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5
作者:豆子禹      更新:2023-06-20 16:22      字数:9911
  眼看就要爬到粗干处,心里一高兴,脚下一个大不留神,整个人都落空了,轰然一声摔到地面上。她屁股着地,摔得浑身骨骼作响,但她着地的刹那,竟然听到的是一声惨叫,原来她摔到了蓝乡安身上,蓝乡安疼得坐起来,咬着牙喊:“求你轻一点。”苏小难知道犯了大错,挪动着疼痛的身体往旁边滚,嘴里却掩藏不住欢喜说:“你醒了,你醒了真好。”蓝乡安忍着疼痛说:“没有死,死不了,我命大福大呢。”苏小难故意数落他:“要不是你这奇思妙想,我们也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蓝乡安有些歉意,说:“都是我不好,下次不带你玩这样危险的活儿了。”苏小难说:“还有下次么,以后也别想叫我和你玩。”蓝乡安感到一丝怅然,不过好歹此前两人还是在一起,便笑着说:“眼下最要紧的是看看我们在哪里,怎么回去,回不去我们只好一辈子呆在一起了,这荒郊野外,谁也离不开谁,说不定还要生几个野孩子。”苏小难脸有些红,急着说:“那赶快起来找出路吧。”蓝乡安说:“你这么急干嘛,又不是回不去呢?”苏小难说:“亏你说呢,我娘亲肯定急死了,我们都出来一天了。”苏小难从地上爬起来,可蓝乡安沉重得像生生钉在地上,苏小难只好扶了他一把,蓝乡安全身酸痛难受,幸好没瘸没跛,他拍了拍衣袍,发现全身都撕烂了,里面的白衣衫也漏了出来,最要命的是屁股上也划破了,他只能用手掌遮住屁股。他抬了几步,一看苏小难正看着自己呢,他解释说:“腰闪了,得用手支着走。”苏小难说:“你屁股上都撕破了,要不要紧。”蓝乡安极为尴尬,但也无话可说,索性拿掉手掌,让屁股露在外面。就听见苏小难啊啊地叫,冲到他前面。蓝乡安正诧异,苏小难在他前面责备他:“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没有廉耻啊。”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蓝乡安脸都青了,他一狠心从树底下拉一根树藤来,那树藤枝叶漫漫,若环在腰里正好遮羞。他一拉,发现手里湿湿滑滑的,这树藤沾了不少露水,可拿在手里还软绵绵,好似在动,他定睛一看,手都差点丢掉,原来是一条裹着叶子的乌蛇,他退了好几步,脸上又青又白,像没熟的丝瓜。可苏小难却咯咯地笑,他惊诧地望着她,张着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苏小难从小就不怕蛇,或者说从小就喜欢小动物。而苏小难正嘲笑他怎么连一条小不点的蛇也怕呢。蓝乡安无奈地爬起来,这密林大树参天,枝叶阴翳,抬头望,树如万箭插入云霄,阳光转着弯射进来,密林里的地面铺了半尺厚的枯枝败叶,拓印上斑斑块块阳光的铜钱,踩上去咯嗞咯嗞地响。蓝乡安说:“太阳要下山了,得抓紧了,到了晚上就成了野兽的食物了。”苏小难说:“那怎么走出去,往哪里走。”蓝乡安说:“看太阳的位置,多少有些头绪,你跟着我走,若运气好,两个时辰就能走出林子。”苏小难说:“准不准啊。”蓝乡安没有回答她,一边扒开草丛一边探路,他表面上镇定,心里却有些发怵,生怕再碰上什么蛇虫之类的。在林子里穿梭了一个多时辰,却仍然无穷无尽的远似的,天已经黑了下来,一番小雨点在繁茂的树叶上溅落。蓝乡安心想要不尽快出去,就真的走不出去了。天还没全黑,附近已经传来野兽的嚎叫,他抚了抚胸口,以使自己平静下来,转头一看苏小难,发现她脸露难色,弯着腰,喘着气,显然是走不动了。