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作者:野次鬼      更新:2023-05-04 06:45      字数:2956
  破门洞,烂窗户。房梁断,黑瓦碎。丽子的小臂被水泥擦伤,脚脖子也扭了,一脚深一脚浅。小晗撑住她大半个身子,像对落难的鸳鸯,转悠了2个小时,总算寻到了一对年老夫妻。四人大眼瞪小眼。老太太眼睛蒙了层白翳,看不清,摸了丽子半天,嘴里含着芝麻,“叽里哇啦”的嚷,喷了她一脸,愣是一个字没听明白。老头嘴歪眼斜,听懂了他们的问话。连比划带哼唧,朝西边指,最后索性在屋檐下拿着藤条,沾着雨水,画起地图——大意就是全村做了迁移,向西边去了。小晗把鬼画符给拍下来,一看手机,没信号。两人道了谢,又一腿泥浆地折返回车里。好在淮阳分局的公车都有急救箱。小晗抓着丽子的胳膊清理碎石渣子,喷上酒精抹上药,拿纱丽嘉布轻轻裹住。又把她鞋脱了,从后备箱拿两瓶矿泉水冲去污泥,倒了红花油,开始揉捏。丽子疼得满头汗,又不好意思,脚越缩越里,小晗便越靠越近。这跟上刑一样,她两颊火红火红,能烫熟鸡蛋,忙拽了毛巾擦脸,以做掩饰,“你看懂他们画的图了吗?”“大概懂了,西北角,过去又得一个小时,你忍忍。”红花油味道呛,小晗打了个喷嚏,“你就不应该走这趟,我应该拉着侯琢来。”丽子有些急了,兔子一样龇牙,“你看不起我,这算什么,我经历过比这更大的挑战。”小晗拿矿泉水浇手,冲她一笑,“我不是这意思,哪敢看不起你,你射击成绩比我好,我是你手下败将。先凑活包扎,回去再清理,特别是擦伤,别发烧了,刘队当你是妹妹,把你这么带回去,她得扒了我的皮。”两人相互理了理湿答答的衣物,重新起航。老头指得路没问题,西北角果然有一村落,依山而建。也落魄,也荒芜。一小女孩披着透明雨衣,抱着瓶白醋从小卖部跑出来。小卖部的雨篷是歪斜的,颤颤巍巍。店里的收音机放着邓丽君老歌,风雨飘扬中,唱腔婉转靡靡。往里打眼一瞧,没人。小晗只能开着车追上女孩,移下窗户。“小朋友,给你打听一个人,夏谷,夏天的夏,稻谷的谷,认识吗?”小女孩一惊叫,“谁子?”“夏谷!”“夏谷?谷伯伯,他住祠堂。”“祠堂怎么走?”“那边!”小女孩手一指,指向了山顶一老庙。她方言很重,揣着股一本正经的小大人劲儿,“你们现在找他,瞧不见,得晚上去。”小丽好奇,柔声问,“为什么得晚上呀?”“他是鬼喽,你们现在去,瞧不到。如果你们晚上去,还是瞧不到,就去龙伯伯家买酒,60度的白瓶子,他最喜欢喝那个,一喝,就开心,一开心,就会出来,很灵!你求他的事,他就会答应。”小女孩说完摆摆手,穿着黑棉絮的面包鞋一溜烟跑远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丽子和小晗。作者有话说:第94章“丑”殷天见公婆小晗开着车慢慢向前滑行。不远处, 一个卷发女人隐在门槛上歪斜着,正磕瓜子,穿着碎花的宝蓝色棉袄。她柳叶眉, 徐娘半老, 眼睛一挑满是风情, 她显然听见了他们和小孩的对话,“你找那畜生干嘛?”滂沱大雨砰砰, 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女人红艳艳的薄唇一张一阖。她压了压胸膛,气沉丹田, 冲两人嚷, “你找那畜生干嘛!”丽子听清了,将证件掏出来, “我们是淮阳分局的警察,想来了解点情况,您认识夏谷吧?” “警察?警察是干吗的, ”女人笑盈盈,“他们有的说警察抓坏蛋, 有的又说警察不管事, 你们是他们说的哪种呀?”“你认识夏谷。”小晗说得肯定。他在驾驶座上微微弯下腰脊,透过丽子,目光斩钉截铁地锁着她,女人屋里生着火, 啵啵响。她站得位置很巧妙, 是热浪和寒气对冲的中间地带, 这撩起了一种朦胧模糊, 像是在水里游荡, 看着更美艳。“他骑了老娘,白吃白喝,说跟着他能挣大钱,到头来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杂碎!