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6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656
  这一跤不重不轻,将一堆木柴推落,木柴又不歪不斜滚到晼晴气势汹汹的脚底,她没留意,随着观者的叫喊“小姐呐小心”,她不偏不倚又扑到蓝乡安怀里,抬头一瞧,面前的人丑陋无比,腌臜的臭味扑鼻而来,她呸呸地觉得恶心,正想用剑刺他,才发现剑已跌出了一丈多远,只得狠狠地甩了蓝乡安一个耳光,口里骂:“恶心死了。”随从们早过来扶她,她不情不愿,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喊:“将他捉去大风殿,偷师学艺,罪该万死。”晼晴呸吐唾沫,好似吃了恶心的东西一般,往门外疾走,喊说:“我去换衣服,大风殿等你们。”蓝乡安躺着看天,卧在冰凉的泥土中,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心想今日不但得罪了七娘的女儿,而且还不听七娘的话,违背诺言,将日月剑示于人前,真是又悔又恨。晼晴的随从上前对他又踩又踢,狠劲骂他欺负小姐,只觉累了,呵斥他:“大胆逆贼,偷我今月神学,要你死无葬身之地。”驱赶他往大风殿去。第45章 大风刑罚蓝乡安不反抗也不言语,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大风殿是今月的正殿,凡宫宇要务都在大风殿处理,蓝乡安第一次到了这画栋飞甍的雄伟殿堂,竟忘了自己是来受罚的,殿堂内的今月弟子分立两侧,鎏金铜鹿灯在白昼里闪着荧荧的光芒。坐在殿中的是一身青衣鹤氅,仙风道骨的青翃大师,虽须发花白,却脸面冷俊光洁,光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余岁,与七娘正是对称的情侣。七娘在右,一个年纪稍大而目光清矍的道长坐在左旁。青翃一脸威仪:“你可知罪?”蓝乡安终于见到一心想拜师学艺的青翃大师,哪里敢狡辩,跪下说:“知罪。”青翃说:“这大殿之上,谁是你的师父?谁教了你日月剑?”蓝乡安看了一眼七娘,心知死也不能说出她来,只说:“是在下偷师学艺,望掌门师尊责罚?”青翃身旁的道长说:“荒唐!普通的弟子就算用心学,三五年也学不出日月剑,你说你偷学的,叫人如何相信。”蓝乡安说:“是在下的悟性高。”这时候大殿之内一声喧哗,皆是骂蓝乡安不知廉耻的声音。晼晴站在大殿最前面,声音最尖:“呸呸,恶心至极!”青翃怒了:“大胆,一个小小杂役,竟敢在我面前论悟性,你再不供出师父是谁,就将你千刀万剐,扔下悬崖。”蓝乡安说:“掌门问一百遍,我也是偷学的,请责罚我就是。”青翃竟想不到有人敢在他面前这般固执,起身喝道:“好,按偷学的处罚,师弟,怎么处罚?”青翃身旁的道长说:“师兄,偷学也分轻重,重的是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轻的是受剑阵之苦。我看他偷得不轻,不如剪去四肢剜其眼目吧。”殿下的晼晴得意洋洋地跟着喊:“我赞同师叔的话。”这时候又有几个人附和。蓝乡安早想到自己会受重责,哪知道竟是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这么可怕,那今后岂非废人一个,无亲无戚,谁又能照顾自己,那和死有什么分别。便说:“剪去四肢剜其眼目,还不如将我扔下悬崖。