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5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908
  那汉子听到动静,大喝一声:“谁?”蓝乡安慌了神,礼说:“适才路过,听得前辈在林中嗟叹,所以才打扰了,万望见谅。”那汉子却不分青红皂白,当头就骂:“你这丑八怪,竟敢偷听我的话,真是讨死。”说话时已经走来。蓝乡安见他凶神恶煞,慌不择路,跳将而去。那汉子却在林中大笑:“孬种,又丑又怂的孬种!”蓝乡安听得他的笑声,一剂苦水困在咽喉,竟是失落难过。第42章 今月苦差再走得两三里路,已到了今月派山门下,却见两个今月派弟子在山门的牌坊下睡大觉,那牌坊上正有一幅大篆对联,“青易不蠹,日月流光”,确是青易门下不差,蓝乡安恭敬地问:“两位大哥,请问这山上可是今月派仙居所在?”那两个人被梦中叫醒,却见眼前是一个面目狰狞的人物,一块块婴儿巴掌大的白皮肤彼此镶嵌,如血丝在脸盘上布下了一张网。两人惶恐:“你是何人,去山上干吗?”蓝乡安说:“在下祈愿拜青翃道长为师,请代为引荐。”两人直觉眼前的人非奸即盗,遂打发他:“师尊现在不收弟子了,你不用上山了。”蓝乡安问:“为何?”一人说:“师尊的话,听了就是,何必知道根源。”蓝乡安有些惆怅,但又不能就此放弃,想起了袖子里的那封信,有一些兴奋:“我有鬼医先生的推荐信,请代为转达。”“什么鬼医先生,我们不认识。”蓝乡安无奈,心想这两人明显与自己为难,反正是来也来了,不如赌一把,他一个机灵,从两人中间跃过去,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跑,那两人拼命在后面追喊,顷刻间也搭上了他肩膀,想拉他下去,蓝乡安拔出剑来,向二人飘刺,也是吓唬他们,二人也同时拔剑,那招式却致命得很,蓝乡安招架不住,又一个机灵,往高处翻越,远远避开了他们。哪知道二人竟飘飘忽忽地踩到了剑上,剑身飞起,瞬间飞到了头顶上,蓝乡安知道这是仙宗的御剑之术,并不奇怪,但眼下真是上也不能,下也不能,忽然他想起了鬼医给他的黑鹭丹,待二人降到地面捉他时,他手一弹拨,这黑鹭丹飞到空中,化成一缕黑烟,二人中招,竟昏昏沉沉地滚到地上。蓝乡安早跃出了三丈开外,心里遗憾,这等宝物竟然用在凡夫俗子身上,真是暴殄天物,也只能让他们好好在这里躺三天吧。他怕再生事端,便是一刻也不停留,半日就赶到了山顶,却见一座玉宇澄清的仙宫,坐落在缥缈云烟之处,外面看就似神仙宫殿,当渐往云烟深处,却是桃花流水,幽远窅然,再入目的就是白玉的宫檐,白玉的门廊,一边种着参天的古凤松,一边种着挺拔的古龙松,两松相对,好似门神。门楣上又有鹪金斗大的章草“今月”二字,眩人睛目。门外守着四个今月弟子,青色的纶巾鹤氅,清新俊逸。那四个弟子金刚怒目:“来者何人?”蓝乡安将书信拜上:“在下蓝无名,特来拜访青翃大师,有青翃大师故人书信一封。”一人拿了信,径自进去了,蓝乡安等得焦急,过了一刻,见他回来,急问:“大师怎么说?”那人将书信扔在地上:“请回吧,师尊不再收弟子了。”蓝乡安心中一恸,这一路走来,无非就是向青翃大师学得一招半式,好去报仇雪恨,如若不成,那和死人有什么区别,当下跪地,诚恳相求:“请各位仙君再向大师求个情,我千山万水寻来,若半途而废,和行尸走肉有何分别。”那四个金刚也不说话,也不瞧他,蓝乡安即使再苦苦相求,也似无用,他心里下了个决心,不信青翃大师长月不出这山门,那么就在这门外一直跪到他应承为止,就算是三年五载,跪成石人也不生悔。