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大少》TXT全集下载_9
作者:迟小爷      更新:2023-06-20 19:16      字数:9731
  赵万钧声音森冷道:“跟我这打马虎眼呢?”六子立马摆手,一脸滑溜溜地笑:“您可是官面上响当当的大人物,我就是一替冰爷盯差事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能跟您叫板啊。”六子说这话的时候故意着重了“冰爷”二字。见人不识抬举,赵万钧不再废话,直接掏出手枪抵在六子额头:“说。”冰冷的枪管泛着寒光,六子双膝实打实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哪里想的到赵万钧听到“冰爷”还拔枪,他不敢再打太极,两股战战,举着双手抖道:“您,您要找的人,他睡了冰爷女人。”赵万钧把枪往前狠狠一抵,咬牙切齿地问:“你说什么?”“是,是他自己个儿犯浑,怨不得谁。”“再他妈废话老子一枪崩了你!”赵万钧拉开枪栓朝地面开了一枪,台阶上的瓷碗被崩得稀碎。六子吓得滋啦一下,终于还是尿了裤子,平时再不要命的人,也没几个敢在荷枪实弹下不要命。“我最后问一遍,人在哪?”*沈惜言被六子扔在这间小仓库里饿了整天,还挨了打,再加上迷.药的余威,连动根手指头的劲儿都使不上来。他活了十九年,还从未受过这种苦,也压根摸不清这世道。他不是没想过先用钱稳住六子,等出去了再想办法,可他就是憋了一股气,不能妥协。别的事他都能屈伸,唯有这事他认了死理,不然等他出去第一个没脸见的就是九爷,至于为什么是九爷,他一时还想不清,也没力气想清。浑浑噩噩间,他突然听到外面一声枪响,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他耷拉着脑袋,从眼皮缝隙里看见一双漆黑锃亮的皮鞋。他心弦一颤,努力往上看去,眼前赫然一个逆着灯光的高大身影。“九……”沈惜言一个字卡在喉咙口,哽咽出声。赵万钧原本怒气冲冲的脚步猛然顿在那,随即胸腔都剧烈起伏了起来。眼前的沈惜言团在角落里,被反绑了双手,扒光了衣服,只有腰间系了一条枕巾,白瓷般的皮肤上缀着零星淤青,眼尾一抹脆弱的红。这哪里还是他心心念念的带刺小玫瑰,他还没来得及捧手心里,竟被人糟蹋成这样。赵万钧两步上前,捞宝贝似地将人往怀里用力一搂,抬手就要冲追进来的六子开枪,沈惜言害怕地往他怀里躲了一下,他堪堪停住了扣动扳机的手。小家伙还在呢,开枪崩一屋子血,还不得把人吓坏了。赵万钧一句话没说,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扯了台布裹在他身上,出门的时候一脚把妄想阻拦的六子踹出三米远。沈惜言紧紧揪着身上的台布,思绪迟钝地瞪着天上的月亮,原来外头天都这么黑了。他把今天一整天的太阳都落下了。从后院仓库到汽车的一路上,沈惜言一直瑟缩在九爷臂弯里,一动也不敢动。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九爷,面色铁青,满脸杀气,让他害怕却莫名心安,至少九爷脾气再大也不会欺辱他,最多可能会嫌弃他,然后远离他……窗外月朗星疏,整条胡同的死寂同车里连成一片,只有夜色深处偶尔几声猫叫。沈惜言知道九爷现在正在气头上,可一想到六子他们可能已经在九爷面前构陷了自己,他便说什么也忍不下去了。“九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来就……”沈惜言咬着牙,说不下去了。多丢人呐。赵万钧低头看着沈惜言眼里的泪花,心里头的火“蹭”的一下,就快憋不住了,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哄人的话:“有什么想说的以后再说,说什么都成,我听你讲个够。”