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8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798
  宝溪哪里受得这份罪,她猜想这事情可不是发生一次,表哥白日里无精打采的模样不正说明了他的心虚吗,还骗他说是夜间睡眠不好,宝溪甚至还想过去陪表哥,待他睡熟才回。绿阑的话无疑是五雷轰顶,将她两个月的美梦击碎得支离破碎,她竟然哭了:“我就知道他骗我,他不喜欢剑,我就不练了,我不练了,他又去和小妖精练,他存心是和我作对,要将我逐出蓝府,送进尼姑庵才罢休。”“小姐,你别伤心,也许乡安少爷本来就喜欢练剑呢,他可能喜欢柔弱的女子练剑,这样刚柔并济,哪个男人不喜欢呢。”宝溪气得嘴唇颤抖,捉剑就往外面去。绿阑在后面喊:“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宝溪怒气冲天:“去哪,去捅死她。”绿阑哪里跑得过宝溪,但又卖力去追,等追到观止阁下,却发现宝溪站在前面一愣不愣,等她近前一瞧,宝溪小姐脸上泪水纵横,是伤到心了。绿阑看了也难过,那观止阁屋顶却有两条人影来回穿梭,原来这天黎明,苏小难练第三第四式时,总是不得要领,蓝乡安就一步一步地教她,两个人连时辰也忘记了,平时苏小难天亮即回,这时阳光将屋顶全照亮,二人还不能分离。宝溪哭着哭着就拔出了宝剑,她只要一抬脚,整个人就能跃到屋顶,绿阑可吓坏了,抓住她的胳膊:“小姐,千万不能上去,你知道偷情的人最疼恨的就是被人当场捉奸,从今往后,乡安少爷肯定疼恨你一辈子。”宝溪说:“我不杀她,我心就死了。”绿阑说:“小姐这两月不是做得挺好吗,若小姐此时能隐忍,表现出不同以往的柔弱可爱,我相信乡安少爷一定会对你刮目相看。”宝溪手上的剑轰然落在了地上,显然她是太伤心了。第21章 绝剑阁顶苏小难的第三第四式在蓝乡安的悉心指导下显然大有长进,两人又开始合练第五第六式,苏小难每每想到幻化成一枚六瓣梅花,心里便打起十二分精神。这天黎明,天边出现流金的朝霞,屋顶也黄金似的暖。却见天空一袭墨绿影子,剑光湛湛,如一头绿鹦鹉一般飞来,蓝乡安慌忙用剑挡住这剑光,对方虽敷着面纱,从身形与宝溪相差无几,蓝乡安不慌不忙地和她对战,步履轻盈,那绿鹦鹉眼见占不到优势,猛然身子一转,飞到了苏小难面前,剑光逼去,苏小难哪里抵挡得住这犀利的剑光,一边躲闪,一边后退,慌慌张张地用剑刃和她擦出了胆怯的火花。蓝乡安心知不好了,这剑里杀气太盛,他原以为宝溪是闹着玩的,哪知道这下看来,她是要来取人性命的,可眼下去营救已经来不及了,她们离自己已不是三两步距离,他急切地喊:“宝溪,不要伤人性命。”可是哪里由他。宝溪的剑已经直抵苏小难胸脯,苏小难一只脚已经踩空了,她吓得退到了屋檐边,啊啊地哭叫。可宝溪完全不留情面,一剑已经刺去,苏小难一个仰面,竟然从屋顶掉了下去。这千钧的时刻,蓝乡安早已跃了过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苏小难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可一条墨绿的影子紧接着也跳了下去,原来宝溪见苏小难落空,便纵身跃下,抓住了她的手腕,蓝乡安腾空的刹那也早已解开了腰带,他平时玩过以绳卷人的游戏,这条水墨腰带飞将下去正好卷住宝溪的手,他再一使力,将二人活生生拉了上来。蓝乡安长长吁了口气,他没有责怪宝溪。宝溪对苏小难嘘寒问暖,百般关心。苏小难惊魂未定,只是诺诺地应答着。这样三个人算是都认识了,苏小难虽然对宝溪印象不好,却一点也无责怪她的意思,还夸奖宝溪身手好,要向她学习。宝溪也顺,说以后常和他们一起练剑。三人徜徉在观止阁屋顶,相安无事共度月余,宝溪见不惯蓝乡安教导苏小难的苦口婆心,每每如此就嗲声嗲气:“表哥,这个我也不会,你来教我。”