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殊绝》TXT全集下载_26
作者:四零九六      更新:2023-06-20 13:47      字数:9783
  他放开了手,“喔……半夜来游魂?”段宁批着外套就急冲冲的踱步而来,“快给房大人松绑!”阳佟一举剑割断了他身上绳索,房疏直立起来,扯开了黑色头巾,一头青丝泄下。他对段宁鞠了一躬,“打扰段大人了!下官先告退!”房疏心里紧张万分,说完就准备要跑路,却被阳佟一刀锋拦住去路。“房大人前来所为何事?!也不坐坐?”房疏嘴角有些不自主的抽搐,他转身对段宁说,“打扰各位休息,心里歉意难安,听段大人邀约,不如下官明日正式来拜见?”“就现在吧,明日大家都忙,房大人晚上怎么散步到这里来了?”段宁让人搬来两张椅子,就在这院里坐下,也不邀人去房中谈话,这明显就是简略的审问了。房疏不坐,“这大理寺防守果然固若金汤,真是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做得很好。”段宁听完,五官都蹙在一起,“房大人,您半夜不睡觉就是来考察大理寺的防守工作?”房疏脸色苍白,“新官上任三把火,什么事情都想了解清楚,亲力亲为才好。”“年轻人精力就是好……”,段宁打了个哈欠,“要不要再参观一下监牢?”“可以……吗?”“肯定不可以啊!我现在上书你私闯重地,保你不死也得掉两斤肉!”,段宁想了想,“看在你初入官场不知轻重,而且还立过战功,今天也就算了,卖个人情给你,下次再这样,老夫可不轻饶你!”“谢谢段大人!”,房疏踟蹰不定,咬牙问:“霍台令大人……可在此?可还好?”段宁一听,瞌睡虫都跑得没影了,他眼神清明起来,“这可是机密!无可奉告!”“霍大人……与我是挚友,实在担忧安危……段大人能否再通融一下。隔着见一面也好……”“传闻芝兰探花明事理,晓大义,怎么今日一见,却是个咄咄逼人的后生?快些回去……我实在困了,懒得和无知后生浪费时间。阳佟!送客!!”阳佟一拿着刀指着房疏脖颈,房疏攥紧拳头,无奈只能离去。看着那玄色清瘦背影,段宁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这臭小子!不是说了不添麻烦吗?!”房疏回到仲先居,完全没有睡意,才看到桌上朱常洛‘额外’交的作业,才想起来答应了明日回复。拾过一旁镇纸压住纸张一角,拿过河莲琉璃灯,照亮了一纸铁画银钩。“春风柔扶麻城山,唤做映山情味短。自来京城带青色,春葱玉指撩相思。”翌日,房疏眼底青黑,一副疲乏,同僚见之无不望闻问切,房疏只说晚上被噩梦侵袭,不得安然入睡罢了。今年是京察年,本来六科尤其忙碌,又加上催着让皇上立太子,就是忙上加忙了,房疏翻遍了近几日来的奏章案卷,皆不见红封白莲案。下午当着几位皇子面,夸奖了朱常洛学习刻苦,成绩斐然,之后趁着休息时间,房疏将他唤到上书房一旁凉亭里。两人对面而坐,朱常洛一对上房疏便躲躲闪闪,房疏看着他一举一动任然有些稚气未脱,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从怀里摸出那张纸,叠得整齐,房疏双手递还给朱常洛,朱常洛脸颊绯红,更不敢看房疏,慌忙接过纸张。“殿下……我本一介布衣,何德何能?实在深感惶恐,能做殿下拙师,便是千百年修成的福气,殿下必为未来天子,肩上重任巨大,一时冲动莫当真。”说完,房疏轻拍了他肩膀。朱常洛胸口起伏剧烈,“先生……我只是都人之子,没有什么福分做天子,我自己清楚……”“谁说你都人之子?!”