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行不行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2
作者:或许有一天      更新:2023-06-20 12:07      字数:9937
  路以卿却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跟上沈望舒的脚步往外走,不过临走前倒是丢下句:“方大夫,有劳你好好替他疗伤,我先走了。”说完话,人也走出了房门,最后只剩下方大夫与病床上动弹不得的卫景荣面面相觑。后者倒是没有因为两人的离去失望或者愤怒,又问了方大夫一句:“这里到底是哪里?”方大夫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自然是站在在家郎君和少夫人一方的,当下没好气白他一眼:“这里不是阳城,是雁鸣城,遇见你们哪还敢往阳城继续走?!”卫景荣“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不多时被方大夫灌了碗药就又睡着了。****************************************************************************路以卿一路跟着沈望舒回到了客房,门一关才问道:“望舒你怎么突然就走了?那人好不容易醒来,不是还有许多事要问他吗?”沈望舒显然比她老练,摇摇头道:“他防备心太重,问不出什么来的。”路以卿听了沉默,她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卫景荣看似回答了她不少问题,甚至主动提出要离开,可事后想想他的话其实一句都没在点子上。他对自己的身份避而不谈,说去衙门或驻军求助,可他自己都说是有军务泄露行踪惹来的祸事,谁又知道幕后之人是什么底细?若只是卫家军中出了叛徒就罢了……不对,这也罢不了,卫家军如今可是身系西北安危。卫家军若是出事,只怕西北门户立刻大开,秦军就要长驱而入了!或者情况好些,只是内部倾轧,那谁又能保证幕后黑手跟这雁鸣城的官衙驻军无关呢?捡回来这么个人,路以卿她们本来也没想过挟恩图报,可更没想过为他赴险。万一将人送出去反而惹来杀身之祸呢?万一把人送走对方小心眼记恨呢?她们可还是要跟卫家军打交道的。想到这里,路以卿不禁长叹一声,嘟哝句:“这救人果然还是救出麻烦了。”沈望舒见她低落,又过来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天了,想必不会再有麻烦主动找上门来。而且这人即使卫家军的人,我们救他就不算亏。”路以卿闻言抬起头来,眨巴着眼睛看向沈望舒:“说说看。”掌心下的秀发柔顺异常,沈望舒撸毛撸得顺手,见路以卿没拒绝便继续撸了下去:“那人只道自己是卫家军的人,但初初一见,我观他身份应是不俗。”她说完判断,解释起来:“一则他遇伏之后有同袍相护,压在他身上的两人虽已身死,但当时那动作应该是想护住他的,也确实是护住了他。二则是他那匹战马,人多说好马通灵,我虽不会识马,可看那日这马都通人性到会向人求救了,又岂是泛泛?”说到这里,她看向路以卿:“在你我看来,一匹好马或许不算什么,耗些钱财也能寻来。但战马与寻常马匹意义不同,一匹好的战马在战场上是能够带着主人活下来的,它们便是将士最好的伙伴。这样的好马在军中自然是抢手。可你看那人,如今多大年纪?”路以卿听问回想了一下,答道:“我观他长相,二十上下吧。”沈望舒点点头,一边撸毛一边继续说下去:“二十上下,有好马,有人护,你说他在军中的身份能够简单?而且我当日大略看了一眼,死去的人衣甲虽是相同,可咱们救回来这个,衣甲下却还多套了层软甲。要不然他也没命等到咱们,早跟同袍一起死了。”路以卿终于抬手止住了沈望舒的动作,如今她不过十八的年纪,头发自然又多又好。可媳妇撸头毛这个习惯可不好,现在她是经得撸,可再过个十年二十年的,被撸秃了怎么办?沈望舒被拦下也没强求,只是略微有些遗憾,修长的手指最后在路以卿披下的长发中穿过。路以卿目光在沈望舒手上停留了一瞬,才将思绪又收了回来,继续说起了正事:“你是说,遇袭的那些卫家军中,咱们救回来的还是个头目?”沈望舒点头,眼眸轻抬:“八成如此。”救下卫景荣时,沈望舒和路以卿都没想过要求回报,但知道对方身份不凡后,便少不得要为自己谋划几分了。她们此行本就为卫家军而来,之前就已经给卫家军送过粮,如今若是再能结个善缘,那么对于二人将来行事显然也是大有好处的。可有好处就要冒风险,卫景荣身份越是不简单,他身上藏着的危险可能就越大。看过不少狗血小说的路以卿深知这个套路,甚至这会儿想起救人的事,都觉得太过巧合了:“那望舒你有没有想过,咱们救下的这个人,可能就是麻烦本身?”