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4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861
  第39章 小畜生在燕王府,苏小难休息了数日,朱高珞也三两天送好东西给她吃,只是醍醐饼、红绫馅饼、油夹儿、酥儿印、炸馓子这些点心,苏小难就见也没见过,捡了一块白乳色的醍醐饼往嘴里一塞,却是入口即化,香甜可口。苏小难也渐渐用力将心底的伤痛埋藏。她那天正想去还红梅花给朱高煦,却见系在梅花园马厩里的红梅花不翼而飞了,问了梅槿,梅槿支支吾吾说昨日还给小马驹喂过草了,今日怎么就不见了。苏小难心里着急,责怪自己没将它放在心上,又想小马驹是不是住不惯,自己跑回了练兵场的马厩,于是就往练兵场去,只是地方太大,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糊里糊涂走到一片走廊下,听得有人说话:“照我的话,将药放在羹里,日夜两次,切忌不多不少。”又有声音说:“夫人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妥的。”这话是从屋里传来的,苏小难浑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望着迷宫一样的建筑,不知去哪找红梅花,一时呆呆愣愣地。她靠着白玉墙轻声地叹息,那墙里忽然传来惊声:“谁?”门吱拉张开,灰暗的门缝里出现半个脸,那张脸见是个小姑娘,将门彻底打开,喝声:“你是谁?”苏小难见是个三十余岁的妇人,珠钗满髮,一幅冷冷而绷紧的面孔,不由心里慌张起来:“我是梅花园里的苏小难。”“梅花园?你来这里作甚么?”苏小难慌忙说:“我去找小马驹,走错了路,您知道练兵场在哪么?”这妇人绷紧的面孔慢慢松弛:“往前出了园子,向右。”苏小难作揖谢过,往前匆匆赶去。那妇人回到屋中,警惕地说:“此事先作罢,府中怎么多了一个梅花园?这女人是谁?”“是不是新来的丫头。”“误事!”苏小难走了半日,才找到那座汉白玉拱桥,见有列队的巡逻士兵穿过槐树林,才隐隐记得练兵场的方位,等到入了练兵场,正在训练的战马直勾勾地看着她,竟乱了方阵,她也不管了,径自往马厩去,果真看见红梅花系在那里,只是身上被鞭出了几条血痕,血痂都还未结出来,看了心疼不已,毕竟它是因自己才受了这等责罚。红梅花似乎委屈着,低着红色的头颅喘气,苏小难用小手掌抚摸它,疼惜它说:“红梅花红梅花,都是小难不好,小难给你赔不是了,你别生我的气,千万别生我的气。”红梅花似乎听懂了,抬起头,眼睛里却是润湿的,望着苏小难不放。苏小难抚摸着红梅花,想让它忘记伤疼,不断地安慰它快点好起来。怎知此时,红梅花的背上一条刚劲有力的鞭子抽来,红梅花疼得一阵痉挛,鞭子又不停地抽打它,苏小难看见使鞭子的是朱高煦,慌忙去阻止他:“你干吗打它?住手啊!”朱高煦没好气地说:“我的畜生,我想怎样就怎样。”朱高煦打得心狠手辣,红梅花很快就支持不住,疼得往地上趴,苏小难喝了一声:“错是我犯的,有本事就朝我来。”朱高煦停住了,迟疑而兴奋地看着她:“你?”苏小难说:“二公子不就是要出一口气吗?”“好啊,求之不得。”朱高煦抡起鞭子就朝苏小难鞭挞,苏小难胸前一条血印子浮现,她忍住疼用手臂挡着脑袋,靠在马厩的木桩上,可是鞭鞭入骨,却硬是咬牙坚持。这时,只听有人说:“二公子,不可啊,请快快住手。”听这声音,是张玉的。朱高煦说:“你给我练兵去,来这里做什么。”张玉说:“二公子,小难姑娘是殿下带回来的,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一定会责怪我等。”