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21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3      字数:9835
  徐王妃莞尔一笑:“你都什么话,什么新鲜劲,什么破烂子。朱家子孙都被你说成啥了,好歹都是洪武皇帝的嫡亲子孙,哪个不都是真金龙脉,要我说,你将来也未必嫁得这样的好夫婿。”徐锦香也知自己说得过激,但也并不同意姐姐的话,只是心里矛盾,淡淡地浮现在脸上。这时门外禀报:“王妃,苏小姐来了。”徐王妃说:“让她进来吧。”不一会,苏小难便怯怯弱弱地进来了,行了揖,徐王妃便叫她坐下,丫鬟侍香茶和点心。徐王妃微笑着说:“小难,你在王府待了快一年了吧?”“是的,王妃,算起来八个月了多。”“王府住的可习惯?”“习惯,燕王和王妃对我可好了。”徐王妃嫣然:“只是王爷和我虽然喜欢你,但女大不中留,总不能老将你放在身边,你如今也十七了,过了年,就往十八去,正是女儿十八一朵花,是最好的年纪,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是王爷的同宗亲侄儿,你从前见过,就是周王的二公子,他人儿诚实可靠,一表人才。”说到这时,徐锦香忍不住眨巴着不屑的眼睛。徐王妃又说:“说来说去,正想说的就是撮合你们俩,不知道你的心意如何。”苏小难早料到徐王妃叫她来是为了朱有爋的婚事,也并不惊讶,只是有些失落,但王妃对自己厚意,不能让她看出来,只是她极想知道燕王是否也愿意她远走他乡,毕竟她是燕王带回来的,她知道燕王疼爱自己,肯定不愿意让她就这样离去,所以情急地问:“王妃,不知道燕王……”她话音刚起,徐王妃已会意,接过一半的话说:“王爷说了,虽然极是舍不得你,但他曾有个心愿,若不是皇亲国戚,是不让你嫁去的,如今应了他的心愿,他便是忍疼割爱。”苏小难彻底绝望,她知道若燕王决议让她嫁给朱有爋,她无论如何也反驳不得,她心底绝望,脸上也忧愁起来。徐锦香早就看出来了,因说:“也许,朱有爋本性不差,只是纨绔子弟,难免不慎重,倘若他有心,对你好,比知书达理的人可也要好一些。”苏小难明白徐锦香是在劝解自己,可死也过不了自己心里的坎儿,她曾在蓝府时,和蓝乡安朝夕相处,从没想过婚嫁之事,可冥冥当中,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是和他在一起的,自从听到他的噩耗,才恍然从那憧憬中醒过来,可是她又在冥冥中告诉自己,如果苍天允许她独守终生,她也毫无怨言。可如今忽然出现个朱有爋,她除了对他的厌恶,没有一丝的好感,与其成为皇亲国戚的夫人,不如在一个平民人家度过一生。但是燕王和王妃的恩情甚重,她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徐王妃看见苏小难垂着眼睑一言不发,以为她不舍得离开燕王,毕竟燕王是拿女儿一般疼爱她,这叫徐王妃多少有些心妒,虽是正妃,又是王爷敬重爱慕的人儿,可是在内心深处,却偏偏有个疑团,燕王是不是全心全意爱慕着她,他是否还爱慕着一个胜过自己的女人,这个女人好像就是苏小难的影子,是她的娘。她被传扬有马皇后如斯的贤德,可是作为普通的女人,她永远逃不过女人最在乎的东西。王爷也是普通人,她不可能看不出,王爷对一个外姓的小难却胜过自己的女儿,胜过自己的儿子,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有一种比对她更甚的感情在里面,这种更甚的感情才致他甚爱苏小难,也许他疼爱的不是苏小难,而是另一个女人,这不得不叫她寒心。