若蓝乡安不听,就索性踩溜了瓦片,来个嘤咛的哭叫,这招果然令蓝乡安心疼,连忙过来扶起她,叮嘱她要小心,别任着性子。宝溪常常带来些糕点,有用红豆做的,绿豆做的,各种花做的,荷花、桂花、菊花、梅花,百花争妍一般,数不胜数,五颜六色,换着花样给蓝乡安吃。宝溪喊:“小难妹妹,你尝尝这个好不好吃?”苏小难将一整块放进嘴里,鼓着腮子嚼着,甜甜地说:“好吃,宝溪姐姐手艺真好。”宝溪拉着蓝乡安小声说:“你看,小难妹妹囫囵吞枣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吃出来。”蓝乡安看着苏小难可爱的样子,竟觉很喜欢,说:“想必味道更佳吧。”说着也一整个丢进嘴里,宝溪慌忙拉住他的胳膊说:“你文气一点行不行,一口口才有味道吗。”蓝乡安说:“舞刀弄剑,哪里要什么文气,那些大文豪大剑客们哪个不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宝溪说:“这就奇怪了,你不是不喜欢大大咧咧的人吗?”蓝乡安吃得津津有味,说:“喜欢啊,这个要这样看,你让李白去做李清照的词,那自然娘里娘气,你让李清照去做李白的诗,那又是不伦不类,这叫顺其自然。”宝溪的心被他隐隐说中,这段时间她可是压着性子装着温柔讨好他,哪里知道他竟然说出这番言论,心里有些不悦。幸好吃得吧唧吧唧的苏小难说:“宝溪姐姐,你这糕点这么好吃,谁娶了你真是一辈子福气。”宝溪听了笑成一朵花,媚眼望着蓝乡安,蓝乡安的眼神却望着苏小难和她背后那一片蔚蓝的天空。一月后,苏小难已经梅花六剑全部练完,宝溪笑着对她说:“妹子,你这么厉害,不如我们来切磋下吧。”苏小难想起了上次的事,竟有些胆怯:“宝溪姐姐,我武功低微,和你相差太远,哪里能切磋。”宝溪说:“我都是来玩的,不像你每日勤学苦练,怕是早已超过了我,我看如今我十有八九不是你对手。”苏小难说:“请宝溪姐姐绕过我吧,我担心。”宝溪撒娇在蓝乡安怀里说:“你看妹妹,根本就是不稀罕和我切磋武艺,是嫌我技不如人。”蓝乡安浅浅一笑,苏小难却非常歉疚:“宝溪姐姐,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蓝乡安说:“既然宝溪那么想和你切磋,不如点到为止,我正想看看你最近是否长进呢。”苏小难只能硬着头皮应承,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站在黄金暖流的琉璃瓦顶,一抹墨绿与一泓浅荷,犹如老叶与新叶,执剑相对,微风拂来,衣袂飘飘,蓝乡安看得醉了。宝溪举剑而上,苏小难也举剑相迎,美丽的剑花燃放在鎏金的屋顶。苏小难感觉到自己的剑术进步了不少,与月前相比,宝溪的攻势明显削弱,这正印证了她大有长进。两人你来我往,宝溪使的是覃家剑法,这剑法虽没有繁花乱坠之姿,却非常耐用,每一招每一式都直指要害,所以苏小难除了将梅花六剑流畅地使出,还要提防对方偷袭要害,这样攻防交换,也伤了她不少脑筋,小时候她常在梅花村劈柴砍木,与小动物嬉戏,哪里知道使剑是这么麻烦的事情。两人打斗了一百个来回,苏小难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不支,额上汗流,青丝湿透。蓝乡安也察觉出来了,希望她们早早结束。苏小难疲于应付宝溪的剑势,护着喉咙胸膛,怎知一个不留神,剑刃直逼她的咽喉,苏小难急忙避让,用剑刺向她的臂膀,要她主动放弃进攻。这本来是以进为退合情合理的护身方法,怎奈宝溪却似乎完全不顾及自己性命,将剑尖巧妙地从苏小难的脖子边擦过去,身子直迎上她的剑,苏小难哪里还收得回来,剑尖瞬时就插入宝溪的肋骨,这天大的危难,让苏小难惊愕恐惧,剑也从手上脱了出去。蓝乡安一个箭步冲上来,抱住宝溪,宝溪脸色苍白,蓝乡安心疼不已:“还好吗,怎么这么傻?”