岂料跪至第三天黄昏,粒米未进,滴水不沾,整个人已经软绵绵地东倒西歪,却见门廊里走来一个女子,白衣飘飘,白丝挽着朝天髻,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看年纪也不过三十余岁,仿若一个雍容典雅的圣姑,四个金刚齐声行礼:“师娘。”那女子对蓝乡安说:“你回吧。”蓝乡安眼见有人理他,似个仙女一般温柔似水的声音,打起力气说:“请仙女大师收弟子为徒。”那女子看了他一眼,却是丑陋的面孔,不免有些怜悯,温言说:“我夫君已经不再收新弟子了,这是今月的法令,不可违背。”蓝乡安伏地哀求:“请仙女大师收弟子为徒。”那女子叹息一声,暗想怎么有这般倔强的人?也不回应,转身进了去。那女子款款走向大风殿,见青翃背身立在高大的窗口下,曼声说:“夫君,他已跪了三天三夜,恐怕再跪下去……”青翃不语。女子说:“为了师父的骸骨,何必要与长日争得你死我活?”青翃仍不语。女子说:“就算长日迎走了师父的骸骨,那又如何,今月长日本来同宗,他赢了你,你赢了他,不都是为青易光耀门楣,因为输,就誓言不收弟子了,这未免有些过分。”青翃终于开口:“你何必如此心慈?”女子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来:“实因让我想起一个人。”青翃眉间隐有忧色:“一年一度的日月比武就要来了,若今年,我门下的弟子再输给长日,师父的遗骨就要被迎到云别山,倘成了他镇山之宝,道衍一定会挖苦我。”女子说:“就怕他挖苦你?”青翃说:“七娘,你又怎懂得师父与我们的情义,正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何况师父待我们比生父更胜呢。”七娘说:“我知道师父对你们情意深重,可他已仙逝,你们为了他的骸骨争来争去,岂不是令他心寒。”“不必再说了,规矩即立,不能再悔。”青翃将话说到这份上,七娘也不再辩驳,只是记得去年的日月比武,长日的弟子武功精进,将今月的弟子打得一败涂地,夫君将这败绩都归结于新弟子身上,还因此赶走了一批新进弟子,并誓言永不收弟子,若今年再败,先师席应真老人的遗骨就将送去云别山坐镇,至于二人为何苦苦因师父的遗骨相争,实在令人费解。蓝乡安跪到第七天,成了木头一般毫无生机,若风一吹,便要栽地,他硬是凭意念支撑着自己,脑海里一片混沌,恍然看到一个人,面容清秀,正甜甜地望着他,他知道那是苏小难,他早就忘记了她,可在极度昏阙时,身体里的某处却将她找了出来,如幻影一样重现眼前,苏小难缥缈如烟:“乡安,你一定要支持下去,我们一定会重聚的。”但是重聚又如何呢,自己这幅模样,恐怕她再也不认识,再也不喜欢,一道无穷的自责竟将自己击溃,重重倒在地上。他隐隐约约听到仙女的声音:“长若,将他带到后院去。”长若说:“师娘,这可不可?”仙女说:“你师尊虽说不收弟子,但也没说不让人住进今月。”长若应答:“是,师娘。”蓝乡安醒来,见身处一间简陋的房屋,除了桌椅床榻之外,再无他物,他昏沉沉地爬起来,门吱呀地开了,是个清矍雅致的男子,沈腰潘鬓,也是纶巾鹤氅,只是腰上挂的玉坠比守门的多了两块,闪着孔雀绿光,颜色更是鲜丽。蓝乡安知道一二,这武学宗门,多以宫玉来彰显身份,就如官封里的绯鱼袋。那人说:“你醒了?”从他身后进来一个丫鬟,端上木盘,盛的是三五碟菜肴。蓝乡安听他的声音,隐约记得是长若的声音,慌忙谢他:“谢谢师兄。”便是要欠身下跪。长若扶着他手掌说:“不可,也不可叫我师兄,师娘说,如今长月已不收弟子,强求也是无用,若你执意要留在这里,也不是不可,只是要吃些苦头,做一些杂活,造火生饭之类,虽非今月弟子,但也是今月人吧。