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11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927
  朱棣冲进去抱起她,木木地望着苏女子,又将苏小难交给马和,上前抱起苏女子,落寞地向外走去。蓝珏说:“请燕王高抬贵手,放她下来。”朱棣头也不回:“蓝珏,你等着收尸吧,我朱棣绝不饶你。”朱棣回到京师临时府邸,叫人将苏女子装殓,准备送回北平安葬。苏小难身着白孝衣,脸面痛楚,跪在燕王面前苦求说:“燕王能否将我娘亲安葬到梅花村?”朱棣抚着她的头发说:“你娘亲是梅花村人么?”苏小难说:“我和娘亲在梅花村住了十几年,那里是我长大的地方,我也乞求燕王,让我住在梅花村,替我娘亲守孝。”朱棣脸露难色,他本对苏女子重情重义,怎奈她说去就去,阴阳相隔,说到底都是因自己的私念引起的,如今留下了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是再怎样都要带回燕王府,好好教导她,正如他和苏女子说的那样,以后将她嫁个皇亲国戚,享受荣华富贵。朱棣心知他对苏女子的情意,已经转变成对苏小难的疼爱,眼前的人儿,眼神是多么像她的母亲,有一种淡淡的坚毅,这幅小脸,也遗传了她娘亲一半的美丽和青涩,他扶起苏小难说:“你娘亲虽与我相识不长,但我曾经答应过她,要抚育你成人,叫你以后不要再受苦了,若你要住在梅花村,岂不是违背了你娘亲的意愿。”苏小难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朱棣说:“你问吧。”苏小难说:“我娘亲真的答应要做你的妾吗?”朱棣却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小姑娘很痛惜她的娘亲,但也绝不希望她娘亲是个朝三暮四的人,朱棣缓缓地说:“你娘亲没有说过。”苏小难又问:“那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我娘亲也不说出来。”朱棣说:“因为你娘亲最爱的人是你,她怕你受到伤害,也许她发现你蓝伯伯并不是她中意之人,才希望和你离开蓝府,她希望给你更好的生活,希望你成为一个开心幸福的人。”苏小难想起以前娘亲骂她,打她,骂她是怪物,心里便痛起来,她明白娘亲都是为她好,希望她过上好日子,也许燕王就是她要找的人,而那个蓝珏说不定就是人面兽心,想到此,她就觉得这世间太险恶了,娘亲说不定就是为了她忍受了十几年的苦楚,心里一时发怵起寒,要呕吐似的。她又想起娘亲死前,自己对她的怨骂,眼泪也不自觉地往下落。朱棣语气平易,安慰她说:“小难,既然你想将娘亲安葬在梅花村,我即日就叫人去办。你也别难过,我们很快启程回北平,那里的风景比江南开阔大气,还有许多和你同龄的伙伴,他们一定很喜欢你。这里的悲伤你也很快就忘却了。”说到同龄人,苏小难想起了蓝乡安,但是因他父亲的原因,又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总之,她现在不想回忆和蓝府的任何事情,和蓝乡安的任何事情。不过,她心里又暗暗作痛,蓝乡安在她心底留下了太多东西,这哪里是一时三刻能抛弃得了的。朱棣叫了两个老嬷嬷照顾苏小难的起居,又让马和速快办理梅花村的安葬事宜。回北平之前,他还有一件重要事情要做,就是取蓝珏的性命,但是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杀他。他问张玉:“京师是否有查探蓝珏的意向?”张玉说:“我宫内的弟弟李谦和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有交情,蒋瓛目前正在秘密调查蓝珏,蓝珏似有谋反迹象,只是还不详足,所以迟迟未报给皇上。”