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50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4      字数:9809
  蓝世仙说:“我与子瑜合谋,必叫燕军大败!”方子瑜感慨:“先生之言,大快人心!”李景隆大军进往白沟河的消息很快传到燕军将士耳中,朱棣急召战前会议,帐前站立的有自家的朱高煦朱高珞苏小难,大将张玉朱能丘福陈亨马和等,道衍坐在朱棣一侧。朱棣之语,慷慨激昂:“诸位将士,李景隆志大而喜专,方子瑜才高而无谋,郭英老迈退缩,吴杰懦而无断。数子皆匹夫,还惧他作甚?南军漫散无律,击其前而后不知,击其左而右不应,多又何益?今南军将帅不专,政令不一,纪律不肃,分数不明。往者郑村坝之败,如风行草偃,其士卒非不多也。将乃三军之首,将志若衰,三军之勇皆溃矣。李景隆兵甲虽多,粮饷虽富,适将为我军之军资耳。尔等秣马砺兵,听我指挥,必败李景隆!”张玉请缨说:“末将愿为先锋。”朱棣说:“好,张玉为先锋,定叫李景隆胆寒。只是你虽猛,奈何不敌李景隆六十万大军,各位可有良策,一击破之?”朱高煦说:“不如像郑村坝那般,一起杀过去,杀他个天翻地覆才好。”朱棣仿若没有听见,朱高珞才说:“依孩儿之见,采取去年父王缓兵辽东之计,不撄其锋芒,等李景隆的大军全部到达白沟河,他必会分众伐之,那样我们奇变随用,步步蚕食他。”朱棣说:“今日不同往日,若让李景隆会师白沟河,将对北平有巨大威胁,所以我们要在他们赶来白沟河之前一举消灭他。”又望了一眼道衍,见他瞑目不语,转眼望向苏小难。苏小难说:“父王,我这计策不知行不行,父王可叫张玉将军埋伏在白沟河附近,李景隆必派先遣部队到达白沟河,父王可再派一支劲旅赶往白沟河,正好来个前后夹击,我想李景隆听到先遣部队挫败,必会减慢进军日程,我们就再商议下一步走向。”朱棣喜悦之色浮于面首,余光一瞥,见道衍睁开眼来,当下说:“小难之计最合我意。张玉听令,你领先锋在白沟河附近埋伏,等待李景隆先遣部队进入白沟河,见机行事!” 张玉得令而去。朱棣又令:“高煦高珞小难随我出征,朱能丘福留营接应,日落之时,准备庆祝!”各人整军待发,帐内只剩朱棣和道衍二人,朱棣便问:“大师,今日何以一语不发?道衍说:“殿下,刚才你在说出征辞时,可少提了一个人。”“什么人?”“老衲的师弟,蓝世仙。”“蓝世仙?他也来了北平么?”道衍说:“据老衲所知,蓝世仙这次来北平,可是专门对付殿下来的。”朱棣说:“想必他也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道衍说:“殿下万不可小觑他。给李景隆六十万大军,他也闹腾不了什么,可要给蓝世仙六千人,也足以令殿下头疼了。”朱棣说:“大师未免太瞧得起他了。”道衍微微一笑:“望殿下谨慎行军,小难计策虽好,但难保蓝世仙更高一筹。”朱棣说:“蓝世仙竖子,若遇他,必破之。”张玉去了小半日,朱棣率领主力进往白沟河,所达之处,烟尘滚滚,头不能望尾,尾不能望头,刚近白沟河北岸,有探子来报,发现方子瑜和蓝世仙的先遣部队,约五千人,正往北岸赶来。朱棣暗暗喜悦,知道敌军中计,立即令三军严守待命,果不其然,南军的旌旗进入了视野,朱棣命令三军正面交锋,两军很快对峙,壮如两排小山。燕军的人数远远超过南军,再加上张玉埋伏其后,朱棣丝毫也不担心。两军对峙在白沟河北岸,河风吹来,清幽拂面,苏小难远远遥望,发现那军前白马之上,立着一个英武的男儿,并不是方子瑜,好似一个人,是蓝世仙,她虽不确定,心里却早就不安起来,脸色也灰暗下去。朱高珞看了她的样子,忙问:“小难没事吧?”