朱高煦说:“张玉,你别拿我父王来压我,我教训一个丫头还要看他的脸色么。”张玉说:“这话不能这么说,殿下对小难姑娘是百般疼爱,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一个普通的丫头,望二公子三思。”“放肆,张玉,你根本没把本公子放在眼里,好大的胆子,你竟帮一个丫头片子说话,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他,看你怎着?”朱高煦话落,鞭子又起。张玉心中不忍,却不敢抢夺他的鞭子,只能低声叹息,更是听不得半声苏小难嘤咛的疼叫声。苏小难被打得站不住,抱着马厩木桩,用小小的背对着朱高煦,朱高煦似乎正在出那口忿忿不平的恶气,嘴里也兀自骂着“小畜生小畜生”。却听见一声惊艳的呵斥:“住手!”朱高煦像夺了魂一样停住了鞭子,转怒为笑:“姨娘来了!”徐锦香脸色愠怒:“你真是干不出好事,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丢不丢脸。”朱高煦不服气地一挥手,张玉会意,望了苏小难伤痕累累的背脊,落寞地往练兵场走去。朱高煦解释说:“姨娘,你不知道,我正教训我的马,这丫头片子硬说不如打她好了。”徐锦香说:“你竟下得起手?”朱高煦又浮现一丝笑容:“姨娘教训得是。”他看见徐锦香脸上的愠怒没了,自是知道她不生气了。“姑娘,你还行吗,要不要去看大夫。”徐锦香问。苏小难说:“不用了。”却是极委屈的声音,她一转身,眼睛里是难受的泪花。“小难?”徐锦香诧异而喜悦地喊了一声。苏小难抬起头,眼前的人儿好熟悉,玲珑如玉,不正是上次在围场里与朱允炆相识时认得的姑娘么,遇到熟人,自己却一身狼狈,竟有些尴尬,可又怎么也记不起她的姓名,就更是尴尬了。徐锦香看出了她一脸的尴尬:“我是徐锦香啊,不记得了么?”苏小难脱出而出:“锦香姐姐,我记得你。”徐锦香温柔地笑着,走上去抱住了她:“都是姐姐不好,让你受了这份罪,姐姐心疼死了。”苏小难记起前些天自己跨着红梅花闯出燕王府大门,撞的正是徐锦香,心里是又生气又难过,伏在徐锦香的怀里说:“姐姐,小难对不起你,上次撞你的人就是我。”徐锦香说:“不碍事,姐姐才不会放在心上呢,只要你好,姐姐便好。”苏小难受了感动,觉得徐锦香的胸怀温暖如玉。只是朱高煦却看得云里雾里,等瞧明白时,竟是长吁短叹,他望着自己朝思暮想的姨娘抱着一个好生痛恶的丫头,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徐锦香对苏小难嘘寒问暖,牵着她的手要拉她看大夫,两个人的背影亲密无间,将朱高煦落单在马厩外。徐锦香将苏小难送回梅花园,女医也马上来了,揭开她的衣服,徐锦香怨怒痛惜:“打得太重了,妹妹疼吗?”苏小难说:“不痛,你别怪二公子,是我自作自受,要不是抢了他的马儿,他不会对我这样,我还没有机会和他道歉呢。”“你真傻,还道什么谦啊,你看他给你打得,给你道一百个歉也不济事。”“却是我错在前面,总归是我不对。啊!”苏小难在女医敷药时疼得叫了一声。徐锦香捂着她的手,和颜说:“好了,不要说了。”只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妹妹,你没事吧,我来看你了。”却是三公子朱高珞,徐锦香说:“别进来,没穿衣服呢。”外面的脚步戛然而止,说:“姨娘也在这里。”等女医走了,朱高珞焦急地走进来,从徐锦香的手中夺过苏小难的小手掌,柔柔地问:“妹妹还好吗。听说你出事了,我都急死了。”苏小难淡淡地一笑:“没事,别担心。”