嗓子说:“不许上我的床!回你自己窝里睡去!”也是奇怪,他平日里叫人过来,磨磨蹭蹭你推我推的没人来,不想让人出现的时候来的倒是快。小狐狸迅速在他枕边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圆,从尾巴后面抬起眼睛小心地望着他,努力把自己显得又乖巧又可怜。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被拎着后颈毛扔下去的命运,还被砸了一句恶狠狠的警告。“再上来我就给你卖到狗肉馆去,别想回家了你!”*喻恒对小狐狸突然变得友好,一方面出于金龙宴被着小家伙救了一命,二来也和这腿伤有关。他先前觉得这是个笨手笨脚还粘人的小家伙,后来发现这狐狸傻是真的傻,灵也是真的灵,能预判危险不说,还能治伤。金龙宴这家伙可是坏了不少人的好事,尤其害惨了渊亲王,现场肯定也不止他一个人觉察到这小狐狸有灵气,保不齐被别有用心的人抓了去,下场不一定比送去狗肉馆强上多少。所以他才把狐狸走哪抱哪,连睡觉这么私密的事情都把它留在屋里,结果这小玩意儿竟然想爬他的床,简直岂有此理。他就这样怀着气和心事入睡,结果夜里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那只白狐狸化成了一个一丝不挂的瘦弱少年,五官却完好的继承了狐媚子的称号,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怯生生地望着他,似乎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朝他爬了过来,谨慎又克制地用柔软的脸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蹭,手却大着胆子从他开着的领口伸进去,在他身上乱摸,一边摸一边贼兮兮地窃笑,像干坏事得逞了的顽劣孩子。也就是在梦里,他还能像脑子被驴踢了似的,配合地把胸腹上的肌肉硬\/起来给它摸,这要是放在现实里,早把它团吧团吧扔雪堆里滚一滚再拿出来当球踢。还好梦醒的及时。但他是被吵醒的。耳边总是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他一下子惊起,以为是那狐狸又上床了,低头扫了一圈,发现没那只毛团子才松了一口气。结果一扭头,眼前就出现了个尾巴尖。他循着尾巴往前看,那狐狸是真会找地儿躺,把旁边的红木柜子上供着的佛像挤到最里面去,自己堂而皇之地占上去,还把屁股冲着他,甩着尾巴舔着自己肚皮上的毛,吧唧吧唧的声就是它舔毛弄出来的。喻恒恼火地在正对着他的两颗白毛蛋蛋上弹了一下,小狐狸一下子便坐了起来,歪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那幽怨的小眼神分明在说,我又没上床,你打我做什么?其实喻恒也不晓得自己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这带毛的动物早起舔舔毛也没什么不对的。要怪也只能怪昨晚那个梦。*府里的下人早早就察觉到小少爷今天的古怪,相互转告着在少爷身边行事务必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因为小少爷一上午的行为都相当的反常。早上也不赖床了,用膳也不挑三拣四了,闲暇时既不看画本子,也不白日宣淫了,倒是让人把荒废了很久的练场收拾出来,说要练刀,还说是这两天精力养的太旺盛了没处用。府里的伺候多年的老人儿自动就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太闲要作妖。小狐狸被喻恒用麻绳绕过四条蹄子,留下些宽松位置才绑了个死结,另一端打了个圈,挂在自己的长刀刀柄上,一路提到练场,才给它卸下来挂在了围栏上。挂的位置不高,但太为难它的大尾巴了,垂着拖地,扬还扬不起来,它只能看着喻恒连刀的身影叫唤,还没人理它。不理不理吧,它可真是只命苦的狐狸,只能干巴巴地望着喻恒练刀的身影。看着看着到还看出些门道来。喻恒的刀法属于双刀流派,而喻家向来是以长刀破佛出名,历代家主也都是单刀客,没听过谁使用两把刀的。