“我没睡那女的,他们都是骗子,找我讹钱。”“知道了小东西,你安心眯瞪会儿,睡醒就到家了。”“我怕你生我气……”沈惜言执拗地看着九爷,即使再累再困,也不敢就这么轻易闭眼。赵万钧一颗坚硬如铁的心都快碎了,沈惜言每说一个字都像把带刺的小锤子,全往他心口上招呼,边砸还边划拉。他凑到沈惜言耳边,低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嗯?”“那天在欢乐厅,你说要把我逮起来,关我禁闭。”“那我也说过不会让你受委屈,忘了吗?”赵万钧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轻捏着沈惜言的后颈,“是我没护好你才对,你都没怪我食言,我哪能怪你呢。”沈惜言没说话,直接把头埋进了九爷怀里,憋了一整天没流出来的眼泪统统蹭在了九爷胸口上。<第27章沈惜言还以为九爷说的“到家”是到严公馆,没想到居然是九爷府上。赵万钧抱着沈惜言大步走进宅子。“爷,您回来了。”管家席贵听见动静,立刻沏好茶上前迎接,没成想九爷竟抱着个人进来。怀里的人裹着花布看不清脸,只露出一块白皙的肩,九爷脸色不大好看,席贵也没敢细瞧,欠身给九爷让道。赵万钧吩咐:“把洗澡水备好,叫席嫂做几盘垫肚子的点心拿厢房去。”“好嘞爷。”“我想吃粥,甜的……”“再做碗桂花甜粥,多放点儿冰糖,小家伙爱吃。”席贵低眉应声,心中却惊讶不已。九爷抱回家的,居然是个男人。洗澡水很快就放好了,烧水期间,沈惜言一直裹着台布缩在沙发上九爷想看伤,在旁边劝了好几次,他都当宝似地不肯把台布取下来。沈惜言本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却最怕在九爷面前丢人,他只要一想到方才在仓库里,九爷把他看了个精光,就觉得臊得很,这会儿说什么也不能再来一次了。席贵从屏风绕出来:“爷,水好了。”“快洗澡去吧小家伙。”赵万钧拍拍沈惜言的后背,摸到了一手轻颤,和那日在火车站第一次搂住他的感觉一样。“那你呢?”沈惜言看着赵万钧,眼底的恐惧还未完全消散。“我在这儿守着你。”席贵站在一旁只觉得心惊,他做了赵家这么多年的家仆,还从没见九爷对谁这么温柔过,就好像声音稍微大点儿都会把人吓到一样。不过,这小公子席贵也是见过的,一个月前来这儿找过九爷,他当时直接让人去香园找,压根没想到他竟与九爷有如此深的交情。沈惜言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披着那块破台布往屏风后面走,由于腿软,步子有些吃力。看着沈惜言软绵绵的背影,赵万钧忍不住想上去扶,最后还是让沈惜言自个儿进去了。沈惜言才十九岁,正是好面子的年纪,凡事都爱自己做主,不能跟得太紧了。赵九爷烦躁地点了支烟,半根抽完,这心里的火非但没压下去,反倒又窜上来了。是,人是救回来了,却也伤了,不是全须全尾了。他赵万钧平日里被全城的人敬一声“爷”,如今倒好,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竟让金贵的小少爷在他地界受了如此大的屈辱。赵万钧起身去书房拨了个内线出去,重新给枪上了子弹。走之前,他吩咐席贵在屏风外头候着,无论沈惜言有什么需要都必须给人办到。*汪家院内,原本安静的气氛突然被一连串拍门声打破,似要把那实木大门破个窟窿。“谁啊,别敲了别敲了。”“活腻味了?冰爷的大宅也敢横……”仆役嘀咕着,不耐烦地打开大门,一群拿枪的兵二话不说鱼贯而入,直接越过垂花门,在内院列队排开,足足有十多个人。“哎哎,你们干嘛的!”仆役追上去,整个人都吓傻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正房门口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赵万钧是最后进来的,身旁的勤务兵提溜着鼻青脸肿的六子,正好跟急忙出来看情况的汪艾冰打了照面。