当日我一心想投拜今月,欲拜青翃大师为师,为的便是除暴安良,扶弱济贫,如今我愿望全毁,就请高台贵手,将我赐死吧。”这话说得苍凉悲壮,连青翃也为之变色。七娘受尽内心的折磨和煎熬,站起身说:“是我教了他武功,夫君责罚我吧。”此话一出,全殿炸开了锅,青翃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她说:“你?”七娘说:“不错,我见无名可怜,便偷教了几手剑法,只是叫他做些善事,不想他会闯出祸来,请一并处罚我吧。”说罢跪了下去。蓝乡安哪里能忍七娘为他受苦,哀求说:“掌门,此事与七夫人没分毫关系,是七夫人可怜我这丑恶之人,才故意编造谎言求情,请不要相信她的话。”七娘忧伤地看了他一眼,又对青翃说:“夫君,我七娘何时又骗过你。”晼晴满脸急切:“娘,你怎么教一个小丑武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是不是?”青翃怎么也没料到传授眼前丑陋之人武功的是七娘,他本该想到,当日七娘劝他收回收徒之念,她那么仁慈,又惜念曾有个同样丑陋的儿子,做出这等事情也是自然,但如何也不能对她处罚,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青翃思虑不语时,殿内气氛沉寂,似乎落入了冰窟。这时候他的师弟膑已打破了满殿的冷寂,说:“师兄,我还有一句话要说,刚才没讲。”青翃问:“请速讲。”膑已说:“师兄立下门规,说不招弟子,但又没规定不许教人武功,七娘所作所为,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出于公道,都是合情合理,她教了这臭小子日月剑,倘他真是为了除暴安良,救民扶弱,我们应该感激七娘的善心善念,此事要歌功颂德,岂能治罪。”青翃弱弱点头,心里却是高兴。膑已又说:“虽不治七娘的罪,却要治那小子的罪,七娘无心,他却有意,不如就受剑阵之苦吧,他日也好安心劈柴生火,偷不得半点武功。”青翃说:“好,此事师弟说得周到,立即实行剑阵处罚。”七娘心软,垂头哀求:“夫君,师弟,若执意要处罚无名,也一并处罚我。”青翃喝了一声:“够了。七娘,此事就此作罢。他受剑阵已是十分同情他了。”蓝乡安宽慰七娘说:“七夫人,请你不要担心,无名大难不死已是万幸!”蓝乡安被人押到殿外,地面上忽地升起一面剑阵来,他被这剑阵吓了一跳,原来是千百万的剑密密麻麻倒插在地上,人要从三丈高台跳下去,剑当生生从两足之间穿进,两腿也瞬时就没了,若跳下去没站稳,更是穿胸刺骨,性命休矣,这般白光闪闪的剑阵,看得人胆战心寒。七娘和殿内众人齐目望着蓝乡安上了高台,晼晴心里窃喜,她正为今日蓝乡安欺负她生闷气。而七娘忧心忡忡,脸色难看。青翃和膑已却一脸镇定,好似看了千百遍这样的刑罚。蓝乡安走到高台上时,腿已经软绵绵了,他往下一看,眩目的剑光,如一片银浪,一旦跳下去,和跳下悬崖又有何分别,他这般想时,整个人重如湿叶,冷汗浃背,他深深遗憾着不能为蓝家报仇,不能手刃朱棣和蒋瓛两个恶人,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他起跳时,脑子里忽又浮现旧人的影子,他想起曾令他魂牵梦萦的苏小难,酸楚阵阵,呛过心头,仿佛极悲之后,就再也没有牵挂了,他没有一丝犹豫跳了下去,阴冷的疾风直下而上,一股冰凉剑气滑过肌肤,他站在了剑阵里。众人引颈望去,心也似随他一起下落,晼晴刚看到结果,就大声喊:“爹,不行,重来一遍,他作弊了。”