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剑客在线要饭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2
作者:鹿无骨      更新:2023-06-20 20:12      字数:9835
  秦筝大致猜得出来后来的故事走向,问道:“我娘和你约好了时辰把东西交给你,却被卫冰清发现了,灭了口是吗?”林故言点点头,写下一句话:七夫人护我逃走,身死他手。秦筝黯然道:“那雪晴为何会在那里出现?”林故言低下头写道:相约告别,宿涵比我先到一步。秦筝问道:“宿涵先到一步,发现了雪晴与人私会,然后呢?下了杀手??”林故言没有抬头看秦筝,可他瞧见,那只攥着笔的手握成拳头,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而后愤愤写下:不止。秦筝没有再问,他也知道这两个字里包含着什么意思,宿涵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让本已经离开的林故言,顾不上自己性命也要杀了他,他是男人他当然清楚。刘棠轻轻拍了下林故言的肩,他点了点头,努力镇静着。刘棠道:“秦筝,宿涵当夜应该早就在后山了,他不但看见了刘堇栀和林故言私下联系,还知道卫雪晴在山下等着他,所以行了极端之事。我猜,卫冰清在那之前已经有所察觉,告诉了宿涵在那里守株待兔,至于为何不告诉你,想必你也清楚。”林故言匆匆写下一句话,递给秦筝,殷切地看着他。秦筝把纸拿过来细看,上面还有一滴没有干透的泪,歪歪扭扭爬着几个字:替她们报仇,林某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刘棠说道:“林故言那晚从广寒山庄下来时,其实已被卫冰清重伤,当时重兵把守在山上各处,师父提前叫我们去接应才把他救了回来。百花宫有百花宫的规矩,师父答应刘堇栀最后的请求,林故言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哑药是他自愿喝下的。”林故言一直低着头,死死地攥着笔,提起卫雪晴的名字,他终于忍不住掉了几滴泪下来。秦筝不敢去想象,他亲眼所见自己心爱的人遭到凌辱而无能为力的时候有多绝望,为了故人的嘱托,他灌自己哑药,蛰伏在暗处,一直就等一个报仇的机会,这中间又有多煎熬难捱。所幸如今这些深仇大恨,有秦筝和他一起分担着了,他握了握林故言那只攥着笔还不停颤抖的手,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林故言依他所言,泪眼汪汪又很坚强地看着秦筝。秦筝说得很慢,希望他能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你放心,交给我吧!故言兄,佳人已去,节哀顺变。换个角度想,小妹一颗心交给了你,虽未过门,喊你一声妹夫不为过吧。虽然我也没有机会亲口喊师娘一声娘亲,喊师妹一声小妹了,可她们是我的家人,往后你也是。”林故言怔了一下,突然欠身给秦筝行礼,从嗓子里呜咽出一句沙哑得难辨字句的话,可秦筝听清了。“大……大…………哥………………”大哥。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不出意外也许会有污污污污的幼儿园车飞过……第80章这声大哥, 算是把他心里千斤重的仇怨爱恨都一股脑交给秦筝了,林故言自知惭愧,甚至有点自私, 可面对秦筝那张笑意柔和的脸, 他便知道,这个人是信得过的, 只要他点头了,林故言没有怀疑过, 秦筝一定是会说到做到的。秦筝抓着他的手, 不住地朝他点头, “嗯!听见了,放心!”刘棠见二人如此,也稍有动容, 冷若寒霜的脸上染着些微的惆怅,道:“此次我和故言出去,主要是打探当下时局情况,你们二人恢复得差不多了,须得好好了解再做下一步打算。”几人正襟危坐, 好好听着刘棠分析。