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2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689
  苏小难摸着自己细细的秀发,却见窗外探出一个脑袋来,乌黑的头上镶着红玉,粉白面孔,看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笑嗞嗞地说:“妹妹。”苏小难疑问:“你是谁?”因见他身着大红窄袖锦衣,层层金线镶就的细云图案,精美至极,想必是府里的人物。少年说:“我昨日看见你和父王骑着高头大马进城,一个女子真是气派,我今日来看看你。”苏小难忙说:“你是燕王的?”少年说:“是啊,我叫朱高珞,我还有两个哥哥,大哥哥叫朱高炽,二哥哥叫朱高煦,我是老三。妹妹叫什么名字?”苏小难说:“朱三公子安好,只是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小呢?”朱高珞问:“你多大了?”苏小难说:“快十七了。”朱高珞又问:“那你又是什么月份出世的?”苏小难说:“我听娘亲说,春关已过,桃花未开。”朱高珞说:“这倒无妨,你看着比我小,脸蛋很可爱,我认你这个妹妹。”苏小难说:“这么说,你可能比我小了,我还从来没有做过姐姐呢?”朱高珞说:“这有何妨,私下里我叫你妹妹,大地方我叫你姐姐,不就扯平了。”苏小难说:“哪有这样子的,一会姐姐一会妹妹。”朱高珞说:“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苏小难说:“我叫苏小难。”朱高珞说:“听起来很亲切。”苏小难说:“是吗,你第一个这么说。”朱高珞说:“因为你不管叫什么,我都觉得你亲切。”苏小难见他有些玩世不恭,说:“公子,小难正好有事没做完,不和你说了。”朱高珞有些不解:“哎。也好,下次来找你玩吧。”朱高珞有些怏怏地走了。苏小难摸着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星音螺,一股忧伤从心底里爬出来,她不免叹了口气,往衣服里掏出星音螺来,看着这沟沟壑壑像是受了伤一般的星音螺,竟深深地痛楚起来。她摩挲了好久,对着星音螺吹了口气,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是要责骂他还是问候他,是说一句平平淡淡的不该,还是问一声平平淡淡的好吗,她放弃了,又将星音螺还进胸前的衣服里。可是苏小难并不知晓,蓝乡安此刻面临的境况,倘若她知道了,一定不会这么犹豫不绝。蒋瓛在“梧桐难行”酒店意外地等了三天,他忽然发现逮捕蓝乡安这件事对他虽是重要,但却不是最重要的,他特别想要了血影娘的性命,要知道,灵宗奇人的小女儿若死在自己手里,那天下的人岂不都要膜拜死他。他这想法愈演愈烈,只每日在酒店里看着血影娘擦拭花瓶,拨着算盘,她身上每一个起伏凹凸,她口里每一个呼吸吐纳,他都了如指掌。今天他决定行动了,他将一只酒杯子推过去,血影娘正俯身打算珠,却在杯子正要碰到自己脸颊的那刹那抓住了,连头也没抬起。蒋瓛用打探的语气问她:“你是南宫红萼还是南宫小萼?”“红萼是我的姐姐。”“南宫小萼?”蒋瓛略微沉思,问:“这些年来,江湖上,可有喜欢过你的人?”南宫小萼仍然算着账本,淡淡地说:“没有。”“可有你喜欢的人?”“没有。”“为什么?”“因为不配,没人配。”蒋瓛说:“我想试试,若能脱掉你一件衣服,你就喜欢我一夜。下官好歹也是三品大员,一等锦衣卫,你不吃亏。”“看你的本事了。”蒋瓛忽地飞起,人已到南宫小萼身前,他坐的的凳子才慢慢四分五裂,倒往地面。