当朱高珞的手推开徐锦香手掌的一刹那,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她也不知为什么,她以前对朱高珞不全是放在心上,朱高珞倒像跟屁虫一样见到她就乐滋滋地喊她姨娘,这声姨娘叫起来就好像叫妹妹一般亲热,他每天和她说好听的,送她好吃的,说出的话甜得如蜜,她也乐得合不拢嘴,竟是一天也少不掉那份欢愉,两人同岁,心里的话都是相通的,徐锦香来燕王府,看姐姐是其一,却喜欢和朱高珞在一起聊天漫步。可是此刻忽然有一种失落的感觉在心里浮现,竟是那样的空落落,禁不住鼻子微微发酸。朱高珞全然没有发觉,只是对苏小难说:“哎,你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好像生来就是受罪的。”这句话却好似在提醒徐锦香,她鼻子越发酸楚,眼眶也红润了。苏小难却看见了:“姐姐怎么了。”徐锦香慌忙抹眼泪说:“看妹妹没事了,心里的石头也就落下了。”朱高珞也笑盈盈:“我的姨娘心软死了。”徐锦香说:“高珞,你怎么像一个女人一样每天来翠星园。”朱高珞说:“这话说得不对,我以前去看你时,你怎么不说我像个女人,难道你和她不一样?”这话说出来,连站在附近的梅槿也差点笑了,苏小难竟是又笑又为锦香打抱不平。徐锦香怒中带笑:“你这张嘴巴,我真想掴几掌。”朱高珞丢出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姨娘打就是,若今日不打,可记下,等你哪天想打了一起打来。”说的时候已经拉起徐锦香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徐锦香以前也被他拉起手过,此时却一阵酥麻传来,竟是被自己吓住了,脸上也暗了下来。朱高珞见她不高兴,微微一哂:“姨娘莫生气。”徐锦香的颜色顿时温和:“我怎么敢生气呢。”第40章 女官教礼苏小难晚间躺在床上,梅槿按女医的吩咐给她擦拭药膏,还问药膏行不行,毕竟朱高珞白天说了这药膏不好,说晚上送父王曾负伤时用过的药,说那是御贡的金疮白药。梅槿将药敷完,眼看夜深了,朱高珞怕是不会来了,遂将前门后户都关上了,梅槿没留意到,漆黑的夜色中一袭黑影轻快地从窗外钻了进来,一道白刃闪电地飞向苏小难。苏小难吓得惊骇,幸好练了些功夫,连滚带爬往床尾滚去,梅槿听见小姐的叫声,慌忙跑过来,吓得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剑又刺来,苏小难全靠着床帏里的滚爬躲闪,惊慌中,她记得袜子里的一把短刀,那还是朱允炆当初送给她的,她飞快地掏出来,正好挡住了那一剑,可是黑衣人紧接着又刺来,她胡乱地挡去,虽然躲了几剑,可床帏空间太小,臂膀瞬间就被刺破了,眼看着性命不保,却见一剑从他的肋骨穿入,黑衣人疼叫一声,慌忙后撤,跳出了窗户。这紧急的一剑正是朱高珞刺来的,朱高珞丢下剑,慌忙冲上床来,抱着苏小难说:“没事吧,小难?”看着她臂膀鲜血直流,慌了手脚,大叫:“梅槿,快,快叫人救小姐,哦,我忘记了,我带了药,梅槿,拿剪刀和热水来。”朱高珞头冒热汗,发抖的手将她臂膀的衣服剪开,晃晃悠悠地用热水擦拭血迹,又取出金疮白药涂在伤口上,等到包扎完,全部好了,才吁了口气,当他抬头望苏小难,却见她正呆呆看着自己,好像浑不怕疼,忍不住笑:“不疼么?”苏小难说:“不疼,这点伤算什么,比起上次你受的伤,只是小伤而已。”朱高珞见她眼神里是对自己的关心,竟喜悦起来,也呆呆地望着她。那黑衣人夺命而逃,飞入了翠芙园,翠芙园的主人是朱棣的妾妃凌妃,凌妃见计划失败,又想起白日里被梅花园的苏小难偷听到自己的说话,心里忐忑心揪,她见苏小难鬼鬼祟祟说去练兵场,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借口,心知不妙。