“卫冰清坐上盟主之位, 以雷霆之势镇压了不服他的门派, 不分大小, 若有异声的都被贯上了勾结魔教的罪名, 梅庄、胜义堂等依附他的人成了当下炙手可热正在崛起的势力,不论人们是真信服他还是忌惮他, 总之如今的武林,确实是被他一人拿捏在手掌之中。”“他现在兵分三路,其一,筹谋着一举攻下断水崖,彻底铲除魔教。其二,游走各方清除反骨。其三,他还在找你们的下落,黄龙山搜寻未果,卫冰清并未就此罢休。甚至多方打听百花宫之所在,我和故言此次再去,也觉处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卫冰清只手遮天,武力压迫下人人只求自保,臣服他只会是必然趋势。所以你们二人从这离开后,需万分当心谨慎。秦筝,你虽功体恢复,可你们只有两个人,魔教如今自身难保,寡不敌众的时候万万不能勉强。”“嗯,我明白。”在百花宫过了三个多月平静安宁的日子,并没有让秦筝轻松多少,他只是不把担心和焦虑表现出来,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的种种计划都会越来越不利。刘棠转身看着温庭云,瞧他漫不经心地在一边玩着小石头,严肃道:“温谷主,魔教生死关头,我想你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黄龙山祭台那场爆炸,是卫冰清联合梅庄早早私埋下了巨半江瑟量火/药,引你们魔教入局,你们以为是螳螂捕蝉,哪料黄雀在后,到底是一时失算还是被人渗透到了内部,恐怕回去得好好查一查了。还有,魔教这次突然围剿,损失惨重,卫冰清打算亲自带兵攻去断水崖,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你恐怕需回魔教再做筹划。”温庭云听完并不惊讶,很多事都是在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但他似早已料到如此,只是淡淡地笑笑道:“刘棠姑娘可有打听到,他除了要进攻断水崖,对我教可有其他动作?”刘棠想了想,摇摇头,“魔教的人一向龟缩在崖下,并未听说卫冰清有什么其他动作。”“哦,那就好。”温庭云眼珠子机灵的转了转,偏头看着秦筝,“哥哥,接下来的打算,可有想好了?”秦筝伸手握住温庭云捏石子的手,暗示他地图成型的事暂时不要告诉别人,道:“先断了他的念想,而后,他不是声势浩大地要去打断水崖么,那便崖上见真章吧,对了子卿,苏耽和金芝语他们……”“放心,苏耽什么事都做不成,保命的功夫是一流的,我交代过他必须带着金芝语离开,想必人如今都在无忧谷了。”秦筝有些为难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苏耽这个人是否真的可靠?”温庭云明白他担心什么,安慰地眨了下眼睛道:“不可靠,可是我信他。”“这是为何?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迷/药是……”“知道。”温庭云悄悄和他十指紧扣,用了些力捏了下他,说道,“你放心,这事儿等我回无忧谷自会处理。”“咳咳咳咳!”刘翘从远处蹦跶着过来寻人,见二人手牵手头够头地黏糊劲儿,突然被口水呛到,“收敛着点,温庭云,师父要见你,现在,立刻,马上去。”“无情婆婆?”温庭云自醒过来就几乎当这号人不存在,现下突然召见,也不知有什么要紧事,恰好是二人决定离开的这档口,温庭云隐隐觉得,百花宫主似有些话并没有对秦筝说净,正好趁这个机会,他亲自去问。秦筝把他拉近,低声嘱咐着:“婆婆脾气古怪,你可别回嘴,忍一忍莫要冲动顶撞了她。”温庭云没当回事,“再古怪能有岳父古怪么,哥哥放心吧,我去去就来。”“岳父?什么岳父?”秦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什么父?你听岔了!”温庭云抬头看天,把小石头塞到了秦筝的怀里,站起来转身就要走。