而且江湖上双刀流派本就罕见,有也是两把刀长度和重量都差不多的,喻恒这样长短刀的组合素来少见。最让它疑惑的是,喻恒的一招一式似乎都更偏重于那柄短刀,相比之下,那柄继承了喻家花里胡哨特色的长刀,用处就局限在了大范围攻击以及格挡上。“喻恒的打法其实更像一个刺客。”连晁的声音莫名出现在小狐狸的头顶,它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他推着一座雕花轮椅过来,垫子用的还是渊亲王拿来的红底祥云图案的,骚气得很。不过那句话当然不是对它小狐狸说的,而是对旁边的知秋。第25章 少奶奶(一)“喻家的刀法怎么说好呢……坊间偶尔会有传闻说,大少爷主攻谋略,刀法上面,还是数二少爷使刀最具喻家风范,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当时看的时候太小了,只觉得特别潇洒气派,还有就是四少爷,人虽然说是书卷气重了些,但耍起刀来也不含糊。”谈起喻家那几个少爷,连晁脸上还能带着点吟吟笑意,可当目光转向喻恒的时候,嘴角就自然而然地耷拉下来。“喻恒就不行了,他就一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典型,不过打架够野,而且阴招损招一大堆,防不胜防的,本来他们喻家人都应该练长刀的,人小少爷张口就是长刀又笨又蠢,给三少爷气得够呛,打了他好几顿,但照样还是用着他那把小短刀。”他又凝神咂了咂嘴,说道:“不过那把短刀可跟他有些年头了,他干什么都用,削果皮,削木头,砍线头,上次我们在边塞他还拿那把刀剔骨肉,心真是够大的,也不嫌杀过人的刀晦气。”小狐狸翻着眼皮,看着他俩走到围栏边上就停下来,不过没有叫喻恒一声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发现它还挂在这儿。“那三少爷呢?”它听见知秋忽然发问道,“三少爷刀法怎么样?”“他啊!”只见连晁瘪着嘴摇了摇头,口吻极其嫌弃地道:“完全不行啊,额……也不是特别差的意思,只是和喻家的历代家主比起来,就显得很平凡,没什么天赋的样子,一次训练赛的时候曾经还被白念震裂过虎口,总之和大少爷比起来就是文不成武不就,脾气还大,我们都不喜欢他。”“可是他人很好的!”知秋说着,秀气的两条细眉也拧了起来,眼里也写着浓厚的不高兴,她平复了一下气息,又重重地说道:“至少对他弟弟们还挺好的。”“啊?”连晁被她突然的怒气吓了一跳,摸不着头脑地眨眨眼,想着知秋进府晚,可能不知道他们从前的事,再加上这是个主子都不让说的性子,反应激烈也是正常。于是试探地解释道:“你不懂,你来的晚,不知道喻恒以前被他那三哥收拾的有多惨。”知秋握拳的手紧了紧,咬着下唇不吭声了。小狐狸见他俩总算闭嘴了,连忙发出点动静,想表达这儿还挂着只狐狸呢!听见了它的呼唤,连晁和知秋随即低下头,并且异常同步的露出了见鬼了一样的表情。“他……他,”连晁结巴起来,朝知秋摊摊手,“他怎么又把人家给绑起来了。”知秋脸红起来,凶巴巴地道:“不要在背后讲究主子的……私人癖好。”“……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没、没什么……”*到了正午,日头晒得正足,喻恒直到里衣都湿透了,才有点停下来的意思,知秋带着侍女们相当有眼力价地一溜烟上了前去,以便喻恒从她们端着的木托盘上拿过手巾,还有叠得齐整的棉大氅。连晁推着骚气的小轮椅跟在站在一溜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侍女之后,他天生一脸凶相,走到喻恒面前时,硬是凭着鲜明的反差感吓了喻恒一跳。“瞧瞧,按照你审美特意打造的。”但他本人毫无自觉,还满脸兴奋地拍了拍椅背。喻恒睨了那椅子一眼,绷着脸不情不愿地坐下感受了一下,兴许是坐的还算舒服,脸上地紧绷感才舒展开来。“这是你的审美。”只是末了非要再替自己的审美正个名。“都行都行,”连晁打着哈哈,蹲下来和他平视,“不过你怎么突然舍得把那张弓给我了。”喻恒也朝他肉疼的笑,“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我死了,整个喻家都是你的。”