蓝乡安说:“再不抓紧就喂狼了。”苏小难破罐破摔:“喂狼就喂狼吧,反正我走不动了。”蓝乡安心里着急,小心翼翼用脚尖在地上试探了一根棍子,又小心翼翼捡起来,伸过去叫苏小难抓住,拉着她走。苏小难的嘴角上翘:“这办法好使。”走了一会又说:“可你屁股真遭人厌。”蓝乡安又是一阵尴尬。两个人终于穿出林子,天全暗了下来,还遗留了些微光,小雨变成了大雨,沙沙地下了起来,蓝乡安说:“找地方躲雨去吧,今天是走不出去了。”这眼前虽出了林子,却是茫然无边高低起伏的土坡,乱石嵯峨,蓝乡安看见一面狰狞斑驳的石坯,壁立千仞,石坯上黑黝黝地露出一个洞穴,便拉着苏小难冲到洞穴那。他们在洞穴檐口等雨停,雨在洞口挂起帘子,洞穴里丝丝吹来冷风,苏小难冻得浑身哆嗦,蓝乡安扶着她的肩头说:“不如进去避避吧,恐怕一时停不下来。”洞穴里很潮湿,尖锐的沙砾踩得脚底硌疼,刚走得几步,洞内有扑棱扑棱的呼啸声传来,蓝乡安慌忙将苏小难按下,那扑棱扑棱声在洞内周旋,蓝乡安说:“是蝙蝠。”蝙蝠冲到雨帘处又折回洞穴,苏小难感到阵阵的冷风从头顶呼过,折腾了半晌,才停了下来。蓝乡安取出一个银色圆球似的火折子,轻轻转动,点起火来,又在洞穴里拾了几根木柴。只听见苏小难一声惊叫,他回头一看,微暗的火光中,苏小难吓得正往洞壁上靠,那墙壁上有朱红的虫子,蠕动蔓爬,蓝乡安急着说:“别靠上去,吸血虫。”苏小难吓了一跳,那墙壁上的吸血虫却忽然停止了爬动,缩成了一团团往地面滚。原来苏小难刚才被眼前的一具白骷髅吓着了,那白骷髅躺在石头中,黝黑的眼眶正直勾勾地觑着她,蓝乡安说:“别怕,都死了。”蓝乡安匆忙地在洞穴中堆起小木堆,小小的火光温暖了两人的身子,苏小难忌讳那死人的骷髅,一晚上拼命往蓝乡安身上靠。蓝乡安故意不让她靠,岂料苏小难眼睛通红,眼泪扑簌下落,蓝乡安可怜她说:“别哭了,我挨你近一些。”苏小难说:“我不是怕,我想娘亲了,我怕她急死了。”蓝乡安也有些忧伤,毕竟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他撕下破碎的外袍,盖到苏小难的肩头上,安慰她:“明早就能见到你家娘亲了,别担心。”苏小难问:“你想你娘吗?”蓝乡安淡淡地说:“想啊,可是又怎么想呢?”苏小难说:“不是用脑子想么?”蓝乡安望着洞外的雨帘说:“你不知道,我四岁母亲就死了。其实我和你一样。”苏小难惊诧地说:“蓝夫人不是你母亲?”蓝乡安说:“我是庶出,我母亲过世后,蓝夫人正好没有儿女,就将我抚养了,她对我胜似亲母,我一直将她当成亲母。”苏小难安慰他说:“你别难过,我随口问问的。”蓝乡安说:“不碍。”晚上,苏小难打着哆嗦,两个人肩靠着肩睡着了,蓝乡安醒来许多次,将袍子的摆儿也撕了下来盖到她胸前。这天傍晚,南京城上起初还是星云密布,苏女子叫紫竹去找苏小难,可是任是没有人影,她急得站不住坐不稳吃不下,心里慌乱,眼角含泪。这时候蓝府的樊管家带了几个人来,进了东四厢就大声骂:“你这小妖精,将我家少爷拐哪儿去了。”苏女子恭敬地出门迎客,解释说:“小女子长日在家,也正在寻我家小难呢。”樊禺呵斥说:“你还狡辩,你家小野种成天不守规矩,将我家少爷带来带去,现在全城都找了个遍了,告诉你,他要出事了,你这贱命一起陪葬吧。家罚还是国罚?”苏女子的心头涌上一种管教无方而深深自责的悲伤,说:“家罚是什么?国罚又是什么?”樊禺说:“国罚就是去坐牢,家罚简单,跪到院子里祈求上天,盼少爷回来。”苏女子凄然说:“只要能救少爷回来,我跪到死也行。”樊禺说:“那好,你就期盼上天眷顾你吧。”第13章 莽山惊魂苏女子被两个下人拉到正院,跪在地上,苏女子双手祈祷,哀求苍天能救少爷回来。