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26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3      字数:9806
  徐锦香说:“你既知汉人的典故,我便也回你,有一句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这一瓢水,只怕他一点也不稀罕。”“你!”乌伦珠日格的恼意瞬时发了出来。朱棣怕两人吵起来,连忙微笑劝解:“好了好了,说到底都是朱高珞的错,你给各人敬一杯去!”朱高珞忙起身,先给乌伦珠日格敬酒,那乌伦珠日格便痴情看着他,朱高珞正碰见她的鹰眼,一时被触住,但也马上避开,一饮而尽,说了声请,乌伦珠日格这才饮了。苏小难看了,也闷闷喝了一杯,她从不喝酒,一时脸就绯红。到了宴后回去,苏小难已经有些醉了,还佯装镇定,梅槿扶着她回到梅花园,梅槿给她拭了脸,正要扶她睡,朱高珞却来了,梅槿开门引他进来,又去暖阁回避。朱高珞看见苏小难呆呆痴痴地坐在炕辱上,显然是醉了,那两个脸蛋就像桃子一样。他知今天苏小难有些不高兴,毕竟引了小红马去,却遭了罪,害了朱高炽。上前来就牵住了苏小难的手,这双手也暖暖的,恐怕是酒暖的,苏小难两眼如花,望了望朱高珞,朱高珞故意嗔怒:“发什么疯,喝了酒!”苏小难忽然抱住他的腰,委屈地说:“都是你,都是你!”“我?”朱高珞一连茫然,见她不答,又问:“我哪里惹你了?”苏小难说:“你哪里都惹我了。”朱高珞被她暖暖的抱着,却是恣意,又轻轻拿捏她的耳朵,见她温驯如兔,竟一把抱起她,将她提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苏小难眼中含醉,朱高珞也似醉了,血液中如注入波涛,弯头就去碰她的玉唇,苏小难忽然紧张,欲往后退,朱高珞却钳住了她,她无处可逃,眼看嘴唇就碰上了,她胃中翻腾,原来是酒的作用,竟然一口酒沫和稀疏食物吐了出来,朱高珞的下巴和胸前被染了一片。他竟也不恼,反是爱惜,连忙叫梅槿打热水来擦拭,梅槿要帮朱高珞擦拭,朱高珞反叫她给小难擦拭,苏小难疲倦不已,朱高珞将她严实了被子,望着她一眼,就回去了。苏小难闭着眼,深深懊悔起来,她怕朱高珞不高兴,一晚上也没睡好。却说乃儿不花这次来北平,除了比武一事外,还带了一件宝物来,这宝物不是别的,是一头蒙古的棕熊,这熊生得比普通熊类个头大了一倍,浑身毛发竟如黄金喷薄似的茂盛猖獗,因是乃儿不花亲挑的礼物,自然不能落了俗套。训熊师将那大布盖一拉,棕熊虽困在铁笼里,却双目怒睁,嗷唔不止,叫人心惊胆寒。朱棣等人看了禁不住又赞又骇,苏小难也是啧啧,她虽喜动物,却未见这般恶刹的。朱棣等人俱坐在台上远远观望,训熊师将棕熊放出笼子,台下是一圈粗木扎牢的栅栏,有一人多高,料想它也爬不出来。府里一些胆子大的家丁丫鬟也都躲在栅栏外奇望,只看那训熊师手里拿着鞭子,虽鞭在草地上,棕熊却也似听话,虽呼呼吐气,呲着獠牙,却并不伤他。苏小难呆呆看时,忽然发现朱高珞不见了,她四处张望,看见了乌伦珠日格,乌伦珠日格也不知从哪里出来的,竟拉着朱高珞去了栅栏那边,她也不知受了哪根筋促使,也往栅栏那去。乌伦珠日格拉了朱高珞到了栅栏下,便笑着和他说:“高珞,这里近些,不比那台上看得清楚么?”朱高珞却是不冷不热:“哪里不都一样,父王不也在台上。”