徐王妃说:“小难,这桩婚事,我和王爷极其看重,我们会风风光光地将你嫁出去,比对自家的女儿还要重似百倍,若你去了周王府,以后也时常回娘家看看,时常回来看看王爷和我,也免去我们的相思之苦。”苏小难的眼睛渐渐湿润,她是觉得委屈,可又不愿意打破王妃的期望,她认认真真地回答王妃:“我一定会回来看燕王和王妃的,我好舍不得这里。”说的时候,湿润又加重了,仿佛带着哭意。徐锦香走到苏小难面前,拉住她的手说:“小难,若你心里有不愿的地方,不妨说出来,锦香可是把你当亲妹妹看待的。”苏小难强忍着委屈的泪花说:“锦香姨娘,王爷和王妃对我恩重如山,我哪里有不愿的地方,我是替自己高兴。”徐锦香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看着她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生怕她夺眶而出,因对徐王妃说:“姐姐,我看小难是大喜过望,你看眼中都含着喜泪,她来王府虽只有大半年时间,却极是听姐姐的话,对燕王府也比家还亲待,眼看就成离开的人儿了,我这就领她四处走走去,瞧瞧去,也怕冷落了她这这颗小心。”徐王妃微笑点头:“你带她四处看看吧,也算做个留念,周王府这次来,虽是纳采,但是礼极重,已有纳吉定亲之意,一旦卜个黄道吉日,小难也是周王府的人了,总多是看几眼也是好的。”苏小难听了这定亲之言,竟是生生逼着自己不要淌出泪来,鼻翼都在颤抖,徐锦香连忙说:“姐姐温和仁慈,疼爱小难,比对自己儿女还亲,我这就带她谢恩走吧。”苏小难也起身行礼,声音也是颤抖的:“小难谢过王妃的恩情!”徐锦香拉着苏小难在花蘤院看了一会雪,这花蘤院种了各地址各时节的名花,可到这个季节,花里面也只有梅花仍傲然放彩,锦香随手摘下一枝,插在她鬓上,却是平淡的容颜俏丽了许多,又见地上有被风吹落的花瓣,一时念忆李煜的“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却是几多伤感,又看苏小难清澈忧伤的眼神望着自己,禁不住心肠被拨动了一下,乃是更加握住她的手,想起往日对她心存刻薄,竟有些浅浅的悔意,只说:“小难,锦香以前有对你不好,日后别放在心上,定要多对自己好一些便是。”苏小难听了这句话,终是没忍住满腹的伤情,眼泪啪地就滚了下来。徐锦香慌忙给她拭泪,生怕她哭出来,苏小难鼻头酸酸在颤,眼神里是不甘和不舍。徐锦香却有些怜惜,就将她抱住了,苏小难的泪水就滚落到她的肩头,连徐锦香也能感到被忧伤湿润的味道。到了黄昏,徐锦香拉着她往武猷房和文宗阁去,这武猷房和文宗阁本是燕王子弟练武读书的地方,徐锦香是想拉他去见朱高珞,因朱高珞近日常在武猷房和文宗阁里用功不出来,徐锦香是希望苏小难将婚事告诉他。苏小难一直碎着步子,垂着头,一路无言,徐锦香说:“朱高珞成日被关着读书练武,恐怕你嫁出去了,他也不定知道,他平时对你甚好,总要和他说了去。”苏小难忽然停了下来,是拉也拉不动,徐锦香问:“小难怎么了?”苏小难仍是垂头:“不要告诉朱高珞了可以吗?”徐锦香问:“怎么了?”苏小难说:“我怕他知道了会伤心。”徐锦香说:“他今日不知道,明日也知道,你这也是喜事,何不大大方方告诉他。”徐锦香知道朱高珞的秉性,倘若不让苏小难亲自告诉他,将事情当没事一样说出来,便要等到他自己打听到,到那时就是有口难言了。可苏小难也是懂事的人,她心里早明白朱高珞对她的心意,若不是因蓝乡安与自己的情意,她也许会移情朱高珞,可如今自己却选择了素不相识的朱有爋,这叫她既是愧疚又是自责,又怎么敢去亲口告诉朱高珞。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徐锦香没法,只得引她回去,苏小难就像负了重物,被徐锦香拉着,直到梅花园厢房里,才似有了些精神,唤了梅槿奉茶给徐锦香。