彼时风声大,苏小难望了他一眼,惴惴不安垂下了头。河风烈烈,耳边全是旗帜呼哧翻飞的巨响和战马嗷嗷不止的嘶鸣,朱棣正待发起攻击,身后的大军却发生了骚动,他眉头立刻蹙起,只见一个士兵飞马来报:“殿下,左翼被瞿能瞿茂所破。”刚说完,又一个士兵飞马来报:“殿下,右翼被平安所破。”朱棣听之大惊,众将士都变了颜色,彼时朱高煦守在军尾,身旁有朱高珞和苏小难,朱高珞喊了一声:“父王!”朱棣并不慌张,只说:“众将听令,今日一战,勿论生死,正是立千秋功业之机!”众将都为之一振。这话刚罢,蓝世仙的部队却夺得先机,五千精骑,如洪水猛兽,冲了上来,朱棣并不担忧敌军的骑兵,他知有小难在,对方骑兵必会惊乱,可今日却出他所料,敌骑冲到面前,丝毫不乱,反而杀气腾腾,很快就冲进了燕军阵中。那为首之人白甲银披,身如霹雳,苏小难看得真切,正是蓝世仙不假,只见他一马当先,如利剑穿入燕军丛中,很快将燕军冲出一个大口子,后面的骑兵势若虎狼。燕军本来就因两翼被破而影响了士气,这时见南军锐不可当,顿时士气锐减,一向凶猛的燕军惨遭蹂|躏,真叫个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朱棣第一次出现心慌,他大喊守住,幸亏朱高煦奋领一班精甲冲到军前来,与蓝世仙战了数十个回合,可好景不长,阵前不远处,又杀出一支南军,这南军是由方子瑜领衔,又以锐不可当之势再次冲入燕军阵营,燕军再次退怯,渐渐招架不住,陷入全面奔溃。朱棣叹息一声,苏小难和朱高珞到了他近前,劝他退军,但眼下乱成一团,哪里收得住,朱棣怅然之时,忽听从北岸前方又传来阵阵呐喊,他本跌落谷底的心旋即又提了上来,那正是张玉的部队。张玉从方子瑜和蓝世仙的后方杀入,将两人的部队围在中间,但因南军气势太雄,燕军分散,这一仗直战到夜晚,五指不见,更何谈杀敌,双方只得罢兵。朱棣收拾军马,准备回大营,踉踉跄跄才行得半个时辰,只听见轰隆轰隆的巨响,一番悲天惨叫之后,朱棣才明白士兵们踩到了南军事先埋好的火器。燕军被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无计,等回到营帐时,已是残军败将,朱棣含着一颗痛恨的泪水,衣甲破碎到连自个的都不认得了。虽经惨败,朱棣信心仍在,当夜又叫道衍商议对策,他主动认错:“大师,今日未听你言,被蓝世仙害了。”道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殿下何必忧伤,真正的对决还没开始呢?命中注定,殿下就是要坐南京的龙椅,此乃好事多磨。”朱棣知道衍在激励他,但此刻却显得悲凉,故说:“大师,我知你的心意,只是目今我军士气低落,如何抵挡得住李景隆的六十万大军。”道衍说:“若燕王也这般气馁,将士们又如何取胜,只消胜一场,我军的气势就回来了。”朱棣急问:“大师可有法子?”道衍说:“李景隆虽无能,却喜功,此次北伐,他肯定想立下大功,可偏偏有人比他还想立功,那李景隆怎会善罢甘休。”朱棣睛目一亮:“大师是想用离间计?”道衍说:“若除掉蓝世仙,殿下还无信心吗?”朱棣说:“除掉他谈何容易!”刚说到这,帐外闪出一个声音:“我有法子。”两人一愣,见朱高珞走了进来,朱高珞行礼说:“殿下,大师,高珞的计策可叫蓝世仙身败名裂。”朱棣忙问:“高珞快讲!”朱高珞说:“你们有所不知,这蓝世仙并不是什么江上谪仙,他的真名叫蓝乡安。这个蓝乡安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凉国公蓝珏之子。”“蓝珏?”