这时候天上生了乌云,竟然片刻间大雨滂沱,苏女子淌着泪水和雨水,趴在地上抽泣,她痛心小难和少爷的处境,更痛心小难的无知,犯了这天大的错误。樊禺站在蓝夫人的房间,从窗外往外眺望,雨水越来越大,他说:“要不要让她死?”夫人淡淡地说:“不能。”樊禺说:“这可是个好机会,这规矩是姐夫定的,这家罚也是她自愿选的,好理坏理都在我们这里,姐夫不会怪罪我们。”夫人没有回应他的话,唤了一声:“灵月,给我拿一把伞来。”樊禺急着阻拦她说:“姐姐,这是做什么?”夫人说:“做得起恶人,就应做得起好人。”夫人在丫鬟的扶持下往那院中走去。苏女子哭得伤心流泪,忽然发现头上的大雨停住了,她抬头一看,原来是夫人,她急得抓住她的鞋子说:“请夫人不要伤心,少爷大富大贵,不会出事的。”夫人说:“你这又是何必呢,乡安顽皮,出了事也不与你相干,你这样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情何以堪。”夫人说着说着语气凄凉,伸手去扶她,苏女子用软软的力推她,哀求说:“夫人大恩大德,我便要跪到死也要祈求老天开眼,救回少爷,请夫人回去吧,不要与我这个下人一般见识。”夫人叹了口气,和灵月说:“为苏夫人打伞。”灵月应了一声,夫人从伞下走出,淋着大雨回屋,苏女子急了,慌忙说:“灵月姑娘灵月姑娘,快给夫人打伞。”灵月不知所措,还是跑了过去给夫人打起伞来。苏女子嘤嘤地哭,但哭声却被大雨淹没得无影无踪。黎明,蓝乡安和苏小难醒过来,却觉得阳光刺眼,原来这洞穴里有个斜口子,阳光正从那口子照到他们脸上,两人揉了揉眼睛,这是他们第一次睡醒后睁眼看到对方,所以也觉得很尴尬,各自整理衣服,蓝乡安的衣服早已撕得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料子。他们相互扶持站起,眼前的一幕却给吓傻了,那洞内深处乱七八糟堆着满地的白骷髅,也不知是几具,阴森怖人,蓝乡安壮着胆子安慰苏小难说:“不要怕,这世间之事,邪不压正,没做坏事,鬼怪就上不了身。”苏小难胆寒地说:“我们快走吧。”这时候洞穴里一阵阴风吹来,洞穴里发出一股悲凉的啼鸣,两个人寒毛卓竖,拼命往外跑,却好似面前有无数锋利的剑,要刺穿人的肺腑一般。洞穴中尸魂嚎叫,毛骨悚然,吞噬他们的□□一般恐怖。两个人逼得往回退去。这时候,洞口一团乌黑的气体,笼罩不去,蓝乡安读过这一类书籍,也知道这世间有鬼魂之说,心里害怕,嘴上壮着胆子说:“你是何方妖孽,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为何要阻挡我们去路?”那团黑气渐渐向二人逼近,两人也吓得频频后退,蓝乡安将苏小难挡在身后,凄然对黑气说:“既然今日要死在这里,也要让我们死得明白?”那团黑气终于开口了,声音如鬼魅一般:“你们打扰我的清修了,还这般无礼。”蓝乡安已经决定一死了,只是这死亡的味道竟然是这么五味杂陈,他悲凉地说:“我们也不是故意的,你要吃我的血,请便吧,只我身后的姑娘因是被我生拉硬拽来的,她娘亲正在家中等她归还,你高抬贵手放她一马。”苏小难听了蓝乡安的话,心头一震,不觉心头热了起来,恐惧也消了一大半,她缩头缩脑地探出头说:“要杀一起杀,哪有走一个留一个的。”蓝乡安正要阻她嘴巴,那黑气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两个不怕死的孩子。”蓝乡安凛然说:“自古不怕死的人,从不分年龄和身份,英雄豪杰也无高低贵贱,今日若死在这里,也是我蓝乡安命中无福。”黑气竟然有些悲壮地说:“遇到这等有气节的人也不枉我秦沄涯在此忍受十五年的苦痛。”蓝乡安从他的话里听出他并无恶意,便试探着问:“前辈为何忍受了十五年苦痛?”