乌伦珠日格说:“你不知道,这熊出现时,是饿极了,冲到羊群里撕咬羊羔,幸被草原勇士降伏,今日这场景,它是少了许多兽性,也可能北平城里,它水土不服的缘故吧。”朱高珞说:“熊也吃羊羔么?”正问时,却见苏小难呆愣地走到身旁,又喜道:“你怎么来了?”苏小难说:“看你们聊得甚欢,凑个热闹吧。”乌伦珠日格却只是瞟了苏小难一眼,说:“它有两个崽儿,要抚养它们,别说是羊,就是蒙古牛也吃啊。”苏小难问:“那两个崽儿在哪,没一起带了么?”乌伦珠日格说:“你当是女人带孩儿啊,搂一个抱一个。”苏小难知她是挖苦自己,就不说话,朱高珞却差点笑出来。那边棕熊绕着栅栏内狂奔,训熊师的鞭子也挥得更响,正到了朱高珞这边时,或因见几个丫鬟尖叫,或因水土变了,或因食欲起了,忽然恶性大变,如望见猎物一般,一个急弯便来撞栅栏,栅栏外的家丁丫鬟吓得惊叫逃散,那熊发了怒,挥掌劈了栅栏,一个跳跃就出来了,那爪子在三两个丫鬟身上就留了惨不忍睹的血痕。乌伦珠日格拉着朱高珞望外跑,可朱高珞哪里愿意,眼见府内丫鬟就要丧命在棕熊掌下,启剑纵身便去刺它,朱高珞受清屿剑宗影响,剑身轻盈,一道白刃已划开它臂膀,棕熊震怒,挥掌就向他劈,竟是山崩地裂之势,朱高珞忽地向后仰身,顺着一剑就朝它咽喉刺去,哪知道被一声尖叫喊住:“不要!”原来是苏小难的声音。第76章 折腿苏小难见棕熊出来时,本退了好几步,又见朱高珞去阻止它,欲上前想救他,她素爱动物,虽是猛兽,但也不畏惧,可看到朱高珞要刺它咽喉,怜悯之意脱口而出。朱高珞本在危难之下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岂料被苏小难的制止乱了神,这千钧一发的剑果真收了回来,可身子也仓猝摔倒了,那熊本就受伤,受惊之下更是恶刹,见敌人倒下,自然就凶猛地劈杀,阴冷獠牙也张口呲了去。朱高珞顿觉一阵烈风袭来,怕是命不保矣,两眼一合时,身前竟撞来一团暖棉。原来苏小难见棕熊要杀朱高珞,便一跃扑到了他身上,想要保护他。朱高珞感动不已,将她抱着了,可再也无法阻挡棕熊的恶爪,可令他惊奇的是,那棕熊在最后一刻,掌爪竟然停住了,离苏小难背脊也就半指距离。棕熊顿了半刻,十几步外的乌伦珠日格怔怔站着,一脸诧异。而那台上的朱棣等人早就被这死里逃生的场景骇住了。唯朱高煦见朱高珞与棕熊搏斗时,早已一个跳跃从远处的台子上飞了过来,正好落在熊身前,却是毫不留情,一个南田神功的犀利掌风将凝立的棕熊击倒了,棕熊笨如山一般摔到地上,地面也震颤起来。乃儿不花情知大事不好,向燕王澄清:“这熊虽悍,却鲜伤人,望燕王赎罪!”燕王并不看他,微微向前迈了几步,喊道:“将它剥皮辞灶,宰杀祭礼!”乃儿不花说:“燕王英明!”早有几个壮汉用铁链将棕熊四肢箍着拉了起来,但棕熊力大无比,几个壮汉虽拉着四根粗壮链子却哪里耐得住,朱高煦见状,一记拳头朝它面颊击去,将一颗牙齿血淋淋地打了出来。苏小难喊:“二公子息怒!”朱高煦瞟了她一言,并不依言,又一个拳头击去,棕熊又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仆倒向前。壮汉们将棕熊用铁链锁在栅栏里的粗壮石柱上,只等除夕时,宰熊祭祀。苏小难见棕熊受苦的样子,虽有些不忍,但也无法。回去的时候,朱高珞拉着苏小难的小手安慰她:“父王只是一时气愤,过了两日也许就不想杀了它。”又说了些话,苏小难也知那熊可恶,抓伤了几个丫鬟姐姐,可如何也用不着要了性命。这时,乌伦珠日格也不知从哪儿转了过来,轻声喊:“三公子。”