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者:讨酒的叫花子      更新:2023-06-20 01:17      字数:5140
  楚云不是那种爱念叨的人,说过两回就不再讲这些,她给陈君华打了电话,表示现在贺西宁放假了,等过两天就去县里走走。陈君华高兴,要是她们去了,正好可以带些县城的特产回市里。雪还在下,就没要停的架势,电视上关于大雪的报道越来越多,翌日,湖南郴州迎来了第二次暴风雪的洗礼,而南方的大雪还在蔓延,楚云在新闻上看见了相关的报道,感叹:今年的天气真是怪异,北京那边还不怎么样,这边到处都是雨雪。贺西宁正在她房间里用电脑查资料,听了这话,回道:我们老师说有学校因为大雪还取消了期末考试,好像挺严重的。楚云唉了两声,坐在旁边看着。贺西宁查的东西都非常专业,那些医学名词她一个都看不懂,干坐了会儿,瞧见mp3就搁在桌角,于是拿过来听。连着数日的相处,贺西宁已经习惯了这样,要是在学校里,她肯定不愿意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用,楚云要用,她还把耳机递了过去。mp3里仍旧只有一首歌。楚云顺手下了几首粤语歌,说:我以前很喜欢这些,你可以听一下,要是不喜欢就删了。贺西宁点头,没太在意。她是十点多离开楚云房间的,走的时候楚云把mp3还给她,却没把歌曲关上。耳机漏音,贺西宁走出门才察觉,戴上耳机听是哪首歌,不免愣了一下。回头看向房间内,楚云刚把外套脱了,背对着外面,没注意到。.一夜风雪夹小雨,寂寂无声。清晨的老城区比昨儿更冷,不过被子里热烘烘的,温暖而舒适。楚云醒得早,可许久才起床,起了以后去浴室里洗澡。水流声惊扰了正在看书的贺西宁,隔了一会儿,出来看看。隔壁房间的门没关,半敞着,灯光通亮,被子凌乱地堆在床中间,灰色的床单上有一块小小的湿痕,突兀而惹眼,垃圾桶里有两张纯白的纸,贴在黑色的垃圾袋上。时间还早,一单元只有贺家亮了灯,成河街安静而寂寥,枝头上的积雪映着窗户里泄出的光,玻璃窗上湿答答的。第10章 躁动这是做了什么,贺西宁都懂,她自己从来不是纯洁如白纸的人,哪能不清楚。那些过于不为人知的隐秘事,在今早发生了。这么小的一块湿痕,都快被揉作一团的棉被遮住,楚云大概以为她不会过来,故而掩饰得不够完全,连门都没关。亦是这块湿痕,昭示着两人之间的不同,对于十八岁而言,这种事情可有可无,甚至不必要,但三十二岁了,需求就不再难以启齿,正常得像吃饭喝水一样。因为楚云要来,陈君华便将家里最好的用品塞进这间房,而在此之前,家里最好的用品大部分都是贺西宁曾经用过的,包括这张床上的棉被和被单,就用过两次。浴室那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然后倏尔停了。楚云应当快洗完出来。贺西宁朝房间里又看了眼,眸光比夜色还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在楚云出来之前,她回了隔壁房间。天亮时分,风雪都归于平静,太阳从地平线之下爬上天空,逐渐高升到天中央。连着几日的雨雪天气,周围的居民们对雪的热情逐渐淡去,不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看稀奇,人人裹紧大衣,踩着白皑皑的雪前行,出门买菜或上班。今天的菜是贺西宁去市场上买的,回来时,厨房里正煲着鸡汤,腾腾的热气带着肉香味,一进门就能闻到。她将菜拎进厨房,回到自己房间拿东西,一眼瞧见楚云在外面晾洗过的被单。灰色的被单浸过水,即便甩干了,颜色还是比原来的更深,亦如早晨那样,寒风凛冽,吹得挂着的被单摇摇摆摆,一晃一晃的。贺西宁窥到了楚云的隐秘一角,将其埋进内心最深处,慢慢扎根生长。这时谁都没有意识到不正常,大抵正是由于如此,改变亦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一个不保持该有的距离,一个逐渐生出不该有的觊觎。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人教贺西宁对与错,伦理与道德,楚云的所有行径,无声无息中滋生了她的荒唐念头,以至于后来克制不住,占有取代了理智。普通人的极端爱欲,往往来得更为疯狂。中午吃得比较清淡,因着天太冷,楚云一连喝了两碗鸡汤,还让贺西宁多喝点。陈君华不在家的日子,只能是她照顾贺西宁。吃完饭,两人出去走了一圈,散散步,不过天气实在太冷,没走多远又辗转回家。