黑气说:“你们走罢,我的魂魄再坚持半载,也就烟消云散了,往日之事也就无影无踪了。”蓝乡安竟然起了怜悯,说:“我虽然是凡人,但前辈若有什么苦衷不妨说一说,也许我能帮得上忙呢。”黑气说:“罢了罢了,你们快走吧,只这莽山中,有许多阴魂恶鬼,你们要小心为是。”蓝乡安一听这莽山之名,好像有些头绪,似乎在哪本书里看到过一二,这莽山有“莽山龙蟠”的美誉,是大明英烈的祭奠之山,阳气震天,当年常遇春将军四十岁战死沙场,尸骨正是在莽山脚下,这般天魂,能震的妖孽也是至高的。所以各门各派会将妖魔邪恶、叛徒逆贼压在这莽山之中,受这天魂镇压,永世不能翻身。蓝乡安见眼前的黑气之人也不是什么妖孽,便好奇问:“莽山受大明天魂守护,震的是妖魔鬼怪,前辈为何也落难在此?”黑气中传来隐隐怨恨,凄厉地喊:“小人奸徒,我要你死无葬生之地!”一言说完,黑气物归原处,钻入洞穴的石壁中。蓝乡安感觉奇怪,竟走到石壁前敲打,苏小难却催促说:“前辈都让我们走了,却磨蹭什么。”蓝乡安说:“他有怨恨,生不能解脱,死不能投胎,你说可不可怜。”苏小难竟疼心起来,说:“我们怎么能帮他呢。”他看见蓝乡安用手指仔细地摸触着石壁上的花纹,神情认真痴迷,竟然有些不忍打扰。蓝乡安的眼神看到的是石壁上的一副奇形怪状的图案,是用圆线条和直线条组成的千百串数字,他猛然想起了一副结界封印中的图形,和这幅图很类似,只要找到破界指定的点,用力按压就能破界,倘若按错,这结界就成了死界,他回忆书中的阵法,又用线条一步步还原数字,一步步深入探析,果然有一个点,也是唯一的点像浮在石壁上一样提醒着他,他怕丢失了,伸手说:“给我块石头。”苏小难慌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放进他掌心,蓝乡安扔掉了说:“找块尖的。”苏小难重新找了一块给他,蓝乡安拿起石头往那圆点戳,此时他冷汗起了,手也发抖,倘若找错了,这结界不但永成死界,洞穴也可能瞬时倒坍。他闭上眼睛,死劲按了下去,却没动静,蓝乡安擦了擦汗,心里悬着疑问,正等着,石壁轰隆作响,开始裂开,蓝乡安知道错了,洞穴要塌了,拉着苏小难往外跑,成群的蝙蝠也跟着往外飞去,只听洞穴内闷闷传来一个声音:“恩人留步!”蓝乡安和苏小难躬着身子躲避蝙蝠,听得清楚,声音是从石壁里传来的,此时石壁已经全然裂开了,蓝乡安和苏小难担心再出什么事端,谨慎地移着小步走过去,却见那石壁的残缺中,嵌着一个披头散发的人,浑身沾满灰尘,衣服腐烂成丝丝条条的黑纱片。那人睁开眼睛,眼睛好似也腐朽了一般,没有生气,只见石块纷纷抖落,他挣断石壁里的手铐脚铐,从里面走出来,却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只是头发胡须花白,似有五十岁年纪。那汉子盘坐在地上,开始吐纳,不一会睁开无神的眼睛说:“刚才阻拦你们的是我的魂魄,吓着你们了。我在这莽山困了十五年,今日才得以重见天日,多谢两位恩人的相救之恩。”蓝乡安带着一丝探疑说:“我救的是世间的英雄豪杰,倘或我错了,我就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那汉子说:“两位请坐,听我说一个故事。我本叫秦沄涯,是清泉门下的大弟子。”蓝乡安一听,知这清泉门是剑宗,剑宗讲究的是人剑合一,练就出来的人物多是侠士,便用心听起来。秦沄涯说:“十八年前,我与师妹常玉子私定终生,我们在清泉门前的仙长洞习武抚琴,竟有两载,常玉子为我生了一个女儿,我们怕事情败露,原想私奔逃亡,但我的二师弟孙裔风对常玉子早已情有所钟,但屡屡被常玉子拒绝。