赵万钧示意了一下,勤务兵松手,六子惨叫着扑跪在汪艾冰脚边。汪艾冰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主儿,看到眼前这阵仗也只是稍稍愣了一下,转而便向赵万钧恭恭敬敬作了一揖:“九爷,稀客。”“你的人?”“是我天桥赌场一盯差的,他犯事啦?”几个正在厢房打牌的年轻姨太太听见响动,全都跑出来瞧热闹,一看竟是九爷来了,纷纷生出些女人的春心来。六子本能想跑,可四周都是拿着枪的铜墙铁壁,压根跑不掉,他只好转而抱住汪艾冰的脚,哀嚎道:“冰爷,都怪那叫沈惜言的昨儿夜里胆大包天,强迫了如慧小姐在先,我也是替您教训的人,您要替我做主啊。”厢房门口的五姨太“噗嗤”一下笑出声:“哟,合着这事儿是那胭脂胡同的小蹄子闹的?”六姨太抚着玉镯子道:“早跟侬讲,狐媚子心思多的呀。”“都给我闭嘴,崩散德行。”汪艾冰喝住七嘴八舌的姨太太,一抬脚,将六子狠狠踹到一边。他扯着一张老脸呵呵笑道:“水性杨花的娼.妓罢了,谁睡不是睡?九爷大度,犯不着跟下人一般见识。”“他伤了我的人,你说说是犯得着还是犯不着?”按岁数,汪艾冰都大了赵万钧近三轮,永定门外横行的混混一半都是他的人,饶是如此,他还得忌惮着赵万钧。虽说赵万钧不走黑道,可他手下那些兵端着的枪杆子,可不管你是黑道还是白道。汪艾冰继续赔笑道:“九爷您消气,都说您鉴字赏画造诣颇深,我这有幅刚送来的唐朝名画,本想着赶明儿拿去您府上请您替我赏赏。您来得巧,要是看上您就收下,就至于这不长眼的东西还是交给我来办吧,免得劳驾九爷动手。”他是怵赵万钧,但也不能由着人闯进他家里办他的人,这要说出去,他在道上的老脸都丢尽了。赵万钧冷笑一声:“老子办儿子,主人打狗,跟这儿讲笑话呢?”“看好了。”赵万钧拿过旁边一个兵的枪,直接对六子连开几枪,当着汪艾冰的面断了六子一条胳膊。血一下溅了老远,吓得几个看热闹的姨太太顿时惊慌大叫乱作一团。六子凄厉的哀嚎响彻汪宅,汪宅的打手们纷纷抄起家伙什想要围攻上来,被表情难看的汪艾冰抬手按下了。赵万钧面不改色道:“片汤话免了,把你女人和走狗都给老子看紧点,不然这么好的四进大宅,蹚平了可惜。”说罢转身离开了一片狼藉的汪家。今夜这院里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枪声一响,消息自然能不胫而走,过了今晚,各条黑.道上必然就全知道了——四九城有个从金陵来的沈先生,是九爷捧在手心的座上宾,谁都动不得,即便是冰爷的人都不行,除非,用一条胳膊来换。第28章沈惜言泡在热水里,浑身的酸痛好像一下就散开了一样,浴桶边沿挂着两包上好的活血化瘀药,是赵万钧特意吩咐席贵放进去的。沈惜言算了算,今天竟是来北平整整一月的日子,才短短三十日罢了,他就被九爷连番保了四次。他真不知是该反思自己太能惹事了,还是感叹九爷太神通广大了。九爷简直是他命里的救星,是老天专门派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无论他遭遇怎样的险境,九爷都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到他,保护他。与九爷相识,完全可以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际遇中排上号。又或者说,排得上头号。氤氲的水汽中,沈惜言想九爷想得迷迷糊糊,最后慢慢忘了自己用的是别人家的浴桶,在水里足足泡了半个多时辰才出浴。只见席贵还候在外边,而九爷却已不在了。沈惜言四下望了望:“九爷呢?”“回沈小爷,九爷办事去了。”“办什么事?”席贵笑了笑,闭口不言。沈惜言也不好再追问,可这心里头却总是惴惴不安的。