宝溪唇口虚弱:“别怪小难妹妹,都是我不好。”说完就晕了过去。蓝乡安哪里受得这般痛楚,失望地看了一眼苏小难,便飞也似地将宝溪抱往阁楼下,大喊着叫大夫救命。苏小难站在那里浑身发抖,脑袋里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恍当一下滚落在琉璃瓦上,幸好有一块飞檐托住,才没有跌下去。宝溪出事了,全府都炸开了锅,一时间来了三四个有名的大夫,有专愈内伤的,有专愈外伤的,还有内外兼修的,大夫们都看过宝溪,说幸好没伤到心腑,疗养几日待伤口愈合便没事。蓝夫人一块心里的大石落下,看着宝溪苍白无力的脸颊,脸上浮出心疼的神情。蓝乡安一整日守在宝溪身边,握着她的手,怕她睡过去没了性命,就经常讲些小时候的笑话,宝溪的眼角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张小巧的嘴唇虽毫无血色,却也摆出一副半月形。樊禺小声地和蓝夫人说:“我问过了,有下人说看到宝溪和野丫头比武,恐怕是那个丫头记恨她,一剑要了她性命,真是歹毒心肠。”蓝夫人正色地询问蓝乡安:“你舅舅说的可是实话。”虽然樊禺小声,蓝乡安也全听在耳朵里,这事情苏小难不管如何,是出于意外也好,还是出于报复,总之是做了,他也无法反驳,只能石头一般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倒是宝溪虽是苍白无力,却艰难地启开嘴唇说:“姨妈,舅舅,你们千万不要责怪小难妹妹,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小心才露了那么大一个破绽,小难也是护己心切,才出现了这小小的意外。”蓝夫人心疼,上前抚着宝溪凉凉的额头说:“快别说了,姨妈都知道了,还是我家宝溪最善良最贤惠。”宝溪说:“姨妈,宝溪求你,这件事情你千万不能责备小难,不然宝溪一辈子也不心安。”蓝夫人说:“好了好了,姨妈自有分寸,你安心养病,不要再胡思乱想了。”宝溪还待要说,樊禺屈身上前:“做了错事,自然要体罚,宝溪别怕她,有舅舅给你做主呢。”宝溪几乎哭着说:“你们若不答应我,我就不养这个病了。”蓝夫人看见蓝乡安隐隐发痛的样子,故意骂樊禺说:“你看看你,都吓着孩子了,宝溪心软,和人家姑娘毕竟有感情,你这样子,以后还让宝溪怎么见人家。”樊禺有些怨言但也不好再说,回去的路上才敢问姐姐:“姐姐,这正是处罚那野丫头的大好机会,你怎么就给放过了。不如我去抓了来,兴师问罪,将她打断一条腿,以后也别行凶害人了。”蓝夫人嗤之以鼻:“我说你就是不长脑子,你连宝溪一半的聪明才智都没有,以后不许再提处罚野丫头的事情。”樊禺悻然不悦。第22章 漠然一眼黄昏,大雁从昏黄的天空飞过,忧郁地望向观止阁屋顶,小难醒了,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一只腿掉在飞檐下,她吓得惊出魂来,拼命往屋顶中心爬,琉璃瓦被踩坏了几块,纷纷往地面掉落,就好像她的骨头掉落了下去。苏小难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刺伤宝溪的情景,一股悲伤再次涌上心头,她也不知这一天在昏迷中梦见了几次鲜血染满衣襟的宝溪,宝溪苦苦哀求自己不要杀她,双腿跪在她面前,地上拖出一条血印子,她像被重重虐待了一般的可怜悲惨。她心里好比万箭穿心,眼睛痛得红润难受。苏小难想着快些回去见母亲,幸好这天苏女子去寺庙祈福,恐怕还不知道她犯的巨大过错,她带着昏沉沉的身体,拖着重巴巴的步子,路上遇见府里的家丁,他们好像都用恶狠狠的眼色指责她,她低着头往东四厢蹒跚疾步,当走到院子里时,听见了母亲的一声呵斥:“你还知道回来,为什么不死在外面。”