裔风查访到我和常玉子有私情,竟将常玉子关了起来,我在仙长洞等了她一个多月,一直杳无音讯,有一日我听到常玉子嫁给了裔风,裔风已登上掌门之位,并违逆祖训娶了同门师妹,我悲疼欲绝,曾经去找常玉子对质,但裔风布下天罗地网,将我锁了起来,还告知我这一切都是他设下的计谋,为的就是要我主动放弃掌门继承,常玉子也是他安排在我身边的一颗棋子,我们的孩子其实是他和常玉子的孩子。”秦沄涯说到此处,无神的眼中渗出一颗浑浊的泪,他继续说:“裔风锁了我后,告知天下我身陷魔道,逐我出师门,将我关在这莽山之下,并将我父母家眷十几口人杀死在这洞穴中。”秦沄涯说到这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缓缓起身走向洞口,他用衣袖遮挡刺眼的阳光,冷淡地说了一句:“恩人之德,我秦沄涯没齿难忘,此行我必要手诛仇人,倘若留得一身半命,一定会回来为二位马首是瞻。”蓝乡安说:“壮士悲情,马首是瞻就不必了。”秦沄涯说:“风萧萧兮易水寒,两位珍重。”说完一阵厉风,没影子了,只在空中传来一句话:“莽山之中,诸多妖魔,切不可乱动结界,切记切记。”第14章 龙凤印蓝乡安和苏小难离开洞穴,走向雨后初霁的茫茫大地。他想若沿着山脚走,翻过前面的山坡必能看见南京城,他们沿路采了些野果充饥,很快走到山脚下,草丛茂密,深过膝盖,就好像在青草的河水中徜徉,他用棍子像倒木浆一样划开草浪,为的是怕出现什么蛇虫。他听到一声咯咯的笑声,等他抬头一看,苏小难却跑到前面了,正在追一个火红的动物,那动物不是别的,他熟识得很,是带着翅膀飞的火链蛇,红色如火,还带着黑色和黄色的花纹,这种蛇并不会飞,但它和鸨鸟一般,有个习性,繁殖受阻时可以与其他动物杂交,变成其他的样子就不足为奇了,虽然不知真假,但眼见为实,这蛇毒性剧烈,饮之既死,所以蓝乡安拼命喊破嗓子叫她停住,又拼命地追,眼看就要追上了,岂料那飞火链往一个茂密的丛里飞去。苏小难也就在那停住了,蓝乡安气喘吁吁地赶上了说:“拜托,你脑子是不是那个了?”苏小难疑惑地看着他。蓝乡安面色铁青教训她说:“这是毒蛇啊,咬之即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想送了是不是。”苏小难竟然有些委屈,不敢说话,她自小不怕蛇,那些蛇虫也从不咬他,她当然不明白蓝乡安为什么会对她发火。蓝乡安看着她一副无辜可怜的表情,竟然自责起来,为何肝火这么重,他以前对丫鬟仆人也没这么凶过。他只得自打圆场说:“好了好了,都是饿的,咱们赶快回去找吃的,一天一夜都没吃鸡鸭鱼肉了,我全身发慌,翻过那道坡我们就到了。”苏小难受了骂,站在那一动不动,她以前经常被梅花村的孩子骂,骂的也更狠,却从来没现在这么伤心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食不果腹,大脑受阻吧。蓝乡安见她好似受了天大委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往前带着走,苏小难竟然一丝也没反抗,她自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而是撅着嘴跟着他。到了那山脚最下面,是一个草丛蔓延的洼地,蓝乡安走到一个地方,忽然停了下来,苏小难也跟着停了下来,蓝乡安放开她的手说:“这下面是什么?”苏小难从刚才复杂的情绪中抽出来,跟着蓝乡安的眼神往地面上看,只见脚底下有暗暗的红色印迹,蓝乡安用手中的棍子将杂草撇开,这地面上竟然是一个奇怪的图形,图形上的花纹好似动物也好似人,不过更像是龙凤交织的图形,总之有些像远古的图腾之类,上面除了图形,没有任何文字,他拼命回忆自己读过的书籍,但是好像没有与之相应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他以前和一个爱好钻研阴阳奇术的道长讨论过这世间的结界封印,称之为高明的无非就是仙宗门派里最有盛名的青易派,这青易派的掌门名叫席应真,其人深谙儒道,释典方术,是仙宗中最奇之人,听说他御剑行走,往复京师与蓬莱,只需须臾时间。