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卢雪芳家里找到的手提袋经过dna检测，证实了上面沾的血迹是属于死者周媛的，卢雪芳没有辩驳，于是孙皓月将她带回警局，正式扣留了四十八小时。

  卢雪芳的儿子张小宝被他的父亲张大勇接走，临走前他神色复杂地看了前妻一眼，一句话都没说就抱着儿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整个审讯过程里卢雪芳表面上显得十分镇定，但孙皓月还是从她的眼里看出几分不安和焦虑，知道她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法证部检验过在你家里搜到的手提袋，上面不仅有周媛的血迹，也有很多组属于她的指纹，而刚巧我们在周媛社交网站的照片里找到她也曾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手提袋。”

  孙皓月稍微停顿一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我猜，是你的前夫送了一样的手提袋给你们吧？你是不小心拿错了周媛的，就在她被杀的那一天，对吧？”

  卢雪芳内心紧张，十指紧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生怕会说错话，只能沉默以对。

  孙皓月见状也不着急，十分沉得住气，悄悄用眼神安抚住耐不住性子的沈雄，安静地等着对方开口。

  “小宝刚上幼儿园吧？如果你出了事，他该怎么办？这你有想过吗？难道你真的放心将儿子交给你前夫？”

  儿子确实是卢雪芳的软肋，她听了孙皓月的话，忍不住身体一僵，微微抬眼望了一眼对面，又迅速垂下眼帘。

  “我没有杀人。”卢雪芳的语气十分真挚诚恳，的确，两次谋杀她都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据。

  孙皓月竟然点头，严肃正色道：“但你知道是谁杀了人，还一直在维护凶手，形同帮凶，与杀人无异。”

  卢雪芳心尖一颤，面上既害怕又纠结，很是矛盾，但犹豫再三，还是恢复了沉默。

  孙皓月微微叹气，摇摇头，似乎有些惋惜：“你这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害她。正是因为第一次你选择替她隐瞒真相，所以才会有第二个受害者，说不定以后还会有第三个、第四个，你是护士，你的职责是救人而不是害人，不是吗？”

  对面的女人抱着双臂，浑身上下开始发抖，微微抽泣起来，艰难地张了张嘴：“可我，我，我”

  “咚咚！”

  这时，阿胜敲门进来，附在孙皓月的耳边压低声音汇报：“ada，刘淑敏来自首，她说自己是凶手。”

  孙皓月点点头，示意阿胜代替自己留下录口供，起身离开口供房，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卢雪芳一眼：“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不要心存侥幸。刘淑敏呢，还算有点勇气。”

  卢雪芳似乎明白了什么，顿了顿，撑起双手捂着脸，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

  孙皓月走进隔壁的房间，刘淑敏已经正襟危坐等着她，josie见状挪了位子让给她，内心暗自松了口气。

  刘淑敏进了房间之后，无论josie如何软硬兼施，始终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把她弄得郁闷极了。一见孙皓月过来接手，忙不迭地让了位子，像是扔了一个烫手山芋。

  孙皓月也不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周媛、张巧儿都是你杀的？”虽然嘴上在问，语气里充满了肯定。

  刘淑敏嘲讽地弯弯嘴角：“你不是早就怀疑我了吗？没错，她们都是我杀的。”

  “原因呢？”

  “她们两个都不是好人，我看她们不顺眼，就杀了。”说得好像踩死两只蚂蚁一样轻松简单。

  孙皓月丝毫不信，直盯着她的眼睛：“这不是你真正的杀人动机，我想听真话。”

  “这就是真话。”刘淑敏坚持道。

  “这世上的坏人多了去，怎么偏偏就是她们两个？”孙皓月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翻开一个文件夹，看似不经意道，“周媛和张巧儿刚巧是好朋友，两个人都跟卢雪芳有过节，周媛还是破坏卢雪芳家庭的第三者，在情在理凶手应该是卢雪芳才对，怎么会是你呢？这可说不通呀。”

  刘淑敏闻言双手猛地一拍桌子，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但明眼人还是看出她内心的激动：“人是我杀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说完还怕孙皓月不相信，将杀人的细节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说了出来。

  三个月前一天，周媛下班前去了趟洗手间，刘淑敏趁她不注意在洗手间外面挂了维修的牌子，免得有其他人闯进来，然后就从清洁工具箱里拎起一个扳手，将正低头洗手的周媛敲晕了，再把她拖到最里面的厕格，用事先偷来的手术刀割破她手腕，将她杀死。

  至于张巧儿，那天她下班之后，刘淑敏一直尾随着她去了骨科，原本她是打算跟着对方回家在路上动手，没想到张巧儿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忽然折返回去，结果发现了刘淑敏。

  不过张巧儿以为她只是碰巧在楼梯上搞清洁，并没有多注意，跟她打了个照面从身边经过，刘淑敏已经迅速掏出手术刀准确捅进她的心脏，令她猝不及防。

  “我怕自己不小心会在她们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所以我就假装是案发现场的尸体发现者。”

