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053章:挺团结的 生死看淡,不服……
作者:燕露白      更新:2023-06-19 21:07      字数:8919
  殷通简直了,这不是在说他的哪个好友中背刺了他,还是断头而死!?

  他又恼怒又惊恐,阴着脸道,“少丞相还是莫要乱言的好!”

  徐希笑的高深莫测,“殷县令长可要好好做大秦县令长啊。一念变,万物变;一念成灰,一念成仁。”

  殷通心中惊骇,面色已经隐隐有些发白,“鄙人只是一个愚钝的小县令长,听不懂少丞相高深的道法,还请恕罪。”

  他一直谨慎,不该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徐希不管他是本来就有反心,还是后来生出的反心,都不可能再让他坐上会稽郡守的位子,笑容幽幽的望着他离开。

  天已经不早了,晚上太湖起了雾,趁着阴沉发暗的天,她还穿着一身月白的交领齐腰裙裳搭宽袖褙子,站在风道门内,衣袂飘飘,笑容诡异,殷通当晚回去就做了噩梦。

  他梦见黑雾重重中,他想动却动弹不得,外面一个白色幽魂漂浮过来,危险将近,他心中知道是鬼,就是动不了。

  那白色幽魂张口往他脸上吹了口冷气,仿佛说话了,又仿佛没说话,但殷通就知道有一句声音:“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头颅啊。”

  突然一声小儿喝喊,黑雾和白色幽魂全部消失不见,殷通也能动弹了,他睁开眼看了下,自己睡在塌上,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摸了下额头,头发都被汗湿了,他阴鸷着脸起来,心中恨怒,“妖鬼手段,妄想坑害老子!”

  又听到外面的喝喊声,好似梦中的那一声喝喊,殷通有种还没睡醒的感觉,起来打开门。

  就见一个身体健壮的男童在搬太湖石,一大块沉重的石头,两三大人抬都费劲儿,他一使力就搬了起来。

  旁边几个童仆还在惊叹的夸耀,“阿藉真厉害!真是天生神力啊!”

  项藉骄傲的挺着胸膛,“我现在已经能搬起三百斤了,等我再大几岁,就能搬动千斤!”

  童仆也称赞他,“以后肯定能当个力拔千斤的大将军!”

  项藉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阿藉?”殷通出声唤他。

  项藉扭头,看到他,跑过来拱手一礼,“殷叔父。”

  “刚才是你在喊?”殷通问。

  项藉立马得意的跟他显摆,“我现在能搬动三个大人才能抬起来的太湖石了!”

  他一脸快夸我的神情,殷通眸光渐深,刚才他被噩梦魇住,就是阿藉那一声喝喊驱散了梦魇。

  望着他壮实高大的样子,已经不像个刚十岁的童儿,殷通笑容满面的拍拍他,“阿藉真是太厉害了!昔日力拔千斤的天生神力者,都是自带神威的,你将来长大必有大成就!”

  项藉笑起来,也认为无人能比得上他。

  殷通又问他,“你叔父呢?”

  “叔父起得早,听殷叔父还未起,就去了对面书厅。”项藉回话。

  “好。”殷通点头,叫来童仆吩咐,“给阿藉拿些麦芽糖来吃,再去庖厨吩咐,朝食做几道阿藉爱吃的。”

  “我要吃烤肉,加了蜜浆的烧肉!”项藉一听,就不客气了。

  殷通笑呵呵的应声,“好,都给阿藉安排上!”

  童仆们疑惑,怎么主家今日对项藉这么好?

  项藉还当自己搬起大石头,让殷通也敬服他了,所以给自己拿麦芽糖,又做好吃的。

  殷通找到项梁,就跟他讲了自己见徐希的事,“她说那话,估计是有人私下告状,你们叔侄这段时间还是避一避。”

  项梁眸光冷蔑,“就算告状又如何,我和阿藉现在有正经的验传,谁敢置喙,说我们什么?其他贵族士子们都还好好地在自家产业上过得好好的,哪里碍着事了!”