“皇上,朱常洵他们都这样说……”房疏怔住,没有想到皇上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如此不喜欢,甚至达到了厌恶憎恨。朱常洛小声说:“我只是皇上一时兴趣临幸了宫女所产之物,我本不该来到这世上……对不起,给先生造成困扰了,我确实是太冲动了……”说完他起身独自回去了,他行宫只有个贴身太监,和众星捧月的朱常洵想比,他身旁只笼罩着寂寞。皇上的贴身太监来请房疏,说是皇上要见他,让他惶恐起来,正冠整经,跟着走去。一路来到玉翠亭,神宗正在练字。房疏行了跪礼,神宗让他起身,问:“爱卿可知,朕今日请你前来所为何事?”“卑职不知。”神宗无奈摇了摇头,“前些时日你打了三皇子,朕可被郑爱妃恼得不轻,非要我责罚你一二。”“卑职错在何处,还望皇上指点一二。”听完,神宗放下笔,大笑起来,“房大人不必紧张,妇人之语,岂能当真,朕也不会为难你,常洵还小,确实不知礼了些,你罚他也罚了,打了也打了,是有些扫他自尊,你抽个时间当着众人安抚他一下,让他挣个面子回来。”房疏咬紧牙关,应了一声:“是。皇上,卑职有一个问题,大皇子早及弱冠之年,这房中还是需要些宫女伺候,有些事这太监可代替不了……”气氛有些冷凝,神宗只不轻不重应了一声,他没有在此事上多做纠结,“霍大人的事……想必房大人都知道了……”房疏全身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听说了。”“霍大人可是我难得信任的人,说他勾结奸党我自然是不信的,我让陈矩去查,也有些不放心,我想劳烦你和陈矩协同查案,赐你钦差大臣。”这自然是房疏求之不来,他连忙跪下,谢主隆恩。只是他有些疑惑,“不过,为何是卑职?”“最近你们那帮言官闹腾得不行,他们那帮乌合之众还好,朕可就怕你这样的,让你去忙其它事,可别参和这事儿来针对朕,而且你正好可以和陈矩制衡,我怕出了冤案。”,神宗看了房疏一样,“万事都需要制衡。”当晚房疏就拿着圣旨去了大理寺,这此他理直气壮带着一排护卫,穿着皇上亲赐的锦袍,气势冷峻。段宁见他圣旨在手,暗在心里吐槽,“这真是个小祖宗!”,却笑脸相迎,“房大人!劳烦您来担忧此事了!”“我要提审霍台令!”,房疏劈头盖脸只有这一句话,他便让自己侍卫守在门外。段宁等人在前引路,便来到地下监狱,这里刚下石阶,一阵朽腐味传来,潮湿血腥无处不在。房疏步伐加快,急冲冲向前走,这里只有几间牢房,牢门是精铁锻造,全是重盔将士把守。越过两间空牢,房疏眼睛左右睃寻,脚步骤停,他屏住呼吸,双目睁大,看着牢里的男人,他头发披散,加上污秽,不识五官,衣服破碎不避体,身上无数鞭打血痕,右腿已被砍断,只是简单被包扎做了止血处理。那男人听见声音,一个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并剧烈挣扎起来,房疏试探轻唤:“台令……”。男人挣扎得更剧烈,开始嘶吼起来,房疏才看见他口中舌头都被拔掉了,他动作太大,手上的如手腕粗的链条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房疏感觉心脏骤停,大力摇晃铁门,“快开门!快开门!!”阳佟一快步上前,“房大人!你是提审霍大人还是烛照的?!”段宁跑上前,气喘吁吁,“房大人,您可跑的快!老夫差点没有追上,霍大人还在里面呢!这是烛照!哎哟……”房疏憋了很长一口气,此刻全舒了出来。他提腿朝后面走去。“段大人……不是让你别来叨扰我么?”,霍台令口里含着一块铁皮,坐在地上埋头组装一个小型炮筒,并没有抬头。