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作者:冬日解剖      更新:2023-06-19 23:43      字数:5078
  白恬皱了皱眉,她向来讨厌赶鸭子上架这种事,可是她要在这个社会生存,就得服从规则。我留在门口吧。她说。化学老师看着她,搓搓手,笑道:这怎么好意思,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晒,多不好。没事。看得出对方只是客套一下,白恬没有在这件事上多拉扯,说完就走向门口,对坐在大伞下面的人递出自己的工作证。对方确认之后,让她在旁边熟悉一下机器。白恬看了看,发现是一台人脸识别的电脑和摄像头,考生进场都是通过这个刷脸。暗自感叹了一下时代的飞速变化,白恬面上没什么反应,听对方教了一遍就懂了,然后坐在角落里等着开始进考场。门口站着不少穿制服的警务人员,就站在太阳下暴晒,白恬看了看一旁的几箱子矿泉水,然后抱起几瓶水过去,递给他们。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警务人员连忙放下水走过去看情况。白恬也侧过头去,望着人群中最嘈杂的那一块地方。这一天的太阳很刺眼,大地上几乎要被炙烤出白雾,连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模糊。所有人都在高温下神色恹恹,汗流不止,就如每一个狼狈又麻木的芸芸众生一样。却有一个人,从人群中穿过,在烈阳下穿着纯黑色的正装,踩着平平无奇的黑色矮跟皮鞋,向白恬走来。她扎着马尾,白皙干净的脸上是沉静如水,如同周遭的一切目光和惊呼都不在她的世界里。而在白恬的眼里,走来的人好似每一步都踏在无限拉长的时间之上。摇晃的发丝,自然垂摆的手臂,单手抱住的资料袋,甚至是挂在胸前左右晃动的准考证,都放大又放大,成了电影的特写。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和身旁的人满脸惊讶地说着什么,本来只是例行公事的媒体也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抬起摄像机冲过来。但她置若罔闻,挺直的背脊与修长的双腿穿过层层人群,一步一步走向校门。不知从哪一刻起,杂乱的声音如潮水般退去,门口变得安静无声。穿着黑色正装的人停在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电子时间,开口问:请问可以入场了吗?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诡异的寂静,没有人回答她,就连坐在桌子后面的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于是唯一一个还醒着的人上前了一步,指了指电脑上的摄像头,说:请看这里,进行人脸识别。扎着马尾的人露出完整的一张脸,落落大方,自信却不张扬。她看着短发女人,眼角勾起一个上扬的笑来。好。她回答。白恬却像是没看见这个笑,按照流程确认了她的准考证、身份证、以及各项资料,最后电脑上提示一声验证通过,她才开口回答:请入场。白恬拿起资料递过去,对方伸出手来,似是无意地触碰了她的指尖。她忍住条件反射的瑟缩,面不改色地看着她收回手,走进校门。十几秒后,门口的众人如梦初醒,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排队入场。白恬帮着忙碌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终于得到了休息时间。她坐在角落里喝水,周围全是压抑着兴奋的讨论声。不用打开手机去看社交软件也能知道,现在的网络上会是什么模样。就像是又一场属于大众的狂欢,而白恬依然漠不关心。她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很快就喝完了一整瓶,接着又打开新的一瓶,继续往嘴里灌着。旁人只当她是太热太累了,毕竟是临时来帮忙的人,不适应也很正常。只有白恬自己知道,她有多想离开这个地方。考试开始一小时后,门口的人除了警务人员,都可以收工进学校里休息了。白恬跟李主任问了一句,确定不需要自己帮忙后,就打着伞回了家。她浑身狼狈,在浴室里飞快地洗了澡换上睡衣,才觉得自己能喘上一口气。刘然总是说她没有贵族命却得了贵族病,白恬其实觉得他说得对,每到夏天最热的时候,或是冬天最冷的时候,连她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矫情。可是人必须要适应环境,否则就活不下去。事实也证明,大多数时候人都比自己所想的更有适应能力,甚至是抗压能力。你以为你接受不了的,最后都平静地接受了。只因为你的底线是可以更改的,它随着你那毫无价值的自尊心而自由地被调整,一低再低。你的心高气傲,你的浑身棱角,你的不愿泯然众人,都会在成年后踏进社会这一步开始,慢慢地被打磨成圆滑的模样。