楚云算了算日子,准备后天去县里看陈君华。你准备准备,可以给君华姐带着吃的用的过去,她说,搓了搓胳膊取暖,到时候会在那边住一晚。县城离市区还是有那么远,过去一趟费时间,晚上定然回不来,只能在那边住宾馆。贺西宁问:订票了么?回县里的大巴车一天就两趟,临近过年了,不提前订票连车都上不去。08年c市的交通还不便利,去县城或者乡镇,比坐火车去北京都麻烦,条件好一点可以直达,差一点的光是转车都要转几趟,十分麻烦。晚些时候就去订,不急。楚云说。贺西宁应声,然后打电话告知陈君华。陈君华俨然很高兴,絮絮叨叨说了一堆,最后心疼电话费不得不挂断,这才出去多久,她都有些想贺西宁了,相依为命的女儿,十几年都放在自己身边养着,再苦再累都没送回老家姥姥那儿,感情之深厚,能不想么。贺西宁不善言辞,说不出想念的话,直到挂了电话,嘴里都还是那几句。天黑之前,停歇的风雪再次袭来。老爷子在这时候来电通知,让楚云明天去新区见一个人,还叮嘱一定要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届时就是走个过场,相当于面试了。楚云没太在意,连发过来的号码都没看一下,直到第二天去到约定地点了,才知道老爷子找的关系户竟然是严宗旭。还真是有够巧的。她都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人,亦或者是家里其他亲戚介绍的。严宗旭一点不意外,早就知道是她,且态度拿捏得很好,不过分熟络,也一点不冷淡,大方自然,很有绅士风度,聊天期间只谈工作不谈其它,连叙旧的话都没两句。起先楚云想拒绝这份工作,但聊着聊着,发现人家好像不是那个意思,正正经经的,丁点儿私人感情都不掺杂,况且严宗旭所在的公司确实比她自己找的那个好得多,发展也不错,有机会还可以申请去北京分公司,仔细斟酌衡量,最终就打消了原本的念头。待工作敲定下来,一块儿吃了个饭,因为要回公司会路过老城区,严宗旭便顺带开车送楚云回廊桥院子。一路上两人象征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没多的发展,这让楚云松了一口气。严宗旭很会洞悉他人的想法,兴许是知道她不愿意过多接触,于是主动保持距离,停车的时候,只说道:公司还有事,那我就先送你到这儿。楚云巴不得这样,开门下车,说:麻烦你了,谢谢了。严宗旭不多话,回道:下次公司再见。楚云礼貌地目送他驶出一段路,提着包转身回去。贺家邻近街边,站在二楼正面的阳台上便能望见街上的情形,飘荡的雪花随着风打转,缓缓落到贺西宁肩头,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的场景,先转身进屋。客厅里没开灯,黑魆魆的,楚云推门进来,瞥见这人坐在沙发上,倒没多在意,随口问道:怎么不开灯?贺西宁偏头看来,语气平淡如水:刚刚才回来。楚云一面换鞋一面放包,吃饭了吗?没有。我也没吃,楚云说,走向厨房,今晚吃面吧,将就一顿。贺西宁嗯了声,直直盯着她的背影,没来由的烦闷,夹杂着阴郁和躁动,犹如窗外逐渐变大的雪,迎风吹打。年少时的心思总是复杂深沉,连自己的搞不懂,她跟着进了厨房,拧开水龙头帮忙洗菜,余光却一直放在楚云身上。冰凉的水顺着修长分明的手指流动,哗哗响。洗干净菜,她轻甩了下水,递给楚云。楚云心思都在滚水的锅里,随意抬手来接,一个不小心,菜没接到,碰到了这人冰冷光滑的手背。第11章 县城不同于以前,贺西宁没缩开手。楚云未曾察觉,眼看着锅里沸腾得快要把锅盖顶起来,忙回身把锅盖拿开,说道:拿个篮子放着,再去剥几瓣蒜拍碎。说完,手忙脚乱地忙活,都没看身后一眼。贺西宁站了会儿,定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神色复杂而深沉,可终究还是依她的话,拿个篮子放菜,剥蒜。社会中,人与人之间存在诸多种关系,亲戚、朋友或是陌生人,每一层关系都有着相应的亲密度,亦有着与之对应的束缚存在,束缚就是一道横亘了比峡谷还大的坎,不是想跨就能跨得过去的。两人之间的坎一直存在,贺西宁还没那个意识,自然不知道该怎么跨。她埋头做事,比往常还要沉默,但不表现在脸上。楚云看不出来,下了两碗面,烫菜捞起来,再端着去客厅。下午出去做什么了?出厨房时,她问。贺西宁还在切蒜,等她转回来拿调料时,回道:去见同学。楚云哦哦两声,突然想起买的葱还有剩,吃面刚好可以用上,又找到剩下的葱洗干净切好,说:是要多跟别人来往,大学生嘛,除了学习,人际交往也很重要。贺西宁敷衍地嗯声,把蒜末端出去。