房疏看着地上那个发头凌乱,弄他的火器,整的噼噼啪啪响。“台令……”,他怕又认错了人。霍台令猛地抬头,对上房疏紧蹙的眸子,霍台令噌得起身,扒拉了一下头发,整理了一下衣襟,肃清一下了喉咙,问:“你怎么来了?!”房疏看他半张脸都钻出了青黑胡须,“过来。”霍台令背着手走上前,“怎么了?”房疏看他走得端正,气息稳定,再打量他这牢里,除了满地铁片,泥土,还有一些练功练力的木桩,有一张矮木榻,榻上被衾是那天房疏送的丝绸被衾。霍台令注意到他眼神所及之处,说:“黄庸送来的,他说是你送的……嗯……倒是挺舒服。”段宁一行人也跟上,“台令,这房大人……房大人现在是调查白莲红封的钦差大臣!来提审你的!”霍台令叹了口气,“你来趟着这浑水做什么?!”,然后思索片刻,“罢了,倒是歪打正着。”霍台令再抬头却看见房疏眼眶微红,一时噤了声,片刻,“你可别在这里哭。”“段大人,阳佟,你们先出去……”,霍台令对他们摆了摆手。段宁:“可别耽误太久,耳目多……”,并指示阳佟一开了门。说完就撤了出去。“这是什么情况?!”,房疏见他们出去后,迫不及待开了门进了牢房里,“段大人他们都是你的人?你又在玩什么把戏?!”“你问题太多了,一件一件问吧。”,霍台令伸手轻拂了他泛红的眼睑,“我听说,你昨晚险些被当成刺客就地正法了,可差点没把我乐死,是不是文官生活太无聊了?来这里寻刺激?”房疏银牙紧咬,用力打开了他的手,“你身上都发臭了!离我远些!”被拍打的手停在空中,又尴尬得摸了摸自己后脖领,“哎,怎么大半个月不见,又是凶巴巴的!”,又坐下倒弄自己火器。手上突然受了外力,火器跌落在地上,碎成数块,硫磺木炭撒了一地。“你做什么?!我弄了好久!被你给踢了!”房疏蹲下身,垂着头,手按压自己太阳穴,“我……”,又是一阵深呼吸,他缓缓去收那堆废铁,“抱歉……我失礼了……”房疏脸色太差,一棵茂然玉树现在已成霜打干枝,霍台令怒气倏然消了大半。“别收了,幸好我画了图纸。”,霍台令拉过他,坐到矮榻上,“看你精神不佳,我先给你说件紧急的事情,关于白莲会金银藏匿地点。”房疏情绪稳定了许多,安静地听完他说,问:“你们套出了烛照的话,就拔了他舌头?”“怕他多舌。”“那你为何让他胡乱说你与红封教有勾结?”“我故意的。我与段大人说了一段话,透露给他知道,让他以为我与红封教有关系。”“为何?!”“前些时日,由于播州之乱,沈一贯一直举荐我与李大人去播州平乱,沈一贯无非是担心我与你勾结上了,对他不利,想调虎离山单独对付你……”“我不懂……”“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沈一贯。”“喔……原来如此……”,房疏自嘲地笑了笑,“可也没有必要置自己安危不顾吧。皇上让陈矩去查此事了……”“他也是自己人。”“什么?!东厂与你?”,信息量太大,直接把房疏弄得有些懵,“你们不是水火不容吗?”“只是陈矩下面的势力不容我,也不太容他,我可是在尽力帮他铲除异己,我出事了,他也一样不好过。”房疏没有高兴,反而更加忧虑,“你这样……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是没有好下场的,他可不容有人结党营私,妄图扩权!”霍台令眼神意会不明,苦笑片刻。“你不是应该高兴吗?势力不大,怎么替小妾报仇?如何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我从没有想过什么报仇……我只是想找回公道。”,房疏覆上他的手,“不管你为了什么,都别再暗中集蕴藏芒了。”