哪怕这是你曾经最为厌恶的模样。白恬是个合格的成年人。她和同事相处融洽,她的工作能力被上级认可,她的学生们也敬她爱她,她还有一个完美的男友。可以说,世上大部分失败的人所渴望的,执着的,她都能拥有,能做到。但她快乐吗?刘然说:你老是想做到对得起任何人,但你不觉得亏待了自己吗?他自然是了解她,也足够一针见血。他明白她给自己套上了多少枷锁,但他无法改变她。因为白恬早已不是在为了自己而活。她忘记了年少时的梦想,忘记了意气风发与自由洒脱,甚至忘记了要怎么爱这个世界,怎么爱自己。道德和约束算什么东西,能比你的人生过得快乐重要吗?说这句话的人,本该在白恬的记忆里生着一张面目可憎的脸。而这一字一句,也令人很难理解。可白恬知道,这是她的真心话。哪怕这句话放在台面上,会被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世人群起而攻之。她也无所顾忌地对白恬道出这样一句发自内心的话。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她对自己说过的真心话屈指可数,却字字句句让她大动肝火,不想多听一次。白恬曾经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爱上叶晚。她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她们从未真正坦诚相待,她们观念迥异,谁也不肯让谁。就像两只刺猬,抱在一起只会让彼此伤痕累累。时间过得越久,白恬越搞不明白。渐渐的也就不再试图去让自己明白。她随波逐流地度过了这九年,不再回忆过往,不再拘泥于那些伤口和鲜血,她越来越懂得伪装,用温和无害保护着自己,成了一个不会被任何人讨厌的,精明的人。她活成了曾经的叶晚。本来她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见到了今天的叶晚。她的初恋,她曾经深爱的人,在芸芸众生中向她走来。白恬清楚地看见,那双黑色的眼眸里满是头顶的阳光,连下颚微微扬起时的弧度,和嘴角的浅淡笑意,都那么绰约耀眼。她用最朴实无华的模样站在世人面前,坚定且自信地迈向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她的一颦一笑本该是寻常,却在白恬眼里勾勒出孤注一掷的气势。那一瞬间,白恬不闪不躲地看着她,心里无悲无喜,甚至无关风月。她只是在这一刻,为自己活成的样子,深感无地自容。作者有话要说:已修终于改了文名和文案,应该都能看懂新名字的寓意。ps:司法考试不是七月,这里为了剧情做了调整,请见谅。第66章 我原谅你网络上热闹了两天两夜, 却还有余热不退的趋势。叶晚从早上八点到傍晚六点半,都没开过手机和电脑,阻断了一切外界的联系。虽说在娱乐圈这些年里她没有朋友, 但说得上话的总还是有那么几个, 这会儿都在想方设法联络她, 问清楚网上的事情是真是假。但其实,真假大众能分辨,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一个刚隐退不久的女演员,转头就出现在司法考试的考场, 这情况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没有逻辑可言。可这件事就是发生了,媒体工作者又得好一阵忙碌, 但他们估计不会感谢给了他们头条新闻的叶晚。翻完又一堆卷宗和资料, 坐在沙发上的人站起身,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这两天开始调整自己的睡眠,咖啡已经戒了, 但还是整夜整夜失眠,只能靠喝水和阅读来缓解焦虑。是的,焦虑。叶晚靠在吧台,用手指轻轻摩挲玻璃杯,忍不住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吐出去。离她的目标越近,她越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焦虑,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叶晚却久违地感受到了寝食难安的滋味。放下杯子,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自从宣布隐退后的这二十多天以来, 叶晚足不出户,专心备考。叶黎虽然忙得脚不沾地, 但还是会记得叫人定期给她送新鲜的食材和水果,甚至一些小零嘴。他向来比其他男性要细心很多,体贴很多,相对的,也要敏感很多。这源自于童年经历,以及成长的环境。长大后的叶黎更成熟,也更懂得如何照顾人,这一点在他母亲和叶晚的身上被充分体现出来。叶晚早已习惯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把她当成易碎品一样对待,有时候客套多了,反倒伤人。她拉开冰箱,随便扫了一眼,就决定好了今天的晚饭。