大家发现蓝乡安完好无损站在剑缝里,只是擦伤了肌肤,这般运气,也便是百年不遇,不由得惊叹。七娘长长吁了口气,眼睑轻轻地缓和了几分。青翃好似没听晼晴的话,晼晴还一个劲说:“他跳的时候用了轻功,这次不算。”他是否用了轻功,大家早看得明白,膑已说:“晼晴是说我们的惩罚还有漏洞,不如加试一次,将他双手绑上,我不信他次次有此运气。”晼晴说:“这般好,师叔聪明。”七娘慌说:“今月一直是名门正派,说一不二,说好的惩罚,怎能反悔。”青翃说:“毋庸再说,鞭挞五十大板,以儆效尤。”七娘一颗石头才放下心头,鞭挞五十大板,已是最轻的惩罚了。晼晴却撅着嘴,但青翃发话了,她也无从再说。蓝乡安被重重鞭挞过后,下肢几欲瘫痪,他趴在简陋的屋子里不能动弹,却是好起来也要半月,长若又安排丫鬟送他饭食,蓝乡安不用再受刘汤和晼晴欺凌,也便落得清静度日。又说燕王府里,苏小难天生懵懂,朱高珞很是疼爱她,见时便带给她好吃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宠儿。徐锦香虽不开心,但也没有法子。她有时也去看苏小难,当与苏小难在一起时,便叫朱高珞不许呆在那,叫他回去安心读书。朱高珞在父王的叮嘱下,须每日练习武术,学习政要,不得耽搁一分,朱棣对三兄弟的管教愈加严厉,朱高珞极是无奈,他去看望苏小难的时间也少了一大半。朱棣为朱高珞请了当世赫赫有名的剑术家和兵法家,教他单枪匹马和行军作战的本事,他每日学得疲累,唯一可喜的是,徐锦香能常来陪他练武,两个人在武场如一对翩游的蝴蝶,连剑术家师傅都深为赞叹。眼看燕王的四十大寿就要来临,府里又忙得喜气洋洋,燕王府的请柬也到达北平布政使司、北平提刑按察使司、北平都指挥使司等北平大大小小的官员手里,又送去了一些藩王手中。藩王中,周王朱橚和他的二儿子朱有爋提前几天就来了北平,都因朱橚与朱棣是一奶同胞,感情素好,所以并不奇怪。朱棣办寿宴,也有他的想法,他要的就是广结善友,这其中就有他极为欣赏的都督府断事铁铉,铁铉素来刚正不阿,深得朱元璋器重,有“鼎石”美称,这次他刚好路过西北,朱棣怎会轻易放过。燕王府热闹异常,张灯结彩,朝门前一望,便是络绎不绝的车马,朝白玉大院一探,便是堆积如山的寿礼。朱高珞也正苦苦准备生辰礼物,自然就少去了苏小难那。徐锦香这日正来了梅花园,与苏小难牵着手,望着湖上的飞鸟,怡然自乐。徐锦香问:“妹妹,你可曾有喜欢的人?”第46章 燕王寿宴苏小难见她问得这么直接,脸一下就红了,她的脑子里想到了蓝乡安,却又是不敢想他,有一丝忧思浮在酡红的脸颊上。徐锦香清洌的目光望着她:“怎么了,想起谁了?”苏小难垂下头,推开她的手说:“没有喜欢的人。”徐锦香说:“即便有,你也不说是吗。”苏小难似要抬眼又垂下去,说:“不骗你,没有。”徐锦香却看出她的心思,她觉得她不可能不喜欢朱高珞,但也不能挑明,便放过她吧,缓缓说起另一遭来:“妹妹,你可想好送什么礼物给燕王么?”苏小难诧异了下:“没呢,我竟忘记了这件事,真是该死。”徐锦香说:“那要赶快想起来了,只是离寿辰不过七八日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耽误不得。”苏小难说:“姐姐知道燕王喜欢什么吗,我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徐锦香说:“燕王素爱简朴,不喜欢贵重的东西,你将就着送吧。”苏小难说:“你认识燕王日久,能不能提点提点我。”