他犹豫了一阵,还是问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席贵笑笑:“这地界,没九爷摆不平的事。”见沈惜言没问题要问了,席贵便道:“吃的和被卧都张罗好了,您不如先回房歇着,吃点东西等九爷回来。”九爷不在,沈惜言一时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便跟随席贵来到厢房,门还没进呢就闻着香味了,他肚子应景地叫了两声,汹涌的饿意顿时席卷而至。待席贵退下后,他压根顾不上烫,扑上前一连灌了三四口热粥。甜丝丝的桂花味顺着喉咙下肚,他眼泪都差点儿出来了。还是甜的好啊,那样的苦,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了。沈惜言边想边往嘴里塞了个春卷,把委屈团巴团巴往肚里咽。这儿对他来说,可真不是个太平的地方,除了遇上九爷,几乎一路都在走“背”字。他大约是和这儿犯冲吧,或许再过几日,他就该回家了,但他却不愿去想那一天的到来。如果九爷是金陵人多好啊,偏偏这北平与金陵相隔千里,那可是望穿秋水都望不断的距离。*赵万钧回家的时候,一路上心心念念都是家中那个小少爷,催得司机的车速也比平时快了好几倍,好在夜里外头没什么人。他一进院门就直奔着厢房去,半路突然想起什么,回身问门口候着的席贵:“席贵,我身上有血没有?”“回爷的话,脖子上有点儿。”有血可不成,赵万钧打算先去洗把脸,可路过那间亮灯的厢房时,还是忍不住收了脚步。他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黄晕的光下,沈惜言正坐在桌边吃东西,鼓鼓囊囊塞了满嘴,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显然是饿坏了,一点儿也没有先前在番菜馆里繁赘的规矩。赵万钧看着仓鼠似的沈惜言,忍不住笑出了气音,一下就被沈惜言听到了。“九爷!”沈惜言扔了手里的筷子起身,满眼欣喜地想去开门。赵万钧把门拉住不让他开:“回去吃东西。”“为什么?”沈惜言想从门缝往外看,被赵万钧遮住了。“听话,别看我,不然害怕。”沈惜言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心脏一沉,颤声问:“你杀人了?”“没杀。”沈惜言抿唇,小声道:“你没杀人我就不怕。”赵万钧勾唇笑了笑:“是吗?可我杀过人,而且还不少。”“我知道的,九爷是英雄……”赵万钧这下算是完全懂了,合着他没寻思错,这小少爷还真是个只敢听不敢看的。“成,你知道就好,我先去洗个澡,过会儿来找你。”听着九爷远去的脚步,沈惜言“哦”了一声,一个人在门边站了许久,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连点心都差点咽不下去。九爷该不会是要找他兴师问罪吧?九爷进门的时候拎了个小箱子,沈惜言还没来得及问那是什么,就被九爷指着床道:“趴这,衣服撩起来。”沈惜言一惊,死死捂着胸襟问:“你要干什么?”“上药,不然你想要我干嘛?”赵万钧打开箱子,里面琳琅满目的药瓶。沈惜言脸上一热,暗骂自己反应过度。他俩都是男的,怕什么?若是扭扭捏捏的,反倒不自然。于是,他直接脱了上衣,往床上大咧咧一趴:“有些伤处我自己够不着,劳烦九爷了。”赵万钧寻思着沈惜言是个薄脸皮,还打算哄两声的,压根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大方。沈惜言趴了半天,见身后还没动静,便疑惑地回过头,对上了赵万钧骤然深沉的眼。“九爷?”“往后要是有别人叫你脱衣服,可不准像刚才这么随便。”沈惜言纳闷道:“为什么呀?”他不明白九爷为何突然用这般严肃地口吻对他说话,这衣服可不就是九爷让脱的吗?现在他脱了,九爷倒像是不乐意了。