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十二发表
作者:写离声      更新:2023-05-21 09:17      字数:3421
  随随草草沐浴一番,换了朝服来,对田月容道:“走吧。”田月容道:“大将军今日入宫骑哪匹马?”随随迟疑了一下道:“追风吧。”田月容“噫”了一声。随随乜了她一眼道:“怎么?昨夜又下了雪,蹑影腿上有旧伤,这不是理所当然?”田月容道:“是,大将军说的是。”两人穿过积雪的中庭,庭中红梅开得正艳,落花衬着皑皑新雪,殷红如血滴。田月容不由想起昨晚齐王从大将军房中来时半张脸被血染红的模样。她不知道房里发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今日大将军脸上看不什么端倪,她也不敢提。她想了想道:“那对陈氏兄弟倒是有意思,不像教坊乐户,倒像世公子,尤其是那黑衣的,一身傲骨,不愧是皇族血脉。”随随一笑:“陈朝早覆灭了,他们往上两代都是乐户,什么血脉这么顶用,可怜人罢了。”一些达官贵人不喜一般教坊伶人谄媚,此才有了这样的落魄前朝皇族,把他们刻意教养成眼高于顶的模样,说到底也是了取悦权贵。没有底气的骄傲只是虚张声势,即便表像那么回,也是一戳就破。方才是她期许过高了。随随轻轻叹了气道:“那两个孩子天资不错,以声『色』娱人耳目可惜了,你好好教教他们刀剑吧。”田月容抬了抬眉『毛』;“大将军不亲自指他们么?”半开玩笑道;“属下还以那个名唤紫电的孩子颇合大将军眼缘呢……”随随斜乜她一眼:“指你一个就够累的。”田月容笑道:“属下资质驽钝,多谢大将军担待。”两人说着话,有侍卫从厩里牵了马来。田月容『摸』『摸』马鬃:“小黑脸,你的鞭子可真好看,是谁给你梳的呀?”小黑脸仰起头,骄傲地嘶鸣一声。田月容装模作样地头:“哦,原来是大将军亲手给你梳的呀,你可真是宠冠后宫的马娘娘,了不得,了不得。”马儿不懂人在取笑它,语气还以在夸它,得意洋洋地“咴咴”叫。随随瞪了田月容一眼,拽过缰绳:“她是坏人,小黑脸别理她。”小黑脸一主人的语气,便朝田月容龇牙。田月容笑弯了腰,对随随道:“这马儿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养来的。”顿了顿道:“马倌说,前日在灞桥驿,有匹驿马特别凶,仗着是地主,来抢蹑影的草料吃,蹑影好『性』子,任由它抢,小黑脸一蹶蹄子就把它踹了去。说来也怪,小黑脸平日跟蹑影不对付,逮着机会就要欺负它,可一见它被别的马欺负,倒比蹑影自己还着急。”随随笑着揪揪马耳朵:“们小黑脸就是这样的。”说着往它发辫里『插』了枝新摘的梅花,便即翻身上马。这时候别的随从也到齐了,程徵亦在随从的僚属之列,众人都按品穿着朝服,只有他一人着白衣白狐裘,倒是格显眼挑。随随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便即带着随从了驿馆。到得蓬莱宫,随随在龙尾道前下马,皇帝身边的中官已备好步辇候着——皇帝赐辇是年高有德的重臣才能享受的待遇,此举是彰显皇帝对河朔节度使的优容和恩宠,随随自有一番诚惶诚恐的推辞,来往几个回合,这才“惴惴不安”地坐上步辇。皇帝在紫宸殿接见萧泠,紫宸殿是东内寝区正殿,亦是平日常朝的所在,在此接见节度使,既显示对藩镇的重视,又显得亲和。随随在殿前下辇,拾级而上。大殿内披执锐的侍卫林立,皇帝高坐在御榻之上,自有一种威严肃杀之气。萧将军却浑不在意,闲庭信步一般走进殿中,然后按礼趋拜。皇帝罹患风疾多年,风霜满鬓,一脸病容,但双眼依旧如鹰隼般敏锐。他的目光落在萧泠脸上,微微一怔,虽然他不至于相信坊间那些金刚、无盐的谣传,但也断断没想到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战神会是个倾倾城的美人,集苏夫人的秀丽端雅与萧晏的英朗俊逸于一身,穿上一身武官袍服,气度远胜一般武将。然而皇帝不会她的慑人美貌而掉以轻心,这不但是故人之后,也是大雍当今最不容小觑的对手。他的目光柔和下来,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一般道:“萧卿年少英俊,颇有乃父之风。”萧泠不卑不亢地道:“陛下谬赞。”皇帝又请她上座,了来京路途是否顺利,又道:“时闻萧卿遇险,朕寝食难安,幸而萧卿逢凶化吉,否则朕不知他日九泉之下如何对故人。”萧泠躬身一礼:“陛下言重,臣惶恐之至。”皇帝道:“朕当年在潜邸时,与你父亲也是莫逆之交,后来也是君臣相得,只是难得有机会相聚。”