白刃如一点光出现在南宫小萼眼前,顷刻间就刺进她头颅,说时迟那时快,南宫小萼已从发髻上拔下金簪,挡掉了这点白刃,只见火花一闪,南宫小萼面前的算珠震得四分五裂,数颗已弹向门外,数名锦衣卫应声倒地,额头上却出现一个血窟窿。“漂亮!”蒋瓛不禁赞叹,他身子在空中,却见出现了无数白刃,像盛开的白莲花,再次出现在南宫小萼面前,只要稍慢,南宫小萼的脸蛋就成了筛子,可偏偏她又拿起了金簪,金簪被她一捻,竟然旋转起来,成了一团金灿灿的圆盾,朝白莲花似的白刃阵撞去,又是漫天飞舞的金光闪闪,火花四射,南宫小萼眼前的木桌被震得四分五裂,像落木屑雨一般充斥在酒店里,灰蒙蒙的一片。这时候有几个锦衣卫趁机溜进了酒店,往地窖而去,这事情是蒋瓛提前吩咐的,他既要南宫小萼的性命,也要蓝乡安的性命,此刻,在他的意念里,还有一个地方就是地窖,他搜寻不到。所以趁和南宫小萼打斗时,正好派人去一探究竟。蒋瓛见第二式被南宫小萼破了,也为她赞叹,但是面前的大好机会也出现在他面前,南宫小萼的金簪没了,再没有可以替她挡剑的器物了,据蒋瓛观察,南宫小萼身上除了那个金簪,再没有可以称得上武器的物什了,要么就是耳环了,这个太痴人说梦了。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蒋瓛毫不留情地发起了攻势,但是他又不愿意立即要她性命,因为他想侮辱她。侮辱灵宗奇人的小女儿,这听起来多么惬意。所以他的白刃既快又轻柔,从南宫小萼的领口一直划下,南宫小萼的衣服马上就要剥开了,露出白嫩嫩的肌肤,这情景令蒋瓛憧憬。几乎同时,南宫小萼伸出雪白的手掌,无论如何,这手掌也够不着蒋瓛,可偏不,南宫小萼的五根手指竟然伸出五根血淋林的鞭子,紧紧绞在蒋瓛的脖子里,蒋瓛没有想到,血影娘为什么叫血影娘,那是像影子一样藏在手指里的血鞭子,此刻他感到窒息,痛苦,可是也不全是,他看见南宫小萼的衣服终于裂开了,齐整整地从中间破开,雪白得娇艳的肌体呈现在他面前,在死前,看到这样一副画面,那真是太美了。蒋瓛等待着死亡,但忽然鞭子松了,南宫小萼嘤咛地转过身去,像影子一样飞入了房间,口中传来声音:“走吧。”蒋瓛喘着死里逃生的粗气,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一看,门外的锦衣卫全死了。他又想到地窖,还是罢了,地窖里也都死了。血影娘既然放自己走,肯定不会私藏蓝乡安。他咳嗽着蹒跚而行,到酒店外大口呼吸。天空飞来一只白鸽,正好落到他跟前,他取下鸽信,是千户传来的消息,说他发现蓝乡安了,就躲在梧桐口的鬼屋,但没人能进得去。这太奇怪了,蒋瓛纵身而起,借着酒店的旗杆一跃,飞入了浩瀚的天空,又落入梧桐口的村庄里,这村庄已经几十年没住人了,是名副其实的鬼村,在鬼村里,有个三层的高楼,断壁残垣,破败不堪,从外面看,蛛网早已封住了所有的窗户,只有几只觅食的乌鸦停留在屋顶上哭叫。千户和几个锦衣卫正守在鬼屋门口,地上已经有四名锦衣卫的尸体,而且浑身焦黑,仿佛被火燃尽了。蒋瓛大骂:“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蓝乡安都抓不住。”千户说:“大人,这屋有鬼,只要一碰上就被烈焰灼烧,我们有四个兄弟已经烧死了。”蒋瓛说:“鬼你个头,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蓝乡安怎么进去的?”千户说:“说也奇怪,我们在这梧桐村好不容易找到他,刚追到鬼屋,他跑了进去,却没有死。”蒋瓛说:“是你们心里有鬼。”说着他举起剑往鬼屋内一探,只见一声滋啦啦的灼烧,火光飞窜,剑身已经传来热量,蒋瓛忙收剑,只见剑尖已经红透了,真是不可思议。