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影小匣      更新:2023-06-19 05:47      字数:5039
  破剑被云离当着众人的面一迭声训斥,过意不去,轻轻拍了下云离的肩膀。云离: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你自己不努力、被破巫师区区一颗球磕掉牙的时候,怎么那么好意思?之后破剑生了闷气,躲进剑鞘,云离想拔都拔不出来。云离注入仙力试探,探得它短短时日内灵气突飞猛进,知它实在鞘中发愤图强。嘉辉对他这位仙门弟子的热情尚未消减,云离不好轻易入京,往后小半月,他只得围着观清镜费心思。这段时间里,云珏书院迟迟不闻苏瞳的消息;往好处想,云离只当苏瞳被嘉辉留下了,而这阵子事情杂涌,他拨不出回蜀州的时间。由于观清镜破碎而断掉的戏被续上了。入秋,次年会试提前举行,云珏中有几名蜀州书生进京赴考,暂无结果。筠瑶之前给海州寄信,询问莫青他家的近况。莫青回信说莫家安好,唯一发生的事情是父亲在夏末受友人之邀去了趟京城,带回一车古籍拓本,途中跌倒,叫石子划破了耳朵。莫青说莫玄对京城之行不愿多言,潦草概述行程,莫家人不便多问。莫玄回海州后增修家训,着重清贫乐道一则,以家主之名训诫莫家草字辈不图繁华荣贵。至于面圣一节,莫玄只字未提,莫青信中自然只字未记。观清镜最后一纹裂缝将愈未愈之际,突然不翼而飞。云离修补这最后的裂痕时遇到了瓶颈,修复速度比之先前慢了许多。不过这个时候的观清镜已经能够自行移动,云离猜它多半是寻去了修竹某山水灵秀的宝地,以涵养最后一丝受损的灵气。尽管观清镜忽醒忽眠,但时候到了裂痕自会愈合,那时铜镜也会找回来,云离倒也用不着担心。闲来无事,云离终于翻开了苏瞳的簿子。但他把笔搁在旁边,一边研墨一边出神,半个字都没落下,一个早上就过去了。云离合上簿子,觉得他恐怕几十年都编不出一幕戏了。正愣神,窗子外边哗然一片。书院外和书院里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云离辨出有人吵嚷着开始了开始了快去看!,于是站起身往外望。云离推开门,从众多忙不迭往外跑的年轻书生、司命小仙中辨出许真,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许真费力地挤过来,道:云离君,外边举行比武大会来着。比武大会年年有,或以武举或以切磋为目的,云离觉得那是热闹好看,但没见云珏书院的书生像今天这么激动的。许真笑道:云离君在屋子里呆久了,不知道皇上新开了文武科。起初我以为是谣传,昨天蜀州太守大人在城中搭了台子、张了幅,我才知道这事是真的。筠瑶也跟着最末一队的书生走了出来,在云离窗子前停下,看到了他桌上摊开的空白簿子。筠瑶笑道:云离君,你怕是错过了一出现成的戏。第四十八章筠瑶让许真先走,带带跑在最前头的小书生,提防着出什么事。许真应了声,加快脚步先出去了。转回来靠在窗框上,拿起桌上的簿子翻了几页,又放下,道:前些时候修竹有京城回来的商人,言传嘉辉召朝中文人比武。你猜谁是第一名?云离想都没想:尉迟令。文臣们羞不羞于挽起袖子上擂台都是个问题,能打的本就没几个,而尉迟令爱好习武,肯定能脱颖而出了。筠瑶:第二名呢?云离想了下:董棣?筠瑶摇头:不对,再猜。云离愣住。想来,胡孝悲须发尽白,瞧着硬朗,但不见得能跟年轻人过招。云离又不认识别的文官,筠瑶这样问他,留给他的选项就只有一个了。筠瑶:云离君,我早先说过,一棵树总会分枝的。云离笑笑,道:苏瞳连王进徽的凳子都接不住,他得第二名,只能说嘉辉朝中无人了。怪说嘉辉要开文武科在五州选人,原来是现有官员没几个合得了他给自己起的斌字。捡到一则苏瞳的消息,云离心情好了不少:筠瑶君,我们也出去看看。云离君,你也只容得自己这样说苏瞳了。司命小仙说他不好,得被你告到慕遮君那处受罚去。筠瑶道,苏瞳的名次还真不是凭运气得的,京城来的那商人说,尉迟令和苏瞳的那一场,尉迟令是险胜。云离:他们两个比过?筠瑶:不然我怎么说云离君你错过了一出现成的戏。要是观清镜没碎,你把他两的比试场面给仙君、天神看,仙银还有的少吗?来蜀州之后,仙银对于云离而言竟然慢慢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词语。