顿了顿道:“萧卿难得入京,一定要多留些时日。”萧泠道:“多谢陛下盛。”两人寒暄了一会儿,皇帝赏下一些金器珠宝,便道:“朕命人备了薄酒萧卿洗尘,请萧卿移步麟德殿。”萧泠道:“谢陛下厚赐。”两人言笑晏晏地了紫宸殿,后登上辇车,便即往麟德殿行去。席接风宴的臣僚除了宰相、礼部官员,多半是武将,此到席的还有太子、几个皇子和一干宗室子弟。麟德殿是前后三殿相连,前殿敞开,东西围廊环抱。宴会在前殿和中殿举行,殿堂高广深邃,皇帝和萧泠一前一后走进殿中,起初太子和群臣看不清楚她的貌,只身形依稀可辨,大约是自小习武的缘故,她身量比一般女子高挑颀长,却与传闻中的八九尺金刚之躯没有半干系。待她走近,众人看清她容貌,殿中顿时落针可闻。煌煌灯火,雕梁画栋,锦帷朱柱,周遭的一切都仿佛瞬间失了『色』,一看到她,众人的目光便不知不觉叫她牵引,可她的美也像把凛冽锋利的宝刀,像是能把人割伤,让人不敢亵渎之心。十二皇子才八九岁,从兄长们后探身来,伸长脖子,看请萧泠容貌,不自禁地“咦”了一声,立即叫他身旁的十皇子眼明手快捂住了嘴。萧泠不以意,还转过头冲着这小皇子笑了笑。这不经意间的嫣然一笑夺尽了春『色』。孩童也能辨别美丑妍媸,十二皇子脸上飞起两朵红霞,随即又有些失落,小声对他同母的兄长道:“嬷嬷说萧将军是专吃顽皮小孩的夜叉婆,怎么是个漂亮的姊姊……”十皇子“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别『乱』说话。”席间有见过太子妃的,看两人形容的相似,都在心中暗暗纳罕,随即想起她母亲和太子妃之母本是同胞姊妹,又觉不足怪了。两人眉目尽管相似,但气韵大相径庭,但凡了眼睛都绝不会认错。太子失神地盯着她的脸。太像了,眼前的女子与桓煊那个宅『妇』太像了。那女子他曾见过两回,一次是上元灯会,另一次是秋狝时,时隔数年,那宅『妇』的模样他还依稀记得。看见萧泠,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来。旋即他又觉得这念头实在荒谬,众所周知这女杀神冷酷狠戾,怎么会给齐王做室?可若有万一呢?若那宅『妇』真的就是萧泠,她在长安这两年是在密谋什么?他心头蓦地一凛,秋狝时她一直陪在桓煊左右,她会不会知道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额上冷汗闪着油亮的光。随随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从容道:“末将拜见太子殿下。”太子这才回过神来,微笑着答礼:“久仰萧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盖世。”随随道:“太子殿下谬赞,末将愧不敢当。”她笑了笑,忽然道:“末将还记得幼时曾随母入宫谒见皇后娘娘,曾在宫中见过太子殿下,那时候殿下,不知殿下可有印象?”太子整张脸几乎脱了『色』,白里透着青灰:“萧将军入宫时孤染了天花,应当不曾见过萧将军。”随随恍然大悟:“殿下恕罪,是末将记错了,在皇后娘娘宫中见到的当是故太子殿下。”殿中鸦雀无声,皇帝的脸『色』也变了变。只有随随仍旧神『色』如常:“末将记『性』一向不好,诸位见笑。”太子勉强笑了笑;“萧将军不必介怀,十几年前的,记错也是常。”殿中气氛稍缓,众人相互见礼,叙罢寒温,相让着入了座。这些人按年岁辈分论都是萧泠的长辈,但她位高权重,自是平辈论交。这宴会又是她而设,她当仁不让地坐了主宾位。随随向座中扫了一眼,席间没几个熟孔,只有礼部侍郎、兵部侍郎人昨夜接风宴上曾见过。她眼中微『露』诧异,向身旁中官道:“怎么不见齐王殿下?”昨日她是由桓煊迎进城的,今天齐王殿下没『露』脸,她若是不闻不,反而是此地无银,显得心虚。那中官道:“回大将军的话,齐王殿下微染风寒,今日在府中歇息。”随随了病,便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她又向宗室的座席望去,本以会看见老熟人豫章王,却不见他的踪影。就在这时,殿响起阵脚步声,随随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锦袍男子跟着个内侍匆匆走进殿中。皇帝佯怒道:“子玉,平日也就罢了,萧将军难得入京,你竟也姗姗来迟。”桓明珪急忙行礼:“小侄该死,请陛下恕罪。”皇帝道:“你该向萧将军请罪。”桓明珪抬起头,望向萧泠,他们中间隔了数丈远,可他的目光一落到她身上,整个人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