徐锦香也在苏小难这草草用了晚膳,可苏小难只米不进,她也没有用膳的心情。到了华灯初上,梅槿也点起了红彤彤的灯光。外面有脚步声重如雷点,声音就闪电般传来:“苏小难,你给我说清楚!”声音里已含着责备和怨气。第61章 石木相对朱高珞转眼就进了厢房,见徐锦香在,只是气极的表情稍稍正了一下,望着苏小难诘问:“你说清楚,燕王府哪点对你不好了,哪点对你不周,你竟是流水一般,无情无义!”苏小难只是望了朱高珞一眼,就不敢看他,垂着头,眼泪已经掉了出来。朱高珞见她不语,又利箭似诘难:“你倒是话也不说,有什么不敢说的,做得出来还说不出来吗?真枉费了我对你一番情谊。”徐锦香看待不过,语气正色:“你在这发什么疯,要发疯回你云水园疯去。”朱高珞满面委屈和不甘:“我是发疯吗,姨娘,你看我像发疯的样子吗,倒是苏小难,你怎么不问问她,她心里疯了,疯得厉害呢?”徐锦香猛然起身,训斥他:“谁疯了?你成日里都想些什么?小难如今不是小孩子了,她早该到了女大当嫁、施衿结褵的年龄,你不为她高兴,反而骂她无情无义,你不是疯了是什么?”朱高珞执拗和不甘的神情分毫不改:“什么女大当嫁、施衿结褵,分明是别有用心,图那点王子妃的富贵!”苏小难已经泪不成声,嘤嘤成泣,徐锦香亦脸色全变,喝道:“说出什么狗屁的话,你给我出去。”朱高珞又横又气:“我不出去,她不说明白我就不出去?”徐锦香说:“你要她说什么?”朱高珞说:“说什么?还不是问她的心,为什么要嫁给朱有爋,你喜欢他是不是?你是不是对他早心生情愫?”说到这,朱高珞实在是极端委屈,他从前知道苏小难与蓝乡安的事情,知她心里有一个心结,所以对她是虽百般爱慕,但也不愿意伤她的心,所以一直保护着她,分毫不敢提起男女之事,但他心里知道,这世界上唯有苏小难是他钟意之人,可今时今日苏小难竟一声不吭就说要嫁给朱有爋,这让他的心血都付之一炬,哪里不恨不怨。苏小难被他问到这里,已是无法原谅自己,只抽泣应对:“我,我,公子,是小难辜负了你,你要怪就怪我无情意义,以后也将我当成无益之人,别再理睬于我。”可朱高珞在气头之上,完全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反意,一声苦笑:“罢了罢了,是我有眼无珠,有眼无珠!真是锦绣于外,败絮其中。”徐锦香见朱高珞这般蛮不讲理,又骂:“你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和她好歹有那么长时间的情分,怎么说起话来就像仇人似的,我倒真想问问你,你也是亲王的儿子,你要是喜欢她,为什么不娶她,你把机会让给别人,又怪得了谁?”朱高珞听了这句话,恍然雷击,眼神一道绝望的孤光,已经红得酸楚。整个人傻愣愣地就站在门口那,一动不动,就好像被人抽掉了魂似的。这番情景却是熬了一个通宵,徐锦香让朱高珞回去,他比石雕还扎实,让苏小难躺下,她比小牛犊还犟劲,自己只得靠着床阑眯一会,梅槿在外厢,却是进也不敢进,睡也不敢睡。到了第二日清晨,徐锦香又疲又倦,问两个:“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才好?”两人熬了一夜,竟然也不困乏,她也是无语至极,又说:“好歹有个结果吧,这算什么意思,难道一辈子就这样子,最后变成两块石头,彼此望着是不是?”朱高珞终于开口了:“变成石头也比她去周王府强?”徐锦香嗤地一笑:“你真是石头,既然你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你,那总该想个办法啊,朱有爋是有备而来,你们父王又是同胞兄弟,要想让他退婚,也不能行蛮啊!”朱高珞问:“姨娘是不是有办法?”徐锦香说:“我又不是诸葛亮,我有什么办法?”