苏小难扑通一下跪在院心,她知道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原谅她,她特别希望母亲能重重的责罚她,减轻她心头的罪孽,倘若现在有人告诉她,一死能补偿宝溪受的罪,她也无怨无悔地死去。果然苏女子拿了掸子,在她背脊上抽打。紫竹趴在门里,她先前看过苏小难脖子上的龙鳞,一刻也不敢靠近她,这时心里面却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打啊打啊,将这条蟒蛇打死,我也就不提心吊胆了。苏小难终于有气无力地趴伏在青石板上,凉凉的石头沿着她的脸颊触动全身,她一点也没顾及母亲抽打带来的疼痛,那是她应该忍受的,她不能喊疼。可是脖子上却痛得厉害,那是钻心刺骨的难受,这难受让她再度昏迷了过去。华灯初上,丫头们在青铜人俑上点上油灯,罩上红纱,屋子里映得荷红妩媚。宝溪抓住蓝乡安的手,蓝乡安反过来紧紧握住她。宝溪顿觉一股暖流穿透皮肤沿着血管涌向全身,她的脸颊和嘴唇终于有些血色,也许是荷红映上的暖光。宝溪柔柔地说:“乡安哥哥,你会这样一直陪着我吗?”蓝乡安见她有气无力,心中不忍,微笑着说:“傻瓜,你马上就康愈了,到时候飞来飞去,表哥哪里看得见你的人影。”宝溪几乎抢着回答:“我以后只在你身边,你练剑我也练剑,你看书我也看书,你吃饭我也吃饭,你散步我也散步,只要你做什么我也做什么。”由于说得急,咳嗽了起来。蓝乡安慌忙扶着她的肩膀说:“别动急,一急伤口就加深了。”宝溪语气微弱:“表哥,你说行吗?”以前,宝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问他行不行,蓝乡安的内心被她深深触动:“行,以后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时候,绿阑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放下一叠糕点说:“我手艺不行,是学着小姐做的,请少爷尝尝。”蓝乡安说:“好,你们做的我都喜欢。”说着拿起一块。宝溪却打住了他:“表哥,等一等。”蓝乡安吃疑地看着她。宝溪欠起身,从蓝乡安手中夺过绿莹莹的糕点说:“从来都没有亲手喂过你,给妹妹一次机会吧。”蓝乡安婉然一笑:“这有什么,我有手有脚,何必要人喂啊。”“不行,请表哥张口嘴。”宝溪几乎是命令的,蓝乡安只得张开嘴巴,怕宝溪够不着将脑袋靠近她跟前,宝溪轻轻将糕点送进他嘴里,竟然羞涩地笑了。十来天后,因蓝乡安的长日相守,宝溪终于痊愈了,但身子虚弱,便由蓝乡安牵着,在蓝府四周走动,宝溪说:“表哥,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蓝乡安说:“你病刚刚好,干吗来外面走动?”宝溪说:“表哥,我想去柏树林走走。”蓝乡安说:“去那干嘛,那里蚊虫多,地面不平,摔倒怎么办。”宝溪说:“我喜欢花草树木,也喜欢绿荫荫的味道。再说,有表哥在,我不怕。”蓝乡安说:“那好,带你去走走吧。”蓝乡安小心翼翼地牵着宝溪,忽然他看见了苏小难,苏小难和往日不同,她提了两个水桶,一手一只,步履蹒跚。他们四目相对,蓝乡安有一股莫名的忧伤,苏小难看了他一眼,似乎好像不认识他,匆匆忙忙地往回走,步子也加快了,走了几步,竟然摔倒了。蓝乡安忽然想去扶她,但宝溪拉住了他。这时候有个家丁正从路边走过,将苏小难扶了起来。苏小难提起空空的水桶,急急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往回跑。蓝乡安怔了一会,宝溪说:“小难妹妹还是这么心浮气躁,永远长不大的样子。”两人并肩而行,轻轻的步调一致,很快进了柏树林,成群的柏树整齐划一的排列,像一队队护卫蓝府的士兵,林中鸟儿轻鸣,微风荡漾。