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作者:回南雀      更新:2023-06-18 04:20      字数:4698
  我先前还存有一分侥幸,现在,这分侥幸也消散了。屋外猝然传来警笛,中年人一惊:谁报警了?我报的,报的非法拘禁。趁众人还没回神,我一矮身,穿过身前保镖的腋下往楼上跑去。我感觉有人来追我了,但很快,骆青禾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拦住他们!楼梯微微震颤,跑上转角,我往下瞥了眼,骆青禾的保镖叠罗汉一样将夏家的保镖压在楼梯口,杜绝任何人追上我。二楼没有开灯,一片漆黑中,只要浓郁的香气指引着我。一间间房寻找着,脑海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宋柏劳之前还在问我要是他标记了别人我会怎么样,想不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但老实说现在我并不觉得自己会怎么样,我只担心他会怎么样脚步一顿,香气的尽头找到了。眼前的木门紧闭着,毫不显眼,屋里也异常安静,没有任何声音传出。锁孔里插着钥匙,房门反锁。我转动钥匙,拧开把手,已经做好目睹一切的心理准备。咬了咬牙,毅然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宋柏劳脚边趴着一具毫无动静的人体,他一手按住对方脖子,另一手高高扬起,鲜血淋漓的指尖握着一片尖锐的玻璃片,眼看就要冷酷地刺下。不要!我急声阻拦他,紧张地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听到我的声音,霎时停下攻势,玻璃片突兀地静止在半空。似乎才察觉到有人来了,他抬头迷茫地看向我,眯了眯眼:宁郁?我这才注意到他的衣服上都是血,脖子里也鲜红一片。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我颤声问他:你,你做了什么?他扔掉玻璃片,张开双臂迎向我,仿佛是要抱我,又像是寻求抚慰。我说过,死都不会让他们如意。他呼吸微沉,我割破了自己的腺体,还想割他的,你就来了。宁郁,好疼啊。所以满屋子浓郁的花香,根本不是因为标记他竟然割破了自己的腺体,我眼前都黑了黑,膝盖一软跪到他面前。你可能会死的。我惊恐地连声音都发不出。两条绵延的血线顺着他脖颈缓缓流淌,在胸口洇出大片鲜红。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宋霄当年的选择。比起他和夏怀南互相标记,他现在的样子让我痛苦害怕百倍。要快点止血我试了几次,才把口袋里的手帕掏出来。没事,我有避开大动脉。他握住我颤抖的手,相对于我的惊慌失措,堪称坦然自若。紧绷着的弦骤然绷断,我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他愣愣看着我,显得有点委屈。我的愤怒只维持了一秒,下一秒便溃不成军。对,对不起我用手帕捂住他的创口,期期艾艾地重复着,对不起第七十一章【为了利益,人可以变成鬼,也可以吃人。】我正给宋柏劳止血,骆青禾上来了,一见这阵仗也是面色微变。他蹲下摸了摸夏怀南的脉搏,发现人没事,便不再管他,转而问宋柏劳怎么样。起得来吗?宋柏劳唇色有些淡,瞥了他一眼,直接站了起来。手帕已经全都湿透,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似乎这点小小的治疗并没有什么作用。你慢点。因为他的动作,我的手松了一些,瞬间便感觉那血流得更凶了。骆青禾走至床边,掀起床单便撕下一片,又回过来。宋柏劳从他手里接过那片床单,按在自己另一边创口上。我们一行下楼时,骆青禾的保镖已经将夏家的保镖全都制住,夏老爷子与中年人被维景道人按在沙发上,满脸敢怒不敢言。他们见到我们,先是怔了怔,再是不可置信地瞪着宋柏劳。中年人遑急道:这可是他自己弄的,跟我们没关系啊。谁也没想到,宋柏劳会这样犟,犟到不惜见血,不惜自伤。夏家人再霸道,也没想真的闹出人命。骆青禾停下脚步: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事,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他说这话时非常平静,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怀疑他话语里的真实性。