一听他又开始那一番生死论,连晁的笑脸也拉了下来,骂他:“不是你年纪轻轻的,能不能没事别老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上,你也是不嫌晦气!”“我这不是怕哪天突然嗝儿屁了,我下面也没有人了,你们可怎么办。”喻恒漫不经心的说。但其实这也是他真正担心的。渊亲王能不能在燕南站住脚还难说,站住了也未必能护得了喻家上下这么些人,而且朝野之上看他们喻家不顺眼的那也绝不是一两个,心术正的他倒是不怕,最多折损点口德骂他两句,怕就怕那些没杀干净的余孽残党,不知道躲在那个阴沟里盼着他出事呢。也怪他行事乖张没教养,没能给家里这些口人积了德。“我觉得那只狐狸的出现不是偶然。”他忽然说起了那只狐狸,“这几天一直有一种感觉,感觉……好像从我出生开始就已经被卷入进一场精心策划的预谋里,现在这场戏要上演了,不出意外的话,结局死掉的人是我,而那狐狸在戏开幕时来到我身边,你说是不是老天开眼要救我一命?”“你终于相信人家是狐仙了!”连晁忽然激动起来,几乎要被热泪盈了眼眶,仿佛家里傻了多年的儿子终于治好了顽疾。“我就随口说说,那种……”喻恒敷衍着说,手上转动着轮椅两边的轱辘,把自己转了个方向,脸色忽然就变了,指着空空如也的围栏扬声吼道:“等会儿,我狐狸呢?我挂在那儿的狐狸呢!”“我给放了,你刚刚都承认人家狐仙的身份,再绑着……亵渎它狐仙的身份。”“你!你懂个屁啊!”喻恒自觉地胸腔里的气又开始乱窜起来,“给我找去!”*于是当天下午,在年味十足的青云街上。“夭寿啦!夭寿啦!将军府的少奶奶跑丢啦!”“哎?这可瞎说不得啊!自从三夫人随着她三少爷去了,这将军府都好些年没个女主人了!”“不晓得哇!刚才张包铺那儿就瞧见国舅爷府里的下人,在那儿一边跑,一边’少奶奶,少奶奶’的喊!兴许是近来刚好上的呗!”“走!咱瞧瞧热闹去!”然而在此时的将军府里。喻恒坐在正厅的家主位,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跟前儿的桌案上,脱下来的鞋子歪歪扭扭地倒在一边,知秋和连晁在台下面面相觑地对视一眼,然后迅速垂下脑袋站得叫一个标版溜直。台上的喻恒一脸败家样儿的窝在软椅上,手里一下一下地转着那把小短刀,若有所思地念叨,“少奶奶……”“谁他妈先起的这破名!”随后就立即变脸。下面连晁和知秋极快地伸出手来互指。喻恒气得将把手拍得啪啪响,“你们怎么想的?啊?管只狐狸叫少奶奶!传出去少爷我还做不做人了!”连晁小声嘟囔了一句:“以前也没瞧见你做人啊……”“犟嘴是吧!来人!”知秋微微欠身道:“人都派出去找少奶……狐仙大人了,府里就剩下锅炉房的阿公,还有正在做点心的阿嬷了。”“你俩想气死我是不是?”“不敢!”两人把头都摇成了一个频率。“我告诉你们,亲自给我盯着那帮臭小子们,逮着那只狐狸之后,别从正门进来,而且明天我要是听到有关我和那只狐狸半点瞎话你俩就给我滚去睡大街!”“是!”“听明白了还不快滚!等着少爷送你们啊!”“不过,”连晁滚出去的步伐突然迟疑了一下,他转过头神情凝重地看了看喻恒,“真的只是瞎话……吗?”“我说,给老子滚。”喻恒阴着脸,一字一顿道。可那狐狸直到太阳落山还没有找到。不过就在喻恒即将坐不住要开始新一波的发难时,一个脏兮兮的老头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开门的是后厨张叔家的小孩,府里的下人都遣出去了,小孩就自告奋勇当起了门童。喻恒一听见敲门声,连忙拉过轮椅坐上去,然后慢吞吞地往门口挪,一边清清嗓子准备骂人。特意嘱咐了别从正门走,别从正门走,这帮人胆子也是被他惯的越来越大了,连他的话都敢当耳旁风。却只听到开了门后,那小伙子忽然惊呼一声,“平阿公!”紧接着又回过头,望向喻恒,磕磕巴巴地道:“狐狸!狐狸找到了!”喻恒听完也是一愣,手上挪椅子的动作没停,只是臭脸还没来得及换一下,就瞧见一个黑炭似的玩意忽然朝他飞奔而来,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一边嘤嘤吭叽着,一边瑟瑟发抖。