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简入深》TXT全集下载_5
作者:漂亮的野行      更新:2023-06-20 13:30      字数:9775
  车里没有开灯,冬深只能看到简从津大致的轮廓,鼻子很高。“等下先回你那。”冬深发了一阵呆,忽然开口道,“我把衣服拿走。”简从津觉得他很麻烦,衣服什么时候不能拿,但也没多说什么。车从更接近简从津别墅的侧门驶入,果切一路上也没被冬深吃几口,跟着简从津回到他家的时候还捧在手里。“衣服呢。”冬深找了一圈没找到,有点想不起来了,捧着西瓜趴在二楼栏杆上问下面的简从津,“怎么找不到?”“你就不能明天再拿?”简从津坐在沙发里仰起头,困得很烦躁,双眼皮都更宽了一些,“要回就快点回去。”冬深想了想:“那也行。”随后走下楼梯,用叉子叉了一块西瓜塞进嘴里。但是走到一楼他不知为何又有点不想回去,脚步一转,走到简从津旁边坐下,捧着西瓜开始吃。“你困吗?”冬深嘴里嚼着西瓜,说得含含混混,“我刚才特别困,现在不太困了。”简从津很困,说:“回去。”“别赶我。”冬深把鞋踢掉,脚踩着沙发边缘蜷起身体,很懒散的样子,“你吃不吃西瓜?”简从津不吃,但也没再赶他,沉默地靠在沙发上。安静了一会儿,冬深忽然又说:“给你看看我的脱毛成果吧。”冬深的腿直,又很细,裤子很宽松地穿在身上,轻易就能将小腿的布料卷起来,露出的一截肢体又长又白。看得出他虽然瘦,但皮下脂肪分布均匀,小腿线条流畅,甚至有些圆滑。“我本来腿毛也不太多,不脱大概也行。”冬深看着自己的腿,伸手摸了一下,“但这样好像更滑一点。”简从津没搭理他。冬深去抓他的手:“你摸摸,是不是很滑。”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在凌晨只亮了暖色灯光的客厅絮絮叨叨地讲他的腿如何如何,让简从津变得更困了。简从津的手被他带到皮肤细腻的小腿,属于男性粗大毛孔的触感并没有出现,也许就如他所说原本体毛就不够旺盛。“滑吗?”冬深好奇简从津的感受,又拖着他的手在自己小腿上动了几下。简从津的手有局部粗糙的茧,刮得他有点轻微的刺痛。冬深松开手,又捡起一块西瓜塞进嘴里。“你摸好没有。”“滑。”简从津敷衍地说,手无意识地下移,松垮地环住他的脚踝。冬深无所觉,又问:“你的多不多?”简从津无端有些烦躁,应该是太困了。他没想制止冬深继续说下去,不过回应也谈不上积极。“自己看。”冬深举着叉子往他身边靠了靠:“真的吗?”又怕简从津反悔似的,迅速地插了块西瓜,嘴巴鼓囊囊地伏下/身去扯简从津放在地上的腿。简从津让他扯得难受,顺着力道弯了弯膝盖。冬深把他的裤腿扯起来一点,看到简从津小腿的皮肤。与简从津手部没什么色差的健康颜色,比冬深要深许多,附着着一些男性气息很浓的毛发,不算太旺盛,恰到好处。冬深羡慕地摸了几下,手心软软地贴合着皮肤摸简从津的小腿胫骨,就着趴在他大腿上的姿势笑眯眯地抬起头想要夸夸简从津很有男人味,却忽然愣住了。此时很有男人味的简从津正垂眼看他,居高临下。他的长相很好,五官深邃,所以即便表情由于发困显得不耐冷淡也尤为英俊。而正是这英俊非常迷惑人:他的眼神带着审视,又有别的,可冬深根本看不清,只知道自己的上半身趴伏在简从津的大腿上,摸着对方肌肉线条流畅明显的小腿,毛发扎在手心。他自己的左小腿则弱势地裸露着,脚踝被大手攥紧了。心脏急速收紧,又停跳了几秒,忽快忽慢,冬深不安起来,他想坐,但不知为何没有动。气氛开始变得粘稠。“脏了。”简从津的声音有点哑。他抬起右臂,掌心将冬深的脸温和却不容反抗地按在自己大腿上,拇指抹过冬深的嘴角——软的。