这时候黑衣人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跪到她面前求饶:“夫人,失败了,我明日再去。”凌妃本希冀满满,在王府里取一个丫头的性命就比家常便饭,可生生被他错失,如今已是打草惊蛇,哪里再有机会,顿时恼怒不堪,用三寸长的鎏金指甲套插进他的咽喉,勾弯镂空的指甲套里流出鲜血,眼看着他窒息,才松了一口气。朱高珞本打算将行刺的事禀告父王,说燕王府闹出刺客需要彻查,可苏小难怕燕王担心自己,苦苦相求朱高珞不要那么做,朱高珞无奈,只得安排了自己的两个随从日夜守在梅花园外,而自己也常常来看她,每次来时,往往天冒早,说是为了保护她,每次要走,必是披星戴月,也说为了保护她,弄得苏小难都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几日,徐王妃叫人传来话,叫苏小难和一家子吃顿团圆饭,燕王事忙,便安排在下月初二,苏小难想,见个面吃个饭还要如此安排,这大府里真是麻烦,才过了半天,有三个女官带着一班丫鬟来了梅花园,丫鬟手里俱端着盘子,要么是珠钗玉翠,要么是绫罗锦衣,三个女官一一自我介绍,却都是负责府内礼仪的,只是又划分了三项,一个负责举止言行,一个负责穿戴打扮,还有一个负责记录学习的成长记录。苏小难觉得很麻烦,但也没有办法,毕竟不是梅花村,也不是蓝府,入乡随俗吧。一个女官招罗了一班丫鬟,苏小难坐在铜镜前,有人簪花,有人敷彩,有人换衣,她也随她们去,只是她们要碰到脖子上的纱巾时,却大叫起来:“不许碰不许碰,我这里受了重伤,请姐姐们饶过。”等全部弄完,梅槿都看得惊了,只是荷红色的褙子,绣着绿肥红瘦莺舞蝶飞的披帛,韶丽地贴在胸前,坠着美玉。再看头上,是垂鬟分肖髻,贴上了一枚枚荧荧可爱的梅花钿。女官也会意,又在她淡绿色的脖巾外围了一条锦绣的围脖。却见她脸面清秀动人,唇如胭脂,恍然换了一个人似的,真是美丽无匹。负责记录的女官说:“小姐,截止下月初二,在这五天时间里,我们将为你梳这种梅花妆,你可喜欢?”苏小难喜不自胜,竟被自己的美貌吸引:“喜欢!”另一个女官说:“请小姐和我学习礼仪。”苏小难漠然:“什么礼仪?”女官启开簿子字正腔圆:“这礼仪分为闺阁礼仪和王府礼仪,首先和您念的是闺阁之礼:凡为女子,大理须明;温柔典雅,四德三从。孝顺父母,唯令是行。问安侍膳,垂手敛容。言辞庄重,举止消停。戒谈私语,禁出恶声。心怀浑厚,面露和平。裙衫洁净,何必绸绫。梳妆谨慎,脂粉休浓。”苏小难听不进去:“姐姐,要念多长时间?”“哦,半个时辰?”“光念也要半个时辰么?可以直接学吗?我以前劈柴砍树可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话。”女官为难:“这都是王妃的意思。”“那不告诉王妃就是了。”负责记录的女官说:“可是我都记录在案了,王妃都知道。”“那不记下来便是。”苏小难都觉得自己聪明了好几倍。负责记录的女官说:“这不行,隐瞒王妃是杀头的罪。”“好吧,你们念吧。”女官果然念了半个时辰,苏小难昏昏欲睡,女官提醒:“念完了。”苏小难懒懒地说:“好了,开始吧。”女官说:“我看小姐精神疲倦,所以待小姐明天精神饱满才开始吧。”苏小难喊了一声:“梅槿,为我沏一杯乌龙茶,我就不困了。”女官说:“吃茶也是有规矩的,不然小姐的唇彩便洗掉了。”苏小难受不了了:“那好,我现在精神好了,你们开始吧。”女官说:“是,小姐。我们今天要学习的是作揖、行走。明天安排的是漱口、吃茶,后天安排的是饮酒、用餐,大后天安排的是……”苏小难说:“好了姐姐,大后天的事情大后天再安排吧。”女官说:“小姐喊我们姐姐万万受不起,请直呼我们名字,我叫蕙然,放在你桌上的簿子上也写明了我们的官封和姓名。”