朱棣和道衍都是震惊,当年蓝珏案轰动一时,其被诛九族,与朱棣有莫大关系,他这时才明白蓝世仙为何事事与他作对,而深为棘手的是,他的作战之风和谋化之道比起其父并不逊色,故说:“想不到他儿子没有死?”道衍说:“倘是如此,这事就好办了。我立即拟一封信给李景隆,叫纪纲送去,李景隆一定不希望蓝世仙抢他的风头,他知道蓝世仙是罪臣之子,必会将他押起来,送往朝廷发落。”朱棣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好,这计策妙不可言。”第149章 繁花似锦朱高珞回去时,见苏小难心神不宁,已猜出了七八分,心里酸溜溜地嫉恨。而苏小难也正因白日里见过蓝世仙,心情极为低落,在营帐中坐了半日才发现朱高珞进来,一时慌了神,如被看穿了秘密一般,尴尬地说:“高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吱唔一声。”朱高珞没好气地说:“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行军呢!”苏小难听出他语气里的醋意,迎上去说:“我陪你安歇,来,你累了一天,解掉衣甲吧!”朱高珞将她的手打落:“不要你来。”苏小难委屈不已,背身走到账布下,暗自落泪。朱高珞倒头躺在床上,渐渐冷静下来,又听见苏小难的轻声抽泣,一时愧疚,爬起身走过去,轻轻搭着她的肩膀说:“小难,我说重话了。”苏小难不理不顾,哭声渐渐加大,朱高珞痛心不已,将她拉过来,抱进怀里,柔声说:“小难,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今天打了败仗,我心情糟糕,我惹你伤心了,若我以后再这样,你就打我骂我,千万不要哭,你一哭我就要死,我比死还难受。”苏小难听了这话,反而破涕而笑:“你就知道死,你死了,我怎么办?”朱高珞看她笑了,更是爱慕,紧紧地搂着她,用下巴抚着她的细发,心中是百般温暖。次日天还未亮,朱棣依了道衍之计,大军过了白沟河,从北岸转移到南岸,准备扼断南军过河的路线,这日雾气重重,看不清百步以外的景物,朱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的军队刚刚整装待发,一轮红日就将雾气消淡。那半里之外,旄旗密布,犹比连绵山川,南军甲衣在红日下发着耀眼的光芒,将整个白沟河南岸照亮。朱棣和燕军都大为震惊,还没缓过神来,只听角鼓争鸣,南军排山倒海杀来,势若奔雷,首将就是蓝世仙和方子瑜,两人杀入燕军剑林,如入无人之境,几个军营瞬息溃散。张玉、朱高煦最为勇猛,组织反击,几十万人胶战在一起,燕军败势尽显。朱棣的战马被南军的长茅围成铁桶,他奋力抵抗,虽有勇猛的将领守护,却已是遍体鳞伤,朱高珞身在附近,也被团团围住。苏小难更是险象环生,百杆长茅在她周身飞舞,她的手臂大腿已被刺出血窟窿来,红梅花更是血淋林,朱高珞望见她的危境,也无法抽身相救,只是瞪眼干急。南军高呼灭燕,气势如虹,苏小难已觉自己要死在这剑阵里,挤出泪花来,只见长茅如林,向她齐扎扎捅来,她一个闭目,就等死一般,朱高珞痛恨地喊:“小难!”苏小难却似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繁花,光彩耀眼,又变成了一抹眼的白,她明明跌进白花丛中,却被一只宽大的手臂揽住,整个身子瞬间就被揽进结实的胸怀里,她一抬眼,却是一张精致的脸庞,不是蓝世仙是谁。蓝世仙抱着她,骑着红梅花,冲出了军林,刚从繁茂的烟尘中闯出来,蓝世仙就将她放回马上,说了一句:“小难,你在这里别走!”他一个御剑又落回乱军中,苏小难喊了一声:“乡安!”