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语和顾朝文坐在椅子上,埋着头看着桌上的信纸，虽说什么字都不认识，可看得特别投入。

  两人个头差不多,头发也长得好,又黑又多，不过顾思语明显要圆润些，肉嘟嘟的，顾朝文稍显抽条。

  “你们看出个什么了？给我念念。”秦羽荞在擦饭桌,顾天准在屋里洗碗，今天冯秋红寄来的信到了，两个小家伙迫不及待就“看”了起来。

  “奶奶说”顾思语回头看着妈妈,虽说才四岁多,可小姑娘已经有了些许美人坯子的影子，模样好,浓眉大眼，尤其是那明亮的眼睛,透出一股机灵劲儿。

  说什么呢？脑子飞速运转,顾思语继续开口，“说让爸爸给我们买糖吃，奶奶说我们可乖了,不能亏着我们。”

  “还挺会编啊。”顾天准从厨房出来，甩甩手上的水渍,走到两孩子跟前,“还说什么了,继续编给我听听。”

  “爸爸。”顾朝文仰头看着顾天准，十分诚恳，“奶奶还说了,得一直夸我们。”

  “哪回没夸你们？”顾天准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把自己老娘寄来的信拿起来，一目十行地看起来。

  冯秋红在信上也没说什么大事儿，就说了些家里都好的话，让他们小家也好好过日子，末了倒是提了一句棉纺厂有快要转正的临时工因为偷摸怀了二胎，还想躲着计生办的生下来，现在转正名额都取消了，正哭天抢地地闹。

  “怎么了？妈说啥了？”秦羽荞凑过去问顾天准。

  “没什么，就絮叨念几句。”顾天准把信纸给媳妇儿，“说是厂里计划生育的事儿，动静闹得挺大。”

  “哎呦，现在是，到处不都宣传嘛，说只生一个好。”秦羽荞刚想接过信看看，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

  “荞荞，快出来。”温倩火急火燎跑到门口，挥手忙叫她出去。

  “怎么了，嫂子？”

  “朱燕怀上了！”

  “真的？”

  温倩刚听来的消息，不仅是她，家属楼里都知道了，毕竟陈大娘表现得太明显，护着朱燕生怕有半点闪失，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那还能有假啊？这下他们一家子终于如愿了。”

  “那我可得备份儿礼去，终于能把人情还上了。前头还一直找不到由头。”

  要说这朱燕一家为了生孩子这事儿闹得是一直没有个安生日子，两口子几年前在昭城医院检查过，也没查出个什么来。结果去年不知道听谁说的，京市有医生是这方面行家，多少年怀不上孩子的都能给治了，便也上门去看病。具体怎么看病也不知道，反正是吃了不少药，尤其是隔壁几户人家，总能闻着药味往外飘。

  没想到，现在终于怀上了。

  秦羽荞和温倩带着麦乳精和一网兜苹果过去的时候，朱燕屋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顾天准升职后，许昌民接任了营长位置，现在又得了孩子，正可谓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一张脸都快笑烂了，忙着招呼众人。

  “恭喜许营长，恭喜嫂子了。”

  朱燕现在肚子不大，刚三个多月一点儿，不过她精神头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真儿是高兴，好不容易盼来个孩子，陈大娘在一旁随时看着儿媳妇，就怕人有个闪失。

  顾思语和顾朝文也跟着妈妈和舅妈溜了过来，见到屋里老多人也没害怕，蹦蹦跶跶就进了屋，正好被朱燕看见了。

  “哎呦，这不是荞荞家孩子嘛，快让我多看几眼，以后我娃也能长这么灵就好嘞。”朱燕一把拉过顾朝文，笑着对孩子说话。

  顾朝文冷不丁被人拉住小手，有些狐疑地看着隔壁的婶子，见人笑呵呵看着自己倒没说什么。

  “朝文，你婶子欢喜你呢。”秦羽荞在一旁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儿子发笑。

  反倒是顾思语跟着凑过来，认真地问朱燕，“婶子不欢喜我吗？”

  朱燕看着小姑娘娇滴滴的模样，心里一软，“那咋会啊，欢喜，思语这么漂亮，婶子哪能不欢喜？”

  黄念蓉看着朱燕的乐呵劲儿替她许愿，“燕儿啊，你快多看看，争取也来个龙凤胎！这不齐活了嘛。”

  “就是就是，这多好啊。”

  “那可不，现在计划生育抓得紧，一下子生两个多好啊！”