朱棣一怔:“虽不知谋反一事是否真假,看来父皇早就对他有不满的意思了。”朱棣心里清楚,父皇对朝廷有功勋的大臣又惮又忌,这蓝珏在边疆立了功勋,为人清高,正是父皇要拔除的眼中钉肉中刺。朱棣说:“你立即想办法让你弟弟李谦去说服蒋瓛,向皇上呈上蓝珏谋反一事,我再向父皇证实谋反不假,此贼不除,天理难容。”张玉说:“请殿下放心,十日内必成此事。”朱棣在临时府邸望着云卷云舒,心悬宫内之事,也不忘去看望苏小难是否好些。那日闻蒋瓛已将蓝珏谋反之事呈上,他也不急不慢上了一封书信,言明蓝珏实有谋反。朱元璋雷霆大怒,遣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带领东厂抓人,声称要剥皮实草,诛其九族,杀尽党羽。其实朱元璋心里早就想杀了蓝珏,只是苦于没有时机,这次正是应了他的心愿。蓝珏在宫中也有些眉目,早早听到皇上下了诛九族的命令,慌忙叫了管家夏育,让他立即带蓝乡安走,夏育一直是府内的护卫长,原本是蓝珏出征时带的一个小将,后来受了伤,便成了蓝府管家,其人忠勇,又有武艺,蓝珏说:“朱棣此人狼子野心,心胸狭窄,我早知有这一天,请你务必带我孩儿乡安逃离,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保他安全。”夏育受蓝珏知遇之恩,伏地说:“将军请放心,我夏育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少爷平安无事。只是将军你?”蓝珏说:“现在你勿要顾及我的安全,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你这就出发,不管乡安怎么倔强,你也要立即带他走,若苍天怜见,自能再会,切不可停留片刻。请上路吧。”说着竟然跪了下去。夏育哪里受得这般礼节,慌忙扶着他,连说“将军保重”,磕了三个头,便往观止阁跑去。蓝珏坐在太师椅上,表情木讷,他记起前几天苏女子被朱棣抱走后,自己是多么伤心,可乡安那孩儿却特别耿直,气势汹汹地来问他:“父亲,你真做了这样的错事?”蓝珏当时看着他,只得严肃地说:“乡安,这天下人都不信你父亲,可你不能不信啊,我从小教你忠义廉耻,我又岂能犯这样的过错。”蓝乡安矛盾不已:“我当然相信父亲,但,但又怎能令孩儿释疑?”蓝珏凛然说:“天道自在人心,父亲从不做对不起天地父母的事情。”蓝乡安被父亲触动,跪地说:“父亲,孩儿不会再不相信你,就算天下人都骂你,我也照样崇敬你。”蓝珏扶他起来说:“乡安,我看朱棣心胸狭窄,一定不会放过蓝府,你明日就走吧。”蓝乡安说:“父亲,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燕王再大,又能对你怎样。”蓝珏说:“话虽如此,这朝堂之上,风谲云诡,谁又能自信安然无恙。你快些找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也可断了我后顾之忧。”蓝乡安却倔强地说:“就算那样,我也要与父亲共存亡,我还不信,这世间就没有真理了。”蓝珏只能落寞地看着他,却不知如何劝解。蓝乡安这几日正为苏小难离走伤心不已,他知道苏小难知道父亲的错事,一定会怨恨父亲,自然也会迁怒自己,这么一个纯洁无瑕的小姑娘,怎能忍受这么大的变故,可是他又不知如何向她说明父亲是无辜的,就算此刻,他也只是用信任在维护父亲的清白,这种信任又如何能触动苏小难的内心,但是终究他太想她了,他担心从此再也见不到她,如果那样,和一死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忍不住拿起星音螺,对了半天,说出一句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来:“小难,乡安太想念你了。”