你可愿意?”蓝乡安深知留在今月已是不易,倘若像鬼医先生所说的那样,这世间之事,千变万化,谁又能道出个真切眉目来,那命运浮沉,谁又可知,连忙跪下行礼:“谢过夫人,谢过长若大哥的收留。”蓝乡安换了一身杂役的衣装,只是每日在后院勤恳地劈柴生火,他自小没做过这些粗活,做了几日就腰酸背痛,但比起在大火中重生,跪过七日七夜,这点罪又算得了什么,更是卖力苦干。但也不知为何,这杂役总管第一眼见他就不待见,便将宫宇内所有的粗活都交给他,他刚开始忙到傍晚,就可收工,后来要忙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半晌,又被叫起来干活。那晚他刷洗宫宇内的所有马桶,忙得满头大汗,眼见月亮已经到了下半夜,却还有一半马桶没有刷完,如若不完成任务,第二天必被总管惩罚,忙到凌晨,终于有些成效,眼看着还有十几个马桶孤零零剩下来,便想抓紧时间做完。杂役总管打了哈欠出门,伸懒腰时发现院子里仍是污流满地,大声骂:“你晚上偷懒去了?”上前检查马桶的干净程度,又见剩下的十几个马桶,破口大骂:“你这杂碎,活生生的杂碎。”蓝乡安脸上身上胡满了恶臭的粪便,欠身说:“总管,实因马桶太多了,有些忙不过来。”“忙不过来?那吃饭会吃吗?板子呢,栗儿。”那叫栗儿的杂役从墙上取下一块长板子,迎头就朝蓝乡安打去,蓝乡安用手护着脑袋,任他击打,只听啪啪啪的声响,骨头都好似断了。杂役总管泄了口气:“罢了,今日不许进食,若再这般,明日变本加厉地处罚你,你别直挺挺看我,我剜你眼睛。”蓝乡安垂目,手不断地发起抖来。第43章 仙女这一日,杂役总管又给他安排了更多的活儿,他粒米未进,全凭意志将活做完,只是晚上,又推来几大板车的马桶,堆积如山,他竟要绝望了,但若做不完,又怎能留在今月,更别说向青翃大师学得一招半式。他也顾不得任何干净,急切时用袖子抹擦,用手掏马桶里的渣粪,一晚上呕吐了几回,加上一整日未进一粒食,竟变成难受的干呕,终于到了凌晨,马桶全部刷完了,他也重重吁了口气。杂役总管仍是打了哈欠出门,一边伸着懒腰,一边上前检查马桶的干净程度,发现比昨日好了许多,竟生生想挑出些毛病,幸好看到一个马桶外沿沾满了白状的呕吐物,又是破口大骂:“比粪便还恶臭,师父师娘若知道,今后还怎么信服我们。罚跪一天不许吃饭。”蓝乡安一惊,硬是不动。杂役总管冷目看他:“怎么了,你不跪是不是!”蓝乡安低着头,又气又怨地一丝不动。杂役总管怒了:“栗儿,按着他。”栗儿上来按着他的脖子,蓝乡安拼命地反抗。栗儿说:“他力气大,我按不动。”杂役总管挥了下手说:“你们两个也去。”又上来了两个杂役,合力将蓝乡安往下面按,蓝乡安痛恨得眼泪都淌出来了。此时外面传来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你们说那小丑到底有多丑?”有人附和:“小姐,你见了就知道了,这世界上恐怕还没有这般丑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杂役总管慌叫住手,银铃的女孩已经进了大院,一眼看到眼前的事,好奇地问:“刘汤,你们干吗呢?”三个杂役慌乱地后退,杂役总管刘汤说:“小姐,我们正在处罚他呢,他干活不力,马桶刷不干净,岂不是影响小姐和各位师父的生活。”小姐捂着鼻子:“刘汤,你这里臭气熏天,不买点熏香来熏熏么,叫人怎么说话。”刘汤说:“小姐有话请吩咐,这里实在不能久留。”小姐说:“听说你这里来了一个小丑,奇丑无比,我来瞧瞧。”刘汤脸上竟浮现一丝兴奋:“你看,不就是他么,他吐在了马桶上,倘若哪位主子屙屎,想起这,岂不要恶心死。”