朱高珞仍是紧紧拉着苏小难,朝乌伦珠日格望去,乌伦珠日格轻汗涔涔,脸面微红,柔声说:“高珞没事吧?”朱高珞说:“多谢姑娘关心,不碍,只是吓着小难了,我带她回去歇息!”乌伦珠日格说:“高珞没事就好了,我过两日就回去了,晚上可有空与我畅饮一杯。”朱高珞见苏小难正望着他,便向乌伦珠日格回绝:“郡主一路平安吧!”乌伦珠日格不依:“我那枚天珠是定情之物,高珞都已经收下了!”朱高珞慌忙去掏衣服里的天珠,发现没带在身上,想是不经意放在房里某处了,只得将苏小难拉着贴住自己,又搂着她的肩膀说:“我和小难早已情定终生,姑娘是草原之鹰,应该钟爱苍狼白鹿的故事才是!”苏小难却是诧异朝他望着,不相信朱高珞说出这句“情定终生”的谎言,怎知朱高珞没有第三句话,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一路情意绵绵望着她。朱高珞本就对苏小难爱慕,今天苏小难奋不顾身救他,他在心底死死许诺今生要保护苏小难,他发现苏小难正水汪汪地望着他,他竟是爱慕如痴。乌伦珠日格悻悻望着朱高珞的背影,切齿地不甘。乌伦珠日格虽是蒙古女人,却从小喜欢汉人文化,当年元顺帝退回大漠时,带回了汉人的正统文化,他虽是蒙古大汗,但大都陷落、仓皇北归、明军所向披靡将他彻底击溃,到他在沙拉木伦河畔去世时,竟然还深深怀念中原,有“去国怀乡”之恨。受元顺帝等一批人的影响,乌伦珠日格自小生活在半汉半蒙的文化里,也很快被汉文化吸引,打小就喜欢汉人的宋才潘面,这次来北平也是苦苦哀求乃儿不花放她跟来,所以第一次见到朱高珞竟是圆梦一般爱慕,如今被一个黄毛丫头夺爱,哪里不恨。苏小难又是一夜难眠,这晚与昨晚不同,一是因朱高珞说了那句情定终生的话,她也不知是认同还是否定,心里极其矛盾,这些日本如发了疯一般被朱高珞牵动情绪,可当他说出情定终生的话时,竟有一丝浅浅的惆怅,她知道这惆怅是来自于一年前的记忆;如此难眠,还有一事是因棕熊要被燕王宰杀祭祀,她却有不忍心。也是第二天早膳后,苏小难便要去看看棕熊下落,到了台下的栅栏时,却见棕熊满胸乌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便跨过毁了一节的栅栏去看望它。而那时朱高炽和长宁正路过,往文宗阁去读书,朱高炽见苏小难不顾危险去看熊,就跟了上来,喊她:“小难,不要碰,危险!”苏小难刚跨过栏儿,见是朱高炽,露出一丝欢喜:“世子哥哥,你也来瞧瞧!”朱高炽冲到栅栏时就劝她:“虽然链住了,可不能被表象迷糊了,它发起怒来,谁也防不住。”苏小难说:“你看它,快要死了,我一定要去看看它。”朱高炽正欲再劝,哪知苏小难说了一句“放心好了”,就朝前走去。他害怕出事,也挪着微胖的身躯爬过栅栏,跟在她后面。苏小难到了棕熊跟前,那熊起先喘着怒气,见了她,却是静了下来,望着她的眼神似如被家养的一般,又露出丝丝的可怜,惹到苏小难痛惜,渐渐用手要去抚它。朱高炽吓了一跳:“小难!”可苏小难看了他一眼,叫他信任自己,手已经碰到了它的鼻子,也似奇怪,棕熊竟然如小猫小狗一样,也用鼻子抵她的手掌。朱高炽走到她旁边,才觉得苏小难真是奇异的女孩,一时对她刮目相看。苏小难说:“世子哥哥,你也来摸摸它。”朱高炽虽是有些怯意,但也壮着胆子去触它,等碰到了它的鬃毛,棕熊却也不恼,一口紧张也吐了出来,和苏小难对视,两人都笑了。