可是星音螺一直没有回音,他知道她不会再回了,现在在苏小难的心中,是娘亲尸骨未寒的痛楚,又岂会理会一个丑陋的情意绵绵。蓝乡安忍受着父亲遭受冤言和小难杳无音讯的双重折磨,他几日来茶饭不思,憔悴不堪。窗口前飞入一个人影,还未落地就喊:“少爷,夏育奉将军之命,带你速速离去。”蓝乡安看见一脸焦急的夏育,却缓缓地说:“去哪?”夏育说:“朝廷派锦衣卫来王府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蓝乡安狠下心说:“我不走,要走你走吧。”夏育仆伏在地:“请少爷念在将军一脉单传,念在夏育下了毒誓的份上,务必周全您的性命。”蓝乡安说:“你下了什么毒誓?”夏育说:“若少爷不走,夏育立刻血溅当场,自断性命。”蓝乡安竟有些震动,但又怎能放下父亲不管,便说:“要我走也可,我要去见见父亲。”夏育说:“来不及了,请即刻起身,将军说,若苍天怜见,自能相会。眼下是万万不能见面。”蓝乡安说:“不行,不见父亲我绝不走。”夏育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说:“若现在走,蓝府还能保住,若不走,则蓝府全休矣,那夏育也无面目去见将军,先别过了,少爷。”蓝乡安慌忙拦住说:“夏将军且慢,既然如此,我这就随你走,只是父亲……”一股痛心直涌心头。夏育说:“将军仁慈,吉人自有天相,请少爷启程吧。”蓝乡安走的时候,拾起青丝流光剑,裹着布在背上绑着。夏育携着蓝乡安从窗户飞出,轻盈地越过蓝府大院,在临空的刹那,蓝乡安忍不住回头一望,泪花从眼角冲出去,遇上疾风分裂成数瓣雪花。第31章 梧桐难行数百的锦衣卫骑马疾驰,转眼间就到了蓝府,蒋瓛冲在最前面,锦衣卫进了蓝府大门,白刃乱飞,府里的家丁丫鬟一时之间命丧黄泉,蓝府里哭号连天,尸横遍野,青色的石院,白色的墙围,朱红的栏杆,绮丽的窗台,霎那间,全部染上了大朵的荷花,血像花丛里的蔓蛇,四处爬行,蓝府成了一片血河。蒋瓛与数十名锦衣卫闯入大殿,看见蓝珏正坐在太师椅上,僵直不动。蒋瓛说:“蓝大人,你蓄意谋反,已被人揭发,请服法吧,与我们一同回宫。”蓝珏冷冷一笑:“怎么了,杀了那么多人,不敢多要一条老夫的性命。”蒋瓛说:“大人是朝廷命官,岂是我等能下得了手的,皇上说了,要大人分毫无伤地去伏法,待干干净净、整整洁洁地剥下你这张人皮,这是皇上对大人的垂爱啊。”蓝珏凄厉地哈哈大笑,整个蓝府上空也笼罩在这凄厉的阴魅当中。蒋瓛刚走出蓝府,一个锦衣卫上报:“大人,整个蓝府,少一个人,蓝珏之子蓝乡安不见了。”蒋瓛一怔,说:“蓝珏这该死的,难怪这么镇定。”一个锦衣卫报上说:“大人,经盘问,蓝乡安往北边去了,此时追还来得及。”蒋瓛说:“勿念真假,我们兵分四路,天黑之前,务必将蓝乡安追回,我往北去,你们三各领几十人前往,若有闪失,皇上责怪下来可是要脑袋的事情。霍滨,若我黄昏没回来,你带我的命令速押蓝珏去刑部,拖沓不得。”众锦衣卫齐声喊喏。蒋瓛带上数十人骑马奔驰,顷刻间就出了南京城,往北驰去。沿路马蹄踏得黄沙滚滚,草叶乱飞,很快蒋瓛就看到一对人影,二人都是背插长剑,行路疾飞。这出南京城往北只有这一条近道,若想夺命而逃,这就是唯一能挽救时间的出路,显然大家都是将胜负压在时间上。蒋瓛很快驱马围了上去,将二人围在中间,一个锦衣卫抽出画卷说:“大人,此二人一个是蓝珏之子蓝乡安,另一个是蓝府护卫长官夏育。”蒋瓛说:“蓝乡安,你可知罪?”蓝乡安说:“我有何罪?”蒋瓛说:“你父亲蓝珏蓄意谋反,现已知罪服法,你何以畏罪潜逃?”蓝乡安说:“荒谬,我父亲光明磊落,岂是你们这些犬牙鹰爪所能诬陷的。”