她有情绪,可找不到宣泄口,更不知该如何表达,甚至都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对坐着吃面,边吃边看电视。有关南方各地下雪的新闻越来越多,低温、冻雨,以及因天气带来的种种不同与不便。楚云特意调到c市的地方电视台,看看有没有相关的报道,最开始下雪那几天整个c市都陷入了亢奋之中,但这几天兴头就淡了,电视上不再播放有关的消息。明天要去县里,两人轮着洗澡,临睡前,楚云拿了条自己的围巾给贺西宁,提醒道:早上起来就围着,没那么冷,记得多带一双鞋子,别湿了没换的。南方下雪不像北方,大了能积到走路都走不动,这边的积雪相对较薄,中午温度一上午雪就开始融化,导致下午的时候地面总是湿.漉漉的。贺西宁接了围巾放床上,抬眼看了一下,意有所指地问:找到工作了?楚云没听出多的含义,回道:找到了,县里回来后就签合同,开年以后就去新区那边上班。明年不走么?工作合同一般都签三到五年,这种一年的少。楚云实话说:我只签了一年,到时候再看。严宗旭就是老爷子找的关系户,别说一年了,签几个月都行,她倒是想签个三五年,可老爷子不会同意,否则也不会帮她找关系。她就是到c市躲避亲朋好友们劝婚的,相当于出来散散心,没打算在这边常驻。楚云自个儿拎得清,躲避不是长久之计,以后还是得面临这个问题,再者不能拿自己的前途当儿戏,北京的发展空间大机会多,又有人脉在,最迟明年肯定得走。贺西宁如何不懂个中道理,听了这话,背对着把围巾拿起来挂着,回道:那挺好的。时间不早,闲聊一会儿,楚云回房间睡觉。贺西宁将围巾挂衣柜里。围巾的鲜红色,与里面一水儿的黑白灰格格不入。.翌日天晴,连雪都停了,回县城的大巴下午一点半出发,两人吃了早晌午饭出门,赶在一点抵达车站。腊月是车站人流量最大的时期,候车厅连坐的位置都没有,两人在大厅里站了十几分钟,排队检票上车。由于候车厅的人实在太多,挤来挤去跟下饺子似的,楚云差点被推出队伍,好在贺西宁一把拉住了。因为拥挤,检票员在前面催命一样喊,告知大家快点上车,否则时间一到就发车,不等人,贺西宁顾不了太多,就直接把楚云护在面前,一直揽进怀里挤着走。千难万难,最终挤上了车。大巴车闷闷的,气味又难闻,楚云一上车就难受得紧,没多久就倒在贺西宁肩上闭眼睡觉,这样才好受些。到达县城五六点,天空灰蒙蒙的。县城的车站就是一块空地,陈君华早就过来等着,见她俩到了,马上过来接东西。楚云忍着不舒服喊道:君华姐。贺西宁跟着喊:妈。陈君华眉开眼笑,这才多久,连日的赶工让她瘦了不少,脸色都有点蜡黄,不过精神头却十足。还以为会晚一点到,我都订好吃饭的地方了,过去就可以吃。楚云不让她拿东西,都自己提着。三人走着聊着,先出车站。吃饭的地方靠近宾馆,亦提前订了,为了节约也为了安全,今晚楚云和贺西宁睡一间房。对于她们的到来,陈君华俨然十分高兴,脸上笑意吟吟。县城特产果子酒,基本上每家店都有卖,她们去的那家店老板豪爽,一桌送两壶,这么冷的天,可以喝点酒暖暖身子。果子酒比啤酒度数高,但比不上白酒,贺西宁还是学生,陈君华不让她喝,给楚云倒了不少,两壶果子酒全让姐俩解决了。陈君华是真心感激楚云,倒酒夹菜,说:你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都没招待周全,还反过来帮着照顾西宁楚云打断她,别说这些,整得这么生疏,西宁好歹叫我一声姨不是。这是推心置腹的话,没有半点假。陈君华听得出来,心里很是感动,沉吟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楚云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大致就是最近怎么样。一顿晚饭吃到天黑尽,果子酒喝完结束,吃完楚云付的钱,陈君华要付,但被拦下了。陈君华颇感慨,对贺西宁说:将来读出来了,一定要对你楚姨好。这句话真心实意,此时没多的意思,就是表达感激而已,不成想后来却有了别的解读。贺西宁回头看了下正在付账的楚云,灯光投落,在她身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第12章 同床县城的宾馆破旧,就是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楼房,连房门都是木头的,不能反锁,门后只有一把插销。这家宾馆已经是附近最好的了,看着虽然不怎么样,但里面还算干净卫生,房间里就一张大床,床上铺成白色的厚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