宝溪双手扶着蓝乡安的胳膊,站在他面前,望着他一对清澈如玉的眼睛,她内心砰砰乱跳。蓝乡安也看着她,很奇怪,他觉得眼前的情景很熟悉,就像梦境一般。宝溪踮起脚尖,急促的呼吸遇上了蓝乡安的嘴唇,她轻轻地碰上去了,这种感觉是她十几年都没有的感觉,太奇妙了,她浑身血液倒流,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抖。她要将湿唇紧紧贴近他的口腔,要攫取他口中每一片温暖的唾沫。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推开了,被一股强大的力气推开了,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站不住,往后倒,碰到树干上。蓝乡安难受地往外面走,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不行,我们不能这样。”宝溪的眼睛湿润了,她完全明白蓝乡安的意思,俯下头,泪水无情地跌落在草地上。蓝乡安说:“表妹,我对不起你,一直以来,是我没有勇气,要将这番话告诉你,你很美丽,也很优秀,可我和你只能是兄妹的关系,我心里早已容纳不了别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如果以前我有让你错意的地方,请你念在我那时还是一个完全不懂事的孩童,我只愿你今生幸福,不要再将心思白白花在我的身上。”宝溪哭得稀里哗啦,蓝乡安却仍然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一声不语。过了一会,林子里的风更疾了,鸟鸣也嘈杂,宝溪停止了哭泣:“好啊,我巴不得表哥早日和我说这番话,说出来了,大家不都高兴了,我也不用撕心裂肺地念着表哥,从今往后,大家各走各的路,也不要有片刻牵挂。”宝溪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为什么说得这么狠,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的样子可怕得连绿阑都害怕,绿阑说:“小姐,你不要吓我,你这是怎么了,刚刚病愈可不能这样。”宝溪面无表情地说:“表哥不要我了,他为了那个小妖精,什么都不要了。”绿阑安慰她说:“小姐,你是不是和乡安少爷说了什么了,又是不是误会他的话了。”宝溪说:“岂会误会,我看得出来,他的心可以为她去死一百次,我就算为他死一千次,他也便是漠然地看我一眼。”绿阑说:“小姐,你千万别胡思乱想,不然伤口要复发了,也许真是一个误会呢,这段时间,少爷对你细心呵护,比丈夫对妻子还要疼爱啊。”宝溪忽然发怒了,桌上的杯盘全摔倒在地,她咬牙切齿地说:“那个狐狸精,一定是她,一日不死,永无宁日。”苏小难从见到蓝乡安和宝溪挽手的那一刻,心里的伤痛又加深了几分,但她又希望结果恰恰是这样的,她觉得宝溪因她受了苦,应该和她喜欢的表哥生生世世在一起,她的心中,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令她局促不安。可她明明知道,有一种感觉最强烈,那就是对蓝乡安的不舍,好比是生生割舍自己体内的一块肉那样痛。这天,院子外飞进来一个小纸鸢,轻巧巧地落在她的脚跟前,苏小难打开一看,上面是蓝乡安的字迹,叫她去溱湖相见。苏小难心想,蓝乡安怎么不用星音螺联系她,也许是不好说吧,他可能还正怨恨自己,她也不知道蓝乡安要对她说什么,心里无穷的忐忑,但又有一种力量驱使她快点去见他。溱湖离蓝府两三里路程,是一片大的活水湖,附近的居民常去溱湖取水,苏小难自从练了这清泉梅花剑之后,发现身子比起往日要轻盈许多,这几里路程顷刻间就到了。