小姐说:“抬头给我瞧瞧。”蓝乡安抬起头来,却看见是个缬草紫衣的女孩,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挽着元宝髻,剪水双瞳,活泼可爱。小姐“呀”地以袖掩面,嫌弃说:“也太丑了,好似妖怪。”她身边的随从说:“小姐,看过便回去吧,以防吃不下饭。”小姐掩面问:“你叫什么名字?”蓝乡安见她吓着,适才又救了自己,对她生了些许好感,便说:“小姐若是高兴的话,就叫我小丑吧,我今后就是小丑。”小姐咯咯一笑,将手放了下来:“小丑?我说吗,这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比你丑的。我要打赏你。刘汤,你刚才说他怎么来着?”刘汤说:“小姐,他弄脏了马桶,我罚跪他,他死活不愿意。”小姐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什么事情都要是自愿的,我今天看他高兴,免他这一罪。”蓝乡安正待要谢,见小姐启开宝剑,用剑尖沾染了污秽,在他脸上擦拭说:“小丑,本小姐对你好,免你的罪。”蓝乡安气愤难当,但又无法抵触,眼见小姐直直看着自己,一副开心模样,只好闭着眼睛,苦楚自尝。小姐说:“好了好了,刘汤,以后对小丑好些。”刘汤说:“敬遵小姐吩咐。”小姐走后,刘汤并没有对蓝乡安好一些,仍是变本加厉地让他做事。蓝乡安几近虚脱,但还是咬牙坚持。这天夜晚,月光虽明媚,他却两眼无光,瘫倒在地上,直觉身上臭熏熏,黏湿湿的,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忍过来的。恍惚中,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衣袂飘飘,在皎洁的月光下,如仙女下凡一般,倚在月门中,蓝乡安激动万分,趴在地上说:“请仙女姐姐救我。”说这话时,眼泪都淌下来了。仙女走上前,温和地说:“起来吧。”蓝乡安痛楚地说:“仙女姐姐若不救我,我就不起来。”仙女说:“我哪里是什么仙女姐姐,叫我七娘便是。”蓝乡安抬头询问:“你是师娘,七夫人?”七娘说:“是的。”蓝乡安说:“七夫人,并非我受不了这些苦,只是没有盼头,心里痛楚,万望夫人为我指点迷津。”七娘说:“你叫什么?”蓝乡安说:“蓝无名。”七娘说:“你跟我来。”蓝乡安尾随其后,拼命用袖子擦拭着脸颊,深怕她嫌自己脏,哪知道袖口上都是粪便,脸上却是越擦越脏。七娘款款穿过一个阆苑,步子轻盈,真如天上的仙女一般。蓝乡安刻意和她保持距离,怕味道熏到她。片刻时间,竟到了一个水月洞天的地方,琪花瑤草,在月光的照耀下,恍如天庭的仙廊。七娘说:“无名,你因何要学我今月的武艺?”蓝乡安诚心说:“今月的武艺是仙宗里至高无上的本事,倘若无名学得一二,便可救贫济弱,拯救一方黎民。”七娘质问:“你果真这么想么?”蓝乡安看她眼如明珠,却锐利非常,垂目说:“不瞒七夫人,我是这么想的。”七娘说:“好,我今天教你一式剑法,是今月最好的剑法,叫日月剑,这剑法是青易先师席应真创建的,但你要答应我,切不可说是我教你的,在今月时,更不可示于人前。”蓝乡安听到这日月剑法,心里早兴奋不已,以前在武学观止里看到,要说用剑,仙宗奇人席应真平生常用的剑法也不过是日月剑,听说这日月剑法的招式极其简单,却缥缈如仙,行如流水,可以说是仙宗里最具有代表性的剑法。蓝乡安行礼说:“谢夫人恩典。”七娘说:“你先看好。”