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作者:妖贰      更新:2023-06-20 07:13      字数:4654
  舸笛:什么?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给人的感受是不同的。孔遥非要姜逸北做门主,姜逸北就是觉得烦,顺带有点想削他一顿报被追杀了这么多年的仇。但是三叔来劝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把三叔当师父,当半个父亲。三叔知道他的过去,所以,他以为三叔不是以为,他甚至没想过三叔会来真心实意地劝他回九渊门。回那个噩梦里。姜逸北声音放低了,听起来有些低落。他道,小瞎子舸笛:嗯?他又道,舸笛舸笛:嗯。他不依不饶:笛子哥哥舸笛:怎么还没完了?八岁大的小孩儿都没这么要抱抱还撒娇的。姜逸北低声道,你喜欢我是不是?舸笛无奈道,是,最喜欢你了,我们逸北宝宝最听话了,睡吧。姜逸北: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舸笛:今儿晚上还睡不睡了?姜逸北不管,他就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也没什么条理,说的七零八落的,全靠听的人自己串。姜逸北的母亲原本是个江南人家的商家小姐,算不得多尊贵,但是也还算富足。家里因为她一曲琵琶招惹了某些惹不起的,遭了灭门。她是因为自己的品貌才苟活下一条命,被带回了九渊门,当成礼物给了前任门主,也就是姜逸北的生父。她对九渊门门主又恨又怕,自然得不了什么宠。人家尝个新鲜就不要了,丢去做奴婢。当时虽然怀了孩子,但是因为老门主不缺孩子,所以当娘的不值钱,孩子也跟着低贱。姜逸北就是作为小奴仆被养大的。但是,他娘真的是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人。胆小,怯懦,却又忘不掉灭门的仇恨。一边苟活,一边良心煎熬。这份煎熬只能全都倾诉在姜逸北身上。她夜里抱着小姜逸北,给小姜逸北扇风纳凉,嘴里说的却是九渊门都对她做过什么,灭门的仇,玷污的恨,那些小人的作贱。到了第二日白天,却又低眉顺眼地给人干活做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等姜逸北稍大一些,因为某些意外,门主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儿子天赋异禀,底子居然比自己前几个儿子要好。而且当时恰逢他对其它几个儿子失望,于是便将这个儿子从奴仆中提了上来。并没有认回去,但是扔给了孔遥,让孔遥带着他教他些东西,顺带让他帮忙做些杀人的任务。那次带走姜逸北的时候,是他娘第一次明目张胆地反抗。一个天性怯懦的女子,却拼死了不肯放开孩子的手,谁来抢就又咬又挠。结果被来带人的下人反手抽掉了两颗牙。姜逸北很出息,他确实可以比其他的儿子更加出色,虽然门主依旧没有认回他。但是对他的关注却与日俱增。母凭子贵。他娘也从下人翻身成了主人,那个男人也看在姜逸北的面上,一改往日面目,对这个女人上心不少。然后他娘迷茫了,低眉顺眼奴颜婢膝地活了那么多年,突然天上开始下蜜糖。她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不错,威严,风度,又体贴。甚至有一次对姜逸北说,你看话本里那些故事,最开始即使有仇恨,最后不都成神仙眷侣了吗?当时的姜逸北虽然尚小,但是却早慧。他开始觉得他娘有些不可理喻。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虽然很可怜,但是没必要同情。他开始疏远他娘。虽然他依旧护着她,依旧远出归来给娘带礼物。直到有一天,自己随孔遥做完任务回来,发现他娘不在了。不知道消失的时间,也不知道消失的理由,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死了。姜逸北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他没有刻意去问,也没有刻意去查。继续如往常一般,在九渊门做事。也就是在这件事不久之后,那个男人把那块玉给他的,当时说的是让他好好保存,这是一道催命符,如果你有不合格的地方,就下去陪你娘。