被叫做平阿公的糟老头子朝着喻恒行了个礼,却操着一口和他本人形象不大符合的健气声调微笑着说,“还真是国舅爷的狐狸啊,看来老朽是送对了地方。”不过他的笑容大半部分被乱糟糟的胡子盖住了,看不太出来。“你谁啊?”喻恒皱着眉头问道,手上忙着从怀里把狐狸脑袋扒楞出来,虽然这一身子白毛已经不知道被什么染成了黑的,还结了块儿,但瞅那标志性的委屈脸就知道自己家的小狐狸。“回国舅爷,老朽名唤阿平,是这明月茶楼里,说书的。”他这几句说得带点顿挫感,仔细听来确有些耳熟,明月茶楼就在青云街头上,平时一走一过都能听见这声。“它怎么成黑的了?”喻恒瞅那狐狸抖得厉害,也顾不上脏一层一层的捋它的毛看,嘴巴上一道细长的血痕,到是不算严重,主要是后腰上红出来两个棍子印,喻恒一看顿时就火了,大声逼问道:“这谁打的!”第26章 少奶奶(二)那两个印子还红着,明个儿一早估计会转成青紫色,隔着狐狸厚重的冬毛还能被打成这样,可想而知下手有多重。他一碰,那狐狸哆嗦就得更加明显,使着劲儿把自己的小脑袋往喻恒怀里拱,叫声也凄凄切切的,惹得人心肝脾胃都跟着一块疼。“这个,老朽也不得而知,只是傍晚于家中生火时,听着烟囱里好像有动静,走近一看,就见这小家伙躲在那儿了,随后抱出来瞧了瞧,发现是只狐狸。”平阿公摊摊手,慢吞吞地解释起来,“正巧下午又听说这将军府里丢了只狐狸,这才想着送上门来,也能讨点好处是吧。”说完他就笑起来,干瘪的一张老脸皱得像被人蹂躏过的宣纸。*没能找到少奶奶的连晁一行人,愣是在烟柳强行占了家酒铺,生生捱到天黑才敢回府,结果一进府门就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渊亲王留下的几百个大兵此时扫地的扫地,烧火的烧火,做饭的做饭,但至于干成了什么样,只能说是凭白给他们这些正牌下人添了不少活。并且连晁招呼他们走的时候,那些大老爷们脸上的感恩戴德也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他朝着喻恒屋里看了一眼,还黑着,想来应该不在,于是又绕到书室去,也黑着,最后在角落的浴室那边看到了些光亮。但是还没走近,就听见那边突然爆发了喻恒的吼声。“抖啊!刚才不是挺能抖的吗?”“再抖!抖!”听着内容不像是冲人讲话的,连晁屏住呼吸往近了靠去,却发现那只惹事的狐狸早就被缉拿回来了,此时刚湿漉漉地被喻恒从浴桶里拎出来,耷拉着耳朵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还抖不抖了?”喻恒没好气地吼它。他是背朝连晁站着的,从连晁的角度看去,勉强能瞧见他双手拎着件衣服挡在自己身前,那只白狐狸就在他跟前儿,把自己抖成了坨棉花团,连后面的尾巴拉成了直线在抖,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气,想来也是抖累了。直到他走过去看到了喻恒的正面,一下子就明白喻恒为何拎着件衣服挡在身前了,当即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喻恒那张昔日被爱惜有加的小白脸,还有他身着的价值不菲的绣金纹杏白色锦缎外袍,再加上脚上踩着一双喻太后亲手给他缝制的鞋,此时都被染上了灰黑色的泥点,浴室里面摆着四五桶水,由远及近地看,颜色也是由深到浅。“连晨远,憋回去。”喻恒看向他时的脸色,比走前那时候更加阴沉了。憋回去是不可能了,刀架在脖子上也憋不回去了。连晁扶着墙笑,心理忍不住这样想。阿嬷带着热毛巾来的比较是时候,抢在喻恒发飙前给他擦上了脸,正擦着一溜小侍女也垂着脑袋过来了,不用喻恒指挥,二话不说就开始各自分工收拾起现场的残局。“一群没良心的白眼狼。”但他还是抢在阿嬷给他擦脸的空隙骂了一句。连晁也笑他笑够了,凑过来说用下巴指指小狐狸,“我们不是出去帮你找它了?怎么狐仙大人回来了你也不说一声。”“你自己瞅瞅现在什么时辰了,找狐狸用得上这么长时间?把青云街翻过来都够了吧!”他现在看连晁怎么看怎么气,不知不觉地,看那只甩了他一身泥点的小狐狸可就顺眼多了,等阿嬷给他擦净脸,他便蹲下来,和那狐狸对视,看向那狐狸的眼神也是一半嫌弃,一半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