可哪里有影子,一时站在那里落寞不已。燕军兵败如山倒,更糟的是,燕军的两翼接二连三又被瞿能父子和平安冲杀,溃败之状,可谓惨不忍睹,朱棣悲痛欲绝,面对全军覆没的惨景,痛呼“天欲亡我”。朱高珞痛劝他离去,他拾得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朱高珞和几个副将的护卫下,逃出血阵。燕军纷纷逃散,恰此时,南军飞矢如注,燕军的残部利镞穿骨,惊沙入面,朱高珞等人也在箭雨里失散了。朱棣一人一马,往空空如也的堤岸狂奔,南军高喊:“朱棣跑了!朱棣跑了!”蓝世仙一惊,领五百人穷追,到了堤岸处,却不见朱棣的影子,他骑白马往堤岸下一转,果然看见朱棣远远逃命,在河水边还留下一个背影,他正欲御剑去追,那柳树下闪出一匹红马,正是苏小难,唤他说:“师叔,等一等!”蓝世仙说:“小难,朱棣还没走远,待我先去追他。”苏小难却骑马拦在他面前说:“你放我父王一马!”蓝世仙情急说:“让开!”苏小难却将流光剑架在自己胸前说:“你要杀燕王,除非先杀了我!”蓝世仙心里滴血:“为什么要这样做!”苏小难说:“燕王虽是你的敌人,你不杀他,照样可以功成名就,可他却是我的父王,我只有一个父王,我不能让他死。”蓝世仙含着恨泪:“苏小难!”再望河边一眼,早没有朱棣的影子,竟沉沉落泪,说道:“你可知道,蓝家几百口人是怎么死的,若不是朱棣,我可还是那个金陵城的蓝家公子,还是那个与你朝夕相对的蓝乡安……”苏小难蓦被震住,忍不住问他:“师叔,你说什么……”蓝世仙扭转马头,向回奔去,那五百余骑兵瘦瘦跟在后面,犹是悲凉,苏小难失声痛哭起来。白沟河损兵折将,可谓起兵来最惨痛的一次,朱棣躲在营帐里沉痛叹息,他又令全军退守三十里,幸张玉朱能将白沟河的残军聚集起来,又在大营整顿,这才恢复了些生气。朱棣推开帷账,对士兵说:“叫道衍大师来见我!”守在营帐外的士兵说:“殿下,大师回了云别山!”朱棣一沉,心想他如何走了,又问:“他干吗去了?”士兵说:“大师没有说。”朱棣更加失落,坐在蒲子里频频叹气,到了下午,他走出营帐巡察,只听见一声急促的鼓点声,他因声寻去,走了半里,遥见营垒之外一座荒芜的土山上,搭了一座高高的圆台,圆台四周立了一围的道家弟子,野竖的锦旗和着鼓点飞扬,高台上有人舞剑跳舞。他走到近处,才见是道衍,道衍蹑着赤脚,舞步近妖,朱棣看了半日,见锦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地面的沙石也吹起来,他用袖子遮起眼睛,暗自惊奇:“大师这是要学诸葛亮登台求法!”果不其然,道衍顿了步子,那风也慢慢消停,他走下台来,朱棣忙迎上去,说道:“大师,这是要作甚么?”道衍说:“殿下,明日李景隆必倾巢而出,生死存亡,在此一举,我已请得仙师遗骨到此,明日一战,我欲向天求大风,为殿下助一臂之力!”朱棣感慨说:“有大师的神力,朱棣难保不胜!”他说这话,却并无十足信心,当日又整饬军马,激励士气,只待明日鏖战,怀抱求死信念。黄昏,营垒中传来锣声,众军士纷纷来看,原来是粮官发粮食银资,口中喊道:“燕王殿下说,明日一战,他一心求死,各位有想回家的,请领了盘缠再去。”有接过盘缠的,眼中含泪,夕阳如血,营中无一人出声,竟是苍凉,忽见一个士兵将手中盘缠弃置地上,痛喊:“我弃燕王去,何颜见父母,不如一死!”又纷纷有人喊:“我弃燕王,不如一死!”喊声渐大,最后成了齐声高呼,将山谷震动。张玉朱能等俱是热泪盈眶,他们被这悲壮情景所染,也一起喊起来。朱棣从营中走出,见到这般景象,眼中忽地落出一滴泪来,一直滑过脸颊,滚落到衣甲上。