但是蒋瓛不相信鬼,要论奇怪之事,他想起了这世界上的结界,仙宗奇人席应真是用的最好的,结界能结火,结冰,眼前的鬼屋莫非就是席应真门人设置的结界。至于蓝乡安为什么能进去,那么只能解释为他有破这个结界的能力,是哪种能力,只有他自己知道。锦衣卫们看着蒋瓛,蒋瓛知道该做个决定了,离向皇上复命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只能勉为其难,放一把火烧掉这鬼屋,管他什么结界,一把火烧成灰烬。锦衣卫们点起火来,鬼屋是干干的木屋,顷刻间变成火海。鬼屋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很快就没有了。蒋瓛的眼睛里映满了火海的猖獗,他阴阴地笑了,蓝乡安即将化成骨灰,荡然无存。第34章 星音诀别火海越燃越狂,身处火海里的蓝乡安悲痛地哭,他刚刚闯进结界,皮肤已经灼伤了,正忍着巨疼,却见整个屋子都被燃起来了,他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他是心疼自己的命运,他早已知晓蓝府满门被屠,这是他师父秦沄涯告诉他的,秦沄涯本来想在酒店拖住锦衣卫,可是现在却生死未卜。蓝乡安躺在地上,望着从天空掉下来的火球,干裂地笑了。他想起朱棣那个害得他九族被诛的禽兽,牙齿咯咯地打颤,他死不瞑目,做鬼也要去杀死他,将他千刀万剐,报仇雪恨,他再次干裂地笑起来,这笑声恐怖,连他自己都吓着了。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好跌落,打在他的大腿上,他浑身燃烧起来,咯吱咯吱作响,是油脂燃烧的声音。他就要死了,在死之前,他想起一个人,一个他深深爱慕的女孩,那个女孩是这个世上唯一令他心动的人,他想对苏小难说,其实他真的很喜欢她,喜欢得无法自拔,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说过,很快就要阴阳相隔,如果再不说就晚了,他颤颤抖抖地拿起了星音螺,艰难地吹了一口气:“小难,我就要走了,我一直,我一直都希望牵着你,陪你看日月星辰,一直到老,可是现在我不能了,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如果让我选择,再回到从前,我宁愿不认识你,因为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小难,你要开开心心地过下去,我就要和你永别了,我会一生一世,记住你,不管我变成灰,变成土,还是变成一堆沙子。”火球成群结队地往下落,鬼屋塌了,燃烧的木头将蓝乡安埋葬,火海猖狂地吐着舌头,天空的云朵都被染成了黑色。慢慢地,屋子燃成一堆灰烬,什么也没有剩下。蒋瓛向来谨慎,直等到屋子烧尽,才淡淡地说:“走吧。”锦衣卫们在村庄破败的屋子下渐行渐远。苏小难的内心忽然不安,她抚着胸口,发现星音螺在颤动,她知道蓝乡安又在问候她,但是她不想听,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听蓝乡安的声音。她躺在窗台上,望着清澈如玉的湖泊,抚摸着星音螺发呆,也许蓝乡安要和她说什么事情呢,她拿了起来,想放到耳朵上,可是又放了下来。这时候忽然星音螺被人抢了,她慌了一下,原来是朱高珞,朱高珞笑嘻嘻地说:“这是什么好东西。”苏小难说:“你给我,这个你不能玩。”她伸手去抢。朱高珞却藏在身后,另一只手托起一盘甜品给她,说:“你看,我母妃做的凤梨酥,好吃的不得了,你尝尝。”苏小难因他抢星音螺还有些生气:“你怎么成天想着吃呢。”