沈望舒闻言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再加上卫景荣明显不配合,垂眸想了想便道:“等一会儿叫方大夫过来问问,若是他恢复得不错,看什么时候能移动,咱们便派人直接把他送去云擒关吧。”快刀斩乱麻也不错,路以卿便点头道:“也行,偷偷把人送回去最好。”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卫景荣的安排,路以卿想到什么又问:“那望舒,咱们还要去阳城吗?如今的阳城是很太平,可若是守云擒关的卫家军出了差错,咱们离得越近也就越危险。”说完这话,还没等沈望舒回答,她便又嘟哝道:“好像不去也不行。之前和运粮队还有卫家军的人都约好在阳城接收的,这里传信又不方便,想改也没得改……”她絮絮叨叨说了不少,也是操心得不行。沈望舒开始还真心实意的陪她操心,到后来也是听得好笑。抬起手指点在路以卿眉心,轻轻将她不自觉皱起的眉头揉开:“莫要皱眉,皱多了会长皱纹,别小小年纪就变成个小老头。”路以卿头回经历大事,胡思乱想操心颇多,可被沈望舒一打岔,也是很快就被带偏了。她闻言鼓起腮帮子不满道:“怎么,变成小老头你就不喜欢了?”沈望舒看她鼓起的腮帮子只觉得可爱,笑眯眯亲了亲:“自然也是喜欢的。”第64章 太重,举不起来其实路以卿提到运粮队时, 沈望舒有想过这支遇伏的卫家军会不会是冲着她们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一船粮食虽然不少,可对于整个卫家军十万大军而言, 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这些粮食连人家一个月的嚼用都抵不上,或许就够吃半个月的, 也实在不必如此上心。再退一步说,发现卫景荣他们是在阳城以东, 卫家军的人便是接粮也是在阳城接, 实在没理由在阳城外遇到埋伏。所以说,还是她想太多, 卫景荣一行应该是另有任务。至于到底是什么, 就卫景荣那闭口不言的模样, 她们又不能严刑逼供,自然是一无所知了。来到西北, 还没见到卫家军就千头万绪,路以卿和沈望舒也不免有些焦躁。如此又过了三五日, 卫景荣的伤势也好了不少。可在路以卿提议将他送回云擒关时, 不仅是卫景荣,就连方大夫也是反对的,因为卫景荣新愈合的伤口根本经不起颠簸。路以卿觉得这是个麻烦, 于是私下里又与卫景荣谈了一回,她直言道:“我知你对我们防备心甚重。恰巧, 我们也是一样, 如今西北这么乱, 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卫景荣闻言没有反驳,只定定的盯着路以卿,等着她的下文。路以卿总觉得这人身上有些锋锐之气,想了想大概也是从战场上磨砺出来的。而她猜测对方身份不低,是故说话还算客气:“你我都不信任对方,凑在一起也不过是各自防备,也实在是件累人的事。至于你说将你送去官衙或者驻军,我们平头百姓是不敢去送的,怕惹上祸事。不过你既然说自己是卫家军的人,那我们却可以送你回云擒关。”卫家军在西北的名声实在是不错,在长安时她们或许只听说过这支军队骁勇善战,可到了凉州就能知道,这里的百姓对他们有多推崇。甚至许多人不信官府,却会信卫家军。卫景荣闻言不太意外,可他还是拧着眉拒绝了:“不必,我如今还不能回去。”路以卿不等他解释,也等不到他解释,便道:“我知道你伤得不轻,方大夫说你此时不宜颠簸。可你放心,我的车是改良过的,本就没那么颠簸,在车上多铺些东西也不会与你伤势有碍。”卫景荣听完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现在还没完成军务,不能回去。你若实在怕受牵连想将我送走,便送我去阳城吧,来日我必当酬谢。”路以卿好言好语与他解释,听他这般说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兄弟,你别闹了。不看看你现在什么状况,还完成军务呢,你能把自己小命保住就不错了,就是去了阳城还能做什么?!”卫景荣气结,可藏着秘密也不知如何劝服对方,只将自己憋得不轻。路以卿看他这模样忍不住失笑,终于也报了之前被他言语糊弄的仇。可说到底,这人不离开,还是砸在了她手里,又让她有些笑不出来。病床上下,两个人面面相觑,路以卿最后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兄弟,我好歹也救了你,你别为难我好吗?问你什么你都不答,送你回卫家军你还不乐意,你到底要闹哪样啊?难不成是想惹恼了我,再把你丢回荒郊野外,你才高兴吗?”她本是随口抱怨,却不想卫景荣听到她的话却笑了,笃定道:“你不会的。”