筠瑶见他神色间存有疑惑,其中像是包含有仙银是什么?的疑问。云离逐渐回过神来,道:论习武,仅仅一两个月,筠瑶君相信苏瞳可以跟尉迟令持平?筠瑶道:苏瞳有修炼灵力的天资,当今那嘉辉重文重武,苏瞳一旦认为习武并非不务正业,稍加修习,灵力定然有所提升。对凡人来说,灵力不仅能延寿,还能增加力量提升灵巧度苏瞳他在武学方面开了窍,尉迟令想是又要急恼一段时间了。云离总觉得这事不符合苏瞳的作风,可又说不出到底怪在哪里。直到随筠瑶到了城中蜀州太守搭设的武台,他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作罢。筠瑶、云离刚到,太守府吏们开始抡锤击鼓。鼓声三响,第一轮比武拉开序幕,参试文武科的两个年轻男子从两侧分别登台。但参试者走到中途,远远地奔来一匹马;马未到,马上的人声先至:让一让、各位请让一让!马上那人应是知道占道观武的人中有不少是文人书生,是以嗓门虽大语速虽快,却注意着言辞。众人投以目光,注意到那人后面跟着一队囚车,囚车边有兵吏护押。那人手持蜀州戎尉台的令牌,快马到得蜀州太守面前,下马敬道:太守大人,戎尉台今早清点人数,结果查出有人失踪,耗了太多时间追回,不然这些车马早该出修竹城了。现在在下携戎尉台主部大人的令牌,还请太守大人帮忙开道。太守点头示意,把手武台的府吏们立刻散开,将场下的看众分流到道路两边。戎尉台的囚车无阻通行,太守叫住那兵吏,道:怎会有人逃跑?又是怎么追回来的?兵吏道:其实也算不得逃。那人头脑痴傻,昨晚小解的走迷了路,今天才有人发现他不见了。他没走太远,只不过睡在犄角旮旯里,叫人不大好寻。兵吏说来又好气又好笑,太守听着也忍不住牵了下嘴角,过后正色道:近来幸苦你们主部大人了。兵吏行礼致谢,驾马跟上渐行渐远的车队。路旁的人们复又以合拢、围聚。云离看那远去的囚车,里面的人个个精神气十足,且干净整洁、神情淡然,不少人还饶有兴致地翘腿养神,看起来像是要出门远游般惬意。台上,兵吏重新擂鼓,云离在鼓声的空隙间向筠瑶道:要出城赴刑的都是重犯,那些人左右不像。筠瑶道:他们就是逃亡流落到蜀州的张、崔、许等府邸的旧人。筠瑶提醒了云离,他想起嘉辉在会试后在颁发了一昭榜,意在令各州收寻四年前的大案旧人。苏瞳的那篇文章经由尉迟令和蜀州太守,在嘉辉跟前出现了两次,引起了嘉辉的重视。这事被放在朝堂上商议,众臣一律请求搜捕以根绝其患;后国师奏说若皇上要捕而杀之,逃亡者会避而更避,不如收而训之。撒网有疏,投食不漏。众朝臣附议,嘉辉下旨说他给出两个月,期限之内,如果逃犯去各州戎尉台自首,则力壮者收为京兵、幼弱者配发仆役,由皇宫出资安顿。是为嘉辉的饵食。循古者商鞅之法,国师乜沧城门立木,取信于人。实效以蜀州为例,不足一月,投到戎尉台的已有百人,可见诏令之力,却也见旧患什深。鼓声响了三次。两个年轻书生登台就位,相对抱拳行礼。两人虽是同时行礼,但一个上身前倾一个挺胸昂首,姿势截然不同。两人心下一想,都觉得对方的礼数才正确,于是在目光相接时同时该换姿态,结果还是相反,不免尴尬地笑笑。蜀州太守站起来,刚要说开始,一府吏突然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府吏捧着一卷轴,躬身在太守旁边说了几句,太守点点头,把府吏手中的卷轴接过来看。太守看得很认真,竟忘了主持文生武举,把两个年轻书生干晾在台上。见状,众人纷纷屏息,担忧横生异事。忽地,太守将卷轴两端一合,抚掌道:好事、好事哇!没等处在惊忧里的众人转换心绪,他朗声笑道:会试放榜了。人们松了口气,注视着太守走上武台,站到中间。台上的两个年轻书生推到侧面,觉得还是不妥,交换了下眼神后索性到台下去站了。如今在场的多为书院学生,参过考的和没参过考的都在。蜀州太守量着现下是个宣榜的好时机,便展开卷轴将榜上的名字念了。宣榜过程中,书生们噤声聆听合情合理,但待太守卷起名单,放眼一望,依然不见场下的人有什么反应。想来,毕竟落榜的人比上榜的人多,落榜的尚且沮丧,方才听到自己名字的书生也不好明表欣喜,场下自然就呈现出了寂静无声的状态。蜀州太守捻起胡子一笑,目光在刚刚下去的两书生身上轻轻一点,道:继续、先继续。两个书生脸上都是一片茫然,显然不是因为参试落榜,而是感到周围气氛诡异,不知道该不该动。