姜逸北收下东西,又过了半年,在那个男人的私宅,遇上了三叔与那个男人的决斗。在确认那个男人已经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他帮那个男人清理了他家的所有家眷。三叔就是在那片血泊里捡到姜逸北的。仿佛捡到了一只狼崽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刚刚杀了自己的兄弟,心中有愧,所以看到这个孩子,他居然只犹豫了一瞬就带这个孩子一起离开了。等到把这个所谓的故事说完,姜逸北已经絮叨得累了,但是却抱着舸笛不愿意撒手。舸笛伸出手,拍着姜逸北的背,轻轻地,安抚孩子似的。姜逸北说完了故事,口齿模糊道,还喜欢我么?姜逸北吃吃地笑,是不是觉得我怎么那么坏舸笛道:是吧。那么多人,还是有些过了。姜逸北笑着用一个乖巧的嗯表达了赞同。舸笛:但我刚刚一直在想,要是九渊门与玄机阁离得近一点就好了,那时候我来带你走。姜逸北的笑停了,也不做声了。姜逸北也顺着心想,要是那时候真有舸笛来带自己走了,会如何?那姚杰的那个位置说不定就是姜逸北的了。然后他也会被舸笛吸引,只是不会如姚杰一样背叛,以他的脾性,大概会隔三差五蹭个豆腐讨个便宜,然后一直对这个人好,温水煮青蛙似的慢慢把这人给拨到自己怀里来。姜逸北埋在舸笛怀里,近乎不讲道理地道,那你当时怎么不来呢?舸笛把姜逸北的头从自己怀里弄起来,用手指分辨着这个人的五官。这一次分辨的仔仔细细。他的鬓角,额头,眉毛,眼睛,脸颊,鼻尖,嘴唇,下颌。他那些自己一直没能察觉到的心思,都在这次的心疼中浮出了水面。扑面而来的是酒气。舸笛又去摸了摸姜逸北的耳朵,捏了捏他的耳垂。姜逸北乖乖地任他拿捏。舸笛道:我来晚了。要不你罚我?姜逸北:姜逸北道,好啊。他整个人有些困倦和昏沉,坐着都觉得屋子里都晃悠,仿佛待在一个巨大的摇篮里。此刻闭上了眼睛。他老老实实地任舸笛捏了一会儿自己的耳垂,然后就软趴趴地又扑回舸笛的怀里了。像个小孩子一样,近乎呓语地道,我不回那个地方不稀罕那个门主然后就好像睡着了。舸笛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才反应过来这人怕是睡着了。于是把人放床上,给盖上了被子。姜逸北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在床上反应了好久,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好像自己趁着醉意,自己把自己扒了个底儿掉?然后舸笛好像还安抚他来着。姜逸北按着头坐起来,一边叹息着喝酒误人,一边把这事儿七分过错都推去了三叔身上。要不是昨儿个三叔找他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他才不会去喝酒。也不知道这破事舸笛怎么想?但不管怎么想,这破事终归不是什么好事就是了。他又捏了捏眉心,想了想昨晚自己有没有干什么别的丢脸事。回忆的功夫,突然好像隐约想起来,舸笛昨儿个是不是说过喜欢他来着。第80章 养你行了吧姜逸北顺着回忆扒了一会儿, 无奈醉酒的回忆都是普通雾中看花水中观月的, 也不是特别真切。姜逸北也实在不能确认, 索性想着说不准是那小瞎子看自己的童年是个小可怜, 所以随口拿来当安慰的话了。毕竟昔日那点破事儿,舸笛和他绝交就算积德了。乐观确实是需要的,但也不能想着自己什么好事儿都摊上。他干脆不纠结这个, 起身去洗漱了。接下来也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昨儿自己一时火气上来,冲着三叔说的话有些不知轻重,估计还得去给人赔个不是。正打了水拿着毛巾擦脸呢, 就见着舸笛从外面回来, 身边还跟着晏师。一般人要是过了昨夜的事儿,今儿看着舸笛都得绕着走, 偏偏姜逸北脸皮厚,尚且笑着道,大清早的这是做什么去了?舸笛扬了扬手上的玉箫,笑道,这东西忘在客栈了,我去取回来。姜逸北那天回去取东西, 只挑了些衣物什么的,倒是真把这个东西给落下了。舸笛走进门, 道, 昨儿晚上看你小孩儿似的, 想给你吹个摇篮曲来着, 没找着东西。姜逸北挑眉, 但也没接话。舸笛:还记得之前我说要给你写个曲子来着么?姜逸北:你不是忘了么,还耍赖来着。舸笛:过来坐着,我吹给你听。姜逸北:姜逸北有些惊讶,还真写了?