冬深不知道什么脏了,心跳反常的原因好像难以归结到心脏病的范畴。简从津弄痒了他,让他下意识伸出舌尖去舔那痒处,恰巧与罪魁祸首撞在一起,湿漉漉的舌头轻触了简从津的指腹,舔走一部分浅红的西瓜汁。简从津的手变得用力,拇指在干净柔软的颊边蹭动,将微量的口水涂抹在上面,又从左向右第二次碾过他的嘴唇,揉红了,与西瓜汁再无关联。冬深被抓住握紧的赤裸脚腕变得发烫。“周律……”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怯懦,好像难以理解此时的状况,通红的嘴唇变得更饱满了一些,大概肿了,“周律,脚疼……”简从津顿了几秒,非常缓慢地松开钳制。冬深没有动,简从津就用双臂插进他的腋窝带他坐了起来。“回去吧。”简从津从沙发上站起身,背对着他向外走。冬深坐着发怔,心脏在胸腔里一次次缩紧了跳水,忍不住有点委屈却毫无理智地说:“……别走。”简从津顿住,转身看着他,又过了几秒才开口:“我送你回去。”冬深这才发现他的鞋服均未更换。夜路很安静,别墅一栋栋掠过,m33很快就到了。路灯宛如聚光灯照亮冬深的门廊,大片明黄色的花毛茛堆在一起登台献舞,跳得冬深心房难抑惊颤,想逃跑,也想就此留下,告别流浪。那些黄色的花两天无人查收,已经有些无可避免地开始枯萎。但黑夜和灯光让它们看上去仍然生机勃勃,宛如凝结了露水般的新鲜。简从津原本已经忘了这回事,但他只停顿了一瞬,就简短地做了说明。“买花不必要做选择。如果你犹豫,就两种都要。”简从津有些好笑,“当时不知道你的花是选给我的。”冬深先是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周律,你什么意思。”花毛茛的根茎和花朵在冬深跌撞后退和简从津逼近的鞋底间破碎,冬深被简从津抵在门廊的墙上,温柔抚摸他光洁小腿的手此刻用力卡住了冬深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捏得他发痛。简从津声音变得很轻柔。“是不是你趴在我大腿上,坐在我沙发上,叫我别走?”是。“是不是你自顾自跑我家里来,抽我的烟,喝我的酒,还要求跟我一起睡?”冬深张了张嘴巴。“知道吗。”简从津松开冬深的下巴,轻轻地摸他的发顶,又贴在他耳边,很混蛋地说,“我没什么意思。”不知道简从津到底用的什么香水,留香时间有些过长,现在还有侵略性的味道凶狠地冲进冬深的鼻腔。总之肯定不是那瓶用来骗人的香氛。冬深的目光落到简从津身后的花毛茛。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副慌张可怜的表情,只知道周律如果再不放开,他就要由于心跳过速死掉了。“那你也有点意思吧。”冬深小声地说。简从津没听清他唇齿间的摩擦:“什么?”冬深把他推开一点,道:“没什么。”第18章简从津被冬深轻轻一推就推开了,把表情整理得很体面。“你快点回去睡觉吧。”冬深凶巴巴地虚张声势,“都困傻了。”简从津说:“好。”他变得很有距离感,看起来略冷淡,跟刚刚强势诱哄的态度不太相同。冬深心跳的空隙随之变大,从咚咚咚咚锵变成咚,空,锵,空落落的,又莫名生出了点害怕。“晚安。”冬深语速很快地说,转身打开门,像偷了芝士的老鼠先猫一步钻进洞穴,啪地将简从津关在门外。然后倚着门框缓缓坐在地板上。冬深薄薄的脊背弓着,下巴埋进膝盖。他想了很多,有好有坏,好的先倒放。外面被踩踏得凌乱的花毛茛,周律揉过他的嘴,打地鼠,游艇房间报警器都没有安装的的名画展览,伞笼罩在他的头上,第一次周律用两根手指引进他家门,把冬深压在沙发里,质问他是不是承接指派勾/引人。集中在一段很短暂的时间,不到几周,全部与周律相关。