这回换路以卿气结了,最后也实在是拿这个伤患没什么办法,只得翻着白眼走了。她以为自己是无功而返,却不想当晚方大夫过来寻她,将卫景荣的名字告诉了她:“他说他叫景荣,景色的景,荣誉的荣,在卫家军中是领了一营兵马的偏将。”卫景荣终于松口给了新的信息,可这信息也就只这一点而已。路以卿听罢送走了方大夫,转念却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便问沈望舒道:“望舒,你有没有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啊?”沈望舒轻飘飘扫她一眼,答道:“卫家军独子,卫家军的少将军名唤卫景荣。”路以卿一听这话,丝毫没有怀疑自己认错了人,惊道:“那咱们救的还是条大鱼啊!”沈望舒闻言顿时没好气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记,对上路以卿故作可怜的目光也丝毫没有心软:“好端端的说什么黑话,不怕被人听了去,把我们当抢劫虏人的贼匪啊?!”路以卿就是顺嘴一说,没料到这年头连“大鱼”都是黑话。她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虽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还是顺从的选择听媳妇的话:“好吧好吧,我再不敢胡说了。”她说着话,手还捂着之前被敲的地方,沈望舒看了又有些心软。主动抬手替她揉了揉不止,还软下声音问道:“怎么,我刚才下手重了?还疼吗?”沈望舒本就没下重手,自然是不痛的,路以卿也不过是为了装可怜才捂着。不过眼看着沈望舒似乎心疼她,路以卿自然还是要矫情一番的。于是她眨巴着眼睛愈发可怜巴巴,还拉着沈望舒的衣袖撒娇:“疼啊,很疼的,要媳妇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谁都能听出这是句玩笑,可沈望舒还是上前将她揽入怀中,不仅抱了抱她,还在她额上轻轻吻了吻。只有举高高没有,她似遗憾道:“你太重了,我举不起来。”瞬间高兴不起来的路以卿:“……”****************************************************************************卫景荣大概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出个名字,身份就彻底暴露了——也是他太过想当然。趁着这几日养伤的功夫,他从方大夫口中套了不少话,知道这一行都是初至西北的商人,便以为他们不会知道卫家军太多消息。便是知道也只知道卫大将军,而不是他这个少将军,于是才用了半个真名。可无论卫景荣是怎么想的,又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已经知道他身份的路以卿和沈望舒却不敢再对他等闲视之。毕竟她们一行人来西北,为的就是卫家军。小两口先是派了更多人手出去打探消息,结果雁鸣城无异动,阳城无异动,连云擒关也无异动。如此平静放在平常也就罢了,可如今这般,真让人怀疑卫家军不曾丢了个少将军。路以卿和沈望舒倒没怀疑卫景荣的身份,也没想过他会骗她们:“阳城外那条小道走得人虽少,但也不是没人知道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哪里死了这么多卫家军,怎么可能没消息?我总觉得这事背后还有人压着,少将军现在还受着伤,实在不宜露面。”沈望舒也是同样的想法,两人商量一番都觉得还是苟着比较好。至少要苟到卫景荣伤愈,别说大张旗鼓回阳城了,就是原本直接将人送回卫家军的打算也都打消。可两人是苟得住,卫景荣却似苟不住了。自从表明身份之后,便三天两头的让方大夫来请路以卿,见面之后便提要求要往阳城去。哪怕路以卿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依旧一意孤行,而且随着日子越往后,他也变得愈发焦躁,几次拖着一身伤想要偷偷离开。方大夫为此气得不轻,因为卫景荣的挣扎,他身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崩裂了几处。方大夫为了吓唬他,甚至拿出了针线当着他的面把那些伤口重新缝合了。可一开始会被缝合吓晕过去的人,这回倒是硬气,甚至方大夫动手时都咬牙没有哼一声。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急切,可这份急切却并不会换来旁人的依从。尤其路以卿和沈望舒知道了他的身份,比起所谓的军务,也更在意他的小命:“兄弟,别挣扎了,就你现在这身体,放你出去你也走不出这条街,又能做些什么呢?