他创下的结界封印世人难破,这最高深的结界封印就是龙凤印了,龙凤印顾名思义与龙凤相关,也就是要集齐天下的奇物龙凤才能打得开,那也说明,被这种结界封印的妖魔,一辈子也翻不了身。蓝乡安正思绪时,发现脚底似乎在晃动,苏小难也感觉到了,慌着说:“动了?是不是不能站在上面。”蓝乡安觉得惊奇不已,不管怎样,必须离开这里,于是拉着苏小难往山坡上跑,就在须臾时间,这晃动越来越大,好似整个山峦也在晃动。山坡陡峭,两个人趴着往上爬,可是山坡晃动得更厉害了,山林里虎啸狼嚎,群鸟惊飞。蓝乡安性格冷静,此时额头上居然冷汗淋漓,不巧的是,苏小难没抓住坡上的草,竟然滑了下去,蓝乡安只能也下滑去追她。可就在这个时候,那结界封印的地方竟然炸裂开来,火光冲天,像火山爆发一般,从那火光中窜出一团火,那火炽烈燃烧,但被链子系在地上,飞到半空就停在那,火苗子往下面掉,草也呼呼燃烧起来,风一吹,火势更凶,大山随时引燃,变成火海。可更巧的是,天竟然忽将大雨,漫山遍野的火被大雨浇灭,蓝乡安和苏小难抹着满脸的雨水,浑身哆嗦,不一会全身就卧在泥泞当中,雨下来不足半个时辰,渐渐停了下来,等蓝乡安再往天空一瞧,那铁链上锁的是个浑身黑布的人,头发披散下来,整个脸被头发挡住。那铁链系着他的四肢,困得死死,但他硬是凭借某种力量浮在空中,铁链在他脚下晃来晃去。苏小难胆怯地说:“雨停了,咱走吧。”蓝乡安也想走,就拉着她的手往湿滑的斜坡上爬。怎知那空中的黑袍人说:“休走。”那声音竟是男不男女不女的阴魅,蓝乡安和苏小难吓得顿在那里。那黑袍人说:“既然救我了,就请留下性命。”蓝乡安听成了姓名,忙着报上名说:“我叫蓝乡安,她叫苏小难,前辈无需感谢,我们这就走便是。”那黑袍人尖声地笑:“幼稚。”一阵疾风竟然拖着铁链往他二人飞来,这身形之快,好比黑烟箭羽,黑烟挟带着阴冷刺骨的风,又好似带着烈烈的火焰,蓝乡安感觉一阵杀气扑来,慌忙护着苏小难,眼看黑烟即到,蓝乡安竟然扭转身子正对他说:“我不怕死,前辈念我救你一命,换我妹妹一命可行。”藏在蓝乡安身体下的苏小难鼻子一酸,她被蓝乡安的勇敢和诚挚触动,那黑烟转瞬即到,化成一个黑袍人,冷冷地说:“我最喜欢折磨不怕死的人,让他饱尝死亡的滋味。”他阴冷的手掌掐住了蓝乡安的脖子,蓝乡安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男人的脸,又是一张女人的脸,仔细看,原来一半是男脸一半是女脸,诡异异常,而诡异的脸雪白得出奇,只有死人才配得上这幅尊容,那狰狞的眼睛好像阴邃到要将人生吞活剥。蓝乡安的脸色从红转白,仿佛看到了死亡,身躯开始软下来,他的身下,也不知道苏小难什么时候爬出来的,竟然对着黑袍人拳打脚踢,呵斥他放手,那黑袍人好似浑然不顾,蓝乡安还想叫苏小难逃跑,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不行了,他眼神里充满了血,是火红的血,他知道自己放不下很多人,但是最放不下的是身旁的苏小难,他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她就对她有种亲切感,可能是她太不一样了吧,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接触过来自山野的姑娘,她那么纯朴,甚至还有些傻里傻气,有时候几乎要被她气背死。