到这会儿,他总算有点做父亲的样子了。夏老爷子与中年人一下子脸色青白,都有些说不出话。不能进,已经去通报了,你们再等等骆青禾的车停在外头,警车也停在外头,两名警官被拦在大门外,夏家的佣人不让他们进来。你们通报好了没?到底是谁报的警?说你们非法拘禁,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啊一名年轻的alpha警官蹙眉道。夏家佣人被他问得汗都出来了,但还是一寸不让。你们再不让开我们就要强制突破了!忽然,那年轻警官远远看到我们,双眼一亮,啊,有人出来了!佣人们也看过来,可能是宋柏劳这模样太惊人,纷纷惶恐地自觉让开了道。骆先生?另一名稍稍年长的警官似乎认识骆青禾,上前询问道,出什么事了?您还好吧?骆青禾摇了摇头,让我扶着宋柏劳先上车。不知他和警察说了什么,透过车窗,我看到两名警官最后还是强硬地冲进了夏家大宅。原本要去就近的医院,可宋柏劳途中给骆梦白打了个电话,之后便让司机直接去了养和医院。你干什么这幅表情?宋柏劳将手机丢到一边,抬手想要碰我,又因为手上满是鲜血,皱着眉放弃了。你不要说话了。他一说话就要牵动伤口,我不知道他疼不疼,但对凝血肯定不利。别怕,死不了。他裂开嘴笑了笑,我还有心愿未了,怎么甘心去死呢。我恨不得伸出第三只手去捂他的嘴,奈何没这本事,只好倾身用嘴去堵。片刻后,我直起身,安抚地舔了舔他的唇道:都让你别说话了。他笑了笑,握住我的手腕,拇指不住摩挲脉搏跳动的地方,听话地没再说话。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医院,骆梦白已经领着人等在了门口,宋柏劳一下地就被台上担架床送进了手术室。本事真大,竟然自己就敢割腺体,没割到大动脉算他运气。骆梦白一改往日嬉笑模样,脸上甚至带了几分气恼。直到宋柏劳被推进手术室,她停下来问我:你看着脸色也不太好,没事吧?她一问,我才发现自己冷汗湿了重衫,这会儿静下来,就觉得凉飕飕的。裹了裹衣服,我说:有些累,不过还能坚持。坚持什么呀,表弟没大碍的,你先去休息吧。她招来一名护士,让对方送我去vip室。vip室有沙发有电视,还有单独的洗手间。电视上并不播报旁的新闻,只是显示着各个手术室的手术情况。宋柏劳进的是2号手术室,直到骆青禾找来,一直是正在手术中的状态。我叫人将夏维景送回去了。我点点头:警察呢?带走了几个保镖。骆青禾眸光沉冷,只两个小警察,还动不了夏家。都已经做到这一步,想来也不会怕警察找上门。他们多得是手段摆平此事,也多得是替罪羔羊推出去为他们挡枪。就连骆青禾,看他之前的态度应该也是不想和夏家起正面冲突的。可如今宋柏劳受此重伤,这梁子怕是不结也得结下了。两个小时后,2号手术室终于从正在手术中跳到了手术已完成。我与骆青禾几乎同时起身往外走,到手术室前,正好骆梦白从里面出来,身后是已经做好手术,但仍未清醒的宋柏劳。舅舅。骆梦白叫了声骆青禾,接着对我道,手术很顺利,只是他的腺体受创太严重,我们只能将两个腺体全都摘除。那对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吗?骆梦白面露遗憾:抱歉,我不能肯定的说完全没有影响,这方面的数据太少了。少到我们并不知道一个alpha失去腺体后,具体会遭遇什么。这就是听天由命了。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转身追着担架床而去,骆青禾留在原地,继续与骆梦白说着什么。可能麻药的关系,宋柏劳一晚上醒来几次,都有些迷迷糊糊,叫着口渴,给他嘴上沾了点水,又很快昏睡过去。到第二天早上,宋柏劳没醒,我打着瞌睡倒是被门外的争吵声惊醒了。仔细听了听,发现竟然是宋霄的声音。轻轻推开病房门,一眼便看到宋霄背对着门,揪着骆青禾衣领将他抵到了墙上:他们抢了我的爱人不够,现在还把我儿子弄成这样!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骆青禾闷哼一声,握住他胳膊,将他的手缓缓推开。不用你说,我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付出代价?宋霄甩开他的手,退开几步,语气苦涩又嘲讽,你还能杀了他们吗?你如果真能让他们付出代价,又怎么会忍到现在?骆青禾看了他半晌:起码,我一直在努力。