苏小难说:“蕙然姐姐,啊,蕙然,请你教我吧。”女官说:“请小姐看我的动作。”说完用清雅的动作郑重地作了一个揖以作示范,看苏小难哑然,又重复做了两个。苏小难和她学,却是学得浑然不像,竟然有些别扭,比新娘子头一遭上轿还笨拙。女官说:“和王爷王妃作揖的姿势,须双手交叠放在小腹,目视下方,微微屈膝,切记左手在右手之上,此为吉拜。请小姐和我再做一遍。”这一下午苏小难忙得焦头烂额,耳朵里全是女官端端正正和颜悦色的声音,“请小姐和我再做一遍”。三五日过去,苏小难竟觉得崩溃了,朱高珞因她正在学礼仪,也不能来,她无人诉苦,只能坚强地学完。终于学到最后一天,女官说:“好了,小姐要学的礼仪我们全部教完了,小姐真是聪颖伶俐,感谢小姐对我们的万般忍耐。”苏小难顿时觉得无地自容,要说忍耐,却是她们一直在忍耐自己,只是微微地憨笑了一声,也无从应答。徐锦香那日和苏小难说了许多话,回去后竟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她飞鸽传书回京师,让人调查此事,一查便水落石出,原来燕王和蓝珏府上的苏女子有些瓜果,这事也一时是坊间的传言,只是蓝珏案惊动全国,才没人去关注燕王欲招纳一个蓝府婢女为妾的琐事。她飞快跑到徐王妃厢房,关上门说:“姐姐,和你说件事儿。”徐王妃见她大惊小怪,便说:“什么事这般慌张的?”“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可知撞我的人是谁?我认识她,她原来是蓝珏府上一个婢女的女儿,你说一个婢女的女儿,姐夫怎么那么傻,要讨来做女儿,这事情不奇怪么?但不难理解,京师知道的人也不少,原来姐夫喜欢那个蓝府婢女,曾想招她为妾。”徐王妃既维护夫君又不愿相信:“你姐夫不是这种人。”徐锦香说:“是不是这种人我说了不算,听到的看到的才算,那婢女因想贪图富贵,巴不得到燕王府当夫人,可蓝珏不放人,最后酿成了惨剧,那婢女说是自尽了。姐夫心有不甘,才将她女儿带了来,可能是对人家太喜欢了吧,竟要认作自己的女儿,这心思姐姐不会不明白。也许,说得更严重点,她就是姐夫的亲女儿呢?谁不对自己亲女儿好。”徐王妃说:“锦香,此事即便是真的,你切不可张扬出去,王爷对我不错,凡事需从长计议。”徐锦香说:“我不会那么傻,只是姐夫这招自欺欺人的欺骗,我真替姐姐不值,我徐家对他是够好的,他还背着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你说娶个妾室我也能理解,却是欺骗,我万万不能接受。”“也许有苦衷呢?”“你别为姐夫护短了,他表面上正人君子,心底里可不知藏了多少坏水。”“好了,切不可乱言长辈的不好,你回去休息吧。”“姐姐莫要伤心,记得凡事有锦香为你出头。”徐锦香抚慰徐王妃的肩头,怕她难过又多赔了一会。第41章 春晖喜宴果然初二到了,徐王妃传来话说,叫小难去春晖园用餐,苏小难和那个传话的丫鬟穿廊过户,进了垂花门,竟到了一处宽敞的大院,里面人来人往,有问安的,奉茶的,端点心的,侍奉更衣的。却见有熟人是朱高珞、徐锦香和朱高煦,也喜了起来,打起招呼,朱高珞一眼看见苏小难粉妆玉琢、皓齿蛾眉,一下子看得呆了,好似完全变成了仙子一般。徐锦香看到苏小难的扮装,心里是不情愿地赞叹了一下,但又见朱高珞一副丢魂落魄的样子,竟有些不悦,她穿得也很端庄美丽,比从前的样子更秀色许多,这番样子,朱高煦却是偷偷地看,看得心花怒放。徐锦香上前拉住苏小难的手,还给她引荐了一个人,便是朱高珞的大哥朱高炽,朱高炽一幅儒雅的书生气,与朱高煦的勇猛,朱高珞的顽皮完全不一样。苏小难做了一个标标准准的揖说:“世子好。”朱高炽笑着说:“快免了。”