还不如早些养好了伤,好歹保住这有用之躯。”路以卿看着重新变回破布娃娃的卫景荣,好言好语的劝着。结果也不知那句话触动了对方,原本被方大夫按着缝针都没哼一声的人,却忽然露出了一副要哭的模样。一个大男人露出这样的表情,路以卿一下子麻爪了,张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所幸也不用路以卿说,卫景荣焦虑之下挣扎无果,此时情绪略有崩溃:“你说得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此时此刻我就算赶去了阳城又能怎么样,我连印信都丢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他说着还自暴自弃似得重重往床头上磕了一下:“是我错了,我不该出城的……”路以卿听到那“咚”的一声闷响,就知道卫景荣磕得很用力。他觉得疼不疼路以卿不知道,可路以卿看着都忍不住龇了龇牙,感觉脑门都跟着痛了一下。然而卫景荣的发泄似乎还没停止,路以卿见他这模样,也是真怕他把自己装傻了——想想吧,他们好好救回来的少将军,还是卫大将军的独子,本是奇货可居,送回去却是个傻子。卫大将军一气之下说不定就要冲他们拔刀了,哪还能讨得了好?路以卿一着急,便将手挡在了床头上。结果卫景荣没察觉,硬生生撞了上去,顿时疼得她忍不住“嗷”了一声,眼泪都疼出来了。卫景荣被这一叫回了神,再见路以卿捂着手眼泪汪汪的模样,顿时哑火了:“对,对不起。”第65章 可以等晚上路以卿被撞了手痛得不轻, 可面对卫景荣的致歉,也实在说不出太多苛责的话。她捂着手忍了会儿, 等那阵疼痛过去, 这才道:“没关系, 不过你也别撞了,除了伤着自己没什么用。”说出这番话时, 路以卿的心情还有些微妙。因为从之前相处看来,她还以为卫景荣是个沉稳内敛的人,遇伏重伤之后犹能自持。结果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少年人,此前之所以沉得住气,或许是心中的压力不够大, 也或许是看出了她们不含恶意, 而如今却是终于失态了。好在卫景荣被这一打岔,终究还是收拾了心情,只是整个人看着仍旧低落不已。路以卿捂着手揉了揉,很是看不惯他这模样,不禁再次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着急, 你倒是说出来啊。卫家军保家卫国,我等也甚是钦佩, 我等若是能帮上忙的,自然也会相帮。”卫景荣听到这话, 心中暖了一瞬, 可旋即又是苦笑:“事已至此, 没办法的。”他说着顿了顿,也不知是不是路以卿刚才拿手护他的缘故,到底还是松口透露了些:“我本是领了军令入关,身上也带着印鉴信物,结果半路遇袭的时候身边的亲卫意识到不妥,便从我手中接过了印鉴。我能活下来,也多亏了他,那群人把他认成了我,这才让我留了口气。”路以卿没想到还有这种事,不过回想起来,卫景荣被救时穿着的衣甲与同袍别无二致,想来也是亲兵意识到不妥护着他,将他身上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都取走了吧?如此别人不知道卫景荣身份,确实留下了他一条小命,可如今丢了的印鉴看样子也是相当重要。果不其然,卫景荣接着便道:“我丢的那印鉴,关系到我卫家军此战的生死存亡。我可以死,但这军令不能不完成。”他说着,嘴唇微颤:“可如今,印鉴丢了……”路以卿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主动问道:“那我们能帮你做什么?”卫景荣闻言,黯淡的眸子似乎终于有了两分光彩,或者说他选择在此时袒露这些便是为了让路以卿坚定相助之心。只听他道:“最后弥补的办法,你们送我去阳城。阳城里有人认识我,他身份不低可以帮我证明身份,如此我还有三分可能完成军令。”说来卫景荣的身份不低,若是得到证明,他几乎便可以代表整个卫家军。然而即便如此,他完成军令的可能性也只剩下三分,其中的猫腻与风险,他显然早就有过考量。路以卿也不笨,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别开目光不再看卫景荣:“此事,此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我得回去想想,还得与人商量一番。”卫景荣闻言有些失望,他今日一番做派也算是唱念俱佳了,为的就是勾起路以卿的同情,进而达成所愿。可人的感情冲动却并不会长久,等到上头的热血冷却,那么对方答应下来的可能性就会更低。他深知这一点,却无法逼迫什么,末了只得点头:“那我等你的消息。”