蒋瓛气愤不已:“拿你们的光明磊落去和皇上说吧。来人,抓起来。”十几个锦衣卫从马上跃下,蜂拥而上,夏育说:“少爷,你找机会走,我殿后。”锦衣卫举剑而上,夏育和蓝乡安以剑相迎,顷刻间,两人就被剑花困住,夏育知道今日一战必是有死无生,倘若少爷出事,他死不瞑目,所以他奋力抵抗,一边护着蓝乡安,一边拼命迎敌。蓝乡安因学习了清泉梅花剑,剑身轻盈,身体飘忽,也能抵挡几个锦衣卫的攻势,但锦衣卫毕竟身经百战,很快他就趋于下风。蒋瓛发现蓝乡安的剑法是出自清泉门的清泉六剑,心里就有些吃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闻名遐迩的清泉六剑他竟然会,自从秦沄涯和孙裔风之后,恐怕清泉门没有再出色的六剑高手,而蓝乡安的技艺这么纯正,明显是出自高人教导,他仔细一想,这高人莫非就是秦沄涯,他十五年前被困在莽山,难道已经出来了。蒋瓛正在思忖时,夏育已经攻破了一个缺口说:“少爷,请速离开。”蓝乡安只学得了清泉梅花剑的招式,内力虚弱,早已败下阵来,却强撑着说:“要走一起走。”夏育知蓝乡安倔强,压低声音说:“我们在梧桐口相会,这里先交给我。”蓝乡安情急说:“不行。”夏育说:“若要保全两人性命,这是唯一的法子。”蓝乡安显然感到自己拖累了夏育,只得说:“夏将军保重。”夏育会意,再次击退了几名锦衣卫,蓝乡安身轻如燕,从那微小的口子中飞跃了过去,蜻蜓点水一般大步而行,他心里想,若有那御剑而行的本事就好了,这段路程也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蒋瓛眼见蓝乡安逃走,并不慌张,使了眼色给身旁的两个锦衣卫,他二人立即骑马追去。夏育见蓝乡安逃离,也无须瞻前顾后,只拼了性命地厮杀,他一把重如鼎的铜剑舞得呼呼乱响,有几个锦衣卫已经丧命剑下。蒋瓛说:“杀红眼了?”他从马上跳起,抡剑刺击一闪而过,一条白光划了一个“一”字,夏育的咽喉便断裂了,鲜血直喷。夏育浑然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快的剑,这剑比暗器还要快,像风一样快,一样温和,竟一丝血也没有沾染。他瞳孔张大,望着蓝乡安逃离的方向,心里还有一个强烈的意念,少爷不要等我,速速撤离。蒋瓛“喻”地一声口哨,锦衣卫如旋风一般扬尘而去。很快数十人就赶到了梧桐口,蒋瓛感到太阳已经西去,天色变暗,黄昏前必须回去,向皇上复命,势必快快抓捕蓝乡安。梧桐口此名,却并非成片的梧桐,只是大树参天之中夹着比普通梧桐粗几倍的梧桐而已,梧桐口附近往年有居民居住,只因元末明初的战争,这一带就变成了荒坟。但唯一的一条小路上,却偏偏有个酒家,像孤魂野鬼一样伫立在那,那酒家门前的旗帜上写着“梧桐难行”,表面的意思是劝留过路的客人止步饮酒,捧捧生意。蒋瓛心想蓝乡安要等待夏育必然是在这里等待,可酒店旗帜才入眼,小道上就横着两条尸体,正是蒋瓛派去的两名锦衣卫,那胸口的致命伤是一朵梅花。“清泉六剑!”蒋瓛心想,能练到这种境界的清泉,必是秦沄涯或孙裔风,可孙裔风已死,那就是秦沄涯无疑。数十个人很快围住“梧桐难行”酒家,酒保迎上来说:“官爷,吃酒啊。”蒋瓛下马,往酒店外的庐棚一望,除了一对商人夫妇,是一个头戴斗笠的青衣男子,花须飘拂,那男子的桌上摆着一把用灰布包着的长剑,看他的身形和举杯的动作,定是有来历的人,蒋瓛想也不想,就知道是秦沄涯,他也捡旁边一个桌子坐下,所有锦衣卫却仍围在酒店外。酒保笑着说:“怎只有官爷一人饮酒?”蒋瓛说:“少说废话,拿酒来便是。”酒保仍笑着说:“你看这周遭都围住了,还让人怎么做生意。”蒋瓛呵斥:“这荒山野岭,鬼来做生意!”此时却听店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福,按官爷的意思办。”