小时候母亲的打骂,扭曲的脸,母亲发完脾气又抱着他流眼泪,老宅装满了小姨的照片和画像的房间,许洛与吴可同街边车里的热吻,自己垂软的性/器官和呕吐物,父亲游离的眼神,冷酷又怪诞的,情/欲的,狂热的,冬深被这一切否定的生存价值,被禁止工作,威胁只需要父亲的一双手。他想了又想,手指伸进口袋里摩挲一物,然后拿出来:金色的枪管,象牙护板。当时他问周律这把枪算不算最佳武器,周律说可以是。冬深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可以是这把枪,也可以是更好的。有人向冬深隐蔽递出一只可靠的手,冬深有选择握住或走开的权力。他把这支优美又稀有的枪贴放在心口。几个小时前他说,这支枪够好了。冬深知道自己说了谎。一把枪,大概只能在忍无可忍的时刻作为结束的讯号,结束长久的折磨与威慑,也结束冬深从此以来和以后的人生——毕竟周律与他不存在销售关系,大概也没有售后服务。周律问他要不要更好的,冬深当然也想要。但周律不仅是更好的。与所有出现的和未出现在冬深生命中的一切相比,他是最好的。冬深可以要更好的,可如果他要最好的,就不能利用可怜,不能亏欠,不能将其置于易损的境地,不能有危险,不能不爱惜。他只知道冬渐鸿不太好惹,又不知道周律惹不惹得起。他想要更好的、最好的,但不是这么要。几个小时之前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要,也许不要了。冬深顺着门侧躺下来,胸口还按着那把枪。现在他想,也许换别的方式要。不危险,不利用,也不亏欠,更多的爱惜。他只希望冬渐鸿不要发现,别来打扰。第二日冬深把门前的花都打扫干净,只寻了一支还算完整的插在门外壁灯里,然后拨通了许洛的电话。许洛很久才接起来,呼吸在压抑后仍能听出急促,声音也哑。不过态度还算温和,问冬深在干嘛。冬深后退一步观全局,又凑到前面调整花的角度,语气很平淡:“你又在干嘛?”许洛大概一怔,不过也有可能是跨国通讯的网络问题,冬深懒得管,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快了。”许洛呼吸平复了一些,“想我的话可以多通电话——”“没有想。”冬深打断他的自作多情,“我只是有事情要通知你。”许洛告诉他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也可以直接说。“不了,还是需要郑重一些。”冬深终于把那朵花插得完美,满意地笑了笑,许洛听到模模糊糊的笑意,“我先挂了。”许洛站在床边发楞,吴可同赤裸着上身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怎么了?”许洛转过身,眼神从怔愣到歉意,还有一些高兴。他推开吴可同的手,说:“我们分开吧。”吴可同一下子呆住了。“冬深想跟我结婚了。”许洛说到这里忍不住露出一些笑意,他想到之前不小心看到的冬深手机里的搜索记录,“你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一步……我不能让他失望。”冬深挂了电话,又有一通荷兰的号码无缝地打进来。“跟谁打电话呢。”对面男性的声音明度很高,让人听着就忍不住高兴,“我结婚你到底来不来?”“真去不了。”冬深诚恳地说,“不是都跟你说了吗?”王若寅匪夷所思:“没见过扣二十多岁儿子的护照的,你爸是不是有病?”冬深沉默了一下,道:“可能是吧。”第19章与王若寅随便聊了一些近况,王若寅负责对话里百分之八十的输出,冬深嗯嗯啊啊地接,偶尔做些评价,自己的事说了没几句。