  朱燕也想啊，看着隔壁的龙凤胎孩子，只有眼馋的份儿。

  众人在朱燕家里热闹了一阵，快到睡觉的点儿了才各回各家，等人都走光了，陈大娘在屋里双手合十到处还原，自个儿念念有词。

  “菩萨保佑，老头子保佑哎，咱们老许家终于有后了。”

  顾朝文和顾思语被秦羽荞带着回了家，顾天准刚和许昌民在屋外说了会儿话，倒没进屋凑热闹，自个儿在家看报纸，这会儿见着媳妇儿孩子回来了，随口问一句，“在屋里都听见你们那头热闹得很啊。”

  “那可不，许营长家可真是不容易，遭了多少罪啊，就光是喝药都喝了不老少，刚见着他们屋里三个，个个脸上都乐开花了。”秦羽荞在男人旁边坐下，两个小的则是轻车熟路脱了鞋就往沙发上站，自顾自玩起来。

  两个孩子你挤我一下，我撞你一下，倒是玩得很高兴。

  “老许这回终于是高兴了，真不容易。”顾天准把报纸翻了个面，想起信里自己老娘随口数落的几句话，“妈不还说嘛，之前念叨让老三两口子生个二胎，他们没生，现在说是计划生育管得严了，他们工厂里坚决不允许，发现了工作估摸都保不了。”

  “那还是别了，我看三弟和弟妹好像也没太想生吧，可别把铁饭碗给掀了。”

  “生娃娃吗？”顾思语整个人趴到妈妈身上，她刚听着爸爸妈妈在说话，又想起刚刚隔壁婶子肚子里有娃娃，有些好奇。

  “是，就是生你这样的小娃娃。”秦羽荞轻点闺女的鼻尖。

  顾思语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一眼，两只手托住肉嘟嘟的脸颊，往上一晃荡，白白嫩嫩的脸颊肉一动一动的，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又问道，“妈妈，怎么才能生小娃娃呀？”

  秦羽荞闻言一愣，还没想好怎么说，倒是顾天准先反应过来，教育起闺女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能瞎打听，知道不？”

  “哦。”顾思语少有被爸爸教育一回，嘴角瞬间门往下一耷拉，有些闷闷不乐，扭过头去不看爸爸。

  “嘿，怎么了？还不高兴啦？顾思语怎么小气起来了。”顾天准伸过手捏捏闺女的肉脸蛋。

  “顾思语睡着啦，呼呼~呼呼~”顾思语紧闭着双眼，用鼻子哼着气，轻颤着的眼睫毛出卖了她的状态。

  “真睡着啦？”秦羽荞低头看过去，小声跟闺女说话。

  不过闺女回答得倒是大声，“真睡着啦。”

  “那你现在怎么还在说话？”顾朝文倒是毫不留情拆穿妹妹，成功惹得妹妹快速睁眼飞了他一个白眼，甚至还挥动了小拳头。

  “我在说梦话。”

  顾思语一句话倒是逗得屋里另外三人大笑起来，尤其是顾天准，上前挠着闺女的痒痒，把孩子都得咯咯咯乱笑，是再也装睡不成功了。

  好在孩子不记事儿，转头就忘了前头自己生气的原因，扑到爸爸身上要折纸飞机，说着就要拿桌上的报纸开撕。

  秦羽荞看着顾天准宝贝的每天都要看的报纸被闺女撕得坑坑洼洼，顾天准倒是没什么反应，这要是换个旁人指不定要挨训。

  “瞧撕成啥样了，这哪折得了，我来给你们撕，咱们造个大飞机啊，飞得远远的。”

  顾朝文也来了劲，要折个飞得最远的纸飞机，两个小家伙没一会儿就把报纸给折腾了好几张。

  顾副团长最终凭着高超的折飞机技艺把两个孩子收服得服服帖帖。

  第二日，秦羽荞把孩子送到托儿所，自己去军区了。

  今天托儿所班上照顾孩子的老师给小朋友们出了个题目，让大家自由活动，讨论讨论我的爸爸是干什么的？

  顾朝文和顾思语与一群小孩子聚在一块儿，听着大家说话，一群三四岁的小娃娃，少有知道什么是职业，可说起话来却是积极得很。

  没过多久，老师回来了，开始提问，只见后勤部部长的小闺女妞妞站起来大声回话，“我爸爸是做饭的，他做饭可好吃。”

  “我爸爸是吃饭的，他最爱吃饭了，每顿能吃三碗饭。”

  顾朝文也站起来回答，“我爸爸是看报纸的，他天天看报纸。”

  “不是！”顾思语甩着两条小辫子站起来，一把薅住哥哥，一脸严肃反驳道，“不是，爸爸不是看报纸的，我爸爸是造飞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