只见七娘折断一支桃枝,单膝一曲,却飞了起来,脚下生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剑气来,这是仙宗的御气飞行,她踩在这剑芒上,手舞桃枝,翩翩起舞,这剑法看似飘逸,却十足的杀气腾腾,每一招剑势都是剑光缭乱,若是手里换成一把真剑,必能惊起漫天的雪花。七娘练完日月剑法,缓缓落地,脚下的剑气也似淹没进青草里没有踪影。七娘缓缓念道:“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清。日月剑并没有生僻的招式,全靠的是武者的意念,仙宗讲御剑御物,倘若你懂得御念,那便是懂得仙宗真正的奥妙。”蓝乡安看得入神,亦听得入神,敬意非常:“谢七夫人指点,我一定苦学这日月剑,不会辜负七夫人对我的期望。”七娘说:“我先授你御剑之术,这是仙宗的基本。等你学会御物,他日必能御气御念。”蓝乡安期盼不已:“请七夫人教我。”七娘将手里的桃枝扔在地上,用手一指,那桃枝竟飞了起来,桃枝若镶了金光一般,在空中颤颤悠悠。蓝乡安暗暗称奇,却见桃枝缓缓下降,掉在地上,光芒瞬间也没了。只听七娘说:“你以意念控制它,再念御物的口诀。”只见她手一挥,空中幻化出一面金芒芒的字,那字正是御物的口诀,蓝乡安一目十行,顿时映在脑海里。他也学七娘的手势,指着地上的桃枝,口中喃喃念着口诀,却见桃枝跳了一下,又落了下去,他心想,一定是自己意念不到。七娘说:“心中空明,意念澄清。”蓝乡安屏气凝神,双手指着桃枝,果不其然,桃枝跌跌撞撞地飞了起来,在空中闪着光芒,他一跃跳了上去,这桃枝似乎能承载巨力,将他轻轻承起,真是神奇,只是身体起初站不稳,但因学过梅花六剑,却很快掌握了平衡,他高兴地望向七娘,却见她面露微笑,心里也窃喜起来。蓝乡安很快就学得了御物而行,倘若再苦练,就能御风御气了,甚至可以到天宇去翱翔。七娘也想不到,眼前的人学起武艺来竟是如此之快,若非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这天晚上,她又教授蓝乡安日月剑的招式,日月剑共有六式,六式却相近,但习了之后,才明白这里面的机妙,这六式是层层递进,每一式都依着相同的招式,只是略作改变,但效用却大不相同,六式连贯起来,正是上升顶峰落下,通常到第三第四式便能致敌人于死地,倘或不能,便化作了防守,这种变化,外人看不出,但正是席应真创建时的玄机。蓝乡安很快就习得了日月剑的第一式,倘这样,后面的招式靠的全是自己的捉摸,若捉摸透了,这日月剑就浑然天成。七娘对蓝乡安的悟性深为感叹,她当年和夫君学御物之术用了半月,学这日月剑的第一式用了三个月,全部顿悟下来,却是三五年的时间,看到蓝乡安这般奇才,不禁笑靥如花:“你学得甚好,七娘都感叹了。”蓝乡安说:“多谢七夫人赞赏,我还要苦练才是。”七娘又看着蓝乡安在桃松银杏繁茂相交的后院舞得风生水起,宽慰不已。到了曦微迎来,蓝乡安似乎想起了件事,大叫不好,原来还有一院子的马桶没刷呢。七娘宛然一笑:“你既学了御物之术,不妨御御那泓水试试。”七娘的眼神望向附近的一捧湖泊,蓝乡安会意,念了口诀,叫水起来,果然水呜呜地升上天空,如一条白龙,随着他的意念飞舞,他早明白七娘的意思,倘刷马桶的时候,也这么做的话,那效用岂不翻了百倍,他高兴地说:“谢谢七夫人,我马上回去干活了,不然要被骂了。七夫人什么时候再教我。”七夫人说:“月明之时。”第44章 月白牡丹蓝乡安行礼辞过,匆匆往宫宇后院去,眼下离杂役总管起床只有两个多时辰,若是做不完,便不知受什么责罚。