太守收敛笑容:各位小公子是怎么了?云离和筠瑶互看了一眼。蜀州太守榜上的人名,他们一个都没听过。有人按捺不住,似惆怅又似愤愤不平地道:一个云珏书院的都没有?!他声音不大,然在一片安静中着实突兀,数百道视线立时刷刷射过去。说话的是个才入云珏不久的小书生,十二三岁左右,不悦的神色覆满了整张稚嫩的脸。许真站在他旁边,苦笑着捂了他的嘴,看小书生静下来了,又双手合十让台下众人和台上那位莫怪。小书生想到自己身上穿的是云珏的衣服,尽管嗓子里堵着话,但憋了半天只无声地翻了个白眼。又一声音:太守大人,榜上的人,我们可一个都没听说过,大人不妨让他们亮亮相,我们这些名落孙山的好一瞻其容。这人的话又酸又刺,蜀州太守饶是性格极好,也不由拉直了嘴角。云离向声音的方向看去,见得那人不是云珏的。那人身边围着一圈书生,看样子这些人是来自一个书院的同窗,而中间说话的是这书院中说得上话的一位。榜上人名不来自云珏也不来自这些人的书院,但总归有个出处,大多数人还是闭口不言,觉得接下来肯定有谁会把榜上的人捧出来。太守压下不快,沉静道:也好也好。榜上有名的公子别谦虚,站到台上来,省得太骄傲的人胡思乱想,想得脸酸。云离对蜀州太守的印象一向不错,而今太守以近乎阴阳怪气的腔调说话,云离只当是他被气急了。另外,修竹人都知道太守曾替云珏找地、给云珏出资,云珏书院实则挂有蜀州太守的名号。太守巴不得云珏好,而当下云珏所有人都落榜,出于私心,他也希望看看上榜的到底是些怎样的人。过了会儿,果然有人把上榜的捧出来了。不是捧,是推。陆陆续续跌出来几个人,太守叫了几个榜上的名字,都得到了回应。那几个人走三步回一次头,好不容易挪到了台上,都低着头,受审被问罪似的。离武台最近的几个书生问他们家住哪里,磨蹭了会儿,台上的一个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榜的。台下哄然发笑。太守清了清嗓子。下面有人道:这几位秀才实在了不起,乡试后回家种地,种着种着,自己的名字就长在举人榜上了!呵,那果真了不得!可不是,咱们嚼烂了书,还不如他们用锄头嚼烂了地!场下认得台上人的,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七嘴八舌,虽说吵嚷,但倒也把事情拼凑清楚了。台上站着的,也不全是乡试后回家务农的,但无一例外,这几位得了秀才之名后都没有继续读书,而是操起了别业。另一个共同点,他们家里都有位老祖宗,今秋他们之所以参试,就是因为老祖宗拿了拐杖在后面赶。事情荒唐,秋闱在蜀州选出了一批无心参举的人。太守脸上发黑,一时无话。杂音渐平,一书生道:我说今年的题目全凭想象,没读过书的人来胡编作答更好果然!果然!闻言,筠瑶和云离恍然。胡孝悲修改的题卷。新的话题又炸开了,今秋入京参试的书生最有话可说。参试的书生们在记忆里翻找出题卷的内容,举出谬处,用戏谑的语言将其一一陈列出来。这些书生原以为只有自己才对题目存疑,现在一经讨论,才知道心里的每个疑点都能激起共鸣。太守连咳数声,一府吏上台来大呼安静,吵闹声渐熄,太守好歹没气晕过去。府吏把椅子搬上来,扶太守坐下。太守只知心里有堵,却说不清道不明为何而堵,只得沉默着调匀呼吸。台上的举人缩着肩膀下去了。一人道:大人,如今圣上将文举的根子都丢了,这文武科,不举也罢!说来奇巧,适时一阵风吹过,台上文武举的幅呜呜响应了几声。尽管大多数人暗自赞同,但语关皇宫中座上那位,没几个敢明着点头。台上府吏喝道:搅扰人心!蜀州太守摆手摇头,遣府吏下去了。他撑着椅扶,慢慢站起来,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位受人爱戴的太守略显老态。他环视一周,也没特意看向什么人,道:你这话在我们蜀州说可以,可要是出去说,别人把耳朵里的话从嘴巴里漏出去,谁能保得了你呢?说完,他望向台上的幅,牵起一角,揭了。众人哑然。蜀州太守在蜀州停了文武科,写信把实情报上去。约莫半月,修竹人得到消息说,不仅仅是蜀州,京城、充州、湖州、沙州、海州的文武科也停了。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嘉辉亲自下旨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