只是一声哼笑,似有不屑,霍台令抽手反覆上他手,“我偏要天下人都注视着我。”房疏直直看他,眼神在他面上流转,他在寻找着什么,打量着每一个毛孔,每一根胡须,都太过陌生,他对眼前这个人还是一无所有,而且一厢情愿。“你……给我说这些,太过信任我了……”霍台令伸手摸他耳后,有些痒,房疏想躲,却被他一手把住后颈,“你这里……会让你迷神,每次边干边拂,你唤得最媚。”“胡言乱语些什么?!”房疏挣脱不过,随他把着,自认为眼神怒气十足,在霍台令眼里却像撒娇的小猫,伸出的爪子从不挠自己。他察觉霍台令眼神变化,忙出声阻止,“这里是监狱!阳佟一他们还在外面守着!可别乱来!”这些顾虑在霍台令这里,并没有被当做一回事。“这里正好有张榻……都大半月不曾见着,想得很……别拒绝我。”青郎初拒情犹起,勾颈覆润递香舌。一点星火化燎原,两笔相思竟无言。不知精爽逝何处,疑是行云春水中。颠来倒去又三弄,低吟兽吼传五廊。等房疏回过神,拾起刚刚用做布席的内衽,覆住斑斑点点,套好外套,回头看霍台令还大剌剌躺在榻上,盯着自己,气不来一处,“我刚刚听到有人来过,段大人明明提点了长话短说,我这……这名声被你给搅糊了!!”“提了裤子不认人,一点没有变……自己被滋润的容光焕发……反过来怪罪我,我这都还没有尽兴……”,霍台令取下羊肠,囊住一袋子孙,尘柄依然傲立。“你什么时候去弄的羊肠……”,房疏双颊绯红,一大半是羞的。“不就是上次与你幽会之时……”房疏回想当时,料想就是碰上贺升文的时候。“这玩意儿裹着,隔靴搔痒的……实在不舒服。”,说完,霍台令露出委屈,“你倒是睡完我就准备走了。”“最多五日……我想办法把你弄出这里……”,房疏已经穿戴整齐,拉门准备出去。“小妾要是每晚都来……我不出去也行的,这里倒挺清闲。”房疏也没有理他,准备上锁。“你……是担心我才来的吧?段大人都说了……”房疏猛得摔门,瞪了他一眼,“来看你死了没有!”拐过狱廊不远处就看见阳佟一抱剑矗立,面无表情,“房大人超时了!本来最多一炷香时间……”地上烟灰散了一地。“段大人呢?”,房疏强压心头尴尬,也装得面无表情。阳佟一带路在前,语气也不带感情,“段大人忙其它事情去了,天色不早,我已经通知了您府上的人,他们在门口侯着。”“多谢!”一出门,只看见祁闹子,他快步上前,“房大人,一日不见,又升级做了钦差大臣!端的是一出节节高升啊!”“尔良他们有消息了没有?”之前与占玉一次闲聊听他提起,他的愿望就是做个平平凡凡的药师,偏好川蜀地险山高,所以他刚坐上给事中位置,借着京察之名查看了户部近六年来的黄册变动,熬了两夜排查名单筛选,真有那么几十人符合条件。房疏便让他带着姬家兄妹去川蜀之地调查占玉下落去了。“没有……带着俩姑娘游山玩水多快活!哪里还记得您?”“别又酸又挑拨的,快回去,我乏得很了。”红封教的来由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大开眼界,这个党派极其隐蔽,党员也都隐晦不明,六年前的京察他们竟然也有干预,教员现在已经参政也说不定,房疏最怀疑的人是郑贵妃的兄长——郑国泰,此人必定与红封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如果说之前九莲教发的是江湖财,那红封教得的就是朝廷势。六年前京察,郑国泰以国舅的身份与多位官员联系紧密,之后与之有过联系的人都得了势力,其中就包括沈一贯,而与之势力敌对的人或贬或黜,其中包括顾成宪。而此之后不时有朝廷命官横死家中或者是失踪,这红封教是某股势力的杀人工具,其它官员都对之咬牙切齿,深恶痛绝,偏偏无能为力。