她看到纸条上画了一个简单的路标,看得出来是溱湖的渡口西侧,浪渡,那里风浪大,船家少,行人也少,她也不知道蓝乡安为什么要选择在那里见面,不过只要蓝乡安要做的事情,她总认为是对的。第23章 溱湖巨浪溱湖烟雾飘渺,远远的湖面上飘着黑点儿的行船,山峦拥在湖泊边,像仙境里的画面,这浪渡却是一个不同的地方,也许是地势呈微曲的弧形,风浪便特别大,翻滚的白浪如硕大的云朵冲上岸头,卷曲汹涌,气势恢宏。苏小难在浪渡左等右等却并不见人,她想是不是时辰不对,拿起星音螺想问问他,可又放下了,竟是执拗不过内心的不安。她正郁闷时,却见渡浪前面的坡道上骑来一匹马,她紧张地张眼望去,却见马背上坐着的是宝溪,宝溪仍然是一身墨绿色的纱裙,在风里烈烈飞舞。苏小难想,看来蓝乡安也叫了宝溪一起来了。哪知道,马儿未到,宝溪已从马背上腾空飞起,举剑飞到自己身前,苏小难还未会意,只见宝溪一剑抵住了她的咽喉。周边尽是惊涛拍岸的声音,湖风吹在宝溪的脸上,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睛却注了水晶似的亮:“苏小难,你为什么不躲?”苏小难说:“你是要来还我一剑?”宝溪笑了:“求你了,还这么傻,那一剑是我故意卖给你的,你什么时候能聪明点,真不晓得你是天生的傻,还是,装得累不累,你看你,多可怜的一张脸,人见人爱,可是偏偏我不喜欢。”苏小难有些不解:“宝溪姐姐,你明明是因我受了伤,你要想还我一剑,我也绝无怨言。”宝溪的笑声中爬出一丝无奈和凄厉:“求求你,不要再这样可怜兮兮,你就一点也不喜欢蓝乡安?你看见他牵着我的手,呵护我,你心里就不难受吗,你永远是个木头吗?”苏小难当然难受,她的脸上浮现出伤心和忧郁。“小难是个穷苦孩子,你若和他在一起,小难也会真心真意地祝福你们。”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润不堪。宝溪也察觉出来了,冷笑着说:“我真以为你是木头心肠呢,可是你不明白啊,蓝乡安喜欢你,他不喜欢我,我和他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他现在连看我一眼都嫌多余。”苏小难对宝溪的遭遇感到忧伤,又对蓝乡安喜欢自己感到喜悦,脸上的表情是喜中带忧。宝溪问:“你说我该怎么办呢?”苏小难睁着好似懵懂的眼睛,不知如何回答。宝溪淡淡地说:“想必你是不会告诉我答案了,那我就来告诉你。小难妹妹,你也享受了他太多的爱护了,这一年时间,比起他对我的十几年都要幸福吧,你也该知足了,你看看你背后的波涛,只要你纵身一跳,这世界上的事情,就都扯平了,你宝溪姐姐我也不会觉得不公,我仍然每月给你祭香,将你当成亲姐妹怀念,你不觉得这样最好吗?”苏小难听着背后的波涛汹涌,身上吓得一沉,她忽然想到要跳下去,竟然有无穷的恐惧爬上心头,她呼吸急促,胸脯跌宕起伏,烈烈的湖风几乎将她的衣袂吹断。可宝溪的剑指着她的咽喉,一步步地紧逼她,她也一步步地向后退。很快,她就退到了最边缘,只要再退一步,整个人就成为大湖里的一捧泥沙。波涛拍岸时,溅起的湖水已将她的裙子溅湿,她额头上的汗珠豆子般地往下滑落。宝溪冷冷发笑:“妹妹,生死也不过一个意念,你跳下去,这意念也就跳下去了,在水里面,和睡在被衾里有什么区别呢,你安安心心地去,比活在这尘世受情苦不是好多了吗,人一辈子又能活多久,多活几年无非就是多受几分罪,少活几年又有什么关系,乖啊,听姐姐一句话,多简单的事情是不是,乖啊,来,姐姐看着你跳下去。”苏小难怕得冷汗涔涔,痛苦着发颤,她苍白的脑海里闪现出蓝乡安丰姿的身影,娘亲婉然的面容,这一切令她更加痛苦惶乱,她的眼睛里浮现连连的哀求。宝溪的声音更大了,她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似要压过波涛的声响:“从今以后,我就代替你,好好照顾你的乡安哥哥,小难,姐姐会一生一世对他好,绝不会辜负你的。