徐锦香思吟片刻,手指湖上的飞鸟说:“燕王常常读书,眼睛累,送一对麻雀吧。”“麻雀?”苏小难有些诧异:“我没听说送麻雀的。”“你是不知,麻雀玲珑可爱,小巧精灵,若是养在家里,最能治眼疾。”苏小难小时候喜欢和动物嬉戏,乌鸦和麻雀她都喜欢,所以并不是觉得送麻雀不好,只是怕别人不喜欢,这次听锦香说来,倒觉得十分有道理,她本来也想送一对鸟雀或小动物给燕王,这下正合了心意,便笑着说:“姐姐说的是,我没有珍贵的礼物,倒是希望燕王能开开心心吧。”徐锦香说:“只是这主意千万不能泄露出去,不然一点惊喜也没了,更别说是我说的,我姐姐会怪我多嘴,我倒也怕抢了你功劳。”苏小难笑着说:“我明白姐姐的意思啦,定不会让你抢了我功劳,我想问姐姐,你送的是什么礼物?”徐锦香微微一哂:“天机不可泄漏。”苏小难打定了这一主意,便拉着梅槿去燕王府的后花园捉麻雀,天空晴朗,本来就适合出来郊游,燕王府的后花园大得能驰骋马儿,此时正是盛季,遥望一片瓜果飘香、姹紫嫣红的景象。天空有大雁飞过,也有零零散散飞翔的鸟儿,昆虫便更是猖狂地攫取花叶的芬芳。梅槿在后面问:“小姐,怎么不带个网兜,抓得住么?”苏小难嫣然一笑:“你看好吧。”苏小难看见一对麻雀从天上飞下来,好似一对情侣,落在一颗橡树上,又有一只松鼠偷吃橡树的坚果,差点惊到两只麻雀,这两只麻雀的羽毛褐黄交汇,精灵可爱,苏小难一看就十分喜欢,抬着头对它们祈祷说:“麻雀麻雀,听小难的话,飞下来吧。”那两只麻雀好似会意,愣愣地看着苏小难,不一会在树干上跳动了几下,苏小难渴望地望着它们,它们果真飞了起来,似乎往下飞,梅槿急切不已,生怕麻雀要飞走了。只在这时,一抹紫影滑过天空,两只麻雀瞬间就不见了,那影子落下来,却是个二十多岁绛紫绉纱袍的锦衣公子,负手站在面前。苏小难急忙问:“麻雀呢?”锦衣公子问:“你叫什么名字?”“苏小难。”“好。我是周王府的二公子朱有爋。你捉麻雀干吗,是要吃吗?”“才不是。”但又想到不能说出去,便说:“反正有事。”“你这样捉麻雀,一辈子也捉不来。”“被你赶走了!”朱有爋笑了,将手放到眼前,却是一只手里捂着一只麻雀,两只麻雀被生生箍住,看似难受,苏小难说:“给我吧,不然捂死了。”朱有爋故意收回去说:“这样吧,麻雀给你,但是你要陪我喝酒。”苏小难说:“我不会喝酒,也不便喝酒。”朱有爋说:“你是谁的丫头,说话这么直当。”苏小难却似耍小孩脾气一般:“麻雀给我。”朱有爋看了好笑,说:“有趣,从小到大,第一个和我争麻雀的,这样的女人我喜欢。”苏小难见他轻浮,生气了:“请公子自重。”朱有爋看她撅嘴的样子更爱慕,说:“好了,给你吧。”双手奉上,苏小难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两只麻雀依偎在一起,却静悄悄地不飞不闹。这时候,朱有爋故意捏着她的手,却似有力无力,苏小难缩也缩不回去,急着说:“无礼,放开!”梅槿也看出来了,请求说:“公子请高抬贵手。”苏小难见他不放,呵斥了一声:“再不放手,我可喊了!”朱有爋被震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有这般刚烈的女子,在周王府哪个丫头不是想要便要,从来没人敢忤逆他,就算在燕王府,凭和燕王的叔侄关系,要了一个丫鬟又何妨。他正思忖时,苏小难拼命将手拉了回去,和梅槿头也不回就走了去。朱有爋两眼发光,真觉得新鲜有劲。燕王寿宴,四门城楼皆是高挂彩灯,数丈红缎高悬琉璃瓦檐,正殿是宴会厅,壁画蟠螭、彩云,螭龙盘绕的玉勾十五连枝灯亮如白昼,喜红的寿字镶嵌在正后半面墙壁,却是蟠桃满满,锦绣连连。