在他死前,他看到了美丽的花,绽放得猖獗放肆,红遍了整个南京城,他的母亲站在花丛中手托一束黄花向他召唤,他艰难地走过去,眼前,一条条诡异的血舌头黏湿地在他脸上舔舐着,花全部枯萎了,只剩下那朵黄花在膨胀,忽然间破碎,飞舞在空中,像棣棠花的海洋,眼前一片金黄似火。那黑袍人只消再一使力,蓝乡安就毙命了,可他发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面前,他欲杀死的男孩眼中,竟然燃烧着一对火凤凰,他知道自己拥有火玲珑,能驱使火,但火只会令凤凰浴火重生,他想了想,眼前的人可能与凤泪有关,因为能解龙凤印的,便是凤泪龙怨。他这样一想,竟然放弃了杀他,身子回收,化成一团黑烟,往天空飞去,那链子也像没有根源地掉落到地面上。蓝乡安拼命地咳嗽,翻着白眼珠在地上打滚,苏小难哭着给他抚胸,舒缓四肢,蓝乡安终于缓了过来,他第一次听清苏小难的声音,苏小难喜中带泪说:“你这么坏啊,故意装死是不是。”蓝乡安嘶哑着说:“谁装死装到这份上的。”苏小难笑了,说:“你啊,你这个大坏蛋。”蓝乡安说:“既然没死,咱们赶快离开这鬼地方吧。”苏小难将蓝乡安扶起来,拖着他往山坡上爬,不一会就反了过来,蓝乡安拉着她往山坡上爬,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人终于爬到坡上,往前面一望,竟然有锦幡,虽然没看到南京城的城墙,但若有锦幡,也说明附近有官兵。他们躺在山坡顶上笑,天上是一片蓝蓝的幕布,挂上了一面彩虹,两个人对眼而视,竟然久久没有移开。苏小难第一个反应过来,脸色酡红说:“哎,好了,我们赶快回去吧,我娘亲肯定急得不行了。”两个人再次行动,往锦幡的方向走去,一路下坡直达平路,却是非常快,眼看锦幡就在眼前,却听见马群嘶叫的声音,那嘶叫是遇到危险惊吓的嘶叫。两个人往马的方向去,却见走过一片密不透风的林围,里面是一片开阔的野原,野原上骑马的士兵大叫连连,喊的是“救殿下救殿下”,再看那远处,却见有一匹马脱了缰,马上有一个锦玉少年,抱着马脖子叫,脱缰的马儿四处逃窜,并不是因为性子野,而是野原中出现了三头斑斓猛虎,正在追着它撕咬,马上的锦玉少年正处在极度危险当中。这三头斑斓猛虎可能是由于那黑衣人出世震动了山林而受到了惊吓,兽性大发,蹿到这野原撒野吃人。第15章 斑斓猛虎士兵们张弓搭箭却不知道如何射,射中了殿下就更麻烦了,没有一个人赶上前驱虎的,却是有个玲珑似玉的女孩儿,一身蓝色锦绣袄子,珠络金缝的裙袂,梳着杨柳细辫子,拿着剑在斑斓猛虎旁边徘徊,却也不敢近前。苏小难心里急了,急匆匆就往野原里跑,蓝乡安来不及阻拦她,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但又担心她的安全,也往野原里追去。马上的锦玉少年说:“你们射啊射啊。”士兵们瞄准着发箭,但无一击中,有一头斑斓猛虎已经扑了上去,咬中了马脖子,马儿倾斜却并没有摔倒,但马上的锦玉少年却活生生摔了下去。那玲珑似玉的女孩驱马上前拉他,但马儿却胆怯后退,余下两头猛虎朝锦玉少年扑了过去,玲珑似玉的女孩滚下马去,举剑去救锦玉少年,众士兵也纷纷举剑而来,可是斑斓猛虎并不害怕,长吼了几声,吓得众人胆寒心惊。这时候,士兵旁边跑过来一个瘦弱的姑娘。苏小难从一个士兵手里夺了一把剑,飞也似地冲了上去,三头斑斓猛虎好像注意到什么,朝她怒号,苏小难战战兢兢地举着剑说:“我不怕你们,你们快点走吧,不然。”她也不知道“不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