  “你们确定不避?”殷通又问。

  “仲焦,你多虑了。须知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和阿藉就在这,保管让那徐福从我跟前过,都认不出来。”项梁笑呵呵的拍着他。

  殷通想了想的确是,只是心下有些不安,叮嘱他,“那你千万多防备,不要松懈了。”

  项梁点头,“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跟你讨个职位,免了徭役。”

  殷通听此有些犹疑。

  项梁劝他,“那徐福再也想不到,我在县吏中当着官了。”

  殷通考虑片刻,“那让阿藉先安生些时日,不要往外跑,也别在外展示自己的神力了。我听徐福修路的时候到处搜罗贤才士子,不论男女,还有年少的聪慧学子,让她看到阿藉的神异,必会找上门。”

  项梁笑着拱手,“职位的事拜托仲焦了,阿藉我会管好他的。”

  水泥路的规划已经定好,宣传已经铺设下去,从会稽郡开始征发大量的力役。

  先征的就是项梁和项藉所住的乡镇,徐希早就已经拿到了各县的户籍,她手里有调令,还有甲兵人手,“直接给我征!谁也跑不掉!”

  项梁还没来得及当上县吏,就被征了徭役。

  看着征发的甲兵,项梁脸色阴沉难看,给其中几个同伴的人使眼色。

  立马有人嚷喊起来,“之前征夫也是提前通知了,没有这样强征的,这次怎么会如此?”

  “听说少丞相是个仁善的好官,怎么征夫是这样强征?”

  甲兵脸色一冷,“少丞相命令,尔等胆敢置喙?”

  看他们都老实起来,另一个甲兵笑着解释,“宣传标语早就发下来了,征夫的调令也早就下到县里了,这抽签先抽到了吴中县,县令长未通知你们吗?”

  徐希早就一套流程做熟了,还没修到会稽郡,姒染和陈沅就按照旧例给会稽郡发了通知和调令。

  三个月前的调令了,但县里没有具体确定征夫日期,就以为只是提前通知做准备,也就没有给他们提前通知。

  底下的百姓也都习惯了服徭役,习惯了上层蛮横不拿庶人当人看,很快收拾了行囊。

  两个甲兵还跟集结的众人解释,“少丞相仁善,待力役们是真的好,不仅能吃饱饭,菜里还有肉腥。之前得了陛下赏赐,半两没用,都买上大肥猪给力役们加餐了!大厚肥膘的白切肉,油汪汪的卤肉,吃过的都夸。咱们这一批可能要干到过年,到时候同样有加餐!”

  力役们皆是一脸不信,能上来强征的人,还仁善?还加肉腥?今年不知道能不能全须全尾的服完徭役回家来呢。

  项梁面色阴沉,趁着人多混乱,就想逃。

  “谁要是逃跑不服征发的,抓住黥刑,罚三年苦役。互相隐瞒不告发者连坐。告发者有赏!”甲兵高声提醒。

  几个人掩护项梁逃跑。

  其他人看见了,对上杀气的眼神,也不敢吭声,赶紧躲开装作没看见,只要不吭声,谁也不能说他们看见了。秦法严苛,但他们也不是不能反抗的,告到县令长那里,县令长是个好官,也是向着他们的。

  徐希领着管禾,管猗,一身洗到发白的粗麻,背着药箱走乡串村给人看病义诊,买些农人家自己采的药草。

  “阿希,这吴中县的农人们称赞县令长是个好官,说起秦法却讳莫如深。”管禾长得个圆嫩脸,一向显的单纯年少,打听消息都很得心应手。但这吴中县却遭了难。

  “殷通这县令长当得不错啊。”徐希称赞。

  “就连县吏也问不出来朝中发的邸报有没有贴,有没有推广。”管猗沉声道。

  徐希点头又赞了句,“挺团结的。”

  “要是等他坐了郡守,长久经营,把整个会稽郡都变成吴中县,那要起兵谋反,简直如有神助。”管禾瞪她。

  “先等我抓个人。”徐希盯着小路上一身巫医打扮,却急行赶路的身影,两眼发亮。

  她速度很快的跑过去,“巫医!巫医!我是疾医啊!卖药吗?”

  项梁换了装,脸上涂抹了泥彩,头上戴着插羽毛的帽子,衣衫也是拖拖拉拉的,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样。看着突然跳出来拦路黑瘦少女,一摆手挥开她,“滚!不卖药!”