宾客满座,朱棣向各位敬酒,众人畅饮。餐毕,是献礼环节,朱棣和徐王妃坐在正中,面带微笑,各来宾皆送上精美的礼物,管家一一接过。周王朱橚送的是装订精美的《元宫词》和《救荒本草》,都是他的心血之作。朱棣说:“王弟的这份礼物重啊,我早闻《救荒本草》其名,可与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和《伤寒杂病论》媲美。”朱橚听了高兴不已,连道“哪里哪里。”朱有爋也跟着送上了一件铜虎瓷镇纸,朱棣看着老虎的霸气,自然喜欢。朱高炽走上前来,打开了一面被子,却是五颜六色的百纳被,正面一瞧,有一个“燕”字图形,真是别具匠心,朱高炽说:“孩儿为父王贺寿的是一幅百家被,是孩儿在北平城里的百户农家找了一百块被子拼成了,为表达父王对北平子民的爱戴,正是亲如一家,同甘共苦。”朱棣笑着说:“好,这礼物好。”众人也交口称赞。朱高煦送上了一把黄澄澄的宝剑,启开时,手一挥,青霜的剑锋划掉了一个桌角,众人先是大惊失色,后又赞二公子勇猛。朱高珞送来的是一幅马鞍,却是镶金的皮革,很是名贵,朱高珞说:“孩儿见父王常常骑马,这幅马鞍正好随父王南征北战,消除疲惫。”朱棣喜笑颜开,徐王妃也嫣然笑了。众人又是称赞连连,说三公子孝心一片。徐锦香甜甜地走上来说:“姐夫,你猜我送你什么?”朱棣说:“锦香乖巧伶俐,我猜不出?”徐锦香又问众人:“你们说燕王最喜欢听到什么话?”有人说“燕王爱民如子”,有人说“燕王大富大贵”,有人说“燕王赤胆忠诚”,大家说个不停。徐锦香手一拍,一个侍从提了一个红盖头的桶儿,徐锦香揭开一看,原来是一个鸟笼,里面是两只翡翠如玉的鹦鹉,红盖头一揭开,两只鹦鹉便叽叽喳喳地叫着说:“燕王爱民如子!燕王大富大贵!燕王赤胆忠诚!”却是说了一串串好听的吉祥话,末尾又说了一句“燕王爱死你了!”朱棣早笑开了花,众人皆是捧腹而笑,说这鹦鹉太吉祥了,是今天最好的礼物。徐王妃正是争了不少面子,想不到妹妹的礼物这么令人欣喜,却见燕王笑得早捂住她的手,失了姿态。笑完了之后,没人再呈上礼物,朱棣似乎想起了什么,问:“小难呢?怎不见她的礼物。”苏小难站了起来,腼腆地说:“燕王,我这礼物太卑微,恐怕你看不上眼,不如改天再换一个吧。”她见各人都送了那么些名贵的礼物,又是镶金嵌玉的,直觉自己什么也没准备,便心里空落落地不安。众人也想看看是什么卑微的,便有些期待,这心态被徐锦香看明,她说:“妹妹何必自谦,这礼物哪里分什么贵贱,自然礼轻情意重啊。”朱棣笑着接过话茬:“小难,今日有诸多伯伯叔叔在此,他们知我新收了一个女儿,都喜欢得不得了。”众人含笑,微微点头望着她。朱棣说:“我相信大家更看重的是你的心意,即使再轻的礼物我也照收。”铁铉正看得开心,觉得燕王府其乐融融,深感欣慰,也说:“是啊,燕王岂是嫌贫爱富之人。”又有些人也附和起来。朱高珞鼓励说:“妹妹,胆子大一些,没什么,也许父王最喜欢你的礼物呢,来啊。”苏小难只得拿起身边的红盖头敷着的架子走上去,众人猜测,可能也是一对鹦鹉,只是有人先送过,便觉得没有新意,这也能理解。众人期待之时,苏小难将红盖头掀开了,只有徐锦香最淡定,她嘴巴都浮出一朵弯月亮。众人大吃一惊,骇然一片,在堂堂燕王的宴会上,竟然送一对灰不溜啾的麻雀,是要比燕王作麻雀吗,这也太丧气了。第47章 千寿红花只见两只麻雀却也不闹,既不是困在笼子里,也没系绳子,就那么傻愣愣地站在横木上一动不动,可喜的是,麻雀的脖子上被精致地系了一朵小红花,显然是苏小难精心打扮的,虽是可喜,可在这庄重喜庆的环境里,却实在可气。