现在的天气太热,但也不能贸贸然吃生冷的东西,尤其是她现在还不能出门,病了也不好处理。叶晚给自己烧了个酸菜粉丝汤,清爽解腻。又用电饭煲焖了一个煲仔饭,用的是叶黎带来的腊肠,那是许琳自己做好寄来的。最后从冷藏柜里拿出昨天做的钵仔糕,简单的晚饭就完成了。叶晚一个人慢悠悠吃完了晚饭,将碗碟扔进洗碗机,按下启动键,就回去把剩下的煲仔饭给装起来,准备封好保鲜膜放进冰箱。她摸到冰箱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叶晚拿着盘子走到玄关,换了双鞋然后打开门走到对面。她按了三次门铃声,里面却没有一丁点动静。叶晚皱起眉,两边离得这么近,有开门关门声的话,她整天都坐在客厅里,不会听不见。她想了想,回家放下盘子,然后走进书房,看着书桌上三个屏幕的最左边那个。用键盘敲出一串代码,叶晚调出走廊上的监控录像,开始十倍速倒放。一直倒放到了两天前的下午,白恬的身影才出现在屏幕上。她穿着那天在校门口时的衣服,打开门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而昨天是周六,根据叶晚这段时间的观察,白恬每周六晚是一定会出门去超市的,她要买一周的生活必需品。叶晚敲下暂停键,看着屏幕半晌,然后直起身走出了书房。已经快冷了的煲仔饭就放在餐桌上,她却没心思去管,走出门到对面门前停下。整栋公寓都是密码锁,叶晚滑开面前的锁盖,蹲下身借着反光看了看光滑的触屏,只看见四个地方有指纹印。而密码锁的规格也是四位数密码,所以密码就由这四个数字组成。叶晚站起身,看着这四个数字思考了几秒钟,就伸出手按下一串四位数的号码。嘀嗒一声,门开了。她略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推开门走进去。屋里还是像上次她来的时候那样,干净整洁,充满着温馨舒适的气息。窗纱被束住,大片的阳光从落地窗外洒下,此时已是薄暮,只剩满地的昏黄余晖。叶晚关上门,站在玄关喊了一声:白恬。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却又很快重归寂静。她不再迟疑,直接走进客厅,打量了一下屋内结构,然后从厨房外的过道走过去,来到卧室和浴室的门前。叶晚瞥了一眼浴室的门,然后转身到卧室的白色木门前,伸手敲了敲。她等了整整两分钟,期间敲了三次,没有人回应,于是她拧开了门。白恬是在昨天下午浑浑噩噩醒来时,觉得不对的。她本以为这个午觉睡了很久,费力地睁开眼看了看时间,却发现才四点,去医院也还来得及。可是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浑身无力,爬不起来,只能又慢慢陷入沉睡。昨天降了温,她没在屋子里开空调,于是这一觉就像是掉进了火炉一样,无论她怎么翻来覆去,都浑身闷热,得不到缓解。身体和眼皮重得像灌了铅一样,白恬迷迷糊糊清醒过几次,却都睁不开眼睛,嗓子里又干又涩,灼痛感挥之不去。她就这样反反复复睡了一夜一天,意识越来越迷糊,却因为身体的难受无法真正入眠。白恬想,她可能就要这样死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了。但意识到这一点时,她却没有恐慌和难过。反而隐隐感觉到如释重负。于是她放任自己一点一点往更深更黑的地方坠落,又坠落。身体突然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随时可以腾空而起。白恬听见了什么东西咔哒一声,从她身上落下,让她的身体更加轻盈。她几乎迷恋上了这样的感觉,想要伸手握住。却有一个冰凉的触感突然贴上她的脸,那些笨重和疲惫就再次将她包裹了起来。床上的人嘴唇干裂,眉头紧锁,满脸不安。汗液浸湿了她的头发,甚至是枕头和薄被。叶晚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当机立断地将她横抱起来,走出卧室,回到自己家里。她将昏睡的人放到自己床上,先用温度计测了测体温,确定之后立刻回到客厅里,从医药箱翻出一瓶酒精来,又到自己的浴室里找到一个没用过的木盆,以及新的毛巾。拿着这几样东西,叶晚拧开洗手池的热水,先倒了点酒精洗木盆。冲刷了几次后,她将整瓶酒精都倒进盆里,看它漫过盆深的三分之一之后,才开始接热水。叶晚控制着酒精和水的比例,接满后就关上水龙头,然后抱着木盆和毛巾走进卧室。她将木盆放在地上,拿着毛巾在兑水的酒精里沾湿,站起身来。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掉进水里一样,浑身湿透。叶晚轻轻拂开她额前的湿发,用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了额头,然后顺着往下,擦拭着她的脖子。擦完之后,她顿了顿,还是掀起白恬的睡衣,露出小腹来。叶晚目不斜视地擦完这片肌肤,没再放下衣服,就这样让酒精挥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