路以卿能看出卫景荣的失望,想到对方说此时对卫家军生死攸关,也不觉得对方是在欺骗她。这让她心里有些沉甸甸的,还有些不安,点点头转身就走。临出门前,路以卿听到身后卫景荣低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多谢。”****************************************************************************路以卿说是要回去与人商量,可如今这支商队都是由她做主,能与她商量的人其实也只有沈望舒而已。她甚至不能向其他人透露出卫家军的危局,否则这些管事护卫肯定第一时间劝她回返。回到房中,路以卿便又将今日之事与沈望舒说了。沈望舒听完路以卿的转述,略显意外的扬了扬眉——她与卫景荣虽只见过一回,可那一回的见面便让她明白,对方是个警惕心极重的人。再加上方大夫对他的描述,这人还颇为硬气,除非他愿意吐露的,否则谁也别想从他嘴里挖出一个字,严刑拷打也不行!可偏偏路以卿成了例外,她也不过是去看了卫景荣几回,后者不仅将真名报了出来,甚至还与她透露了些许机密。即便今日这话依旧不尽不实,可卫景荣的态度却相当让人玩味了。没理会路以卿的问策,沈望舒心中泛着堵,目光先在路以卿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少年十□□岁的年纪,五官俊秀略显单薄,高挺的鼻梁为她平添几分英气,特意描浓的剑眉让人轻易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但或许是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再加上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使她看上去倒比实际年纪更小些,仿佛只有十五六,英气勃勃的同时又有几分乖巧。沈望舒也是很喜欢她这长相的,只是夫妻三年彼此早就熟悉得习以为常。就好像除了失忆,路以卿很少再为沈望舒的长相惊艳一般,沈望舒也很少再特地留意路以卿的容貌。如今再看,心悦依旧,甚至怀疑旁人也看上了这副皮相。听说军营里都乱得很,尤其是这些常年驻扎在偏僻之地的军队,当兵几年或许都看不到几个女人。倒是同袍朝夕相处,于是发生些什么,也不是多稀奇的事。少将军的地位自然是不一样,可说不定卫景荣就是见得多了,也不将路以卿在外的身份当一回事……沈望舒思绪飘得厉害,以至于路以卿都发现了,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望舒,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些话,你都听到了吗?”被路以卿的声音拉回思绪,沈望舒揉了揉额角,暂时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抛到一旁。她低低的“嗯”了一声,说道:“我都听到了,但这事不能答应他。”路以卿也觉得不能答应,可听到沈望舒如此说,还是微微蹙起了眉头。沈望舒揉完自己额角,又去揉路以卿的眉头:“听你之前转述,卫景荣分明就是从阳城离开之后才遇袭的。之前没事,偏在阳城出事,他还在阳城有能证明身份的旧友,说不得就是遭了背叛。”路以卿显然也想过这点,眉心被揉开后索性便将沈望舒的手捉来把玩,十指相扣间说道:“我知道。其实不仅如此,还有那个被抢去的印信,也是一个问题。虽不知军务为何,但印信都被人抢了去,卫景荣还得费心找人证明自己,说不准抢了他印鉴的人直接就冒充他行事了。”卫景荣之前说有三成可能,便是因为这种种的不确定,他的求助也不过是最后的挣扎。这事放在路以卿这样的商人看来,或许连三成都没有的可能性,压根就没有挣扎尝试的必要。而且但凡这事其中有着差错,路以卿她们都是相当容易被牵连的。可如果卫景荣没有夸大其实,事关卫家军生死存亡,别说三成,就是一成的可能性也得试!路以卿和沈望舒都看得分明,口中也都说着不能答应,可真要拿这话却跟卫景荣说,两人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面面相觑一阵之后,路以卿又为难的皱起了眉:“要不然我还是再去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吧。如果真的非如此不可,那么咱们尽量保全自己,也不是不能帮帮他。”沈望舒闻言沉默了一瞬,如今的她并不想再让两人独处,非要问的话她也得跟着去才行。不过在此之前,她脑海中忽的有灵光闪过,一个念头重新出现在了她的脑海中。眼见着路以卿风风火火又要走,沈望舒一把将人拽了回来:“别急……”话未说完便说不下去了,因为路以卿毫无准备,沈望舒情急之下的一拽又太过用力,以至于路以卿被拽回来的时候直接就撞进了沈望舒的怀里。