来啊,你看你汗流了这么多,姐姐心疼你,替你先脱几件衣服。”跟着用剑划开了她的领子,她的脖巾,白乳的纱巾随风飘去。宝溪吓了一跳,她看见她脖子上青淋淋的鳞片,比蛇鳞还恐怖,她的脸色僵了。就在这时,苏小难的身后,波涛汹涌的湖水中窜出一头巨蟒,那蟒蛇足有木盆那么粗,蜿蜒着身子伸出苏小难的头顶,火红的信子对着宝溪吞吐。宝溪吓出魂魄,眼睛一白,晕了过去。苏小难只感觉被巨大的阴影压顶,一股腥味扑鼻,湖水倾盆而泻浇灌她的全身,哪里知道身后钻出了什么,等她回头一看,那巨蟒已经落回湖中,只见惊天的巨响,湖面飞起三丈高的浪花。苏小难慌忙抱起宝溪,幸好宝溪身子轻,她急匆匆往远处的马儿跑去,宝溪前些日子受了伤,今天又受了惊吓,苏小难深深替她担忧。苏小难将宝溪扶上马背,坐在她身后,护着她往蓝府跑。路上的时候,她仍不忘母亲的嘱咐,割了一块腰纱将脖子缠起来。赶到蓝府,家丁将宝溪抬回厢房,苏小难才松出一口气,她真希望宝溪不要出什么事情,她这一担心,前面在浪渡发生的事情,就好像忘了一大半。蓝夫人和樊禺紧张地往宝溪的厢房去,大夫也被轿子急急忙忙地抬进蓝府,这下子蓝府又忙得不可开交。很快宝溪醒了,这次与往日不同,她眼一睁开,就惊恐地大喊大叫:“妖怪,妖怪,快让我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一边叫喊,一边往床下爬。樊禺按着她,蓝夫人伤心落泪:“谁是妖怪啊,怎么说胡话了?”宝溪睁着恐惧的眼睛说:“谁啊,谁啊,苏小难啊,她是大蛇精,放我走,姨妈,放我走,我怕。”蓝夫人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拍打着她的背脊说:“别怕别怕,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我儿别怕。”宝溪忽然从她怀里挣开,惊恐万分:“我亲眼所见,姨妈,求你让我回家,她要吃人,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还不行吗,我让给她,什么都让给她。”蓝夫人疼心地抹眼泪,虽然对宝溪的话半信半疑,却真正地痛恨苏小难,想立即要她去死。蓝乡安听说宝溪疯了,也想来看看她,可宝溪大喊大叫不要见他,他也只好作罢。宝溪的叫声喊破了蓝府:“我要回家,放我走,放我走。”蓝夫人疼心,叫了王管家说:“明日将宝溪送回家去吧,是我对不起她,没有好好保护她,替我将信捎给我妹妹,叫她好生照顾宝溪,她受的罪过,我一定会替她还的。”王管家诺诺称是,退了下去。车轮滚动,蓝乡安望着踽踽而行的马车,心里也失落不已。樊禺在厢房里义愤填膺地说:“姐姐,这妖精再不除去,我们蓝府要遭受多少罪孽。”蓝夫人说:“你姐夫什么时候回来?”樊禺说:“按照行程,估摸是下个月,但是也没有一个准信。”蓝夫人说:“我遭受多少罪倒也无妨,我最心疼的是宝溪这丫头,来府里才几个月,又是伤了,又是疯了。”这时候丫鬟在门外问话:“夫人,紫竹求见。”蓝夫人想,紫竹怎么来了,她不是安插在苏女子旁边的小丫鬟吗,她一来,说不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就回了声:“叫她进来吧。”门开了,紫竹慌慌张张地走进了,仆伏在地上,可看见樊禺在,又不敢开口,夫人说:“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说吧。”紫竹哭着嗓子说:“夫人,你可知道,我这几个月是怎么度过的,我日日煎熬,夜夜难眠,请夫人放我一马,将我调出东四厢吧。樊禺问:“出了什么事情,哭哭啼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