到场的还有燕王的妾妃、侍妾,挤成一团,凡徐锦香引荐的,苏小难也相见了。苏小难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玲珑可爱,问她姓名,徐锦香说:“你该叫她妹妹。”一个笑盈盈的妇人声音说:“长宁,还不叫姐姐。”苏小难寻声一望,却惊了一下,这妇人自己认识,正是那日去找红梅花时,在走廊里碰见的那个妇人,那日因偷听了她的话,被她冷冰冰的呵斥,不想又遇见了,心里却不大喜欢她。可长宁笑嘻嘻地唤了她一声姐姐,她漠然回过头来,应了一声,还觉得自己有些失态。长宁的母亲凌妃温和地看着苏小难,面上堆起笑容,心里却是对她的杀气,眼神里冷冷的。不一会,外面传来话:“王爷和王妃来了!”只见一群人的凑拥下,进来的两个人,正是朱棣和徐王妃,朱棣锦袍华衣,威严非凡,徐王妃仙姿佚貌,秀丽端庄,好比一对灿烂的星辰。众人跪礼,朱棣免了。朱棣一眼看见了苏小难,却是没想到,没几日,就变得那般清丽脱俗,非同凡品,那身姿与当日见到的苏女子竟然有一些相似,粲然和徐王妃说:“你看,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小难,你看多漂亮,我说做女儿绰绰有余吧。”苏小难慌忙作揖:“燕王王妃吉祥。”徐王妃笑容嫣然:“果然是如花似玉的女子,我还想燕王有了长宁,怎么还要一个女儿,原来这么可人,我也忍不住想做娘了。”朱棣哈哈一笑:“只有王妃最知我心意。”众人落座,却是满满一大桌,大家看朱棣举起木筷,才敢吃起来。徐王妃见苏小难胆怯怯的,便和气地说:“小难,王爷和我说,你比他女儿还亲,你可喜欢,我也很想认你这个女儿。”朱棣却是笑容满面。苏小难慌忙站起来说:“燕王王妃,万万使不得,小难没有这个福气,我愿意做一个丫头侍奉王爷和王妃。”朱棣哈哈一笑:“还是小难懂事,就算你不承认是我女儿,我和王妃心里早把你认了。”苏小难也不知如何回答,徐锦香却附和:“这样甚好,姐夫姐姐喜得乖女儿,我十二分恭贺了。”朱高珞却有些不高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反正是喜又是忧。大家吃完晚饭,朱棣和徐王妃便在灯笼如昼的拥护下往后花园闲步,朱高炽和朱高煦早早回去,朱高珞心情有些不悦,一个人朝锦仁轩独行。却是徐锦香和苏小难像一对姐妹,在后花园的白月光中嬉戏,两人绕着满园桃花咯咯地追闹。朱棣看在眼里,惬意不已。徐锦香引着苏小难往后花园的湖边去,一片片明晃晃的灯笼照得湖面波光妩媚,两人站在湖边的青石上,徐锦香问:“小难妹妹,你为什么不答应做姐夫的女儿,是不是怕我由姐姐变成姨娘,心里不平衡?”苏小难说:“才不是呢,叫你姨娘也无妨,只是燕王对我的大恩大德,我都无从还报,何况做女儿这样的大事呢?”徐锦香说:“这有什么,我看姐夫很是喜欢你,他比喜欢亲女儿还喜欢你。”苏小难腼腆地说:“锦香姐姐,我既无这样的福分,也不敢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徐锦香说:“小难,你看湖心多漂亮。”苏小难望了过去,天上的银盘映在湖心,又被灯笼的红光映衬,真是美得赏心悦目。她被这美景陶醉,却正想用手拉着锦香,却听噗通一声,紧跟着是锦香嘤咛地连连尖叫,苏小难吓住了,原来徐锦香掉进水里了。她慌忙去拉她,徐锦香伸手给她,两个人都怕水,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徐锦香拖到岸上。朱棣和徐王妃早就赶来了,还有一群家丁慌慌张张,打着灯笼叫喊。徐王妃跑上去扶她,急声问:“锦香没事吧。可把姐姐吓死了。”徐锦香湿漉漉地躺在徐王妃怀里,有气无力地望了姐姐和姐夫一眼:“没事,姐姐。”