他赶到院内,立即现学现卖,水如听他的话一般,在几十个马桶里旋转,顷刻间就干净如新,最后一个马桶刷完时,后院的大门开了,杂役总管刘汤打着哈欠出来,栗儿和其他几个杂役也俱是睡眼惺忪,但想到马上要折磨蓝乡安,又有些兴奋,刘汤一个个地查看,竟然好奇地看到一尘不染,真是赞叹,吃疑问:“谁帮你的?”蓝乡安说:“不曾有人帮我。”“好。”刘汤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个好字,其他的杂役也没有料到,刘汤话已出来,知不能改口,便说:“今天赏你一口饭吃,只是今晚,除了马桶外,所有宫宇痰盂也一并交给你。”蓝乡安说:“请总管吩咐便是。”习得御物之术后,做事的效益与从前不可同日而语,虽然刘汤想着法的为难他,但也实在没有挑剔之处,这月相安无事便过去了。蓝乡安不忘每晚去水月宝地练习剑法,日月剑练得大为精进,转眼又是月圆,蓝乡安这日心跳得厉害,也不知为何,当他想起晚上七娘来授予他武艺,他就寝食难安,他知道这份情感不是与苏小难之间的男女之情,而是江湖人说的知遇之恩。他在水月宝地完全不能聚精会神,总是眺望有没有人来,眼睛都望穿了,可是下半夜去了一半,七娘的影子也没出现,心下是无穷的叹息。正烦恼时,天空飘来一个白衣的仙女,踩在剑芒上,蓝乡安望着她欣喜若狂,也御剑飞上天去,唤了一声:“七夫人。”七娘说:“无名,我带你在徂徕山上走一遭吧。”蓝乡安喜说:“遵命。”七娘在前,蓝乡安在后,金色的光芒一前一后,飘在徂徕山顶,像一对镀着金光的夜莺。七娘说:“无名,剑练得怎样?”蓝乡安说:“多谢七夫人教诲,我已经熟练四式了,只要再加以勤学苦练,一定会练得圆满。只是七夫人,今后我可以叫你师父吗?”七娘说:“不可,你我只有师徒情谊,并无名分。今日我能出来见你已是瞒过夫君,切不可再提师徒之事。”蓝乡安看着衣袂飘飘,翩若惊鸿的七娘,真希望一辈子都是这段师徒情缘,再不改变。又问他:“七夫人,无名斗胆问问你,你为何要教一个无名小辈这般最好的剑法?”七娘眺望月白长空,淡淡地说:“都因一个人。”“一个人?”“是,我的孩儿。”“你的孩儿?”“我曾经有个孩儿,倘若长大,便有你这般年纪,只是他顽皮十足,一日到山下闹事,被人毁了面容,回来时已是奄奄一息,我夫君请了鬼医来救他,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可容貌再也回不来了,我苦劝夫君用土流音救他,可他不情愿。我那孩儿相貌奇丑,过不得半年,因不忍别人嘲笑,便跳下悬崖了。那日我看到你,好似故人重现,所以这一切都在冥冥之中。”七娘说得淡然,但语气中隐隐藏着悲伤,蓝乡安深深触动,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运,竟然半晌都沉浸在悲恸的气氛当中。七娘说:“这徂徕山的天空,日月剑不受拘束,你练几式我看看。”蓝乡安说:“是,七夫人。”拿起手里的竹条,便在空中试练起来,夜空的云彩在皎月的映照下璀璨多姿,微风徐徐吹来,将七娘衬托成月中仙子。蓝乡安舞动着日月剑在她身边转圈,不一会,就如一朵白牡丹绽放开来,七娘比起牡丹更艳逸仪闲。蓝乡安日间做活,夜间练习日月剑,两月不到,这日月剑的功夫在今月派已算上乘,只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进步有多快。而还有他想不到的是,他来今月的授业恩师,是青翃的妻子七娘,七娘虽是青翃夫人,但骨子里的造诣都是青翃一手教出来的,普通的新进弟子,是永远也不会得到师尊和师娘亲传的,就这份荣幸,他也是万万没想到,换做一个新进弟子,要练到御剑而行,也至少两三月时间,可他一晚上就练会了,就这一点,非最好的老师和最好的徒弟互有最好的默契才行。