朱高珞说:“这个你就不明白了,要看谁做的是不是。”苏小难嘴一撇:“我不吃。”朱高珞说:“不吃就不还给你。”苏小难勉为其难地拿了一块,又是一整块放进嘴里,朱高珞正想说她怎么这么急,哪知苏小难已经塞满腮帮子了,还咕噜地说:“好吃,你母妃手艺真好。”朱高珞说:“我母妃的手艺是王府里最好的,要喜欢,我以后常常带给你吃。”苏小难说:“这个就不必了,你今天来就是找我吃酥饼吗?”朱高珞说:“是啊,你以为呢?”苏小难说:“好了,我吃也吃过了。东西给我吧,我做别的去。”朱高珞说:“怎么每次都说不得几句话呢,我正好有个事情告诉你呢,王府里有一匹极珍贵的小马驹,据说能日行千里,你要不要去看看,我见你那天骑着马很气派,一定喜欢马儿了。”苏小难说:“有多珍贵?”朱高珞说:“这马儿叫赤骓,是蒙古草原送来的,说也奇怪,马性子烈得出奇,到今天也没人驯服,只不过,浑身通红,像晚霞一样鲜艳,想必你一定喜欢。”苏小难说:“今天不行,梅槿出去了,我正等她回来呢,她要看不见我,岂不着急死了。”朱高珞说:“怎么与丫鬟处得像姐妹似的。”苏小难伸出手掌来说:“东西该给我了。”朱高珞有些不乐意,拿起星音螺说:“这东西是不是能发声音,我看你常常拿在耳朵边。”苏小难有些急,慌忙去抢:“你不能听。”朱高珞向后退了一步,笑嘻嘻地说:“我偏要听。”说着就往耳朵边送,却听到一句悲惨的话,他脸色也转笑为惊。苏小难看他的脸色变了,更是慌乱着急,拿手去抢,嘴里埋怨他:“你怎么这样。”朱高珞完全没有笑,站在那里不说话,苏小难抢过星音螺又埋怨了一句:“以后不许抢我东西,否则不和你说话。”她退回窗户里,将星音螺贴在耳朵上,她的心一惊,脸色好似被冰霜洗过的白。“小难,我就要走了,我一直,我一直都希望牵着你,陪你看日月星辰,一直到老,可是现在我不能了,我不能再照顾你了,如果让我选择,再回到从前,我宁愿不认识你,因为现在,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小难,你要开开心心地过下去,我就要和你永别了,我会一生一世,记住你,不管我变成灰,变成土,还是变成一堆沙子。”她听着听着,身子瘫软在地上,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落下去,她心里是无尽的悔恨,无尽的不舍,无尽的悲痛,她日夜思念的蓝乡安,日日夜夜牵挂的人,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他对自己是多么重要,她明白,自己又是多么喜欢他,曾经日日夜夜为他小鹿乱撞,为他辗转难眠,可是现在,就像梦碎一般,也许,星音螺错传了,也许星音螺失去了效用,也许,太多的也许,是一句句凄厉悲惨的永别,就算他变成灰,变成土,变成一抷沙,她也要一生一世喜欢他,记住他。朱高珞看着悲伤欲绝的苏小难,心里也痛起来,他翻过窗户,将趴在地上的苏小难扶起,软绵绵的骨头,像水一样,泪水滚落在朱高珞的手背上,瞬间就潮了,他被触动得眼睛发酸,一把将她抱住,苏小难将他的胸膛浸湿。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苏小难抚摸着星音螺抽咽着,发出了嘤嘤的声音,朱高珞看见梅槿站在门口望着他们,遂将苏小难抱入床头,天已经黑下来了,他说:“丫头,照顾好你家小姐。”梅槿郑重地点了点头,朱高珞走到门口的时候仍是依依不舍,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孩这般留恋,起初遇见她的时候,直觉得她身子骨小,坐在马头上姿态轻盈,巴掌大的脸,有一种可爱的感觉,但见她泪水纵横,竟深深地怜惜,尽管两个人年龄相仿,但在她面前,朱高珞却觉得自己年龄大出许多,他想用这种年长来呵护她。