彼时苏小难正卧在营中榻上,咳嗽不停,她因蓝世仙的前一番话,伤心失落,竟病倒了,朱高珞虽在旁守护着她,可苏小难不言不语,也不看他,朱高珞因在战场上见到蓝世仙将她抱在红梅花上,心里也按捺着妒恨,两人就一直默面相对,如一对小冤家。这时听见惊雷般的呐喊,苏小难才问:“高珞,外面怎么了?”朱高珞也疑虑,将她扶了起来,掀开账布,见血阳下的壮观情景,两人不由得震住了。次日上午,李景隆正在营中饮酒消愁,营外来传,朱棣的使者觐见,这使者就是道衍派来的纪纲,纪纲将书信送与李景隆。信中明言,蓝世仙是罪臣蓝珏之子,真名蓝乡安,连他从蓝珏案脱逃之后的行迹也说得一清二楚,看来道衍花了一番功夫。李景隆看后又骇又喜,原来他对蓝世仙近日来的惊天战功又畏又叹,眼见决战在即,若蓝世仙再胜朱棣,这北伐之功就全成他的了。经两场大败,朱棣已不可能再挽回败局,李景隆心想要一场属于自己的胜利,他要一场全歼燕军的大胜。他的忧愁,纪纲无疑为他解决了,这是雪中送炭,他叫人好生送纪纲出营,又忙叫卫指挥佥事,速将蓝世仙逮捕,送往京师,交由朝廷裁决。卫指挥佥事带了一群士兵冲到蓝世仙营内,巨声喝道:“蓝乡安,你这罪臣之子,逍遥法外,我等受大将军之命,抓你回京!”蓝世仙手中的书卷立时落在桌上,士兵立即将他严严捆绑起来,往南押送。刚行得半里,传来一串急急得马蹄声,那沙尘飞扬之处,奔来一匹快马,方子瑜骑马奔到前面来,喊道:“先生!”蓝世仙回了一声:“子瑜。”方子瑜说:“我刚听得你被李景隆抓捕回京,说你是蓝珏之子,可是真的?”蓝世仙沉默不语,方子瑜已悉数明白,故说:“先生此去京师,还是让子瑜陪你同往吧!”蓝世仙说:“不可,子瑜,我去南京后,自然有法子脱身,有一事须叮嘱你,近日有不明风起,而南星不稳,天必现异象,这三日内切记叫李景隆勿仓促出兵。朱棣主力已残,为今之计,只要守住白沟河,层层逼进,磨其志气,燕军必败。”方子瑜说:“先生放心,只是你这一行……”蓝世仙说:“子瑜不必为我担心。”方子瑜说:“我会叫人送一封信给家父,以保先生安全。”蓝世仙说:“有劳了。”方子瑜又对卫指挥佥事说:“王将军,请你一路多多担当,他日方子瑜必重谢。”卫指挥佥事说:“请军师放心。”第150章 寻找还未过半日,方子瑜就听到李景隆要出征的消息,忙冲到中军大营阻拦:“将军,你看这天气,屡有恶风,实在不宜出兵,还请将军收回出征命令。”李景隆说:“军师,朱棣连败,正待一鼓作气灭之,倘等到他整好兵马,这北伐之功就前功尽弃了,今五十万大军,正可一举击破,夺下北平城,解皇上之忧。”方子瑜说:“北军新败,已致绝境之地,若功之,必遭强阻;北军素来能耐劣境,朱棣又擅谋略,贸然进军,难保不被偷袭。”李景隆“哼”了一声:“朱棣残军败将,我五十万大军也将他淹掉了,还怕他偷袭。”方子瑜说:“将军守好白沟河,逐步逼进,十日内,燕军必不战自溃。”李景隆不耐烦地说:“军师,你不必再说了,我熟知兵书,还用不着你来教。”方子瑜说:“将军,这两日天现不明之风,南星不稳,不可出兵啊!”李景隆明显生气了:“这些话,是那个罪臣之子说的?”见方子瑜又要说,破口骂道:“稚子之言!”方子瑜嗟叹:“将军三思!北伐之功,不可毁于一旦!”“荒谬!”李景隆怫然作色,出了营帐,抬头一望,见将士们如一排树林排在面前,人人脸上都充满着胜利的决心,这一战将使他李景隆名垂青史、千古流芳。他信心满满地坐上辇车,又令:“军师,你守在营垒,待大军凯旋而归,做好接应!”李景隆的大军浩浩荡荡,铺满整个白沟河向北驶去,早有探子探到燕军的驻地还在埋锅造饭,李景隆大喜,命加紧进军,不料,忽然刮起大风,生生减慢了行军速度。