却说乌伦珠日格昨日本邀请朱高珞畅饮,被他拒绝,心里不悦,晚上又去他的云水园找他,朱高珞却避而不见,她在云水园外看了一晚上月华,竟然有些深深的怨恨,当她第二日回自己的居住地,却看见苏小难和朱高炽正在那摸着棕熊玩,她早先在草原虽是夜鹰也不敢触碰棕熊,可如今见一个黄毛丫头竟与它是好友一般,又加因朱高珞的拒绝,竟觉自己被抛弃了的苦楚,一时将仇恨全赖于苏小难,也未经思考,眼中寒光一闪,手臂抬起时,一颗飞箭就吱溜射去。飞箭凌冽,正射入棕熊的臀部内,棕熊受了这巨击,猛然怒吼,马车般大的身躯轰然抬起,铁链子虽锁着它,却被生生撕扯松脱,地动山摇的恐怖,苏小难早被吓得无神,朱高炽却表现了难得的镇定,一把扯过苏小难,拉她逃跑,可他身体笨重,一转身一起步的刹那,竟被自己绊倒了,苏小难惊慌不已,想去扶他,可就在此时,棕熊已是声嘶力竭,那锁它的石柱子也訇然倒地,却正好打落在朱高炽的大腿上,朱高炽惨叫一声,晕了过去。苏小难吓得完全不知所以,眼见棕熊要去咬朱高炽,竟然学上次护朱高珞的样子也去护着朱高炽,那熊在怒头上,一掌劈了下去,将苏小难的后背拉了一条血痕,苏小难虽刺疼难忍,却护着朱高炽不放,棕熊一掌过后,却似寻回良性,一下子呆立着,望着苏小难一动不动。正在栅栏外的长宁本是安静地望着,这时候已是骇得尖叫,喊来人救命,一时府里的护卫家丁统统赶了来。朱高炽昏迷不醒,大腿上已被石柱撞出森森碎骨,血流一地。燕王府炸开了锅,北平的名医也传召了十几个,徐王妃早就心疼难当,守在朱高炽的床前流泪,只是朱棣这一日正好去了北平布政使司处商议政务,也派人去通知了。徐王妃又问朱高炽是如何伤的,有人说是苏小难带他去看熊才引起的,而苏小难一场惶恐过后又是内疚,正要来看望朱高炽,却在外殿被徐王妃呵斥住了,因问:“你为何要害高炽?”苏小难跪在地上说:“王妃,世子与我去看熊,岂料那熊发了威,我也不知它就发了威。”她百般解释,生怕王妃对她失望。徐王妃说:“你还狡辩,分明是你心存不轨!”彼时朱高珞、徐锦香、朱高煦、长宁都看过了朱高炽,心里极不舒服,而名医又怯怯说,朱高炽的腿怕是保不住了。一时都拥到外殿,见徐王妃正在训斥苏小难,朱高珞和徐锦香并不知事情经过,也不敢开口,只朱高煦已是大怒:“你这歹徒,定是你唆使那熊发威,上次惹小红马发威,将大哥摔下马,我就对你怀疑,母妃,她多是来王府生事的孽障。”朱高珞却正要帮苏小难说话,可朱高煦又说:“如今大哥瘸了一条腿,以后不能上战场,不能骑马,岂不是断了一生,你这孽障,害人不浅。”听了这话,朱高珞心底又生出一股怅然,叹了口气也不说话。徐王妃也是泪水跌地,如今朱高炽断了一条腿,这如何和王爷交代,又如何和自己的内心交代。苏小难仆伏在地哀求:“王妃,二公子,我真没有唆使它袭击世子,请你们相信我,我真没有!”这时候长宁忽然冷冷地说:“母妃,你别听苏小难胡说,我今天和高炽哥哥路过观野台,高炽哥哥本来好好的,可苏小难非拉着高炽哥哥去看那什么熊,说她有能力让熊听她话,高炽哥哥一时受她蒙蔽,跟了去,想不到,苏小难也不知施了什么魔法,先是摸了摸熊的脑袋,后来又叫那熊发了怒,将石柱挣断,可不悲惨,将高炽哥哥的一条腿折断了。”第77章 龙鳞再现苏小难慌忙求长宁:“长宁妹妹,分明不是这样的,我没叫熊发怒,你亲眼看见,是它自己发怒的。”长宁立时反驳:“是啊,我亲眼所见,你还抵赖不成。”苏小难也不知发了什么狠:“我没有,没有……”徐王妃早已气怒:“将她的嘴巴打穿,竟是一个无赖!”一时两个家丁拿了板子上来,一人扼住她的脑袋,另一人用板子掌她的嘴巴,打了几下,嘴角就渗出血来,朱高珞慌向徐王妃求饶:“母妃,不能打她,凡事不能等大哥醒来再说吗?”