那杂役总管刘汤心里也奇怪不已,他明明给蓝乡安加了更重的活儿,为什么还是能如期完成,并且每次还能超越他的要求,时间一长,疑心更重,这天晚上,便没睡觉,蹲在屋子里的窗下望,到了下半夜,却见蓝乡安不急不慢地回来,当他看到蓝乡安御水洗涤时,竟是舌头直拖,他知道今月的弟子多会御物之术,但练到这般境界却至少是两玉宫衔,难道蓝乡安在今月偷师?即便偷师也不会偷得这么快的。他第二日一大早就去将这个信息告诉了小姐晼晴。晼晴听了也诧异,当下带了几个随从去看自己的小丑,她硬是不相信小丑会今月的御物之术。她到后院时,除了捂鼻外,就是埋怨着再也不来了,一眼瞧见蓝乡安在劈柴,那样子闲情雅致,便喊了一声:“小丑,你过来!”蓝乡安放下斧子,恭恭敬敬地走来行礼:“小姐找我何事?”晼晴说:“你最近很闲是不是?”蓝乡安说:“哪里,我不正在干活吗?”“我听刘汤说,你晚上不睡觉尽去溜达?”“没有,我是去外面透透气罢了。”晼晴说:“你跪下。你嫌这里环境脏是不是?你一个下人,竟然还挑三拣四。”蓝乡安缓缓跪在地上:“不敢,小丑怎么敢嫌弃这里脏,这里是小丑安身立命的地方。”“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干嘛吗?”“不知道。”“你嫌本小姐脏吗?”“不敢,小姐严重了。”“好啊,那你吃我的鞋。”说完将一只脚伸出来,触到蓝乡安的嘴巴前,蓝乡安忍住心里的恨,磐石般一动不动。晼晴冷笑:“嫌我脏是不是?”说的时候已将鞋尖伸进他的嘴唇里,蓝乡安往后轻仰,晼晴差点没站稳,气愤难当:“你这小丑,竟敢忤逆本小姐。”便用脚踢他的头,蓝乡安忍住悲痛,仆伏在地上说:“请小姐放过我。”晼晴又顺势一只脚踩着他的后脑勺,说:“想让我饶过你,吃土吧,吃土也行。”生生踩着他,将他的脸紧紧贴住地面。刘汤谄媚说:“小姐,你这样尽是污了你的脚!”晼晴说:“不怕,就怕他污了马桶。丑也就罢了,还如此傲慢,我也是头一遭见。”刘汤说:“小姐,你消消气,你这金枝玉叶,怎能和一条狗相比。”“你这里可有狗食,今天喂他狗食。”刘汤喜笑颜开:“有,小姐说有,那就是有。”“不要给他狗骨头,给狗吃剩下的。”“小姐真是贤德聪慧。”两人正说话时,一块木条本在柴堆里,竟飞也似地窜到蓝乡安手中,蓝乡安仇恨万分,猛一抬头,却是掺着沙子的满面流涕。晼晴本来踩着他的头,被她活生生推开了,差点一个酿跄,蓝乡安疯了似地跳起来,用木条刺刘汤,刘汤吓得慌不择路,往柴堆里钻,晼晴的随从慌忙以剑阻拦他,哪知蓝乡安随手拿一根木条,却三三两两将这几个随从击倒了,晼晴两手交于胸前,本来想看热闹,岂料看他的招式,却惊讶不已,这不是日月剑么。蓝乡安一个箭步跃到刘汤后面,木条搭到他的脖子上,刘汤将脑袋藏进柴堆里,屁股撅起,举双手投降,战战兢兢地说:“大侠饶命,千错万错,是我刘汤有眼无珠,请你高抬贵手,我家有妻儿老母,不能就这么死了。”蓝乡安正待教训他,晼晴却如旋风般刺来,蓝乡安一个转身,挡她这剑,他忘了手里是木条,白光一闪便断为两截,晼晴的剑尖倏然就抵达他的胸口,他习梅花六剑时,练得一身轻盈的体魄,身子闪得极快,晼晴见没刺着他,便用了正宗的日月剑,蓝乡安对日月剑的招式熟悉,知她路数,晃晃悠悠躲过了第一式,可第二式,晼晴虽然用的是老招,却犀利异常,恍如撩起一袭白浪,早有观者喝彩:“小姐厉害!”声音未停,蓝乡安已吃不住,被白浪生生刺出几条辣痕来,他一个趔趄,竟被地上的木头绊倒,仰面跌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