不到半个时辰,风越来越大,竟将沙尘吹起了数丈高,白沟河的河水也卷起冲天巨浪,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南军不知所措,风不但没有停止迹象,反而愈疾,愈狂,骤然变成了百年难遇的沙尘暴,吹得人仰马翻,旗帜皆倒。李景隆的辇车也被风吹得散裂,他身后的北伐大旗顷刻间断作两截,北伐大旗一倒,南军的士气一落千丈。这时候,只听得杀声顿起,南军身后侧翼,班马嘶鸣,朱棣、朱高煦、张玉、朱能等率领燕军冲入了乱成一团的南军阵,南军毫无防范,被斩无数,瞿能父子虽英勇抵抗,亦壮烈牺牲。厮杀了半日,南军再无招架之力,奔走之声若雷,燕军追至其营,乘风纵火,燔其营垒。李景隆仓皇逃脱,落下了如山积的器械辎重,斩首及溺死者十余万。朱棣穷追至月漾桥,杀落水者复数万,横尸百余里。燕军大胜的消息瞬间传遍整个北平。苏小难因病留在营中未随军作战,朱高珞回来时兴冲冲地跑去看望她,岂料营中无人,他又四处寻找,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又四处问苏小难去了哪儿。原来苏小难听说南军大败,死伤无计,就御剑飞去寻找蓝世仙,她以为蓝世仙也败在乱军中,她飞过白沟河时,只见漫山遍野的尸首,看的人心惊肉跳,兼之斜阳破败,寒鸦阵阵,这番景象好比人间炼狱。苏小难生怕蓝世仙会出事,担心不已,她飞到南军的营垒时,忽见一匹血染的白马,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蓝世仙的坐骑,她自然不知道,这马是方子瑜的“铁云”,蓝世仙来白沟河时,方子瑜才转赠与他。苏小难落在白马旁边,四处翻寻蓝世仙,她每见一个白甲尸首,心里都会痛一下,她一遍遍将脸翻过来相认,眼中含满着泪,她病未愈,不断地咳嗽,觅了一个时辰,已是病喘吁吁,冰汗淋漓,最后变成了嘶哑地哭。忽然她听到一个声音:“你是谁?”她一扭头,却见到是方子瑜,方子瑜从破败不堪的营帐中走出来,浑身血淋林,一手扶着胸口,一手拄着一把剑,苏小难慌忙爬起来,心疼地问:“方公子,你伤势重不重?”她正欲去扶他。方子瑜一抬手阻止了,说:“你是苏小难?”苏小难说:“是我,我带你去医治伤口!”方子瑜说:“勿须!”苏小难见他欲走,忙问:“方公子,蓝世仙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知道他在哪吗?”方子瑜“哼”了一声:“你问他?”却不理她,往那白马走去。苏小难急切地追上去问:“方公子,你等等,你能告诉我吗?”方子瑜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他抚了抚马鬃,艰难地爬了上去,正欲骑马而去,苏小难跑上前拉住了他破碎不堪的披风:“你一定知道,求你告诉我!”方子瑜憎恶道:“苏小难,你别这样假惺惺,要不是你说破了蓝世仙的身世,会至于此吗?”苏小难诧异说:“什么?他的身世,你是说蓝乡安?”方子瑜说:“除了你还有谁?你和他一起长大,这天底下,谁又知道他是蓝珏之子!”苏小难无辜地辩解:“我没有,我没有啊。”方子瑜揶揄说:“我告诉你,蓝乡安没死,他被押到京城受审去了,你大可不必为他担心。”说着呼马前行。苏小难含屈喊道:“方公子,请你相信我,我死也不会害乡安的。”方子瑜停顿了下马蹄,说:“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说罢驱马而去,留下苏小难一副孱弱的身影在残阳下孤立,又加战场一片阴森,犹显得死寂可怕。苏小难踽踽回到燕营,只听得欢声阵阵,燕军将士们围着篝火庆祝,她从欢腾的笑语中穿过,好像这世间的开心都与她无关,她径直回到营账,竟发现朱高珞站在帐外。