徐王妃喝道:“你也是孽障,你大哥一条命就都没了,你还帮她求情!”朱高珞便再也不敢言语,徐锦香也不看,只听得啪啪的声音,而朱高煦和长宁却冷冷地望着。苏小难还待要说,可是脸颊已经被打烂了,委屈疼痛的泪花滚出来,她模糊的双眼看着徐王妃的震怒,朱高煦的阴冷,长宁的无情,徐锦香的不理不睬,朱高珞的漠然,一时之间,无穷的怨恨升到心头,竟然哇地叫了一声,众人被她吓住了,可两个家丁没有王妃的命令,哪里敢停手,眼看已经三十板过去了,苏小难白皙的脸孔成了猴屁股,鲜血淋淋,朱高珞眼圈发红,手也颤抖起来,蓦然跪下:“母妃,停手吧!”徐王妃仍是半抬着头,含着对朱高炽的痛泪,哪里理他。苏小难表情痛苦,又加背部被熊抓伤,已嘤嘤啜泣起来,这一啜泣,脖子上的龙鳞也泼皮生长,一时令她疼痛难当,拼命用手去拉围脖,去抓打脸的板子,围脖一拉,脖子里的龙鳞现出,一时将在场的人骇住了,两个击打的家丁活活吓得退后,只见鳞片竟然如蛇皮般隐隐在爬,渐渐就要到了下巴底下,这般景象哪里见过,苏小难撕心裂肺的尖叫。彼时燕王闻听朱高炽受了重伤,早驰马回来,进了殿子,听这尖叫,冲了进来,见了苏小难这番景象,一把将她搂起来,眼里怜悯,又似有似无责备徐王妃的意思,朱高煦忙说:“父王,苏小难是妖孽,害了大哥,大哥瘸了。”朱棣神情黯然,世子的变故他哪里受得住,只说:“马和,送小难回去,快些敷药。”马和跑进来,接过了痛哭的苏小难,因见她脖子上的鳞片,也吓了一跳,但不敢违抗燕王命令,慌忙抱走了。朱棣看过了昏迷不醒的朱高炽,有些悲疼,又安慰了徐王妃,对四下的人说:“高炽不幸,我心疼难过,小难掌了嘴,也算罚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朱高煦说:“父王,大哥以后成了跛子,都是那妖孽害的,你今天也看到了她脖子里的东西,那还是人吗?她来府里,屡有事故发生,如今哪能包庇她。”朱棣正心烦意乱,听了朱高煦的话,竟是无由的呵斥:“放肆,父王的话也不听么?”朱高煦颤了一下,朱高珞、徐锦香和长宁也沉了下来,都往外走去,徐王妃却忽然失声哭起来,朱棣知她痛惜朱高炽的状况,一时伤怀,将她紧紧抱住。朱高珞回去是又恼又恨,为自己没有保护苏小难后悔,但又想到大哥的伤残,一时悲上心头,喝了几坛子的烈酒,睡得不省人事。这晚,朱棣将徐王妃安下,又望着朱高炽半晌,叫名医务必保住他的腿,吓得几个名医冷汗涔涔。他一时疲累,又往外走,竟不声不响到了梅花园,这大半年因政务繁忙,他鲜来梅花园,又回想起当初认识苏女子,结识苏小难的过程,往事如水,浸入心怀。他心知苏小难绝不会害朱高炽,又带着怜惜往梅花园里去,却到了厢房,梅槿在门外跪住侍奉。马和向朱棣行礼,只说病无大碍,已用金疮白药敷涂,想必三五日必好。朱棣看了看睡着的苏小难,那肿红的脸颊虽不好看,但模样仍是清秀,一时生生爱惜,又问马和说:“她脖子里的鳞是什么?”马和说:“殿下,容我猜测,这鳞怕是龙鳞。”朱棣诧异:“龙鳞?”马和说:“燕王可记得,你当年和徐王妃进京,将我讨了来,那年之前,京师发生了一件奇事,就是闻名京城的金川河龙案。”“金川河龙案?”马和继续说:“是啊,我听人说,金川河龙因得一个美貌女子未果,最后身首异处,一股怨恨却追寻那女子的胎儿,变成了龙鳞胎记,我估摸苏小姐就是龙鳞儿。”朱棣也在搜寻往事,他还隐隐十几年前在大漠的一场厮杀。