“公子。”苏小难低声叫住了他:“能帮我个忙吗?”朱高珞忙答:“你说,妹妹。”苏小难说:“帮我打听京师蓝珏将军府的消息,还有一个人,蓝乡安。”她说出这个名字,鼻翼又似颤抖。朱高珞说:“妹妹放心,我明天就来告诉你。”梅槿躬身:“三公子,奴婢送你。”“不必。记得别让小姐着凉了,这里不比江南。”声音已出了厢房。一夜无眠,苏小难对着星音螺不断吹着气,流着泪对着里面说话,但是一句回应也没有。梅槿隔着时辰来给她盖被子,苏小难怕惊扰她,屏住喘气声。第二天天朦朦亮,她就爬起来了,眼睛肿成了一对委靡的桃花。她向窗外眺望,一直等朱高珞的出现,心里却似揪心地急。到了吃早膳的时间,她也不想吃,梅槿不敢吃,她才吃了几口。她一抬头,朱高珞出现在门口了,朱高珞没从窗户那边过来,脸色有些黯然,苏小难已经觉得有些不好了,但还是假装镇定等他说结果。朱高珞说:“京师昨天来的消息,蓝珏一家全死了。”苏小难含了一宿的字跳出口来:“蓝乡安呢?”朱高珞说:“全都死了,一个都不剩,锦衣卫将蓝府围得水泄不通,蓝珏已经伏罪了,死得很惨,京师里闹得沸沸扬扬,朝廷正在缉捕同党。蓝乡安,也死了。”苏小难好不容易忍住半天不流泪,这时候眼睛痛辣得厉害,她也不知为什么没有眼泪了,只是茫然无边地疼痛,她无力地退到屏风那,想扶一下,心里念着:“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朱高珞过来扶她,苏小难坐在凳子上,两眼无神。朱高珞怕她出事,轻声问她:“妹妹,你没事吧。”苏小难看着他,半天说了一句:“没事。”朱高珞心里宽慰,也许苏小难已经从这极端的伤痛当中缓过来了呢,他昨晚就得知了消息,但一直不敢告诉她,今天他将几百步的路走了一个多时辰,路上犹豫不决,他担心告诉她,她会彻底崩溃,他都不敢想象她彻底崩溃将是什么样子。可现在这样,总比预期的好多了。他轻轻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第35章 红梅花苏小难愣愣地坐了一会,忽然抬起头问:“公子,你昨天说有匹马,很漂亮。”朱高珞的心里竟是有些喜悦,他知道苏小难已经开始慢慢恢复,连忙说:“是啊,赤骓。”苏小难说:“是吗,红得像火一样?”朱高珞说:“红得像火一样。我带你去看看好吗。”朱高珞拉着她的袖子,出了梅花园,穿过一回回绮丽的廊庭,竟到了一片开阔的地方,走过汉白玉拱桥,是一片槐树林,过了那林子,是辽阔无际的练兵场,烈马嘶叫,尘土漫漫,铿锵震天,旌旗飞扬。两个人往练兵场里走,在练兵场西面,是一个大马厩。朱高珞想引他过去,但才刚刚进了练兵场,操场里正在习练的骑兵乱了套,群马纷纷不按照秩序行进,仿佛遇到什么危险一般。这纷乱的场面叫朱高珞也惊奇得停了下来,却见尘土里,飞来一支怒箭,朱高珞飞快地抱住苏小难,往旁边躲去,很快,骑过来一匹马,马上的将军使劲地勒住马蹄子,还顺势抽打了几下,口里骂:“疯了,疯了。”朱高珞竟然一喜:“原来是二哥。”马上的将军正是朱高珞的二哥朱高煦,朱高煦下了马说:“原来是弟弟,我以为来了什么盗马贼呢?”朱高珞说:“二哥太狠了,这一箭真是穿云射日。”朱高煦说:“你来马场干什么?”朱高珞说:“那头红马驹呢?”朱高煦说:“什么红马驹?”朱高珞说:“赤骓。”朱高煦说:“你说它啊,你看,早被我绑在那呢?”朱高煦兴奋地拿马鞭一指。朱高珞看见了不远处有个红红的影子,他拉着苏小难往那里去,路上还隐隐责备朱高煦:“一匹好马,干吗绑起来?”朱高煦跟在后面说:“我懂事以来,就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马,没人能驯服,你知道你二哥天生英武,没有驯不了的人,驯不了的马。