刘翘在一边翻着白眼催促,秦筝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总觉得这一趟出去再也没有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可以过,而自己时日无多,能陪在温庭云身边的机会越来越少,突然冒出个十分大胆且不要脸皮的念头,便硬着头皮大声道:“明天动身离开,我去跟大家道个别。子卿啊,晚饭来、来屋子后面那个温泉一起吃吧,有、有个生辰贺礼还没给你。”秦筝说完脸唰地就红了,林故言奇怪地看了看他,又盯着温庭云,像是不太明白吃个晚饭而已有什么好脸红的。不过他关注错了地方,不是吃饭脸红的问题,是什么饭需要在温泉里吃?也只有懵懵懂懂的林故言听不明白了。刘棠噎了一下,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开始发呆,假装没有听见。刘翘已经没眼看了,翻了个白眼逃离现场。温庭云起先也是一愣,按照秦筝的性子,要他主动投怀送抱是不大可能的,上次还是温庭云用了些力气把他按在桌上亲了个够,他要是没记错,秦筝一开始在身下扭扭捏捏明显是推拒的。所以当他明白秦筝什么意思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秦筝居然要洗干净等着自己,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隆重邀请他,让温庭云口干舌燥的还在后面,居然不是在屋子里,在干干净净的床上,哥哥邀请他下温泉……啧,怕不是吃错药了。为了确定秦筝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温庭云凑过去没脸没皮道,“那个,我需不需要穿个红衣服来?”秦筝憋着一张红脸,用眼神赶他走,他装没看见,又去骚扰刘棠:“刘姑娘,你们这有喜服能借我穿穿么?”“哎呀你快点走吧你!”秦筝这厢是坐不住了,脸都不要地站起来连推带搡,终于把得意忘形的温庭云给推走了。见人走远,林故言从身后拿出两坛子酒递过去,朝他笑笑,写到:平安。温庭云一路轻快地蹦到宫主屋前时,恰好看见她正在浇花水,千日红抬起头来朝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头一撇示意他跟着进屋。茶已经烹好了,千日红倒给温庭云一杯,自己品着,许久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温庭云环顾了屋里陈设,喝完了一盏茶,脑子里只有温泉,便急道:“多谢婆婆解了我身上迷/药,我和秦筝明日便走,在这叨扰数月,承蒙百花宫关照。不知婆婆找在下前来有何要事?”千日红睨着他,凉凉道,“秦筝教你这么客客气气地说几句人话?是怕我为难你?”温庭云把茶盏放下,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绕了几圈,缓缓说:“你不会为难我,同为地藏神教中人,婆婆施以援手,是你身为教众分内之事不是么,我谢你是为哥哥,而非我谷主的身份。”他转过身来,盯着千日红冷笑,“你有求于我?婆婆救命之恩在前,在下若能做到,许就答应你了,你可以说来我听听。”若只是单纯的客气,三言两语打发了也就是,不过自进屋以后温庭云发现千日红救他别有所图,这点感激之情荡然无存,也就冒着一股江湖痞气,干脆把话说开了完事儿。千日红的脸上,难得有了些许笑意,“跟你说话不费劲儿,很好。你怎么知道我是地藏神教之人?”温庭云没有正面回答她,转身朝着蒙着黑布的灵位深深鞠了一个躬,“我教最传奇的一位圣女,是百花宫的创派师祖,那灵牌上包裹着的黑布有金丝暗纹,同圣女墓穴地图上的暗纹是一致的。墓穴地图残片传到我爹手里时,上一任谷主跟他细说过缘由,这些在我小的时候就听到过了。地藏神教吸纳牛鬼蛇神为己用,却也没忘记传出教旨精髓,恰好三谷这一脉,没有断在我父亲手里,所以我比别人多知道一些地藏神教的秘闻。”千日红赞叹道:“温彦舒当年在教中高风亮节,人品贵重我也有所耳闻。