那年,镇守漠北的燕王朱棣与元军统帅乃儿不花僵持不下,两军交战数月未分胜负,直到春天三月份,燕王朱棣发起了总攻,两军在荒漠上对峙,只见黄沙莽莽,朔风连连,鼓声号角大作,纛旗猎猎飞展,两军相对,旌旗千里,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头,如两座连绵不绝的山峰对峙对望。元军如洪水猛兽发动攻击,但就在这个时候,元军的天空,一具庞然大物如座城池一般轰然砸了下来,荒漠砸出一个深坑,沙尘扬起数丈,天空灰蒙蒙一片,元军们被巨物压扁在深坑中。朱棣和士兵们看清了那个巨物的模样,是一个血淋林的青鳞龙头,他们当然不相信,群马也不相信,嘶嘶连叫着。元军大乱。朱棣眼放光芒,启开宝剑,雄军呼啸而上,声震大漠,不一会元军就被褐色的浪潮席卷吞噬。乃儿不花跪地投降,声呼“真龙所归”。这头巨大的青鳞龙头落下,助朱棣夺了大功,这真是命运使然,后来他又遇到被那龙追求的苏女子,此时他才意识到,金川河龙喜欢的女子,他怎么会不喜欢,如今又认了苏小难做自己女儿,似乎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与自己息息相关,哪里不感慨万分。朱棣想起这些,自然悠悠叹息,又问马和:“我见小难被这龙鳞之恨伤透了她的身子,可有法子医治,不能叫她一辈子驮着龙的怨怒生活下去。”马和为难:“燕王,马和也实在没有法子,这些陈年往事真真假假,我也都是猜测。”朱棣沉思了片刻,对马和说:“马和,明天一早,你带着苏小难去云别山找道衍大师,他仙风仙骨,我想一定有办法救她,如今王妃和高煦对她颇有成见,她暂时也不宜留在府里,你带一封我的书信,替我交给道衍大师。”马和跪称:“请燕王放心,我一定将小姐安安全全送到云别山。”却说第二日清晨马和已备了马车,路途所需之物一应俱备,苏小难坐进马车的刹那,竟然有一阵深深的惆怅涌上心头,她在燕王府大门与梅槿告别,晨曦雾气迷蒙,偶有冷风袭来,但整个北平城充满春节的气氛,是亦冷还暖。梅槿抹眼泪和小姐别过,眼看马车轱辘转动,马和一身灰裘骑在前面高头大马上喊声“起行”,她眼泪也啪地跌往地面和鞋背上。苏小难放下帘子,眼圈也微微发红,想起了近一年在燕王府的种种往事,百感交集,又想起朱高珞对自己的百倍呵护,竟是满怀遗憾,一滴眼泪禁不住从眼眶角落溜了出来。梅槿傻傻地站了大半晌,正欲回去,却见一声疾呼传来,却是朱高珞,朱高珞热汗淋漓,一见她就喊:“小难呢?”梅槿说:“小姐走了。”朱高珞怅然若失,他昨夜醉酒,早上起来头晕脑胀,因要来梅花园看苏小难,却空不见人,一时问了梅花园做事的老嬷嬷,当老嬷嬷告诉他,苏小难已经离开燕王府时,竟是发狂奔来追她,又听梅槿说她走了,恍然丢了魂似的惋惜,便急急叫了守门的家丁,牵马来,梅槿忙说:“三公子,小姐走,是燕王的旨意。”朱高珞焦急不堪:“什么旨意不旨意。”见家丁还没牵马来,又催促另一个人去喊。过了片刻,马儿来了,他一个翻身跃了上去,飞马疾驰,往北平城里追,北平城里年氛正浓,虽是大早,已是熙熙攘攘,他催马疾驰,等到了城门,已觉晚矣,等出了城门,才觉自己犯了错误,苏小难或不是从这正南门出来的,他一时恼怒,在城门外逡巡,又行了三五里,也不见苏小难的身影,竟然一时鼻端发酸,眼眶潮湿。原来马和为了赶时间,没有从人群茂密的南门出,而是选了东门,出了东门不远,又拣了小道赶路,虽同出南门和东门,却都是往南行,也都要经过一个岔道,可惜在朱高珞差了半香时间,过了那岔道,马和就往小路去了,虽小路崎岖,但往云别山的时间却缩短了近一半。