朱高珞脸色全变了,徐锦香浅浅的笑,却被徐王妃看出来,瞪了她一眼,徐锦香却马上严肃了。周王之子朱有爋几乎笑到桌下,只是隆重场合,不敢出声。这时候没人敢说话,反正死气沉沉,似乎空气凝住了一般。苏小难以为大家真的嫌自己礼物轻薄,心里有些胆怯,说:“燕王,麻雀虽小,却灵动可爱,我听说你经常看书,如看看它们跳跃,对眼睛好。”这话说得也在理,但众人看燕王没笑,也不敢出声,朱高珞慌忙站出来说:“父王,麻雀的确虽小,但和凤凰、孔雀同是翅羽丰满,在这喜庆之时,却正应了那句欢喜雀跃,是极应景的。”众人不敢说话。燕王镇定的脸上透过一丝轻忧,说:“我小时候住在中都凤阳,那里风景甚好,我又喜欢顽皮,常常和哥哥弟弟去野外捉麻雀,有时候还烤着吃,都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说的是实话,当时是不知日不知时,真是快活,一转眼几十年过去了,和蒙古军作战数年,身负数伤,转念想想中都时捉麻雀的往事,却是羡慕。”周王朱橚笑着说:“我最知王兄的心思,也是和王兄一起调皮过来的。”有人附和:“燕王周王俱是性情中人,正是儿时记忆,人生最美。”朱棣说:“是啊,小难勾起我儿时的记忆,我甚感激,这礼物不错。”这时徐锦香瞟了朱高煦一眼,朱高煦见她冷冷的,慌忙说:“父王,只是您的寿宴,本是喜庆的事,却令你这么忧伤,我看苏小难定是不把父王的寿辰放在心里。”周王之子朱有爋说:“这两只麻雀是我前几日帮她捉的,本以为她回去煮着吃呢,当时差点掐死了。却放到宴会上来,显然是没有用心。”听了这话,有人已在窃笑。有人交头接耳,显然是说苏小难没将燕王放在眼里,这要在别人身上那是杀头的罪名。朱棣也没想到气氛一下子又沉寂了,他看了一眼徐王妃,却见她淡淡的镇定,徐王妃也看了他一眼,手捂住他更紧了。苏小难深知众人在责难她礼物卑微,没有精心准备,她和朱高珞互相看了一眼,朱高珞却也不知道如何应付。苏小难拿着竹竿的手汗淋淋的,心里打着鼓,这气氛她见得太少,好像四围的人都要吃了她一般,额头冷汗淋漓。但见两只麻雀安静得如两个石头,她垂着头喃喃地祈祷:“你们能干嘛吗?能说吉祥的话吗?能说故事吗?”两只麻雀抬起头,黑眼珠如米粒一般转动着望向她。苏小难又喃喃地说:“要么飞个也行吧,跳个舞总也好吧。”众人见她窃窃私语,竟暗暗嘲笑,徐锦香的心里也乐了,这场面也早是她预期的。可就在这时,麻雀们竟脱离了石头的状态飞了起来,在空中旋转飞舞,众人看到这奇景,有些吃惊,不一会,两只麻雀嘴对着嘴飞舞,却真是百年难见,众人啧啧惊叹,坐在后面的人勾起脖子望,大殿内好像成了神奇的境地一般,鸟儿吻上了。朱棣的脸上微笑浮现,众人也都跟着乐了。苏小难和朱高珞都笑开了花,苏小难望着飞舞的雀儿说:“麻雀麻雀,叼一朵花献给燕王殿下吧。”话刚说完,两只麻雀飞到丫鬟捧着的花盘里对叼起一朵千寿红花,款款地飞到燕王面前,燕王伸出手掌,千寿红花便悠悠地落在他掌心。众人鼓起掌来,直说神奇吉祥。只有徐锦香和朱高煦不高兴,但看到这景象,也兀自感叹。朱有爋看这娇小玲珑的姑娘太有意思,捧着下巴直勾勾地看她。送礼毕,燕王领着众人到殿外观赏烟花,放烟花的人早已准备停当,只大家一抬头,天空就浮现璀璨的盛景,五彩斑斓,火树银花,众人的脸盘都被映得喜庆洋洋。寿诞第二天,各人回程,燕王特意挽留铁铉多住几日,铁铉急着回京办事,便果断辞行,燕王将他送到枫树林,正是枫叶似火,两人骑马并行,朱棣浮现依依不舍的神情,后面张玉、朱能、马和远远跟着。