说完不等宋霄反应,他振了振西服衣襟,朝走廊另一头大步离去。我连忙关上门,坐回到床边装睡。过了会儿,隐隐听到开门的声音,我这才装模作样地睁开了眼。霄叔,你怎么来了?宋霄轻手轻脚来到床边:骆青禾昨天打电话给我了,我连夜赶回来的。听他说完,我也是心中一叹。虽说宋柏劳的情况他早晚得知道,但昨天就跟他说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有哪个做母亲的会乐意看到儿子这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的?哪怕迟个一天等宋柏劳醒了,宋霄都不会这样激动。看来当年还真是宋霄追的骆青禾,不然就骆青禾这情商,估计是追不到人的。医生说这并不算大手术,创口也小,醒了再三四天就能出院。如果只是摘除腺体,骆梦白说这最多就是个微创手术,但因为宋柏劳是用玻璃割破的,伤口比较大,他们还花了很多功夫清理伤口,以防有玻璃碎渣残留。伤愈拆线后,宋柏劳耳后到脖颈大概会各留一条三厘米左右的疤,除此之外,一切未知。宋霄摸了摸宋柏劳的额头,脸上是满满的难过。要是我当年带走他,就好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得已,谁又说得准最好的选择是什么呢。宋霄让我回去休息,说这里有他。我看了眼沉睡的宋柏劳道:我等他醒了再回去。左右等了一个晚上,也不差最后这一会儿。而就像听到了我的话,宋柏劳喉咙里发出两声模糊的呻吟,竟缓缓睁开了眼。我和宋霄立马凑了上去。柏劳,你感觉怎么样,痛吗?你渴不渴?想喝水吗?他看了看我,又看看宋霄,吃力道:痛,但不渴。第七十二章【明年让园艺师在院子里多种几棵桂花树吧。】宋柏劳醒来后恢复很快,也不知是他本来恢复能力出色,还是所有alpha都这样。他对失去自己的腺体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低落的情绪,甚至还有几分开心,让我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想这么做了。不然他之前为什么会对我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又为什么一定要到养和医院找骆梦白做手术?不过就算我去问他,估计他也不会承认。从此以后就闻不到他的信息素气味了,想想还有点小失落。不过我能闻到信息素气息,也是托了怀孕的福。一旦生完孩子,身体里的各项激素恢复正常,应该就会像以前一样闻不到了。这样一想,也没什么好遗憾了。这一年我几乎跟医院结下了不解之缘,不是住院就是在住院的路上,身边人从宋墨到宋柏劳一个个也都受伤住院,简直就像中了什么诅咒一样。我身边唯一和这些怪力乱神沾上点边的,也就维景道人一个,便去道观求了道平安符,希望明年可以风调雨顺,阖家平安。宋小友如今这个样子,都是我们夏家的不是,钱就不收你了。维景道人将我送到门口,你们放心,我虽已不是红尘中人,不管红尘中事,但这件事我一定会管到底。你与我有缘,我不会让夏家随便欺负你的。我一开始以为他说的管到底无非就是与夏家人打声招呼,让他们不要再为难宋柏劳和我。但后来我才知道,他过年那会儿竟然召集了上百名夏家人,开了宗族大会,力排众议将我名字以过房亲的名义加进了夏家族谱。至此,我便是理论上的夏家人,夏老爷子就算再窝火,也没有理由动我。不过我那时忙着卧床恢复元气,并不知道这事。求了符,塞到宋柏劳衣帽间的抽屉里,下午厨子煮了甜汤,九嫂说想给宋柏劳送去,我从她手上抢过了,表示自己愿意代劳。我在家反正也没事,就让我给他送去吧。九嫂笑眯眯看着我:您是想先生了,才不是因为没事。面对她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我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主要还是没事,其次才是想去看一看他。毕竟他伤得是腺体,又流了那么多血,心里惦念他也是正常的。拎着保温桶,来到宋柏劳所属楼层,走到病房门口时,我有些意外地在门口见着了李旬。她那晚除了受到点惊吓,并没有受别的伤,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宁先生?她见到我也很惊讶,飞快瞥了眼病房方向,您怎么这时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