  “别走啊,我这里可能有你需要的药,我跟你换!”徐希笑着拉住他。

  项梁眸光一凝,落在她龇着的大白牙上,瞬间心下猛缩。普通庶人即便是医者也不可能养出这样一口洁白无垢的牙!

  他下意识的就推了徐希一把。

  徐希顺势倒在了路边,就开始喊,“你怎么打人呢?打人啦!打人啦!巫医打人啦!救命啊——”

  项梁立马就跑。

  被一旁冲过来的管猗一个飞踢,踹进了水沟里,“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殴打百姓,该当何罪!?”

  他一脚踹的不轻,项梁即便习武,也顶不住他那一踹,胸膛仿佛裂开一样闷疼,又栽在水沟里。心下大惊,知道坏事!忙不迭的爬起来就跑。

  徐希坐在路边,还在叫喊,“哎呀!巫医打人了!他是不是干了坏事?还是偷了东西啊?快来人啊!”

  但她这一嗓子在吴中县嚎的不管用,秦律推广到位的郡县,要是碰见这种情况,不出面救人会被罚,大家听到都会冲出来。

  这里有人听到了,反而急忙躲了起来。

  项梁心里恼恨极了,慌不择路的跑。

  管猗运气飞快的追上去,“打了人竟然还想跑?我看你跑哪去!”

  上去又给他两脚,狠狠踹飞出去,再次栽在了水沟里。

  这回项梁半天没有爬起来。

  管猗神色一变,抽出长匕首,上去抓他。

  项梁抽出匕首就朝他刺来。

  管猗匕首比他长,又事先防备,匕首尖直接抵住他的脖颈命门,另一手快速翻转,脚下踢在膝盖穴位,直接下掉了他的匕首。

  “她撒谎!我根本没有打她!我是巫医,急着给人看病的!”项梁脑中快速想着应对之策。

  管猗卸了他一条胳膊,冷声道,“拿你的验传来。”

  项梁忍着疼,用另一只手掏出一根验传给他看。

  “项琼,农人,良籍,可没有记载你是巫医,有行医资格。”管猗冷呵。

  “我是有些天赋,还没有来得及在官府录入。”项梁狡辩。

  “那你去谁家看病?”管猗又问。

  项梁想说殷通,但想了想又改了念头,“到陈郑家里,他说这几天总是梦魇,让我去瞧他。”

  徐希已经起来,也不拍身上的土,过来指着他,“你就是打人了,不承认也是打人了,我身上摔倒的土印子,还有你推倒我的事,证人都看见了。”

  “我真是急着赶路,我可以给你赔偿。”项梁盯着她低声下气的道歉。

  “道歉要有用,还用律法做什么?把人打了,钱偷了,人杀了,只要道歉就行了?犯大罪就重罚,犯小罪就轻罚,但不能让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当没发生!”徐希朝他怒哼一声。

  “我可以赔偿你金银,你行行好,我真是急着给人治病呢。”项梁抹了把眼,似是难受急切的要哭。

  徐希扯着嘴角嫌弃,“你是不是不懂秦律啊?律法可规定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哭了要送官府。”

  项梁咬牙,心里怒骂。

  徐希撇着嘴上下打量他,“你说你是巫医,那我问你几个问题,看回不回得上来。”

  “小儿夜惊,尿频如何治?”

  项梁哪知道,但他装巫医也不是白装的,“是沾染邪祟了,祈福,跳大傩,喝上三碗符水必好。”

  “你还真是巫医啊?巫医打人罪加一等。”徐希瞪着他胡扯。

  项梁虽然对秦律鄙夷不屑,也不是一无所知,巫医打人哪来的罪加一等,就是在吓唬他。

  “那边急着让我去看病,耽误了病情,对方要是死了,可就是你的责任了!到时候我告到县令长那,你就是害人命,是要被腰斩的。”

  徐希吓的变了脸,“哎呀!真的吗?”