他骗了老娘,你们管不管?”“管!我们现在就去管,他在哪儿?”女子吐出瓜子,咯咯笑,“他说老娘的皮肤是鹿皮,脚是鹿角,头发是鹿的犄角,鹿是森林里的精灵,一跳一蹦最好看,他说我比精灵都好看。不止是鹿呢,还说老娘是八爪鱼,说我的嘴巴和眼睛,眼睫毛,鼻子和手指都是吸盘,小吸盘,大吸盘,能把他的心肝脾肺都给吸出来,你们男人说话,是不是都这样?”丽子鼓着嘴,被女人的最后一句话冒犯了,飞速瞄了眼小晗,“不是!”女子自鸣得意,轻悠悠飞眼睨着丽子,“女人就得有吸盘,才能把你男人牢牢拴在身边。”丽子意识到女人误会了,顶着个火红的脑袋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索性不言语。女人不逗她了,声音突然冷冽,又百无聊赖地拢了拢卷发,“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儿?”“那谁知道,一天过完又是一天,一天又一天,没完没了,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数日子干吗呀,熬着呗。”“他在村里下葬了吗?”“这里就是个棺材,棺材板一压,钉上子孙钉,谁都出不去,我以后也会烂在这,滋养这破地儿,真是无聊透了!”女人纤手一指,“看见那红瓦了吗,那里有个吴老二,他知道那狗杂碎在哪儿。”小晗和丽子道谢,人也警惕起来,觉得这村子处处透着古怪。慢吞吞开到了红瓦屋子,一个披蓑衣的老头提着一把亮堂堂的斧子,迈出了门。“吴老二?”老头听见了,抓着头顶几缕软塌塌的白毛,一翻斗笠,扣脑袋上,向他们走来。“叫我?”“有人说你知道夏谷的坟在哪儿?”“知道,”老头说话慢,喉头卡着浓痰,“嗬嗬”响,“你们要去哇?我正好要去那劈扳子,做小床,你们要去哇?”“去!”小晗和丽子把雨衣套上。麻利地跟在老头身后。老头穿着双麻绳扎的草鞋吗,没袜子,十个指甲黑黢黢烂兮兮。一咧嘴,没了门牙,污浊得黄灿灿,他似是很喜欢丽子,那双耗子眼骨碌碌直往她胸|脯看。“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泥道蜿蜿蜒蜒,肠子一般。浓雾渐次吞蚀掉整个山峦。扬头追逐着他们。老头的蓑衣极大,他缩手把灯笼挪近身子。橘色的布灯笼便成了幽暗小道中唯一的光源,远看像是团火苗在及人高的枯麦中蹦蹦跳跳。老头僵直地倒腾着双腿,再一次放缓速度,慢悠悠停下来,回头看着小晗和丽子。他颧骨突出,两腮凹陷,充满了忧愁,“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丽子的脸色“唰”得一沉,总觉得老头像是遗忘了之前说过这话。听得心惊,她紧贴小晗。小晗拽着她手,把她提溜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半边身子掩护着,压声问她,“还能坚持吗,要不你上来,我背你。”“你背着我行动力会差,”评估事态是他们骨子里的本能,丽子执拗摇头,“到时候别把咱俩都搭进去了,我没事,我能坚持,你别小看我。”话音刚落。老头又转过身,脸盘低垂,眼球却用力向上|顶,阴瘆瘆盯着他俩,“前面不好走,天要变了,你们走快些,这里……不好呐。”丽子瑟缩。硬是拧着股劲儿强撑,“都走了这么久了,他在哪儿呢?您不会蒙我们吧。”老头黑糊糊的手指翘着兰花指,“你没瞧见吗?”他嘿嘿笑起来,“你踩着他呢。”丽子和小晗同时一怔!猝然低头!果不其然,脚下是个低矮的烂坟包。“他死得惨啊,你还要这样踩他。”老头曲着身子,瑟瑟地咧嘴笑。丽子连忙后退,脸都绿了,小晗搂住她,静静看着老头,“怎么个惨法?”“烂喽,全身都烂喽,成了个饼子,臭得屋里住不得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