通话结束后有些无所事事,冬深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把电话打回老宅。是保姆接的,冬深问家里都有谁在,保姆答:太太在,先生一早就出门了。冬深舒了口气,说我等下回去一趟。保姆隔着电话吩咐派车,冬深说不用,挂了电话自己驱车回去。冬渐鸿不在每个人都轻松一些,龙曼丽情绪也不错,在花园里关照植物。冬深站在她身后的长廊里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踱到她斜后方站定,叫了声妈妈。龙曼丽很高兴的样子,虚虚抱了他一下,又说自己身上有泥土,要去收拾干净。冬深就在门廊下的长椅上坐下等,有保姆给他端了牛奶过来,冬深一怔,还未说什么,龙曼丽就从长廊另一头款款而来,穿青色白云纹中袖旗袍,修丽的颈子上戴了串珍珠项链。她在家里待久了,总是穿宽松柔软的衣服更多,虽然也骄矜漂亮,但冬深很少见她做什么特别像样的打扮。“好看吗?”她到冬深旁边坐下,笑得带点羞赧,“为什么这么看我?”“好看。”冬深觉得眼眶干涩,眨了眨眼,“很漂亮,怎么想起这么穿?”“想起你小时候喜欢我穿这一件。”龙曼丽用手托着下巴,神态轻松又天真,“我一穿这件衣服,你就看呆了,要来抱住我的腿,怎么也不撒手。有这件事吗?”是有这么一件衣服,小时候的冬深喜欢看她穿,但不是这一件,她记错了。但冬深也不辩驳,顺着她道:“是,有的。”龙曼丽笑眯眯的,把牛奶杯向他的方向推了推:“冬深最喜欢喝牛奶了,对不对?我特意让厨房热了送来,你快喝。”她总是忘记一些事情,冬深习惯了,只是忘记他不再喝牛奶倒是第一次。冬深不知道要不要提醒。杯体被龙曼丽推得贴着他的手背,有些热意散发出来。冬深最终只说:“我等等喝。”龙曼丽也没放在心上,谈起自己最近在读的诗。冬深对诗没有兴趣,但他知道这是她的全部生活,所以听得很认真。她讲完,也许知道自己太过于乏味,又略带迟疑地说:“冬深,你不喜欢听要告诉我。”“没有不喜欢听。”冬深说,“我觉得很好,你这样很好。”龙曼丽像个小女孩一样笑起来,高兴得很单纯。读的诗讲完了,她没有别的事情能够再和冬深分享,又皱起眉,略有些神经质的样子。冬深握住她的手,说:“妈妈,告诉你一个秘密。”龙曼丽好像很感兴趣,冬深拍拍她的手背,用很缱绻的音色小声说:“妈妈,我昨天去打枪了。人形靶。”他松开龙曼丽的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比划了一个圈,“头就在这,圆的。”“我拿着枪一直打,靶子慢慢变得不像靶子了,像一个人。我以为他站在那,我抬抬手就能把他杀了。”冬深好像很神秘似的,“你猜猜是谁?”龙曼丽直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会用枪,技术很烂,怎么也打不中。有人帮我在他眉心胸口各开了一枪,靶子倒了,我才意识到倒下的是靶子,他还没死。”冬深遗憾地说,“我太失望了。”龙曼丽眼睛里蓄起了眼泪,背过身去快速地用手背抹掉了。冬深还在说:“我问那个帮我的人,怎么才能一击毙命?他告诉我,要选好武器,等待时机。妈妈,什么是好时机?我本来不想等了,他给了我一把枪,我就这样——”他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枪,对准太阳打了一下,又放下了,头也垂了下来。“你和我,就都解脱了。”龙曼丽猛地抓住他的手,眼泪来不及擦掉,几秒钟就流了满脸,不发一言,只是很用力地摇头。“你别哭,妈妈。”冬深用手指给她擦眼泪,但擦不掉,就干脆用衣袖去擦,力道轻柔,话却很尖刻,“昨天晚上之前我还是这么想的,本来我的人生也没什么价值。”