朱高珞问:“那如何是好,总不能眼看着小难羊入虎口吧。”徐锦香又是笑:“你怎么知道她去的是虎口,说不定人家朱有爋对小难百般爱慕呢,我估摸他这辈子都不会和小难说你这样的恨话。”朱高珞顿感羞愧内疚:“小难,都是我不好,我口无遮拦,说了伤你心的话,你大人大量原谅我吧。”苏小难不语。徐锦香接着说:“小难不是记仇的人,你以为她死心塌地要去周王府吗?她不都是为了燕王府与周王府的两家情谊。”朱高珞的羞色更重:“我去和父王和母妃说去,叫他们收回旨意。”徐锦香说:“你说了也没用,他们是极看重这桩婚事的,再说你拿什么说去,说你朱高珞喜欢苏小难,说苏小难不嫁你朱高珞就生不如死?”朱高珞直觉徐锦香说得在理,父王定然是不希望他在这当儿提出什么喜欢苏小难的话,那样不但说不动父王,反而会叫父王恨了心的送小难走。便问:“姨娘总得为我想个办法?算是高珞求你了。”徐锦香说:“你求我没用,你求小难吧。”朱高珞一喜:“你是说你有法子了。好啊,别说求小难,就是给她跪下,我也心甘情愿。”说的时候已经往前单膝着地,握着苏小难的手,抬头看她,苏小难一直低着头,眼睛红肿,这时见朱高珞抓起自己的手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说:“高珞,你不必这样。”朱高珞说:“小难,我,其实我,我自从见到你第一眼,唉,反正你明白我的心意,我希望你原谅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苏小难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是怪我自己的。”朱高珞的脸上浮现喜悦:“小难,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一定会救你的。”徐锦香咯咯地笑:“她又不是去刑场,你救她做什么?好了,小难也原谅你了,你赶快回去练武读书吧,不然你父王知道了不要责罚你。”朱高珞说:“今日不管了,这事我要和姨娘一起去办,不救出小难我誓不罢休!”翠瑾园里,燕王朱棣刚刚离去办理事务,走前还问徐王妃:“小难既答应了,我看她也是看中了朱有爋,只是依我看,我这侄儿,虚有其表,将来做不成什么大事。”徐王妃一面抚顺锦袍的摆子,一面替他顺袖口,戴腰带,回说:“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能做大事,只要两情相悦,不就好了。”朱棣说:“我不是说侄儿不好,是怕小难以后吃苦,朱有爋已经有妻室,小难过去就是侧妃。”徐王妃说:“我听闻朱有爋的妃子身体极差,他也告诉我,就一两个月的事情,小难虽是侧妃之名,但有正妃之实。”朱棣轻轻叹息:“嫁周王的儿子我也并无异议,只要小难喜欢,我都随她,女大不中留,说的就是这个事。”徐王妃宽慰:“王爷怎么伤心了,这是喜事,应该高兴才是,以后长宁不也要嫁人,你还想一辈子留在身边不是。”朱棣说:“说起长宁,你这个母妃一定要常常念带她,别让她心寒。”徐王妃笑着说:“我都知道了,王爷都放心吧,这家里一针一线不都是我穿着。”朱棣微笑:“还是爱妃知心,不过我还是啰嗦一句,爱妃不要责备我,小难虽是外姓,但婚事却一分礼节也少不得。”徐王妃嫣然:“放心吧,保证让王爷满满意意。”说时已被朱棣拥住,却是暖和。徐王妃刚入翠瑾园小殿,已有通传,说朱有爋和他的儒家老师来拜见她,这儒家老师便是说媒人,两人是来商议纳吉定亲的细节,以及黄道日程。徐锦香匆匆赶到翠瑾园小殿时,已听那儒家老师在呈报纳采礼,只说合欢铃一对、鸳鸯一对、凤凰一对、舍利兽一对、受福兽一对,又说绸缎、首饰、金银、珠翠、宝器,乃数不胜数。至全说完,又提出娶亲之吉日,征求徐王妃同意。徐锦香说:“我看有不妥?”