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咫尺,些许的暧昧打断了之前的严肃。路以卿眨巴眨巴眼睛,倾身上前,顺便偷了个香。沈望舒只觉好气又好笑,可还是由着路以卿占够了便宜,这才将人稍稍推开。她轻咳一声,继续之前的话题:“你别急着去问,我先让方大夫去试探一二。”这时候的路以卿乖顺极了,一点都没有之前的急躁,闻言点点头也不追问如何试探。两人轻易达成了共识,路以卿心中也有了着落。于是不等沈望舒去寻方大夫交代正事,她就又黏了上去。都不必说什么,两人目光一对,沈望舒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沈望舒抿着唇,抬手将她的脸微微往旁边一推,示意她看向窗外:“还是大白天。”路以卿点点头并不强求,双眸仍旧亮晶晶的:“反正你现在还有事,咱们可以等晚上。”沈望舒被她这厚脸皮惹得脸微红,表情却是淡淡的,只问道:“那你腿好了吗?”路以卿之前骑马将大腿都磨破了,修养这几日虽然走路是不瘸了,可要说痊愈显然还没到时候。她此时闻言便有些懊恼,之前学骑马时显然没有想这么多。然而沈望舒还嫌打击不够,扫了她一眼,又道:“便不说你的腿,你的手如今也伤了。”她说着抓起路以卿的手晃了晃,手背上的大片青紫相当显眼。说完这些,沈望舒叹了口气,转身去寻方大夫了,打算顺便拿点跌打药回来。独留路以卿咬牙——这伤是刚被卫景荣撞出来的!第66章 区区而已沈望舒回来得很快, 回来时手上还拿了瓶跌打药。路以卿听到了动静, 却还是坐在窗户边没动, 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望着窗外风景。只她心中到底是气, 是羞,还是恼,便只有她自己知道了。沈望舒也没开口打破房中的安静,她拿着跌打药径自走了过去, 拿起路以卿的手便开始替她上药。被撞出的淤血需要揉散, 沈望舒手上力道不小, 顿时疼得路以卿顾不上装深沉。“轻,轻点,好疼的……”深沉不过三秒, 路以卿哭唧唧求饶。沈望舒闻言却是半点力道没收,只淡淡抬眸扫她一眼:“说吧,你这手到底是怎么伤的,之前为什么没跟我说?”路以卿被沈望舒目光一扫,顿时就怂了,嘴硬道:“我,我之前忘了。”沈望舒手上动作顿了顿,继而揉捏起来更加用力:“哦,那你现在也可以忘了疼。”路以卿无言以对, 又不忍自己的手继续受罪, 只好妥协将之前的事都说给了沈望舒听——她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 可都是从正事的角度, 至于卫景荣那些自暴自弃的言语动作便都被她有意无意隐去了。一来她觉得没什么意义,二来她回想后也察觉出了对方有做戏的可能,怕说出来显得自己太蠢。果不其然,沈望舒听完就气得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傻不傻,连遭遇伏杀都能冷静自持的人,怎么可能因为那点小事就自暴自弃?再说卫家军的少将军怎么也不可能是这般脆弱的人。”路以卿乖乖听训,白挨了一撞的她不仅手痛,还委屈。好在沈望舒见她乖巧,终于没再折腾她,只是上药的过程依旧算不上舒适就对了。当晚路以卿也没能得偿所愿,她被媳妇紧紧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看人的目光似乎都带上了几分哀怨。最后被沈望舒教训一通后,便又老实了下来。一夜的时间,对于沈路二人来说就是睡了一觉而已,但对卫景荣来说却可以发生许多事。比如说他的心境在这一夜就经历了几番轮转,从焦虑失落,到惊诧质疑,再到大喜过望。如此大起大落,使他几乎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翌日一早卫景荣便顶着两个黑眼圈,吵着闹着要见路以卿。路以卿听到方大夫传话时,还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悦:“这大清早的又找我做什么?他要撞脑袋你就让他去撞,撞不傻不亏,撞傻了咱们把他扔了,也不亏。”显然,路以卿还在生气自己昨日受的无妄之灾——这种事当时她没觉得有什么,手上受伤疼一会儿她也不爱计较,可架不住因此被坏了好事,她心中自然也就生出了几分埋怨。方大夫却不知就里,闻言愣了愣:“郎君此言何意?”好在沈望舒及时打断了路以卿的小脾气,一个眼神过去就让她闭了嘴。而后沈望舒又随口说了两句,将路以卿的话敷衍过去,这才问方大夫道:“方大夫,昨日我拜托你的事,做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