蒋瓛一听这声音,带着刚劲的风,心知这老板娘是个高手,这酒店内出现两个高手,所以尽量不能得罪老板娘,当下不语。蒋瓛又想蓝乡安是不是藏在酒店内,若不是,岂不扑一场空,他唤了一个千户说:“你带十几个人再向前追三十里。我在这里坐镇。”他刚说完,那青衣男子霍然站起,一声喀嚓,身下的凳子四分五裂,喝道:“一个也不能走。”众人变色。“好大的口气!”蒋瓛冷冷一笑:“秦沄涯重现江湖,我正想会会。”千户没有停留,带着人往外走,秦沄涯掀开斗笠,一把长剑倏然而至,千户慌忙躲闪,身旁的一个锦衣卫血染衣袍。“好剑法!”蒋瓛道一声赞叹,一跃而起,直指秦沄涯,秦沄涯回剑相迎,嗤地飞起一片金灿灿的火花。那千户领了命骑马而去,秦沄涯正待要追,蒋瓛又引剑拒他去路。蒋瓛心里早已明晓,蓝乡安肯定走了,这酒店里没人,但是他又担心秦沄涯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耳朵里却一刻也不松懈酒店的动静,以防有人逃出。他的修为能感知周遭百步的风吹草动,所以除非蓝乡安走了,若在酒店里就是插翅难飞。秦沄涯虽用的是纯正的清泉六剑,但也十几年放弃了修炼,与巅峰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清泉六剑的真谛在于男女合体的威力,这时秦沄涯已觉得有些吃力,显然他遇到的是一个顶尖高手。这高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轻快有力,只是这个快,就令人咂舌,剑宗里讲究的是人剑合一,取的是万物同宗,万物玄同的意境,但剑快从来不是剑宗里所追求的。这高手的剑不但快而且诡异,显然夹杂着不同门派的精髓,但归根结底,秦沄涯将他的剑术归为灵宗的一支,只是看不出是哪一支,只是诡异,莫名的诡异。秦沄涯从起初缭乱的剑式和犀利的剑锋转为防守的剑势,但蒋瓛紧追不舍,只见那剑尖如点点白星一般,陆续点刺秦沄涯的额间、咽喉、胸膛、腹部每一个致命的穴位。秦沄涯感到了无穷的压抑,就在这压抑之下,他浑身已被刺出十几剑,一剑已经穿过他的胸膛。蒋瓛杀人从来一针见血,但今天显然花了不少力气,所以心里也有些怨愤,正待再补一剑送他西去。怎知一条血红长鞭从酒店内飞出,那速度之快,连蒋瓛也赞叹,长鞭卷起秦沄涯撩了起来,秦沄涯被巨大的力量掷了出去,落入了酒店远处大树参天的丛林中。长鞭落时,传来老板娘的声音:“何必赶尽杀绝,蒋大人。”第32章 梅花园蒋瓛凭生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一时既兴奋又谨慎,却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对着酒店凝望,他一为感知老板娘的气力和修为,当然也是担心蓝乡安就藏在酒店内;二则是在此坐镇等待千户锦衣卫的消息。蒋瓛说:“老板娘,我正在搜捕一个朝廷钦犯,我担心他偷偷藏在你的酒店里。”老板娘说:“笑话,你将我血隐娘当成什么人了,我只做生意,从不藏匿朝廷钦犯。”蒋瓛心里一沉,这女人竟然是血隐娘,血影娘是灵宗奇人“金魔”南宫谟的小女儿,江湖只闻血影娘名号,真名知道的寥寥,当然冲着南宫谟的名声,谁也不敢动血影娘分毫。蒋瓛略略恭敬地说:“原来是血影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有你这句话,我就信了。只是我等奉皇上旨意,只能斗胆在贵处落脚,吃酒等人了。”血影娘说:“请便,有钱便可吃酒,概不赶人。”蒋瓛说:“好说好说,钱带得很足,我们几十人吃住可以半月无碍。”