算他教子有方,不过你说你知道地藏神教的秘闻,那圣女墓穴里有一个东西,若让神教的人知道了其所在,恐怕人人趋之若鹜,争得头破血流,你可有听说过一二?”温庭云撇撇嘴:“别人家的秘籍我不感兴趣,除了几本破书和点金银财宝,墓穴里还有什么?”千日红眉毛一挑,道:“黑曜圣令。”温庭云蹙眉,虽然他从未听说过这个东西,可提起黑曜二字不得不让人注意,传说地藏神曾端坐于黑曜石上,为众生承受业火炙烤上百年,魂灵不灭,肉身不毁,最终融于黑曜石,被诸神戏称是天地间最冥顽不化的一块石头,被满身罪业不值一提的生灵所缚,好端端的佛身逼成了顽石。地藏神教却把黑曜石奉为神石,更有指代第一任教主的意思。“黑曜圣令是什么东西?”千日红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化用在一个教派之中也是同理。当年教主将神教一分为九,以谷主分权治之,是取各自制衡之意,然而他并没有料到地藏神教如今在武林中已经沦为人人得而诛之的魔教,再分权治之只会自取灭亡。圣女守护的东西只此一件,若到必要时候,可用黑曜圣令统一神教,恢复教主之位。”温庭云靠回椅子上,撑着下巴道,“统一神教有理有据,九位谷主各怀鬼胎早就把教内弄得乌烟瘴气,这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不过恢复教主之位我就不太能明白,婆婆,圣女传承到墓穴里那一位就再也没有过,这黑曜圣令你想要我帮你拿到也未尝不可,不过我上哪给你找个圣女,恢复她的教主之位?难不成,是你自己要坐这个位置?”温庭云把玩着寒牙,质询地瞟过来一眼。千日红淡淡道:“就算我想,你也不会让别人坐到你头上去。”温庭云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千日红说:“你别以为我不清楚,黄龙山祭台你在后面推波助澜,把那几位让你不痛快的眼中钉肉中刺,借他人之手拔除得差不多了。不管你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报私仇,还是自己野心昭昭想一人做大,现在时机成熟万事俱备,我又何苦跟你抢这个教主的位置呢?温庭云,你就说一句实话,按你原本的计划,是不是要把其他八位杀的一个不剩,让所有人听你一人号令?”温庭云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重了些,他换了个姿势,抚摸着寒牙幽幽道:“猜对了一半,我只杀七个,留一个四谷为我所用,足够了。”“你倒坦诚。”千日红道:“赶尽杀绝对你没有好处,地藏神教面临危难,你若再扫除异己,等别人压境而来,你手下也无可用之人了。”温庭云摇摇头:“我既然一早就有此排布,婆婆难道以为我只给自己的人留了退路,别人就分不到一杯羹?”“你以为九谷的人唯我马首是瞻,真的只是怕我手里的刀么?”温庭云露出了一个深谋远虑的笑,要是秦筝看见,定会觉得这样的笑永远不会出现在他温庭云的脸上。他道:“我手里掌控着九谷的命脉,即便有一天地藏神教分崩离析,我能保证在我手底下拼命的兄弟们,出去了一样衣食无忧,后半辈子有个不错的营生,不用再为谁卖命也不必披着神教的名头苟且偷生。为着这个,他们尊我一声九爷,肝脑涂地鞠躬尽瘁,为的可不是眼前利益。”千日红打量着温庭云,眯起眼疑惑道:“你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地藏神教执掌大权之人,那你,到底想干什么?”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抱歉,幼儿园车今天还没写到,昨天甚至断更一日。感冒没彻底好全,头疼的老毛病就犯了,人的身体一不舒服就会陷入一种让人窒息的负能量里,日常觉得自己辣鸡的不要不要的,下笔就很紧张,紧张到不敢写,其实这些我昨天就写好了,不敢发,也不知道啥心态,去翻了好多心灵鸡汤,不管有毒没毒喝了好几壶了,现在稍微有点精神了又觉得都不是什么大事。