铁铉说:“燕王,请回吧,铁铉实在承受不起。”朱棣说:“古人云,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铁先生一路平安,小王不远送了。”铁铉说:“燕王再会!”朱棣似乎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说:“我手里这名字,叫金封尘,我用不上,给铁先生傍身吧。”铁铉略微惊讶:“燕王说这叫金封尘?”朱棣点头:“正是。”铁铉说:“莫非是仙宗奇人席应真的金封尘?”朱棣点头:“没错。”铁铉说:“若是仙宗奇物,在下实在不能接收,请燕王收回吧。”朱棣说:“我既已相赠,哪有收回的道理。”“礼物太重,我受之有愧!”朱棣徐徐说:“铁先生可记得我女儿送我的麻雀?”铁铉说:“眼前发生的事情,怎会不记得。”朱棣说:“你瞧第一眼,觉得麻雀珍贵吗?”铁铉心直,知道说出来会引燕王不高兴,不禁面露难受。朱棣笑着说:“若觉得珍贵才奇怪,但当它对嘴起舞,叼花献礼,又是否觉得珍贵异常。”铁铉说:“正是。”朱棣说:“礼物这东西,并不在它是什么,麻雀亦能成凤凰,宝物也能成废物,在我这里它就是一堆废物,相反,铁先生常在京师断事,难免有人不服,倘对你不利,这废物对你就是宝物了,宝马配好鞍,美女赠英雄,若铁先生再不接收,就嫌我朱棣太不识抬举了。”铁铉面露尴尬,不知如何是好,怎知燕王手里的锦盒早已递到手中,他又想递回,朱棣却一拧马绳,骏马扭了个头,往回踏行。铁铉急说:“燕王。”朱棣停住说:“铁先生,后会有期!”铁铉无奈,说:“若是这样,我铁铉便心领了,我将放在鄙府堂内供奉起来,若他日燕王需用的话,我快马加鞭奉回。”朱棣说:“有你快马加鞭这句话,小王甚慰。”蓝乡安治愈了半月,终于有些起色,便只是屁股还有些红肿,但也不担心劈柴生火,却似奇怪,刘汤也不敢找他麻烦,刷马桶洗痰盂的脏活也给他减轻了一半,蓝乡安趁深夜无人,便勤加练习日月剑。蓝乡安深知,虽习日月剑以来大有长进,连七娘也朱口夸赞,但自那日领教过晼晴使的日月剑,才叹日月剑的威力竟能发挥到那般犀利,反觉自己是花拳绣腿。蓝乡安当然不知,晼晴十多年来,一直受爹娘正宗剑法的熏陶,骨子里又沿袭仙宗精华,自然一手好剑法。晼晴耿耿于怀那次受的欺辱,又带了几个随从,往后院找蓝乡安,见他埋头劈柴,好声好气地说:“小丑,你过来!”蓝乡安放下手里的活,走到她面前。晼晴说:“本小姐不怪你了,想对你好,你知道为什么么?”蓝乡安问:“小姐示下。”晼晴微笑着说:“我以前养了一条狗,我很喜欢它,它撒尿在我身上,你说我该怎么对他?”蓝乡安垂目说:“小姐肯定还是像以前一样对它,毕竟你不能和一条狗置气。”晼晴咯咯地笑:“我的小丑真乖,你不晓得,我一直记得它,长得可逗了,可它英年早逝,我心疼死了,从今往后,你替代它可以么?”蓝乡安沉沉地说:“我愿意。”晼晴笑得更开心,随从们也附和着哈哈大笑。晼晴说:“小丑,你趴在地上,学狗吠。”蓝乡安不动。晼晴沉思说:“哦,我懂了,小丑不喜欢做不情愿的事,我让你心服口服,这样吧,我们比试一番,若你输了,你就趴在地上学狗吠,这样好不好。来来,你们将院子里都码干净了。”刘汤和众杂役将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腾出一片开阔的场面。晼晴说:“小马,把剑给他。”一个随从将剑丢给蓝乡安,蓝乡安垂着头一动不动,剑滚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