再说,蓝珏案还未定案前,朱棣担心生变,就星夜回北平去,回北平的路上,路过了梅花村,马和心细,早在梅花村东头搭建了一座高耸而立、众星拱月状的坟墓,坟墓用万花点缀,彩树相衬,一时引来群蝶飞舞,百鸟齐鸣。苏小难跪在墓前默默不语,她想起了与娘亲十几年来的朝夕相处,娘亲对她的呵护和疼爱,她想起了娘亲骗她说她脖子里是富贵印,其实她知道那是人见人恶的龙鳞,她想起娘亲疼心地骂她怪物,疼心地打她,可娘亲的内心要比她疼得万倍千倍,她的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张玉这样铁面的将军也看不下去,忍不住眼睛也有些红润,马和屡次想扶她起来,可苏小难哭得更伤心了。朱棣背对着墓地,望着梅花村一片花海香涛,好似又念起苏女子的容貌,心里竟有深深的惋惜。苏小难跪了半个多时辰,跪得身子都软了,马和一把抱住,放进了马车。车马再次启程,怕耽误行程,苏小难日间骑马,夜间坐车,由于太累,常常昏睡过去,朱棣一把将苏小难抱在怀里,依然是快马加鞭地赶路,苏小难的身体发出淡淡的香味,朱棣好似感到苏女子的体香,竟对苏小难更加地呵护,他膝下女儿少,这时竟然有痛惜她的感觉。到了月底,车马就进入了北平城,北平城里的官民百姓熙熙攘攘,络绎不绝,虽与京师不能相比,却让朱棣倍感亲切,苏小难骑在高头大马上也好生感叹北平城的雄伟壮丽,显然与江南水乡的秀气旖旎完全不同,北平城里的平民看起来更加质朴,也生得更壮实,只是一路赶来,竟然觉得天气愈寒,苏小难却不知,这是因地域的原因,朱棣解下披风,披到苏小难肩头,马和和张玉俱觉得不妥,可朱棣浑然没有注意他们的眼神。苏小难抓着厚实的披风,感激地望着朱棣,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只宁静地叫了一声“燕王”。朱棣笑了笑,他觉得这个小女孩太可爱了,比起自己的三个儿子还要亲切一些,这心里迹象全显现在燕王脸上,连马和和张玉都看了出来。燕王府比蓝府要高大雄伟百倍,这是苏小难第一眼的感觉,放眼一望,开阔的白玉大院点缀着青树和藤萝,还有五彩斑斓的花圃,每一个花圃都比梅花村自家门前的花圃大了好几倍,凡修枝剪叶的家丁就不下十几人,燕王刚进大门,几十人齐刷刷地行礼,毕恭毕敬地喊:“燕王殿下。”仅这份场面就将苏小难震住了,从红琉璃瓦的殿廊穿进,又是更气派的建筑,筑山穿池,竹木丛萃,反正苏小难是走过前遭忘了后遭,浑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进来的,又是沿着哪条路出去。走到一处环山衔水的亭台楼榭前,燕王停了下来,对马和说:“马和,你带小难去梅花园歇息,为她选一个好一些的丫头,其他事情,你看着办。小难,我回头来看你,车马劳顿,要好好休息,你最近瘦了许多。”张玉嘴快:“殿下,你将这翠星园都换成梅花园了。”苏小难跟着说:“燕王,不知道你的大恩大德我如何才能报答。”朱棣悦然一笑,马和和张玉也笑了,朱棣说:“你们看,我们家小难真是难能可贵,我没给她什么,她就念着要报恩。”马和说:“殿下给的不正是一个亲字吗。”朱棣听了,喜悦又添了几许,说:“马和看透我的心思了。小难,你今后将燕王府当成你的家吧。”苏小难显得为难,因为她自小到大哪里住过这么大的梅花园,吃吃地说:“这么大的园子,都让小难一个人住么,我如何受得起。”朱棣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她的话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又加深了许多的亲切,他常日奔波在朝廷与政务之间,身心疲惫,只是与小难相处,却好像是面对真心无忧的朋友和女儿,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知道,朱棣说:“小难,现在你无父无母,若你不嫌弃的话,就在你心里将我当成你的亲人吧。”