他也不懂这个,对他吹曲子就好比是对牛弹琴了。原本就是嘴上耍滑来着,讨对方一个理亏好趁机占便宜来着。姜逸北失笑:这,这怎么好意思?你给我写曲子,我可出不起价钱。好说,我养你了,用不着你出价钱。舸笛冲着人招招手,过来,你还扭捏上了。姜逸北挑了个重点出来,我听你就养我?舸笛:啧,还听不听了?这不是先把买卖谈好么,姜逸北不依不饶道,是不是我听你就养?舸笛心说这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怎么能脸皮厚成这样,养你成了吧,过来坐下!姜逸北:这可是你说的,君子一言舸笛无奈:驷马难追。姜逸北这才往那边晃荡,嘴里哼哼着,听个曲子都需要这么仪式感的?一边嫌弃,一边乐颠颠地晃悠过去挑了个凳子坐下了。这曲子舸笛做了些调整,分明当初说不改的。但舸笛听了昨夜姜逸北的那些旧事,突然就觉得旧的曲子配不上这人了。他想写的是一首专门给他的曲子。在原有基调不变的情况下,原本那支曲子的欢快清越沉淀了几分,改了之前全曲的轻快,而是添了转折。不能说哪支更高明些好听些,反正对舸笛而言,都是贴合心中的感觉而已。姜逸北表面一脸听的认真,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在品曲子,他脑子里已经去盘算着待会儿该怎么夸了。对牛弹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一曲罢了,姜逸北正准备用上自己听书学来浮华词藻夸一通来着,结果还没来得及张口,就有一只鸟雀从窗户冲了进来。那速度猛的,都来不及减速,直接一头撞在桌子上,撞碎了,乱七八糟的木质零部件崩落了一桌。姜逸北:舸笛收了玉箫,听着声音判断道,应该是将木鸟强行提速了。姜逸北愣怔了一下,近来不染城还算太平,难不成又出了什么意外了。他伸手在一堆零部件里拨拉了一下,也没瞧见什么纸条。只能认命地站起身,道,我先出去一趟,回来再夸你嗯,和你的曲子。说罢过来还凑过来试探着亲了人一下,舸笛居然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反而在意识到他靠近的时候主动往他那边凑了凑。姜逸北踏出门的时候都快要乐得找不着北了。舸笛在屋里摸索着,准备将桌子上的一堆零部件收起来。却刚刚收到一半,突然敏锐地察觉到屋顶好似有声音。舸笛头也不抬地道,晏师,把屋顶上的老鼠捉下来。声音刚刚落下,就听得屋顶那人逃跑的声音大了,似乎是根本不管行踪了。但在晏师手上想要逃脱实在是很难。不一会儿这人就被抓了回来,就如同舸笛所料想的一样,是邵一师。邵一师打扮的狼狈,此时在晏师手下不断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得。等晏师将她带回到舸笛的面前的时候,她自是不甘心得很。她是在大街上遇上舸笛的,她有心在街上下手,只是晏师一直寸步不离。因而不得不一路尾随寻找机会,谁知道就在屋顶听到了舸笛给姜逸北写的曲子。自从舸轻舟死后,邵一师几乎夜不成寐。梦里舸轻舟总是浑身淌血,问她,堂兄怎么还没下来陪我?夜夜都问,夜夜都问,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听到这个声音。她不知道这真是舸轻舟的鬼魂作祟,还是自己亲眼见那人身死而留在心里的魔障。邵一师一双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那是长时间的焦虑生生熬出来的。此时盯着舸笛,似乎恨不能现在就让舸笛给舸轻舟殉葬。舸笛已经坐在桌前重新拼接着木鸟了,从容得很,简直与邵一师形成了鲜明对比。舸笛的语调近乎平静,你要是自己逃了,江湖路远的,我也不一定能寻得着你。做什么这么想不开呢?邵一师披惯了少女的伪装,越是不想露怯,越是做少女状。此时吃吃笑道,你还没给姓姚的殉葬,我当然要找你。殉葬?舸笛重复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觉得有些可笑,我以为你给他殉比较合适。毕竟这两个人比较般配。一样的做人做事都带着一股子病态。她自己分明是对姚杰有那份心思的,可来杀舸笛的时候,说的不是报仇,而是让舸笛殉葬。舸笛此时分出两分心神来感慨这两人果然是同路人的,怪不得狼狈为奸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