我正想处处它,要它听话呢。”说着说着,已经到了赤骓被绑的地方,赤骓闻人来,如虎豹一般怒吼了一声,这声音将苏小难的耳朵都震聋了。苏小难刚要捂住耳朵,却见一匹红彤彤的小马驹四条腿压趴在地上,蹄子被绳子死死地拉住,好似受五马分尸的罪刑一般,赤骓很痛苦,扭曲的鼻孔里喘着粗气,地上的尘土吹得一阵阵地往上飞。苏小难心疼,上前去抚摸它,朱高珞喊了一声:“哎,别碰,它会咬人。”苏小难将手收回来,她看着马儿痛苦的表情,心里也很痛苦,马儿也看着她,眼睛里竟然滚着泪珠。苏小难也没有想到,赤骓哭了,而且好似哭得很伤心,她蹲下轻柔地问它:“是不是很痛?”马儿轻轻地嘶叫,叫声里带着悲悯和委屈。苏小难扭头对他们说:“它好可怜,放了好不好。”朱高煦拉下声音说:“这怎么行,教训教训它,不受点苦,怎知我朱高煦的手段。”苏小难说:“可是,你看它还小啊,它不懂事,你这样折磨它,它只会痛恨你,怎么会服从你,如果它就这样死了,你不也很心疼吗。”朱高煦说:“心疼?就是一个畜生罢了。”苏小难慢慢接触它,抚摸着赤骓的额头,赤骓又轻轻嘶叫起来。苏小难说:“他会死的,我来解开它。”说着就动起手来,可是一条马鞭呼啸地打下来,差点伤到苏小难的手,她本能地回缩。朱高珞慌忙来解围:“二哥,不就一匹马吗,何必动气呢?”朱高煦说:“别说一匹马,就是一只蚊子,没有我的允许,也别想动一下。”苏小难有些生气,忿忿地说:“马也是有感情的,要这么对它,你于心何忍。它不是不听话吗,如果我解开它的绳子,它还是老样子,就将我绑在这里,我代它受过。”朱高珞情急地说:“苏小难,你怎么说胡话,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苏小难又去解绳子,朱高煦冷冷地笑:“好啊,我等着看好戏呢,绑一个女人比绑一头畜生有意思。”朱高珞拉住苏小难的胳膊,苏小难死死地解不开,看朱高珞拉着自己,抬头失望地看着他:“你不帮我也就罢了,还阻拦我。”朱高珞哪里受得了这么失望的眼神,口里说:“罢了罢了,将我一起罚了吧。”说完拔出宝剑,将马蹄子上的绳子全割开了。马儿艰难地爬了起来,噗噗地叫了几声。朱高煦和朱高珞也似奇怪,这马儿竟然乖顺地用头碰着苏小难,比之往日,它疯狂地撅蹄子,真是天壤地别的差异。苏小难摸着马耳朵说:“好马儿,小难喜欢你,带我走一走吧。”马儿又轻轻地嘶鸣。苏小难知它听懂了自己的意思,翻身跨上马背,这马鬃毛似火,浑如晚霞,手儿触上去光滑柔顺,真是奇珍异宝。苏小难说:“马儿马儿,走起来吧。”马儿似乎听话了,带着苏小难在练兵场外飞奔起来。这赤骓在士兵里是早就传开了的荆棘和鸡肋,哪知道竟然被一个瘦弱的小姑娘骑在身上,士兵们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只是朱高煦和朱高珞便更加的诧异了,在朱高珞心里,他明白,赤骓是受了苏小难的感染,所以特别听从她的话。而朱高煦恰恰在想,这野丫头,也不知施了什么法宝,竟然抢了他的风头,他可是一直想找个机会证明给士兵们看,这匹烈马唯我朱高煦能驯服,所以除了诧异外,他还有忿忿的不平。苏小难骑着赤骓在练兵场飞奔了一圈,她心里赞叹,这马儿真是快如风稳如钟,正应了朱高珞说的一日千里的千古良驹。打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苏小难对着朱高珞喊了一声:“公子,这匹马就叫红梅花吧”。朱高珞也喊:“好啊,就叫红梅花。”马儿很快就回到了朱高煦和朱高珞附近,朱高珞喜滋滋地说:“小难你可真行。”朱高煦却铁青的脸一句话也没有。