苏小难慌忙低头,低声说:“燕王,小女不敢,我怎么敢高攀。”朱棣笑着说:“哎,马和,你带小难去梅花园休息吧,我们五大三粗的将军和一个小姑娘总是有说不到一起的地方。”马和也笑着说:“燕王,你放心吧。”这梅花园没有一株梅花,燕王却硬生生给改成了梅花园,马和心里也有些诧异,他记得当初徐王妃和燕王争一个园子的名字差点面红耳赤。不过,既然叫成了梅花园,赶明就移种几株梅花,也好过名不副实吧。苏小难望着这幽深秀丽、碧水潆洄的地方,心里好生喜悦,廊回路转,进了一个雕梁绣户的厢房,这厢房比蓝府的东四厢大出许多,也更加精美华丽,厢房正对的是一片宁静的湖泊,湖泊小种荷花,还有几只活泼的蜻蜓停泊在花骨朵上。马和说:“请小姐休息吧。”苏小难慌忙拒手说:“马大人,别叫我小姐,我受不起。”马和说:“你是殿下的贵宾,又是他心里的亲人,不叫你小姐叫你什么。”苏小难说:“这怎么行,我本来就是寄居在燕王府的一个下人吗。”马和说:“从今以后,勿论自己是下人了,今日不同往日。”苏小难有些理解,也不知如何应答。马和说:“明天我重点安排,今日有三个丫头和两个嬷嬷来服侍你的衣食住行,有一个是主侍你的丫鬟。”苏小难说:“一个就行了,和我说说话就行,我以前也是这样。”马和说:“这是府里的规矩。”苏小难说:“要是这样,我真的觉得别扭,我以前都是自己做饭自己生火,这么多人看着我,我,我不如不住在这里。”马和说:“那好吧,按小姐的意思。”马和和她叨饶了半天,终于回去了,苏小难也想,这人真是比我还细致,恨不得照顾到她身上的一个痣来。她坐在那发呆,摸着星音螺叹了口气,心里想也不知道蓝乡安怎么样了,这一去恐怕再也不能见面了,又禁不住叹了口气。她余光一扫,竟然看到一个腼腆的小姑娘站在门口,羞涩涩地不敢进来。苏小难知道是马和安排的丫鬟,站起身向她招手:“妹妹进来吧。”小姑娘低着头羞涩地说:“请小姐叫我梅槿。”竟然又是梅,苏小难问:“你以前叫什么?”梅槿说:“我以前叫雪槿,马大人说,雪太刺眼太白了,不吉利,所以叫我改成了梅。”苏小难噗嗤一笑,这还是这么久以来,她难得的一次笑容。梅槿看见苏小难笑了,不知所以:“小姐是嫌我名字不好听?”苏小难忙安慰说:“好听,比以前的好听,马大人是个大文人。”梅槿也宽和了:“我是来侍奉小姐的,小姐今后的一切衣食住行都由我负责。”苏小难说:“好了,这些我都知道啊,今后你住我这,只是你的衣食住行你负责,我的我负责,当然,你得负责和我说话。”梅槿说:“这不行,我们做丫鬟的就是侍奉别人。”苏小难说:“那你将我也当成丫鬟吧。”梅槿吓着了:“小姐是不是要赶我走?”苏小难也不知道怎么办,上去牵着她的手说:“今年多大了?”梅槿说:“十二。”苏小难说:“真小。这样好了,你照样服侍我的衣食住行,可我呢要做什么,你也别拦着我。”梅槿点了点头。第二日一大早,苏小难便起来梳洗,还没到上午,马和就派人送来了各式各样的锦衣华服,成盒成盒的珠宝首饰,还有些日常的用品,马和俱安排得妥妥当当。苏小难昨日还嫌屋子大了,今天一下子就被充盈得满满,只看这些五彩华衣,就张大了嘴巴。马和忙前忙后,叫人收拾得错落有致,走时又不忘关照她:“记得换上新衣,府里的下人多少看重穿着。”苏小难点点头,望着马和辛苦疲惫的样子,竟有些不忍。第33章 五指血影上午,梅槿给她挑了一件好看的衣服,苏小难不喜欢,她自己挑了一件最朴素的,却是淡绿色的小长荷叶裙,围上了绣花的腰纱,脖子上也围了一条淡绿的纱巾,整个人清丽脱俗,梅槿又替她将头发梳成两支,搭在胸前,用淡绿色的金丝纱箍系起来,又勒了淡绿坠链子抹额,搭在小额头门上,活生生出落成一个小美女,梅槿捧着铜镜一个劲地赞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