众人看她,儒家老师问:“小姐,哪里不妥?”徐锦香说:“《六礼》云,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一样不能少,你现在便少了许多?”徐锦香说得也有道理,因儒家老师直接提出娶亲之日,这是请期的内容,那前面岂不遗漏了。儒家老师说:“小姐差矣,我这里哪里少了,只是时间紧凑了许多,这正说明周王和二公子对这桩婚事的百般重视。”徐锦香说:“那么问名、纳吉可有?”这问名、纳吉指的是男方问明女方的生辰八字,待合八字后,再定婚,如今看来分明是少了。朱有爋早就坐不住:“没有又如何,只要王爷王妃同意了,礼金上去了,这些细枝末节要不要也罢?”徐锦香说:“你是亲王,怎么说这样的胡话,又不是庶人婚礼,再说苏小难还是王爷的千金。”儒家老师忙解释说:“这个确是我们的疏忽,不过我已征询过王妃的意思,这环节也是有的,只是简陋了一些罢了。”第62章 生辰八字徐王妃说:“锦香,此事我是知道的,我曾问过王爷,王爷说,小难没有出生日子,这八字是合不了的,既然没有生辰日子,这问名、纳吉自然就省了去。后来我还派人亲自问过苏小难,她说自己的出生是年关已过,桃花未开,叫人掐一掐,和侄儿的出生月份也是合乎的。”徐锦香见姐姐解释,也收住了前面的凌厉,只说:“姐姐,婚姻是人生大事,万万不能草率,希望姐姐能将礼节补全,我想姐夫也是这个意思,毕竟姐夫平时是疼爱小难的。”徐王妃早已看出徐锦香今日有些不对,她不明白妹妹怎么愈来反常,不但护着苏小难,反而与朱有爋针锋相对,她眼神冷冷地望了徐锦香一眼,是叫她知趣退下。徐锦香明知姐姐生气,却并无胆怯,毕竟这个姐姐是温和慈祥的,她一点也不怕她,不过这气氛一下子跌倒了谷底,两人望着对方都不说话。朱有爋并不知徐王妃和徐锦香的心事,他只认为徐锦香是来捣乱的,语气也嫌恶:“姨娘分明是说我周王府没有礼数,这要说出去,将我周王府的脸面搁哪去了。”徐王妃也正色起来:“锦香,你先回去,这婚姻大事,你小孩子懂得什么?”徐锦香说:“这话不说清楚,我怎能走。”儒家老师说:“小姐,皇上曾有御诏,说婚事应重人伦,务从节俭,以厚风俗,我们正是应了皇上的旨意。”徐锦香瞟了他一眼:“你是说,你周王府要效法民间,一个红盖头和唢呐就将堂堂燕王府的郡主娶回家。”儒家老师有些尴尬:“鄙臣不是这个意思,请赎罪请赎罪?”徐王妃叹了口气:“锦香,不是不补这个礼节,实因小难没有生辰八字,这礼节如何补得?”徐锦香说:“姐姐,小难是有生辰八字的。”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只见门外走进一个人,正是朱高珞,朱高珞神色有些紧绷,还未走到殿心,就说:“母妃,这是苏小难的生辰八字。”已从袖口中抽出一张旧得发黄的红布。徐王妃本就不悦,一见朱高珞也来捣乱,便狠心喝他:“你来做什么?”朱高珞被她一喝,竟有些慌张:“我,我是送生辰八字给母妃的。”“哪里来的?”“是,是小难的旧衣里,她以前没发现,今□□服割开,就看到了,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不信母妃你看。”徐王妃没料到朱高珞也来打搅,脸色更冷:“你不是去练武读书吗,女孩家的事情,你都要管么?”“母妃……”“还不给我出去。”朱高珞虽不情愿,但见母妃脸色如冰,便将红布给了徐锦香,只好又退到门外去。徐锦香也不慌,将红布递给儒家老师说:“先生,我闻你懂得阴阳之术,这最简单的合八字你肯定一眼看得出,你看看与你家朱公子的八字合吗?”儒家老师接住,仔细一看,又在心里默念,脸色也变了,只匆匆将红布递回:“我不会看。”徐锦香说:“姐姐,既然生辰八字在此,不如现在就叫人看一看吧。”徐王妃叹了口气说:“那叫府里的阴阳先生快些算个结果吧。”