正想着怎么怎么从郑国泰入手,上苍就抛来了橄榄枝。第40章一大早出门就看到蝶兰带着一个护卫等在仲先居门口,她端着个红木小木盒,上刻着一条遨云蛟龙,做工精细。祁闹子一见蝶兰,脸上乐开了花,连忙上前接过木盒,嘘寒问暖,蝶兰被他逗得红了脸。房疏上前问:“蝶兰姑娘怎么来寒府了?”蝶兰才想起正事,“小姐说房大人乔迁也应该送点心意,她最近都在忙着老爷的五十大寿,也知道房大人最近忙碌得很,也邀请房大人今晚参加我们老爷的五十大寿。”“好,谢谢你们家小姐,我晚上就来。”,房疏又看了眼祁闹子怀里的木盒,不经意蹙眉,“劳烦蝶兰姑娘转告你们小姐,多谢她的礼物。”祁闹子最高兴,忙着说:“我晚上来找你。”这天房疏带着闻玄青抄了京城外城一家染坊,掘地三尺,真掏出了几车金银珠宝,缴纳了国库,房疏上书皇上,只说这是霍台令审问出来的,字里行间一点功劳也没有揽下。由于调查白莲红封案,怕遭遇行刺,闻玄青主动担当了房疏私人护卫。本来房疏想拒绝,可看闻玄青很是担忧霍台令,也理解他想出份力的心情,便妥协了。这两天的授学也耽误了,房疏也没有心思在此上。闻玄青跟在房疏一旁,现在已经快天黑,在回仲先居的路上,“红封教一直很隐晦,没有人见过他们,或者见过都已经死了,前几年,皇上也是很恼怒他们,大力调查镇压过,当时就是让师兄负责的。后来悄无声息,像凭空消失,慢慢得就没有人追究了,今日又被提了起来。”房疏摇了摇头,“可不是凭空消失,是有势力将他们融入了官场。现在暗中都是批着官服的鬼。”现在竟然有些怀恋抗倭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心累,心里只有杀敌卫国,勾心斗角没有这么多。房疏换了身常服青衫,素雅稳重,提着祁闹子准备的礼物,他打开一看,是一尊金观音。“你这里是去哪里弄的?!还有你这身花里胡哨的衣服?”祁闹子身着鹅黄挂甲,内衬藏青色内衽,脚穿白底金边暗红帮面鞋,整个人像一只花蚊子。这个对房疏来说,可真是送不出手。“找宝老板要……借的。”,一对上房疏眼睛,祁闹子就改了口,“以您的名义……”。“不是让你去桂香修客居弄副字画么?”“不是谁都喜欢那些纸纸墨墨的,人家郑老爷是商人,而且还信佛,男送观音女送佛,来个金观音不是正好。”此时换礼也来不及了,房疏只能让他包上就出门去。“我在府外等你们吧。”,闻玄青说完就准备转身去对面茶楼。房疏拉住他衣袖,“一起吧,你现在算是我的随从。”郑府门口来的客人就络绎不绝,房疏还没有踏入府门口,郑晚寒就出门来亲自迎接了。今天郑晚寒打扮得精细,黑鬓鬓赛鸦鸰的鬓儿,翠弯弯的新月的眉儿,香喷喷樱桃口儿,直隆隆琼瑶鼻儿,粉浓浓红艳腮儿,端得是一方俏丽佳人。“还想着复炎会不会太忙了,给忘了。”,郑晚寒让人接过礼物,便伸手越过人群牵着房疏朝里院走。“答应了的事,便不会忘的。”祁闹子左右没有寻见蝶兰,低头对一旁闻玄青说:“这是狗闻着肉骨头——寻着味了!”这可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房疏如背在芒,挣脱了郑晚寒的手,“郑姑娘,其实今天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商量。”郑晚寒扑棱的长睫毛,问:“何事?复炎好生严肃。”“这里人有些多,寻个安静地地方说吧。”郑晚寒将他们带到后院的凉亭,笑着说:“复炎说吧。”闻玄青与祁闹子立于房疏身后,房疏问:“蝶兰姑娘呢?”“蝶兰去帮着后院忙活去了,我去叫她吧。”