“不……”龙曼丽含含混混地发出音节,显然被他最后一句话刺伤了,“不,别这么说,冬深……”“是这样的。”冬深却坚持,“尤其是对你来说。”他显然在陈述事实,龙曼丽无法反驳,只能伤心地哭。没什么好反驳的。冬深刚出生的时候龙曼丽恨过他,冬深与龙曼姿越长越像的那几年,龙曼丽虐打过他。也许龙曼丽也爱冬深,但冬深对她的人生来说,确实承担不起“价值”二字。“我害你过了不好的人生,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恨你。”冬深擦不干她的眼泪,索性不擦了,只是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更何况,你那么讨厌我,还努力爱我。妈妈,我做不了别的,也只能爱你。”冬深的存在永远地毁灭了龙曼丽的人生,她不需要他。冬渐鸿禁锢他,限制他去工作,让他失去社会价值。他追求实现价值,但一直求而不得,后来他遇到许洛,许洛说,画他是一件有价值的事。这句话比什么都能打动冬深,他渴求自己被需要,渴求能够做有价值的事,因为就连冬渐鸿对冬深兴起的肮脏性/欲,需求的也只是他长相后面的另一个人。但冬深发现这也是谎言,许洛需求的是体面,浪漫,性/欲。他的需求与冬深毫无关联。真相是冬深从未被需要,冬深是漂浮的蓝色星球上一件可有可无的垃圾。周律给他一把枪,他想,这真是雪中送炭。他变得快乐,因为他可以学习周律的演示,寻找合适的时机,或者在忍无可忍的时刻连开两枪,一枪打在那个人的眉心,一枪击穿他的心脏。罪人像被周律打倒的靶子那样倒下去。他的人生也许就此终结。冬深拿到周律的枪时幻想了监狱高耸的铁网,也许会在那里劳作,做手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为得到了一份工作。马克思把价值归结于劳动,他想,也许会在自由略微缺失的状态下实现价值,那也还不错。他用他缺乏意义的人生换取解脱,龙曼丽也会因此得救。他是真的有这么爱龙曼丽的,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妈妈,听我说完,好不好,不要哭。”冬深说。“我忽然发现,以前我只想让别人需要我,却从来没有自发想要过什么。”冬深说,“现在有了。他暗示要帮我,我不想那样。”龙曼丽果然不再流泪,只是眼睛仍然很红,定定地注视着他。冬深变得有些羞涩:“我觉得不好,我一点也不想让他帮我做什么事。要是有一天我会杀掉冬渐鸿,我希望在那之前能活得高兴一点。”他明明白白说出“杀掉冬溅鸿”这五个字,龙曼丽全身一颤,但她控制住自己的眼泪,用尽全身力气地轻声询问自己的儿子,你要怎么样才高兴。冬深却不说了,只是拿出手机,给母亲从下往上地翻看长度大概只有两页半的通讯录,介绍每一个龙曼丽陌生或熟悉的名字:“许洛,前男友”,“王若寅,朋友”,“微拉,花匠”,“ju230029512,外卖机器人生产编码”……title大多简略,冬深也确实没有什么复杂的人际关系,不然也不至于把外卖机器人的生产编码存在通讯录里。龙曼丽好像明白了他在做什么,沉默地等待一个名字的出现。通讯录很快翻到了最前面。冬深拇指在名字上停顿,甚至不小心点开联系人名片,又手忙脚乱地退出,缓了缓才介绍道:“周律,我……想要的人。”龙曼丽沉默了好久才问:“为什么名字前有三个大写的a?”“我在帮他。”龙曼丽不知道他帮什么。冬深笑了一下:“帮他变成第一名。”通讯录第一名有什么好当的。龙曼丽再次沉默了一下,也笑了。“冬深真聪明。”“是吧。”冬深点点头,“我也觉得。”