九爷的心,比海底针还深。他默默腹诽。“没为什么,听话。”“唔,好吧。”沈惜言点点头,他刚从困境脱险,人还没完全缓过来,本能地相信和依赖着赵万钧,他甚至忘了自己究竟是因为谁才会去清音馆看姑娘,以至于碰上六子和花如慧那对狗男女的。赵万钧看着再次乖乖趴好的沈惜言,心说操.了,小东西前几日才刚和他张牙舞爪地顶过嘴呢,他好不容易接受了这朵带刺的玫瑰,好家伙,一转眼又变回了原来的小鹌鹑。可甭管是玫瑰还是鹌鹑,这小少爷都太纯了,纯得连眼神都干净透明,明明生于俗世,却好像从未被世间蒙尘,一下就能望进内里。这样的赤子稚气本该是皎洁无欲的,到了沈惜言身上,偏偏成了勾人不自知,好在人还是挺乖的,知道听好话。沈惜言的伤主要集中在肩背一块儿,赵万钧往手心倒了治跌打损伤的药油,揉.搓出温度之后轻轻覆在沈惜言的皮肤上。后背突然被人触碰,沈惜言下意识颤了颤,觉得有些痒,但又不好意思叫九爷帮忙挠一挠,只好咬牙忍着。“疼?”沈惜言摇摇头:“不疼。”沈惜言这会儿是真不疼还是假不疼,九爷不知道,但白玉皮肉玲珑骨,这般金贵的身子,落下这些伤痕的时候一定是疼的。赵九爷看在眼里委实不落忍,心头的火又燎了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那狗杂碎的另一条胳膊和双腿也卸了,然后扔去荒郊野外喂狼。换做以往,他说不定早就这么做了,哪忍得住这一阵又一阵的火,但如今身边多了个小少爷,自然要顾忌些,他担心小少爷知道了会害怕。沈惜言枕着胳膊问:“九爷,方才你身上的血,是你的,还是……”“狗的,废了他一条狗腿。”九爷的声音如同灌了寒气一般,沈惜言打心底起了个寒颤,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表情。他趴在枕头上,稍稍回想了一下九爷平日里对别人的态度,又想起青鸢那日说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九爷好像只有在他面前,才是他认识的那个九爷。所以,到底哪一个九爷才是真的呢?只要一碰到关于赵九爷的事,沈惜言原本鬼灵精怪的脑袋瓜儿一准想不明白。沈惜言一动不动趴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扭动了两下,不知是不是药油的功效,他总感觉九爷的手掌所到之处都会起一阵热辣辣的感觉,倒也不是痛,就是一种从身体里迸发的躁动,由于被什么堵着,横冲直撞出不来,唯有九爷发梢未干的水滴在他背上的时候才能稍稍缓解一些。那水珠落在沈惜言白皙的皮肤上,结成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给白丝绸点钻一样。手中的触感滑腻柔软,赵万钧凌厉的眼中明明暗暗了许久,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放弃一直引以为傲的自控力,直接把事挑明,把人给办了。“热不热?”“有点儿。”赵万钧伸手推开了窗户,让夜来香的味道飘进来,带走房里的燥热。沈惜言嗅了嗅花香,压根不知身后的男人正打着什么如狼似虎的主意。夜风徐徐吹拂着,赵万钧被枪管磨得粗糙的大掌在沈惜言光滑的背上极富技巧地揉着药,从肩头滑到腰际,带出一路酥麻。沈惜言舒服得恨不得连脚趾头都蜷起来了,鼻子里偶尔发出哼气的声音,慢慢的,连眼皮子也开始沉重了。白天被人折腾坏了,沈惜言压根挡不住困,睡意正盛的时候,突然想起还没给严家报平安。他猛地睁开眼,一骨碌爬坐起来。“哎呀坏了坏了,我怎么把要紧事给忘了!”“什么事?”赵万钧把衣服披在沈惜言身上,替他扣上了扣子。“我忘了给严伯伯和书桥他们说一声了,我昨天没回,今天又没回,他们一定在找我。”“我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你告诉他们我被……”“我跟他们说,你这两天一直呆在我这。”