房疏按住她手,“没事儿,你代为转告就可以了,我这顽仆祁量,对蝶兰姑娘倾心,若是双方都有意,我就去寻个媒婆把这事定下来。”郑晚寒轻笑了起来,“我那丫头最近也是凡心重得很,我得了空就去问问,这两日就给你回复,蝶兰和我情同姐妹,彩礼可不会少的!”房疏:“这是自然,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才是。”郑晚寒红着脸,搅着十指春葱,“复炎早过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中也无妻妾,不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太忙了,还没有想这些。”郑晚寒拢了拢耳后碎发,垂着头,红着脸,夜色里更添绯。“其实也不麻烦,只是有劳复炎赐个字便可,彩礼都是说着吓唬人的。”祁量都能听出她的意思了,房疏还能不懂?既然这窗户纸捅破了,房疏也不想绕弯了。“我寒舍着实委屈不住俏仙娥。”房疏只是苦笑,“像郑姑娘这般聪慧伶俐之人,能交之个朋友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郑晚寒哪能听不出拒绝之意,只是留着情面,道:“复炎态度这般坚决,莫不是嫌弃我太丑了?”房疏摇头,“哪能?郑姑娘蕙质兰心,是我配不上姑娘。”“那就是有了心上人了?”房疏愣神,郑晚寒笑了笑,“看来我说中了呢,那是怎样神仙人儿,让复炎也求之不得,真是嫉妒……”对于自己想法感情,郑晚寒从不会隐瞒,她这几分飒爽真有点讨房疏喜欢,可也不过是好感。房疏:“哪里是什么神仙人儿,只是遇着他早些……若不是遇着他早些……可能不会是他。”“听起来并不是两情相悦,怎么办?我心里倒有些高兴。”,郑晚寒又恢复了精气神。“晚寒!我到处寻你都寻不见人!”,一位身着素纱女子气喘吁吁得跑入了内院。她跑近了才发现这三个男子,其中一位她不陌生,“房大人?我还当我瞧错了呢!真是您?”房疏与她见过一面,是刑科左给事中吴翰之女——吴金钏,常听她爹提起——我们金钏儿又如何如何,真把她当做个掌上明珠了。“见过吴姑娘,不打扰你们聊话,我这该说的事儿,也说得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前院了。”,房疏起身作了揖就要告辞。吴金钏却被一旁高大帅气的闻玄青吸引了目光,“这位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闻大人?”,说罢脸上都是红扑扑的,娇憨十足。闻玄青蹙眉,“你认得我?不会得罪过姑娘?”她连忙摇头,“没有……只是远远看过闻大人英姿。”“喔……没得罪过姑娘就成。”出了内院,祁闹子开心得大笑,“闻大人,你看没有看到刚刚那吴小姐脸都有些白了。您可真行,她这是向你示好呢!”闻玄青眉头一皱,脸色一变,“向我示什么好?行贿可是大忌!”祁闹子努了努嘴,对房疏说,“之前听说闻大人还没有开过苞本来还不信,看来是真的。”才说完这句玩笑话,就被大院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只见朱红大门口缨枪排队,郑国泰喝道而至,他身穿五彩洒线揉头狮子补子圆领,五指大宽萌金茄楠香袋,粉底皂靴。昂首阔步而来,人群中许多官员附庸而上,纷纷与这他寒暄,来给寿星贺寿是假,来攀权结势是真。郑国昌精神烁烁,穿过人群,下人接过郑国泰让人带来的数件价值不菲的礼品,其中包括:两个神玉蟠桃,数只醉还紫金杯,一堆翠玉流金青葡萄。“真是好不低调!