已命人将两人的生辰八字送去,不一会就用红笺送了结果来,徐王妃看了大骇,这红笺上写的清清楚楚,大凶之命,天冲地克,倘若男方娶了女方,是终生劫难,命中非但无寿,而是短命。又将红笺递给朱有爋和儒家老师,朱有爋是惊骇,半信半疑:“这分明是阴阳先生胡扯,我命硬,谁能克我。”徐锦香冷冷说:“再硬的命也逃不过命中劫数,你看着办吧。”儒家老师说:“这推算八字的人,只是依易经照本宣科,我看未必如他所言。”徐锦香疑问:“你的意思是?”儒家老师说:“我见过不少大凶合婚的人,却白头偕老,命中富贵,你道是如何?”众人看他。他悠悠说来:“大凶即是大吉,相克就是相成,我看小姐的八字是王妃之命,而我家公子自不必说,这是天造地设的姻缘。”徐锦香反驳:“你这话里多少还有些侥幸的成分在里面,你总不能将你家公子的性命搭在里面?”儒家老师说:“非也,我熟知阴阳,古人讲否极泰来,枯木逢春,这八字虽是极凶,在阴阳之术里却叫大吉。望王妃定要三思。”徐王妃有些累,神情有些恍惚,只是被这一上午的争吵冲昏了头脑,便说:“好了,此事再议,你们先退下吧。”朱有爋和儒家老师便怏怏而去,徐锦香眼看姐姐被自己弄得受了疲乏,有些不安,上前去扶她说:“姐姐,这是怎么了?”徐王妃坐下,看也不看徐锦香:“你也回去吧。”徐锦香深知自己鲁莽,让姐姐为了难,有些歉意:“姐姐是不是怪锦香了。”徐王妃缓缓抬起头,是一脸倦容:“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我想一个人呆呆。”徐锦香扶着姐姐的肩膀,虽是痛心,也只得安慰说:“姐姐好生休养,锦香先告辞了。”便望了几眼,出去了。到小殿外,看见朱高珞正焦急等在那,一见她出来便跑来问:“姨娘,这事怎样了?”徐锦香叹气说:“你道怎样?”朱高珞声音降了下来:“我们这计策天衣无缝,他们应是知难而退啊。”待走出翠瑾园,徐锦香才说:“那媒人是百般嘴硬,恐怕要他退婚是万万不可。”朱高珞又是失落:“那可怎办?难不成将小难活活送进虎口。”徐锦香忽然停下来,凝神望着他:“朱高珞,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朱高珞见徐锦香这么突然一问,竟有些支吾:“我这个,姨娘怎么这么直截了当?”徐锦香说:“这有什么直截了当的,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难道你是怕失去玩耍的伙伴,才不放她出嫁,你这不是耽误人家锦绣前程?一个女人一辈子才嫁得一次,如今有大好姻缘在这里,你给活活拆掉了,那以后你让她再找哪个,你毁了她的姻缘,你朱高珞就是苏小难这辈子的罪人。”朱高珞被她说得额头冷汗冒出,神态也正气起来:“姨娘,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朱高珞发誓,这辈子我都对苏小难好,我是喜欢她,打从心底喜欢她,只是不知如何对她讲,她这辈子要嫁不出去,我也不娶,这就是我的想法。”徐锦香被他说得动容,她也第一次见朱高珞这般慷慨的言辞,倘要是对自己说的,也早被感动了,她也觉得朱高珞这冠玉少年,虽事事不着调,但若论品格,与许多人相比,却是最接近自己心中所属。这时竟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来:“好吧,你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再帮你一次。”朱高珞的脸上又霁色重现:“还是姨娘对我好,姨娘今后让我做什么,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徐锦香啐他:“你别得了便宜便卖乖,我是说帮你,可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朱高珞回了梅花园,才发现苏小难已经睡着了,这一日一夜的变故已经将她彻底击溃。