嗯,第一本书,不管写成什么了都是自己真情实感用了心的第一个娃,谢谢每一个能看到这里的人。我会尽快振作!还有好多脑洞要写,什么师徒年下啊,什么王权朝堂啊,将军啊太医啊甚至太监和小坏蛋什么的!我不能萎靡!加油~第81章温庭云目光深沉地盯着婆婆沉吟许久, 道,“讨个教主当一当到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最想要的, 是把断水崖给彻底凿烂, 让外面的人可以进得来,神教的人也走得出去。”温庭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 瞅了一眼被黑布盖着的灵位,而后道:“我要正当光明地来去自由, 我要和少林武当平起平坐, 要他们心甘情愿地, 把魔教的名头,摘了。”温庭云第一次听见这些话的时候,他还小, 不明白什么是正大光明,什么是来去自由,他伏在苏峤的膝头,听温彦舒一边叹气,一边暗自发狠。那晚刘永第一次跟温谷主坦白自己是被安插进来的钉子, 当了这么多年的细作, 早就从旁观者变成了温彦舒的左膀右臂, 刘永自己也清楚, 出生入死的手足之情, 早就胜过什么正邪不两立的假话空话大话了,他相信眼前活生生的人, 而非离开胜义堂时,一遍遍被人洗脑的那些歪理。虽是主仆也是兄弟,温彦舒自是接受了刘永曾为细作的事实,也决定不再提起旧事,刘永是心甘情愿追随着他,不过因此要付出的代价,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地藏神教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入了此教,前身所有羁绊必须斩断。刘永并非什么罪大恶极之人,却甘愿承受罪大恶极的人必须承受的惩罚,温彦舒说过,兄弟能得此人,一生无憾。只是私下和妻儿在一起时,人前大气威严的温谷主,也会流露出些许的不忍和不甘心。他问苏峤:“人都会犯错,为什么有的人能悔过,而有的人一辈子要活在阴影之下,见不得光?连带着无辜的家人,懵懂的孩子,被人打上莫须有的烙印,一打就是一辈子了。”苏峤只是笑笑,叫他不要想太多。于是温彦舒说了那句,让温庭云一直记在心里的话:“断水崖阻隔了外界对教众的侵害,却也阻断了大家抬头做人的机会。名门正派也有无数腌臜苟且,凭什么地藏神教的人生来就是罪人。我想要正当光明地来去自由,我要和少林武当平起平坐,要他们心甘情愿地承认我教的存在,我想要把魔教的名头,自此摘了。”温彦舒是个太过理想化的人,他还没有完成这番宏愿,就被自己教里以烂为烂,甘愿一辈子不见光的人勾心斗角给害死了。这个死于愚忠和义气的魔教谷主,为了自己兄弟的恩仇,连带着把沉仙谷一起送入了地狱,最后落得如此下场,在世人眼里,魔教没有人情恩义,不讲伦理道德,有的只是为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牛鬼蛇神,可是温彦舒死了。除了他,还有一众愿意生死相随的沉仙谷教众,仇怨看不见也摸不着,也不是谁都跟刘永认识说过话,温庭云一直很想知道,那些给他们按着魔教名头的人在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又会编排些什么理由,让这群赤胆忠心的人再戴上点人人觉得理所应当的罪名呢?千日红听完温庭云说的这番话,愣了许久,想从他脸上的戏谑里找出一星半点的质疑,可她发现温庭云虽然笑得诡异,说这话确实是认真的。“你说……你要凿烂断水崖?”“嗯。”温庭云解释道:“看来神教也有婆婆不知道的事,断水崖最早是有石梯的,人们顺着那个石梯找到了世外桃源扎根住下才有了地藏神教最早的雏形。不是跳下来,是一步步走下来的。”温庭云着重把“走下来”三个字强调了一遍,继续说:“我去找过这个石梯,可巧了,石梯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块巨石,上面少了些什么,像是机关需要东西启动,可石梯的传闻流传至今实在太久,没有人提过有机关或是密道。”