赵万钧说着,刮了一下沈惜言激动时皱起的鼻子。沈惜言捂住鼻子,心想九爷真周到,什么都替他想好了,但就是老爱把他当小孩一样动手动脚。“九爷,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拿我当小孩儿了?”沈惜言心里藏不住事,想的话都到了嘴边。赵万钧哑然失笑:“合着你以为我这段时间是在替你爹养儿子?”“没。”沈惜言脸一红,否认了。十几二十岁的人都不爱承认自己小,他也不例外。可有一点他得承认,九爷对他好,甚至比他那位终日繁忙的父亲还要周到,毕竟他爸这么多年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不知道。赵万钧拍拍床铺:“躺下,咱俩聊会儿。”听九爷这么一说,沈惜言也觉得累得很,便躺了回去,赵万钧把灯关上,只留窗外一盏皎月。赵万钧撑着下巴问沈惜言:“那你呢,把我当什么?长辈?”“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是我上辈子、这辈子和下辈子加起来都只能遇上一回的人。”沈惜言侧躺着望向九爷,清澈的双眸盈满如洗月华,一下没盛住,汩汩跌进了九爷心中,一滴便溅起波澜。能在小少爷这儿获此殊荣,赵万钧畅快地笑了两声,摇头道:“那可不行。”“怎么不行?”沈惜言有些着急,还以为九爷不乐意听他这么说。赵万钧笑意更盛:“光这辈子当然不行,赶明儿我去佛堂知会一声,就说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让你遇上我。”沈惜言撇撇嘴,只当九爷又在逗他玩呢。“九爷,席贵说你刚才办事去了,办的是六子吗?”沈惜言虽然单纯,却也通透,这些根本瞒不住他,赵万钧正是知道这点才没有真正下死手。“嗯,这事你以后甭管了。”沈惜言忧心忡忡道:“你跟他不是一条道上的,我怕你替我出头会有麻烦。”赵万钧闻言有点惊讶:“小家伙,懂的还真不老少。”“我什么都懂,他污蔑我的时候我就全懂了。”“我今晚不光是替你出头,也是替我自个儿出气。”“九爷气什么?被抓走的又不是你。”“我的人被不长眼的东西欺负了,你说我该不该气?”“什么样的人才是你的人?席贵是你的人吗?你二哥是你的人吗?青鸢也是你的人吗?”沈惜言连珠炮似地问出来,赵万钧却但笑不语。没得到回答,沈惜言有些失落,他闷声道:“你既然救了我,怎么不问问我今天发生的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那你凭什么相信我?倘若我真犯浑睡了那女的呢?”“那我就把你逮起来,使劲儿罚你。”“你看吧,你还是要把我逮起来。”沈惜言“哼”了一声,眼皮不一会儿又打起架来,那纤长的眼睫毛如同翩然花丛的蝶翅,颤动流连,最后安歇在缠绵的月光中,留下一串细小均匀的吐息。赵万钧拉过毯子,轻轻搭在了沈惜言肚子上。第29章赵万钧离开的时候给沈惜言窗户留了条缝,沉醉的小熏风卷着窗帘吹了半宿。沈惜言半夜口渴难耐,迷迷糊糊下床找水喝,听到外面有声音,便出门去看,眼前两道院门竟赫然洞开着,像两张黑洞洞的大口,夜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此时明明是盛夏,他却觉得浑身阴冷无比,如冰霜附骨。他走过去,刚想关门,脚腕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一下把他甩出大宅外头好几米远,他回头一看,正对上一张“嘶嘶”吐着红信的脸。那花如慧竟化作蛇妖要绞死他!他惨叫一声,连滚带爬站起来玩命地逃跑,好不容易才将花如慧甩开了。阴风阵阵,沈惜言站在空无一人的长街上,他气喘如牛,腿肚子打颤,还没能消化方才发生的可怖事情。