  “是真的!”项梁肯定道。

  “那不行!那肯定不行!不然就知道我偷着跑出来了。”徐希皱着眉小声嘀咕。

  项梁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只想赶快脱身。

  “既然我也有责任,那我跟你一起去治吧!我的医术,连我师父都夸,这几年我才治死了二十多个人。”徐希撇着嘴得意又骄傲。

  项梁怒恼,“不用,你赶紧放了我,我得赶紧去救治病人了。”

  “不行!我跟你一起去!不然就扭送官府。”徐希叉着腰哼声拒绝,一派蛮横像。

  项梁咬牙切齿,却根本逃不脱,再狡辩也没办法,只得让她跟着。

  管猗押着他,徐希和管禾跟在后面。

  项梁磨蹭着,想着脱身之法。

  然而不等他想到办法,迎头碰上两个追逃的甲兵,把他们叫住问话,“哪的人,干什么去?”

  项梁立马紧张起来,低声跟徐希说,“他们是坏人,千万别跟他们多说。你姿容这么美,这些甲兵会起坏心思。”

  徐希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就在项梁稍微放下心的时候,徐希朝甲兵举起手,“将士大哥,这里有个无证行医的,刚才还打我!”

  项梁怒瞪了眼:“!!!”

  五百甲兵从跟了徐希,就被指派了一堆训练任务,哪有不认识她的,即便换了装,她的声音,还有那管禾管猗也认出来了。

  听她这话,立马上前来,“怎么回事儿?”

  徐希小嘴叭叭很快给项梁盖了一堆帽子,什么无证行医,打人,还诬陷甲兵,还哭。

  项梁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两甲兵拿着项梁的验传一看,“你就是项琼?征发徭役,没见到你人,你是逃跑了啊!”

  “什么?征徭役逃跑?岂不是罪加一等!?”徐希惊的出声。

  “我不是逃跑,我是去给人看病的!”项梁不承认。

  “无证行医,逃避徭役,你总要认一个吧?哦,还有打人,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亮出我的身份,吓死你!”徐希凶恶恶的瞪他。

  甲兵心中迷惑,但跟了她之后就被上了课,出任务要学伪装,所以少丞相现在就是在伪装,他们再迷惑,不能拆穿,还要假装不认识,配合她。

  “项琼,你自己说,你认哪个?”

  项梁哪个都不想认,“我要见县令长。”

  “你还想拉县令长下水?你有没有良心?县令长那么好,你想让县令长死吗?”徐希怒声警告他。

  项梁:“”

  甲兵没见徐希发令,直接揪着项梁过来,“跟我们走!”

  管猗看他们没领会徐希的话,心道学习不到位,出声提醒,“他打人就得扭送官府。”

  甲兵反应过来,“跟我们去官府。”

  项梁心里一下没底了。

  一行几人速度不慢,很快到了县衙。

  因为大模大样的,殷通早在征发徭役时就让人给项梁传信儿了,听他逃跑了,正要给他善后,结果下属就在街上碰见他被甲兵抓到。

  两厢一见面,殷通张口问情况,“是犯了何罪?”

  甲兵直接道,“征夫他逃跑,还无证行医,路上打人,无故哭嚎,诬陷我等会劫持民女。”

  殷通惊呆了,“这这不太可能吧?”

  管禾上前说话,“怎么不可能,我小妹被他打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只是见他是个巫医,问他一句有没有药卖。”

  殷通没有多注意躲在后头灰扑扑的徐希,他见到的人,贵气优雅,高高在上,手段多,又诡异,那个低着头灰扑扑的民女,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徐希。

  现在着急救项梁。

  但律法当前,甲兵铁面无私,项梁所犯都是事实,苦主来告了,还有路见不平的证人,以秦律,项梁应黥刑后,罚苦役八年。

  “先把他关进牢狱去。”殷通把人先弄到自己手里。

  两个甲兵再蠢,也知道少丞相要立威,还要查这个县令长,就把人给他了。

  殷通让狱掾吏把项梁押送走,又问征夫情况。

  两甲兵回他,“县令长三月前已经接到上级消息,却没有提前告示,黔首以为突然征夫,现在已经知道了,都在骂你,还有不少人逃跑。你还是想想,要怎么跟少丞相交代吧。”

  殷通脸色一变,“我冤枉啊!征夫徭役的事我也是一接到少丞相征调令,就立马配合了。”

  两甲兵冷呵一声,没在多说,转身离开。

  管禾也拉着徐希离开,跟管猗道谢,“这位壮士,多谢你刚才出手相助,我请壮士吃饭吧?”