“万一,你说的黑曜圣令恰好就是缺失的那块关窍呢?”千日红勾唇一笑,那因为干涸而皱起的嘴皮上下抿了抿,“若真的是,也并非天意,这个教主你就好好的去当吧,初代教主深谋远虑,许是他早就猜到人心难测,为教众留下了这么一道后手也未可知呢……”温庭云深以为然,“好,我必如婆婆所愿,坐上教主之位,再来百花宫请您回去,接管圣女事务。”千日红摇摇头,“不必了,你若能成,还要圣女做什么。不过温庭云啊,你要做的这些事,牺牲在所难免,秦筝知道吗?”温庭云一楞,没说话。秦筝怎么可能知道,这叫他怎么开口,难道告诉哥哥,我要杀人,杀很多很多人,杀别人,杀自己人,我还要当教主,百年魔教的头头以后就是我了,还要指着少林武当的鼻子让他们点头承认我的地位。说不出口,这不是苏子卿会干的是事,秦筝绝对接受不了。千日红瞧他眉头紧锁,猜到他肯定瞒着秦筝,又道:“秦筝那孩子跟我大徒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别看表面温温吞吞人畜无害,认死理,倔得很,你要是不跟他说清楚,等他发现你在背后谋算了这么多事,不一定会再跟你携手并肩了。你还没醒的时候,他求我救你,说你是他的弟弟,认的那种,是么?”温庭云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万一千日红和赤伯一样是个沉迷啰嗦后辈终身大事的老人家,今天岂不是要聊去深夜,他还急着去找秦筝呢。“是的吧……小时候落难,是他送我回的断水崖。”千日红道:“哦,那可真是奇妙的缘分了,还好你俩少年坎坷,不然顺顺利利长大,他迟早也是你要铲除的对象。现在能彼此扶持,也是天意吧。”温庭云道:“婆婆意有所指,是在暗示我什么吗?哦对了,我还得谢谢婆婆护着我和哥哥,没把我俩强留在此处,断胳膊断手什么的,比起别人,实在是很慷慨了。”千日红一哂,“你说赤伯和林故言?”温庭云和蔼地笑笑,“我说顾元赫。”千日红脸色阴沉下来,“他居然敢告诉你,活得不耐烦了!”“是我自己猜的,他到现在都不承认,秦筝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想问问婆婆,为什么二十几年顾元赫明明活着,你不让他去找刘堇栀和秦筝,就算在这里相遇了,你也不同意他和秦筝相认。既然你都愿意救他,再成全下他们父子很难吗?”千日红冷着一张脸,道,“他勾引我徒儿,犯下如此大错,我不计前嫌救下他一命,自当要些偿还,何况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我百花宫只留女子,男人想在这里活命,做个废人最恰当不过了。”千日红抬眸狠狠看过去一眼,“对你和秦筝我确实慷慨,那是瞧你们还有些用处,没必要陪着我耗死在这里,其他男人,胆敢触了我百花宫规矩,就要付出代价!”温庭云:“……”这是对男人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代代相传,根深蒂固地根植在百花宫的人心里,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跟她多言,温庭云道:“婆婆没其他吩咐,我先走了。”千日红微微点了下头,等温庭云快离开时,朝着他背影悠悠道:“一切未必能如你所愿,望你和秦筝再入江湖,保重自身。”温庭云脚步一顿,门帘掀了一半儿,透了些柔柔的光进来,他侧过一半脸,神色是淡然冷冽的,只轻轻点了下头,便退出去了。竹屋后面确实有一池温泉,泉边栽着花树,点点落英飘在水面上,蒸腾着热气,秦筝却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他在等人。而且极度焦虑和紧张,明明今日和哪一天都一样没有什么特别,可自他硬着头皮发出了邀请之后,就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了。他秦筝,一个堂堂正正的七尺男儿,居然当众,邀请自己曾经带大过的弟弟,干那事儿。