“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姐姐的心可不是肉长的?”徐锦香唇色白皙:“可能是小难妹妹晚上吃了些酒,不小心推了我一把,我没注意,就落了下去。姐夫和姐姐千万别责怪小难,她毕竟不是有意的。”徐王妃问苏小难,言语里已然有了寒意:“你果真推了她?”苏小难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抬起了手想拉她的手,也似碰着了她,可能就是自己这一抬手,加上锦香也喝了些酒,没站住,脚下打滑就落了下去,这样想来,便无从辩驳,竟是支支吾吾:“我,我。”她跪了下去,垂着头说:“小难不是故意的,请燕王和王妃处罚我,小难也不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徐王妃竟有些激动,目光冷冷:“这还有假,你自己也承认了,国有国罚,家有家规。”徐锦香说:“姐姐,不能啊,小难是我最好的朋友。”徐王妃凄然说:“姐姐知道,可也不能做了错事不管是不是。”苏小难深知有罪:“请燕王和王妃责罚我。”她不知道,这王府的处罚重则杀头,轻则鞭挞。朱棣故意咳嗽了一声,缓缓说:“既然都是孩子们吃酒惹的祸,小难也承认是无意之过,不至于处罚,但要处罚也行,这都是酒惹的,那叫我朱棣以后戒酒吧,只在团圆饭里,不要再饮酒了。”徐王妃以前苦口婆心劝朱棣少饮酒,他也没顺从,这时竟然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丫头戒酒,真是又气又恨,但也不能再闹,只和家丁说:“快去叫大夫,抬轿子来接小姐。”家丁允诺。朱棣见苏小难长跪不起,说:“你也起来吧,早些回去歇息。”苏小难倔强地说:“燕王,尽管你不给我责罚,我也要在这里跪到明日,请你照顾锦香姐姐吧。不要管我了。”朱棣担心徐王妃再生重气,只说:“也罢,你醒醒酒吧,跪了上半夜就罢了。”苏小难说:“谢谢燕王王妃。”苏小难果真跪了一夜,跪到第二日已至麻木和晕眩,朱高珞听说了便跑了来,拉她起来,苏小难有气无力地说:“我不能,求你放开我。”朱高珞想一把抱起她,却抱了个大腿,苏小难便苍白地叫了一声:“高珞,别动我!”朱高珞第一次听她喊自己的名字,有些震动,马上又止住了,看着她既不忍心又生闷气。到了上午,太阳更烈了,朱高珞怕晒着她,挡在她前面,喃喃地埋怨:“这是什么事,昨天说要做女儿,今天就罚跪。”却见苏小难摇摇晃晃,好像要倒了。他扶了她一下,哪知苏小难轻飘飘地说了一字:“别。”这时候,却是锦香的声音说:“高珞,你怎么没人性啊,将小难放在这日头里晒。”朱高珞想辩驳,徐锦香上来抱住了苏小难说:“我的乖妹妹,你何必这么受苦,姐姐要被你弄死了。”苏小难说:“请姐姐原谅我。”话才说完,人就倒在徐锦香的怀里了。这半月里,蓝乡安日夜兼行,已到了遐迩闻名的徂徕,山下有一些隐在云雾中的民居,却是画卷中的景物,美不胜收。沿着坑坑洼洼、崎岖难行的山路往上爬行,很快就到了半山腰,却见叠岭层峦,苍苍郁郁,令人逸目。正自欣赏时,听见丛林里传来大树倒塌的声音,隐隐有人在叹:“七娘,七娘。”跟着又是大树倒塌的声音。蓝乡安近前一瞧,却见是个土灰长袍的汉子,花色的长发飘拂,兀自念叨时,手掌挥去,几棵两人合围的大树顿时折断,这气力非但惊人,简直神奇。眼见又有三三两两的大树陆续倒塌,那汉子却似祛草一般轻松,蓝乡安瞧得既赞叹又惊异,心想这汉子非气宗的高人不可,气宗讲究的是气,莫说一声呐喊能震破脑颅,就算千军万马,也是吓得震迭,他欣赏时也忘了自己是个过客,嘴里惊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