在老宅待到晚饭前,冬深不想碰见冬渐鸿,亲了亲龙曼丽的手背,叮嘱她好好吃药,然后驱车离开了。蓝色的保时捷抛过一次锚,冬深每次再开心里总有些不安稳,好容易开回城南,路过洛意的时候他停车进去,再出来时手里拎了一个很夸张的箱子。简从津远远看到冬深又在他的门前等,只不过这次手里没有牵狗。他们好像不约而同忘了昨晚响亮的心跳,简从津自然地开门,放冬深进来。“怎么这么喜欢给人看门?”简从津脱掉外套,嘴巴仍然坏得冬深受不了,“冬天怪冷的,我让nina给你在门口弄个窝,你看怎么样。”冬深憋了半天:“还没到冬天,先不用了。”简从津开始解领带:“还是要的,刮风下雨——”“能不能别瞎说了。”冬深推了他一下,“而且冬天那么冷,你以为一个窝就够了吗?”简从津从喉咙里滚了两声低笑。冬深又开始心律不齐,缓了两口气才充满暗示地说:“曼市总是天气坏,你要是有心就想个不那么偷懒的办法。”给他造窝还算偷懒。简从津也不反驳,顺着说:“给你一把钥匙,还算不算偷懒。”冬深双颊飞上不太显眼的红,又很快消退了。“行,行啊。”话也说得结结巴巴,“随便你。”第20章冬深赖着不走,简从津也不赶他,正儿八经的西装扯开领口旋开袖扣,露出劲瘦的手腕和性/感的锁骨,然后走到楼上去。冬深拿到钥匙,出入自由了,站在楼下想了半天,回到m33栋用行李箱装了些衣物和日常用品,又拉到简从津那里,叮叮咚咚地刷卡开门。结果就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功夫,客厅里多了几个人。冬深开门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正扯着简从津的领口,脸色涨得通红:“那是你亲舅舅!你怎么敢——”大概冬深开门的动静太突兀,几个人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他。简从津还被人拽着领子,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冬深心里猛地一突。他忽然想起在润岛的时候打给简从津,他的语气极度冷淡,刺得冬深发冷——大概与现在的表情是相匹配的。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无意探听。白舟原本站在一边,正欲开口,冬深忽然上前一步。冬深庆幸自己今天衣着还算正式,学着nina和白舟那样叫他:“老板,东西拿来了。”什么东西,内裤睡衣,精华面膜,冬深说完也不觉得尴尬,表情肃穆,好像箱子里装的不是这些鸡零狗碎,而是整打美金。“简——”简沐丰反应过来,还欲再逼问简从津,却忽然被简从津叱住了。简从津眼神寒得像一个液氮桶,背对着冬深,语气阴恻恻地吓人:“闭嘴。”简沐丰骤然收声。冬深只以为这人要骂简从津贱人之类的,也没太在意。简从津平静地拂掉衣领上那只手,转过身,众目睽睽之下看着冬深:“拿齐了?”冬深晕晕乎乎的,一边觉得他这样好像很帅,一边心想他怎么这么能装,嘴上说:“齐了。”简从津嗯了一声,道:“拿到楼上去。”又说,“白舟,你去帮帮他。”白舟冲冬深一点头,比简从津还能装。掌心向上,比了个请,嘴里也说:“请。”他们回避了,简从津正了正衣领,在沙发坐下,单手撑着下颌。“说的对,简连丰是我舅舅。”简从津被一群人俯视着,姿态倒像他才是站着的那位,“不过你来找我之前有没有想过,你也是?”简连丰现在与简从津外公一样人事不省躺在重症监护室,简霄也不知所踪。简沐丰让他言下之意骇得倒退一步。四下皆静,他环顾一周,挑了位女士提问:“小姨,多年不见,怎么,今天来我这里送压岁钱?”简琳怡没作声。