这郑国泰仗着自己妹妹得宠,升了左都督,还得了左都督府,看来这民脂民羔没有少刮,你们这些锦衣卫也不好好查查他!”祁闹子酸得急了,口不择言。闻玄青被他说得也气得很,“这可是条大鱼!说搬就搬?而且他郑家深得皇上宠信,这圣上没有发话,哪里轮得到锦衣卫说话?!”“你们家小声些……”众人被邀请进大厅,锦屏罗列,绮席铺陈,郑国泰和一些二三品大官入了首席,房疏入了列席,厅中有教坊司歌舞妓,歌喉婉转,舞态翩跹,酒若流波,肴如堆山,食烹异品,果献时新。房疏的注意力只在首席上——对一旁服侍女子摸腿拧肉的郑国泰,看他被众人灌得有些昏昏然然,飘飘然不知身处何处,开始高谈阔论自己的‘生意经’,哪里包了土地,哪里改了庄园,哪里做了酒店,对着一旁不管虚虚实实的胡吹了起来。手托着银杯,房疏不顾祁闹子的胡吃海喝,闻玄青的正襟危坐,径直朝首席走去。郑晚寒一看他来,连忙上前拉着他介绍,“爹爹,伯父,这位便是我常提及的房复炎大人!”房疏动作谦恭,“见过叔父,今日是叔父五十大寿,能受邀前来实为荣幸!这杯酒,小侄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郑国昌笑脸相迎,指着一旁空位,这位置还恰好在郑国泰与郑国昌中间,说:“贤侄快些坐,常听我这女儿提起,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非凡!”房疏大方入座,对着一旁冷眼寻睃的郑国泰说:“见过左都督大人!”“你就说那个……那个打我皇侄儿的那个大人?!”说得房疏也赧赧的,“三皇子有些张致,我也是年少心性,一时有些糊涂,才急了眼儿,还没有来的急去道歉呢。”郑国昌一旁解围,“房大人勇气可嘉!一般人也难企及,我看这是好事儿!”还想再夸,就被郑国泰瞪得没有声儿。房疏笑了起来,“让都督大人生气,是下官的过失,下官自罚三杯以便歉意。”这三杯酒喝得干净豪爽,杯杯见底,郑国泰表情都有些松动了,“看房大人海量,不如将这桌上白壶内烈酒都喝得干净?”桌上三瓶白壶内翻碧浪,房疏心里有些发怵,怕是自己先喇了过去,反而错过了机会。郑晚寒忙着说:“伯父!您可别故意为难复炎,我可要怨你的!”,半开玩笑,半认真。郑国泰对这个侄女视如己出,从小到大都宠爱有加,这心口小棉袄的示威真有几分威力,郑国泰借着酒醉只扶着额头,不说话。房疏笑了,“不妨,今日能让大家都高兴,别说这三壶,就算是十壶也不在话下。”须臾之间,房疏已经喝完一瓶,此时他便觉得头也昏昏,脑也涨涨,第二壶下去,脸已经绯红,为了保持清明,他左手摸住腰间匕首,本来是因为带着方便,用作防卫之用。他再在桌下撩起裤腿,直直刺入小腿肚中,片刻冷汗岑岑。“房大人无需勉强,说一句不行了,我也不会计较什么,我也不是容不得错的人。”这两壶下来其它人都有些心惊胆战,都惊得无言,这是西洋而来的酒品,不刺喉却劲儿大。房疏就算不为了靠近郑国泰,就这句不行他就听不得。“哪里的话,我说了的话便是算数的。”,房疏又灌了自己一壶。郑晚寒见势,就要上前搀扶房疏,房疏出手制止,“我无事,难得能和郑大人说说话,姑娘家先别参和。”房疏真得有些天旋地转,他左手把住柄首,咬牙旋转一圈,汗都湿透了内衫。郑国泰大笑,“房大人和一般酸儒可当真……当真大大不同!”,他勾着房疏肩头,“作为前辈,好生劝你一句,别替都人之子出头!”房疏点头称是,“下官为官尚短!不识深浅,还劳都督大人指点。”“好说好说,我看你精灵又慧性,又与晚寒交情匪浅,日后必定多多提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