不过转眼之间,朱高珞却看见苏小难的脸色变化了,腼腆的脸变成十足的忧伤,她说:“二公子,三公子,小难有一事相求,希望你们万万能答应我。我知道你们喜欢它,可我现在更需要它。我要去找一个人,我答应你们,只要找到他,我很快就回来。”小难的眼神里闪过深深的歉意,她拉了一下马绳,马儿似乎早明白她的心思,拔腿就往练兵场外跑。朱高珞急不可耐地喊:“哎,怎么说走就走。”朱高煦急忙喊了几个士兵说:“快去追回来,追啊。”却看哪里有马儿的影子,他气吁吁地抱怨:“你认识的什么人,这么没礼貌,抓到她一定让她好死。”朱高珞说:“不说了,她不认识路,我得去追他。”朱高珞急忙去马厩里拉马。苏小难骑在马上说:“红梅花,带我离开王府,带我离开北平,带我去京师。”红梅花好似会意,飞蹄往王府前门奔去。这一路烟就出了白玉大院,红梅花如一团火焰飞出朱漆大门,却哪里晓得,门外刚停下一顶锦轿,一个嬷嬷掀开轿帘,正有个姑娘走出来,红梅花速度如电,却哪里避得过堵在门前的大轿子,它飞跃而起,铁一般的蹄子连轿带人都给掀翻了。门前乱了套,众人都去扶撞翻在地的姑娘,苏小难深知闯祸,扭头一望,却好似眼熟的人儿,但红梅花蹄子不松,又跑起来,苏小难责备它说:“红梅花,你慢点,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大祸,我们这叫畏罪潜逃,我一辈子也不心安。”红梅花果然放下了速度,很快就进入了行人如织的街市,穿过去就是北平城门。红梅花巧妙地避过密集的行人,速度虽然慢了许多,在苏小难眼里却仍是快疾。很快红梅花就到了北平城下,但她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快,这人就是朱高珞,朱高珞要么有更快的梅花,要么就有绝妙的轻功,只有朱高珞自己知道,他是从燕王府通往城外的密道飞马过来的。此时的他正喘着粗气,额头珠汗淋漓,张口就说:“妹妹,你和我回去。”苏小难说:“公子,你是舍不得这匹骏马?”朱高珞说:“不是,我不放心你离开北平,这一路千山万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父王交代?”苏小难说:“你不必向你父王交代了,我没说要住在这里,更没有说要住多久。”朱高珞说:“不管怎样,你今天休想出这北平城门,不要说是为了你的安全,就全当我自私吧。”苏小难心急:“公子,我今天一定要走,请你放过我吧。”朱高珞说:“不行,除非你踏过我的身子。”说着将双臂张开,挡在北平城门中间。这时候,城门旁还陆陆续续有进出的人流,朱高珞不让开,红梅花是怎么也走不过去。也不知为什么,苏小难的内心完全不停使唤,她喊了一声:“红梅花,跨过去。”第36章 鬼迷心窍红梅花昂首嘶叫,竟然真的飞跃起来,从朱高珞头顶跃过,只因起步太短,空间太小,红梅花跨过去勉勉强强地停了下来,苏小难差点被甩出去。城门守护的士兵惊乱了,有一个守卫认识朱高珞,慌忙冲上去喊:“三公子三公子,你没事吧。”苏小难心一惊,回头一望,却见朱高珞躺在地上,她心慌意乱跳下马去,扒开门卫,朱高珞的肩膀被红梅花踢伤了,鲜血直流,他躺在地上咬牙忍痛。苏小难深深愧疚,惶恐,扑上去说:“公子公子,都是小难无知,都是小难的错。”朱高珞忍着痛说:“不碍不碍,赶快随我回去吧,不一会城里的警卫就来了。”苏小难好似醒悟过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事情,是什么驱使她不顾一切,甚至连伤害别人也不顾及,她深深地自责,悔恨。朱高珞说:“别犹豫了,听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