朱高珞看到她时,一把牵住了她:“小难,你去哪了,吓坏我了。”苏小难病未愈,折腾了半日,已经没力气了,显得娇弱不堪,她强忍着问了一句:“高珞,我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告诉我?”朱高珞说:“小难,你说就是,我何曾对你隐瞒过。”苏小难说:“是不是你说出去的,蓝世仙就是蓝珏的儿子蓝乡安。”朱高珞一下子冷了下来,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脸的回避之色,但苏小难马上就知晓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将他的手推开了,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啊?”朱高珞欲说又止,他从来没见过苏小难这般大声责难他,他心里极其复杂,他心疼苏小难生病,又因她对蓝世仙的感情而怀恨,只见苏小难又喊了几声,“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朱高珞,你太让我心寒了”。他脸一阵白,也还了言语:“是啊,是我说的又怎么样,我小肚鸡肠,容不下他,这样你是不是满意了。”苏小难含着泪苦笑:“满意?我好满意。”她说这句话时,已是万分悲愤,只觉一阵眩晕,竟然晕倒了。当苏小难醒来时,发现自己在马车里,朱高珞正用衣袍紧紧裹着她,将她拥在怀里,一直到了燕王府,她也没有说一句话,朱高珞也没有说一句话。回到云水园,朱高珞将她抱入床头,用被子严严盖住她,梅槿又端热水又敷毛巾,照顾着她。苏小难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朱高珞不在厢房里,问梅槿:“他去哪了?”梅槿说:“三爷说,他晚上还有事,就不过来睡了。”苏小难又合上眼睛,梅槿好奇问:“夫人是不是有心事?”苏小难不说话,继续瞑目睡着,梅槿也不待好问。到了第二日晌午,她一睁眼看见梅槿还在身边,又问她:“梅槿,他去哪了?”梅槿说:“三爷让我转告你,你在家安心养病,他去德州了。”苏小难一愣:“德州?”梅槿说:“是啊。”原来李景隆一路逃到德州,朱棣又追至德州,朱棣到德州时,李景隆又仓皇逃窜,留下了百余石粮食,将北伐的基业几近全毁。朱高珞将苏小难送回北平,因心中还有气,又匆匆赶往德州与朱棣会合。朱棣打了胜仗,志气正盛,又发兵直下济南。且说蓝世仙到了京师,才闻听李景隆大败的消息,长叹一声“李景隆误国”。而在奉先殿上,黄子澄哭道:“皇上,微臣荐李景隆误国,请皇上赐微臣和李景隆死罪!”朱允炆的表情显得木讷:“先生,我已赦免李景隆罪责,你也勿须自责!”黄子澄跪地恸哭:“皇上,不诛李景隆,难谢宗社、励将士!”朱允炆起身说:“无事退朝!”转入了后殿,他一径回到马皇后的寝宫。马皇后迎驾后,见朱允炆愁容万分,便知一二,将他引到太师椅休息,朱允炆躺下,目光呆滞,马皇后说:“皇上,我给你按摩!”朱允炆说:“不必了,我就想静一静。”马皇后果然侍立一旁,看着朱允炆闭目休息,过了半晌,朱允炆睁开眼时,看见温文尔雅的皇后站在一侧,手里拿着一把罗扇,正在轻摇,故有些心疼:“皇后,你怎么站着?”马皇后说:“天气热了,我怕皇上生痱子。”朱允炆拉住她的手说:“你坐下赔朕说说话?”马皇后遂坐到一旁,问:“皇上,今日我做膳给皇上吃,做你最喜欢吃的琵琶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