  管猗没吭声,跟着她们走了。

  殷通安排了人下去,自己就过去见了项梁。

  此时项梁不再被管猗挟持着,正坐在典狱长这边,神情愤怒,抬头看殷通过来,“今日怎么突然征夫?”

  殷通并没多想,不以为意道,“你指望他们有多仁善?吹一吹好名声罢了,走到哪都像土匪一样抢掠贵族,搜刮豪绅,还能会对庶人多好?”

  项梁也深以为然,哕了一口,“刚出来要往陈郑那里去,路上碰见个晦气玩意儿。”

  殷通看他身上衣裳湿透,还带着泥水,“我先让人给你拿套衣裳换了,天凉了别风寒。这几天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下,我让人给你备着好酒好菜。”

  项梁不愿意,“阿藉还在成媪那里,我只跟他说了会走几天,若是没有消息他会担心的。我必须回去跟他一块。”

  殷通皱眉,心下有些不悦,“水泥路修到吴中县,我也被徐福盯上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真要被抓住把柄,到时候你我都玩完!”

  那项梁也不愿意待在牢狱里,“我会换装,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让人把阿藉接过来,先跟着我,这你总放心吧?”殷通问他。

  对上他透着愠色的双眼,项梁压下心里的恼怒,“那行吧,一切拜托仲焦了。”

  “放心。”殷通一拱手,赶忙出去。

  项梁换了套干爽衣裳,在典狱长这里弄了好酒好菜吃喝上了。

  徐希当夜就收到了消息,皱眉,“他竟然还有绵被褥?”

  管猗点头。

  徐希不忿了,“农人家养蚕十年都不一定有一条绵被褥,他一个囚犯不仅有酒有菜,还有绵被褥!”

  “要不要把他踢了?”管猗觉得证据差不多了,再逮个现行,就可以把这个殷通给搞掉了。她们也有能用的人才,正好顶上。

  “不。”徐希瞪眼。

  管猗询问的看着她。

  徐希不善的哼笑一声,“先去提囚徒,然后安排上人,让他们都知道县令长有多仁善,好友犯罪被农人送官府,不仅不关押,还给住典狱长的单间,好酒好菜,绵被褥的招待着呢!”

  管猗忍笑,“行。”

  出去安排了人去县衙牢狱提囚徒。

  囚徒经常被征用苦力,殷通正担心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徐希抓住,也就没多想,报了囚徒人数,让属官提走。

  项梁不在人列。

  不知道囚徒中谁传出了话,县令长自己的好友犯了秦法,面上抓进牢狱,却开了单间,好酒好菜,绵被褥,还有典狱长伺候着。

  殷通素来爱名声,立着自己一心为民的牌匾,又为了凸显秦法严苛,下手也不软,好人他当了,坏的是秦法。

  现在听他只是对他们狠,却对自己的好友徇私枉法,一下不平衡了,他们也只是犯个小错,凭什么对他们严刑逼供,罚的重,对自己好友就伺候着?那是进牢狱,还是享福啊?

  有人凑在一起小声撺掇,“我听人说,搞事告发这种徇私枉法的官,能减刑呢。”

  “减什么刑,老子本来也就没有犯什么大事!被他在脸上烫了字!”有人怒喝。

  “要是判的不准,那也能翻案啊。要不我们试试?”

  几个不怕死,不服就干的,当即就商量好了,先给县令长宣传一波真面目,让众人都知道。

  身材瘦小,抹黑了脸的甲兵看着一众囚徒行动起来,扬了扬眉。少丞相真厉害,他们果然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消息见风长,很快刮的整个征发服役的队伍中都知道了,还有征发的甲兵一直讲县令长没有提前告示,其他县都告示了,少丞相是仁善爱民的好官,能吃饱饭,不会虐待力役,还有肉,再不相信,也有些被煽的心里动摇的。

  结果听囚徒们说,县令长只是对庶人严刑峻法,自己友人犯罪不是坐牢狱,是去享福,一下都不平衡了。

  不少人的亲人友人也有犯错被重罚的,他们只当秦律严苛,现在有人能徇私,凭啥啊?