这时,身边突然传来异响,沈惜言猛然抬头一看,自己居然跑到了金陵城的瞿宅门前,转眼,大门被撞开了,跌跌撞撞跑出来的那个人居然是苏宴笙!“宴笙哥哥,你还活着?”沈惜言恐惧的神情化作万分惊喜,可苏宴笙却像压根没看到他一样,神情惊慌。沈惜言正要上前,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从瞿宅追了出来,月光下,瞿府的瞿老爷变成一头青面獠牙的巨口恶鬼,将试图逃走的苏宴笙一口拖了回来。沈惜言捂住大张的嘴,眼睁睁看着瞿老爷一边大骂苏晏笙是怪物,一边将苏晏笙的双腿撕咬进腹中,嚼得血肉横飞,嘎吱作响。沈惜言吓傻了,浑身筛糠似地抖,直到被瞿老爷发现:“好极,又一个怪物。”说罢,瞿老爷张开滴血的獠牙向沈惜言扑来……“救命啊!九爷救救我!”沈惜言凄厉大喊着坐起身,面前一张镶在衣柜上的玻璃镜子映照出他惨白阴森的脸,他刚从噩梦中醒来,又差点儿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个半死,一不留神就滚下了床。很快,屋外就响起了有力的脚步声。赵万钧一推门,看到的就是抱膝蜷缩在角落里的沈惜言,月光打在他毫无血色的面上,一脑门的虚汗。赵万钧两步上前把人从地上搀起来,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怎么了这是?”沈惜言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仿佛在滚烫的业火中亲临了地狱一般,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颤声道:“我,我做噩梦了。”“什么噩梦给吓成这样?”赵万钧抬起沈惜言的下巴瞧了瞧,替他抹去脸上的汗珠。沈惜言咬着牙,根本不敢把梦里的东西说给九爷听,如果说了,他那难以启齿的坏心思就全露馅了。见沈惜言守口如瓶地望着自己,赵万钧点头道:“不想说就不说,噩梦醒了就不怕了,继续睡吧。”他说着就要把人往床上扶,却反被沈惜言抓住了胳膊。“等等九爷,我今晚,能换个地方睡吗?这面镜子我有点怕……”沈惜言说着说着,声音变得细如蚊呐,最后连眼神都闪烁起心虚来。赵万钧思忖片刻:“现在收拾房间费周章,换我那儿去吧,我过会儿上你这睡。”沈惜言几乎是不假思索道:“那麻烦九爷了!”“不麻烦,走吧。”沈惜言点头如捣蒜,生怕九爷反悔了,可他脚步还软得很,半个身子都靠在九爷臂弯。赵九爷搂着人往前走了两步,趁沈惜言没注意,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喂!”沈惜言被赵万钧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闷声道,“你又拿我当小孩了。”“只有像你这样的小家伙才不敢一个人睡觉。”沈惜言刚想反驳自己怕的又不是一个人睡,结果一出门发现席贵和席嫂居然也在外面的回廊候着,他瞬间觉得自己丢人丢大发了,赶紧把头埋在了赵万钧肩头……里外黑灯瞎火的,沈惜言看不清主卧的摆设,只知道床很大,他对着窗外的月亮侧躺了一会儿,直到月亮被云层遮住才慢慢回过味来。自己居然,居然鸠占鹊巢,理直气壮地睡到九爷床上来了!试想若换做是他,有个人半夜三更说要跑他床上睡觉,他一定不乐意,兴许还会生气。他悉悉索索翻过身来,却发现九爷居然没走,正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呢。“还没睡着,小脑瓜想什么呢?”九爷唇边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看上去不大像生气的。可九爷真实的想法,谁又能完全猜得透呢?九爷有城府,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