简从津说这话是有些渊源的。早年周原仲还未去世,简栩婷夫妇邀请了往日最亲近的简琳怡来到新市,想要通过她缓和简栩婷与简家近些年僵硬的关系。谁想简琳怡人是来了,带了可观的现钞,当着十岁简从津的面推在桌上。“算是补上这些年从津的压岁钱。”她冷漠又嘲讽地看着简栩婷,“往后别再见了。”“没给的那些年也不必补了。”此时简从津也不再单单看着简琳怡,忽然又笑了一下,好像忍俊不禁似的,“诸位,这是做什么?过年还有些日子,倒在我这里聚起会了。”简琳怡忍不住地开了口:“简从津,你这个——”简从津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想见的不见的,现在也该见够了。要是还看不够,不如晚上我叫人摆桌,在我这里吃个便饭。”简从津收了笑,语气也冰冷,“就看各位敢不敢坐。”他很嚣张,也懒得遮掩,毫无做小辈的自觉。舅姨是站,他是坐,坐姿也懒散,像头不怎么耐烦的豹子,或者野狼。没人接茬,他就半阖上眼,敷衍地挥手:“nina,送客。”nina笑了笑,摆出一个与白舟一脉相承的“请”。“对了。”简从津背对着众人,忽然又开口,“二舅大概不知道大舅是怎么病的。”他厚颜无耻地将简连丰的状态形容为“病了”,好像简连丰是自然而然躺进重症监护室的。“还不是你——”简沐丰气急败坏,不相信他竟还敢提。“大舅不小心翻了翻了我东岭的那处房子。”简从津语气轻松,“我不怎么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他半转过头,脸色的一半隐匿在阴影里。“更别说碰我。”简沐丰脸色变得很难看。“别紧张。”简从津安抚道,“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了。我给舅舅拜个早年,祝舅舅身体康健,万事胜意。”三月份,这是拜的哪门子年。简沐丰脸色煞白,手指着简从津不停地抖,让简琳怡扶出去了。再说冬深随着白舟一道上了楼,把箱子拖到之前休息过的客卧,塞进柜子,不打算当着白舟的面整理。白舟想了想,道:“你刚刚反应很快。”冬深随口道:“周律做什么工作,怎么还有人来家里寻仇。”白舟差点吐血,心说要真是寻仇寻到家里,他只能以死谢罪了。嘴上嗯嗯啊啊的,没说什么有用的。冬深也不太在意,打开卧室的投影,问白舟要不要看电影。白舟本来没打算看,但是冬深放的片子是他一直想看却没机会看的,一个没注意,就坐到了冬深旁边。简从津弄走简家人,不怎么高兴地上楼,暗暗扣掉了白舟上半年的全部奖金。结果推开冬深的门,发现半年的钱大概不够扣,索性扣个整年。白舟尴尬地站起来。“再把那些人弄我这来你就干脆点辞职吧。”简从津冷着脸,“出去。”他们跟踪我是你默认的好不好。白舟有苦难言,径直出门了。冬深按了暂停键。简从津问:“箱子里是什么?”“衣服啊。”冬深伸了个拦腰,露出一截凹陷的小腹,又很快被衣摆挡住了,“你上次说让我带的。”简从津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道:“拿齐了?”冬深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你怎么回事。”简从津也轻轻笑了一下:“箱子呢?”“衣柜里。”冬深说着站起来,拉开衣柜,箱子放倒打开,将东西弄到床上整理,“睡衣,睡衣,牙刷,浴袍,面膜,面膜,面膜,精华,面膜——”太多面膜了。简从津有点受不了地说:“你怎么那么娘炮?”冬深对他的用词很震惊:“你才是怎么这么说话?好没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