不知旁人听见,会不会以为他已经搓手等了很久,急切地想要把自己给送出去。现在也不知该像秦家还是顾家的列宗列祖道歉,反正自从离开广寒之后,他这张从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皮就不值钱了,他也没什么稀罕的,丢惯了才觉得面子无甚要紧,虽然说出口的那一刹那还是脸热心跳想找地缝钻一钻。不过,想到人这辈子这么短暂,宁愿疯狂过一次,不想给两个人都有遗憾。于是只好干了他这辈子最尴尬的一件事。可是等了三四个时辰,温庭云都没来,饭菜搁在桌上早就凉了,秦筝亲自下厨做的,酒是林故言特意带回来的女儿红,他又枯坐了一会儿,焦虑得直抖腿,又盘腿去水边坐了下,被热气蒸得差点就睡着了,实在憋不住了,只好舞剑解闷。有美酒作陪,剑意随性而起,秦筝在层层叠叠的花枝间,来回刺破着迷蒙春意,却让自己一颗焦虑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反倒是酒意上头,想起温庭云的笑颜就忍不住唇角勾起。不论初见还是再遇,一帧帧画面从脑子里闪过去,如今想来,都跟沁过一道蜜似的,怎么想怎么甜。……拍案惊奇里那个一身黑衣,独自一人同说书人据理力争的温庭云,向又脏又狼狈的他伸出了手。他说:“既是志同道合之人,在下想邀公子过来品茶,不知可否赏光?”笑起来能看见小虎牙,他还说:“还是秦筝这个名字好听。”……秦筝回身旋转直上,轻巧地坐在了一根树枝上晃着腿,仰头喝下杯中酒,又把杯子准准地滑回了桌上。自己也是个不会轻易落泪的铮铮男儿,却在跟温庭云坦白时,流了几滴泪,他记得温庭云慌了,抱着自己说:“以前我难过的时候,你会背我去街上买甜糕吃,还诳我说哭着吃甜糕会变味,吃多了辣嗓子眼就要发烧,发烧了就要喝苦得倒胃的药。我竟然信了,每次吃甜糕都要调整情绪,心平气和的吃,生怕它会突然变成辣的。”“现在子卿长大了,知道甜糕就是甜的,吃了辣嗓子的那些是你拿回家偷偷洒了辣椒面骗我的。可我现在只吃撒过辣椒面的甜糕,因为我知道难过的时候有人担心牵挂,我就不是一个没爹没娘没人疼的野种。”温庭云握紧秦筝的手道,“你又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啊。”……“我还有你呐。”秦筝一边回忆,一边喃喃念叨着温庭云的只言片语,只觉得脑子更加热了,他又看了看来路,依旧没有半点人声。秦筝握着剑,接住了一片轻缓下坠的花瓣,担在剑尖上抬到鼻尖细闻,不论再见还是初遇,这个人就像一片自带暗香的落花,在他心池荡漾出阵阵涟漪,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搅弄出了波澜,当他觉得已到非此人不可的地步时,波澜已是骇浪,在他不大不小的心里翻起波涛汹涌,早已是他浑浑噩噩里唯一的清明。他想了许多,第一次意乱情迷的亲吻,他把温庭云推开了。第一次措手不及的表白,他又把温庭云拒绝了。害得自己躲在屋檐下,偷了一张他写给自己的小情诗聊以慰藉。歪歪扭扭,满是深情。——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秦筝又回到了桌前,一杯杯喝总不尽兴,他索性倒满了自己的酒壶,脚尖一点又飘飘然回到树上,迷迷醉醉雾里看花起来。那些勾起人欲望的瞬间,早就在秦筝还懵懂无觉的时候提醒着他,这个人是他心底一直飘荡着的那瓣桃花,更是能暖住周身的一壶烈酒。他爱这朵花,更想要这酒。他真心实意的,想要拥有这个人,想要被他拥有。“哥哥?坐那么高,瞧我呢?”温庭云又穿上了他那身全黑的劲装,没系披风,肩宽身长地缓步走了过来。他束着一条皮带没挂任何坠饰,显得腰身更加紧实纤细,小皮靴收紧在小腿上,这么笔挺地站在树下抬头望着秦筝,当真是个美轮美奂的画面,秦筝看花眼了,酒意又打头,滑了一下,险些栽下去,温庭云反应很快,掠到他身边一手把人揽在怀里,盘起一只腿笑眯眯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