徐锦香也太疲累,回了翠香园休息。他叫梅槿别打扰,只静静站在苏小难旁边看着她,她睫毛脆弱,脸面若削,引得十分痛惜。过了两天,徐锦香终于想了个法子,叫了朱高珞去梅花园。徐锦香因问:“小难,你和我说实话,你愿不愿意嫁去周王府?”苏小难说:“若燕王和王妃盼我嫁,我便嫁。”徐锦香说:“那你心里想嫁吗?”苏小难一时不答,朱高珞焦急看着她,苏小难被看得不知如何应答,脱口而出:“我谁也不想嫁。”朱高珞听得一怔,徐锦香却是咯咯一笑:“那好,既然不想嫁,就不嫁吧。”朱高珞问:“姨娘是有什么好办法?”徐锦香说:“办法是有?只是要看小难自己了。”朱高珞和苏小难俱是看着她,朱高珞问:“看小难自己,怎么说?”徐锦香说:“我要苏小难明天去勾引朱有爋?”两人一惊:“勾引?”徐锦香却是淡淡地说:“勾引也不是,反正就是越亲密越好?”朱高珞问:“这是什么办法?姨娘打趣的吧。”徐锦香说:“我不是打趣,若是不愿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保证办法可行,就看小难的意思了。”苏小难有些为难:“我愿意,只是我从来没有那个什么过。”说的时候脸都要红了。徐锦香说:“你当然没勾引过。我们可以现学啊?”“学,和谁学?”朱高珞问。徐锦香说:“走,去艳春楼。”朱高珞震惊:“艳春楼?姨娘太会说笑了,那烟花之地,倘被父王知道,岂不打掉我一条腿?”徐锦香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去是不去。”朱高珞吁了口气,镇定说:“去,死也要去。”苏小难却问:“艳春楼是哪里?”徐锦香被问得一懵,真不知如何解释,朱高珞倒是心直:“就是烟花柳巷,娼妓你可知道?”苏小难听了出来,说:“这地方怎么能去?”朱高珞说:“小难无忧,为今之计,姨娘也说了,是去看看罢了,不是真去。”徐锦香说:“非也,我要小难去,是去学的,学不会就待在那儿了,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勾栏美人了。”第63章 醉青楼徐锦香说:“非也,我要小难去,是去学的,学不会就待在那儿了,以后说不定就成了勾栏美人了。”苏小难虽极不愿意,却是硬着头皮被拉去,她和徐锦香都换了男装,但二人身材俱是小巧玲珑,若是近看,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三人循着夜色出了燕王府,行了半里路就进了闹市,华灯初上,却是珠光玉翠,明灯辉煌,人群非但与白日相比不减,反而更添了几分热闹,一些灯火相关的戏曲、灯戏全部涌现了出来,一些变脸吞火吐火表演深深将苏小难吸引住了,被拉到艳春楼她才回过神来.这艳春楼是北平最大的青楼,无论从建筑还是排场上都是数一数二的,在北平的人,说起艳春楼,便能如数家珍说出好几个姑娘出来,还是元都时,蒙古朝廷的官员常常出入艳春楼,到了明初,虽有禁止,但也从未废除,朱棣为燕王时,这艳春楼却是北平不可少的胜景,就说每年的花魁大会,已成了北平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三人刚刚到艳春楼下,只见灯烛缭绕,上下相照,已有几个姑娘来招揽他们,因他们是锦衣华服,便是惹人眼球。苏小难一直低着头,心里是不安和别扭,徐锦香拉了拉她,意思是多看看多学学,苏小难看她们胡粉饰貌,搔头弄姿,哪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