  殷通治下的百姓们,畏惧憎恨秦律,但都没那么畏惧殷通,他体恤下民,经常好言好语的提醒安抚他们,关系拉进了,畏惧也没了。

  不服就干的囚徒告到了徐希的跟前。

  徐希早把秦律钻研透了,虽然条例很多,但漏洞也很多,小事不严的都可以钻个漏洞轻罚,当场就重新审问了几个囚徒,“实话实说,若是说谎,你们等于诬告朝廷官员,那可是重罪,全家获罪,首犯还腰斩。”

  几个大胆狂暴的囚徒开始还轻视她一个年轻女官,再是少丞相也没威严,结果见了人,她一身冷冽威仪,气息凛然,幽深淡冷的目光透着敏锐洞察,仿佛看一眼就无所遁形,顿时缩了一起,老老实实的交代。

  徐希神情冷冽威仪的审问一个,就问旁边的属官秦律第几条,让她念出来,然后以律判刑。

  有的人是和原判一样,但一半都不同,并没有那么重。

  囚徒一听自己被罚重了,就怒恨起来,“我当初一直在解释,一直在求饶,是他县令长严刑逼供,我才不得不认罪啊!”

  “秦律禁止严刑逼供,即便是问案上刑,也各有规定,不能超过规定的范围,官员若严刑逼供,亦是徇私枉法。”徐希沉声道。

  “我们都是被严刑逼供的啊!”

  “我的腿都被打断了,现在走路就坡脚。”

  “跟我一起的表兄,生生被打死了,我命大,又急忙认了罪,才活下来啊。”

  叫屈喊冤的人越来越多。

  徐希这次是在工地公开问案,周围数不清的力役们都被召来旁听了。看那些也非杀人放火的囚徒哭喊冤枉,曾经遭过严刑拷打,而秦法并没有那么严苛,都惊疑不定。

  “秦律每条法令严格,但也没有苛刻到非人的地步,它规范管束百姓,也是为了避免犯罪,为了让百姓在自己的地盘上过更安稳的日子。若人人遵守律法,人不犯法,路不拾遗,百姓自然安居乐业!”徐希拿了个简易扩音喇叭,高声跟众人。

  “如今我们大秦国策,就是修筑水泥国道,方便货运,促进商贸,让沿途百姓都能富足起来。我们五年国策,与民休养生息,修筑国道,研发新的粮种,十年国策,让天下黔首全部吃饱饭,穿暖衣,逐渐富足起来!”徐希边走边讲。

  “但这些你们都不知道,朝中每个月都有邸报,哪个县的亩产翻倍了,哪个县做出了什么功绩,免了赋税,哪个县的县令长因黔首富足升迁了,哪个对黔首不好,违反秦法,被贬黜被惩罚了。刑过不避大夫,赏善不遗匹夫。你们的县令长都没有告诉你们!”

  “我们大秦不玩那一套把黔首当傻子糊弄的,我们大秦要的,是黔首吃饱穿暖,是万民富足,是天下太平,再无战争!”

  “陛下曾说,做帝王为的是什么?是为国家!是为天下!是为国土!是为黔首!国家不容欺,国土不容犯,黔首不容杀!若有强敌来犯,虽远必诛!若有蛀虫害民,定杀不饶!”

  她掷地有声有力量的声音,传遍四方。

  服徭役的力役们都仿佛被点燃了,“原来秦始皇这么好?”

  “秦法也没有县里传的那么严苛啊。”

  “其他县的农人高产翻倍,我们啥都不知道啊。”

  “肯定被一手遮天的县令长蒙蔽了!我们都不识字,也不懂,啥事不是听县令长说啊!他说啥我们就信啥了,谁知道他内里奸坏啊!”

  众人没意识到这个口音不太对,都对她的话赞同起来。

  还有人说,“我听老力役们说,别的县都选了庶人家聪慧的小孩送去咸阳学堂,学完就能当县吏,能当官了,还不论男女,我们也是完全不知道啊。”

  本该自己的利益好处没见到,蒙蔽他们就算了,还徇私枉法干坏事,一下子激起了众怒。

  有人叫嚣一句,“殷通违反秦法,该抓!”

  “该抓!该抓!!”一群人跟着叫喊。

  “杀了他!杀了他!!”越喊越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