一路颠簸,苏小难日夜敷药,脸上的浮肿也好得差不多,慢慢的只见微微的红印,马和细致,沿途酒馆住宿,茶饭冷暖都安排得周到全面,十天已过,已望云别山的山巅,一派云雾缠绕,境地杳渺。第78章 刺杀山路便不能再用马车,马和将马车卖了,换来轻骑,挑了几个壮硕的随从,轻装上山,到了半腰,马儿已不能行,十几人换做行走,幸好苏小难伤痕痊愈,气质若初,走得也快。等到了半腰之上,便见长日派的牌坊,有两个白衣弟子守护,那牌坊上写着“青易不蠹,日月流光”的对联,马和说明来意,是以燕王之意拜访道衍大师,原来这守山弟子早得了道衍的旨意,只说燕王来访,一律引荐,这下就引马和十几人上了云别山巅。正是冬季,云别山千丈阴崖,层冰积雪,待走了半天,已近黄昏,才到了长日宫宇,苏小难已是疲惫不堪,却见这宫宇映在夕阳下,金檐凌空,琼楼驾雾,真伟观奇绝,一时倦容也削去一半。又由宫宇守门弟子通报,马和等人才进了大门,再由一个弟子引到会客阁,才算罢了。苏小难瘫软着身子坐在椅子里,侍茶丫鬟奉上茶果,她饿了半日,囫囵吃了一些。到了晚膳时间,有丫鬟端来好菜好食,苏小难和这些行了一整日路的随从席卷残云。到了向晚,道衍果然来了会客阁,苏小难见了这风姿仙骨的人,慌忙从椅子里爬了起来,一班随从也肃肃静静,马和毕恭毕敬向道衍行礼,并说明燕王对道衍的眷念之情,又将书信交与他,道衍启开一看,又微微看了苏小难一眼。道衍因一年前在灵谷寺时见过马和,也记得他,便说:“请到里厢说话。”马和随道衍进了会客阁的里厢,这里厢窗户闭合,鲜有人来,道衍说:“我有两句话请你带回给燕王。”马和说:“请大师言明。”道衍说:“第一句话,日照龙鳞万点金。”这句话马和并不知其意,他只以为是道衍转给燕王一句有关苏小难的话,似有隐意苏小难的不平凡。但若燕王听了,肯定是知道道衍的深意,原来当年雨天出猎,朱元璋出了一个上联“风吹马尾千条线”,他令朱允炆先对,朱允炆对了一联“雨打羊毛一片毡”,又令朱棣对,朱棣却意外地对了一联“日照龙鳞万点金”,这句一出,高下立判,朱元璋也不禁深深感概朱棣与他气概的相似。道衍说这句话无非是叫燕王宽心,凭这等气势,就算你父王不给你皇位,这皇位也该是你的。道衍又说:“第二句话,请转告燕王,莫忘当年在灵谷寺的一席话,我再赠他一言,星分翼轸之时,万象更新之季。”原来朱棣的来信里,提的虽都是苏小难之事,说什么犬女苏小难,望救治她喉下龙鳞之恨,但话里行间却隐隐问起如今的政策打算,马和只道这“星分翼轸”乃是王勃的佳句。但道衍显然有深意,他是比作朱棣和朱允炆是翼、轸二星宿,言下之意是说要耐心等洪武皇帝去世,到他们星分翼轸之时,这天下大势便可明朗,还是苦劝他卧薪尝胆,隐忍于世,厚积而薄发。马和虽然聪明,却全然不知这里面的深意,但也牢牢记下,又说了明日下山,苏小姐就仰仗道衍照顾,道衍颔首微笑,叫燕王放心。马和这晚闻着山巅清新空气,他在燕王身边日久,也有许多气度,便踱步在会客阁外的院子里散步,满月如璧,冷冷可爱,山冥宇朗,青雾缭绕,他胸臆顿时开阔,苏小难看见他一个人漫步,也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问他:“大人,你在想什么?”马和说:“我在想,这天底下,最开阔的是什么?”苏小难一时被问住,她小时候住在梅花村,去的地方少,后来又辗转去过开阔的天地,但要说开阔,却是天宇中俯瞰的名山大川,便说:“是大川。”马和微微摇头:“非也,是大海。”“大海?大海比大川还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