  孙皓月不禁叹道：“你倒是挺聪明。”

  周媛的案发现场确实有发现刘淑敏的指纹，但周媛是死在洗手间，那里本来就是她的工作范围，所以有她的指纹不足为奇，当时负责的同事并没有深入调查；而张巧儿身上没有发现任何与她有关的痕迹，可见她第二次行凶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

  “现在你肯相信我是凶手吧？”刘淑敏居然笑了。

  josie不觉奇怪，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凶手这么认真想证明自己是真凶的，忍不住多看对方几眼，可惜刘淑敏的目光始终在孙皓月身上，她只在乎孙皓月是否相信她的话。

  孙皓月微微一笑：“我相信是你杀的人，可动机是什么？”

  刘淑敏的呼吸忽然加重，极力隐忍道：“反正人就是我杀的，为什么杀人重要吗？你们负责查出凶手不就好了，管那么多干嘛？落案起诉我，这个案子结了，不用不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警察查案不只是要找出凶手，更要查清真相，找出背后的真正原因，这样才能警示他人，避免相同的悲剧发生。”孙皓月脸色逐渐严肃起来，渐渐给人产生一种压迫感，“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到？我只不过想给你个坦白的机会。”

  孙皓月语重心长地顿了顿：“我们调查过你，你身边的同事都称赞你是个好人，虽然话不多但热心助人，大家都不相信你会跟杀人犯扯上关系。一个连流浪猫狗都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人，居然会因为看人不顺眼这种蹩脚的理由去杀人，这么明显的谎言连三岁小孩都骗不了，你觉得你能骗到我们吗？”

  刘淑敏正想反驳，又被孙皓月开口制止：“也许你想说平时的你都是装的，是伪装，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真的要颁一个奥斯卡奖给你，恭喜你连自己都骗了。”

  “你用不着嘲讽我。”刘淑敏苦笑一声，“我知道骗不了你们多久的。”

  “既然你已经决定自首，那就痛快点全招了，事到如今，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更不要妄想还能保护其他人。”

  孙皓月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听得刘淑敏心尖一颤，猛然抬眼正视她的眼神，仿佛看穿了自己心底的秘密，慌忙别过头不敢再看。

  房间里又是一片寂静，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隔壁的口供房里，卢雪芳得知刘淑敏自首了，面无表情，心下却暗自一松，可无论沈雄怎样软硬兼施，她始终不发一言，令沈雄无计可施。

  刘淑敏仍旧不肯开口，孙皓月又等了她半个小时，丝毫没有一点不耐烦，悠闲地喝了第二杯咖啡，微笑道：“没关系，我这人呢，有的是耐心，不着急，我们慢慢来。”

  josie疑惑地侧头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凑近压低声音提醒道：“ada，我们是在审讯疑犯，你用不着这么好的服务态度吧？”

  孙皓月奇怪地眨眨眼，不禁有些困惑：她这分明是打算跟刘淑敏死耗上了，哪里看出是她的服务态度意识好？

  没等孙皓月想好怎么回答，沈雄就敲门进来了，似乎有话要说。孙皓月走到门外轻轻拉上房门，沈雄有些挫败地摇摇头：“卢雪芳什么都不肯说。”

  孙皓月似乎并不觉得意外，眼珠一转，瞬间想到一个好主意，淡定地回到口供房，一脸认真地望着刘淑敏：“你杀周媛是为了卢雪芳吧？”

  刘淑敏双目微瞪，正要开口，却被孙皓月举手制止：“你不用急着否认，卢雪芳已经全招了，她承认是她指使你去杀人，她自己才是主谋。”

  “不！不是这样的！她在撒谎！不是她！不关她的事！”刘淑敏整个人顿时激动极了，连连拍着桌子大声吼道。

  “不关她的事，那跟谁有关？”孙皓月眼眸一闪，总算上钩了。

  “是我的主意，是我要杀了她们，与芳姐无关！”刘淑敏死死地盯着孙皓月的眼睛，满脸倔强，浑身都在颤抖。

  孙皓月知道，她已经快临近崩溃的边缘了，只差最后一把火。

  “周媛和张巧儿跟你无仇无怨，你根本就没有动机杀她们，反倒卢雪芳才是那个跟她们二人有过节的人，所以她是主谋，指使你去杀人，这个逻辑才是最合理的，也是最有说服力的，我想法官也会这样认为。”

  “不，不是这样的！”刘淑敏目眦欲裂，伸手想抓住孙皓月，josie眼明手快按住她。

  刘淑敏仍在使劲挣扎：“你们不能冤枉她，人是我杀的！”

  “是，人是你杀的，这个我确定，只不过呢，卢雪芳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相信。”孙皓月觉得自己像电视剧里的大反派，正在向刘淑敏施加心理压力，在精神上逐渐摧垮她。

  “你胡说！是周媛和张巧儿她们该死！她们一个是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一个是只会在背后打小报告的小人，她们都伤害了芳姐，就该死！”

  孙皓月双手撑着桌子，慢慢凑近对方的脸，继续咄咄逼人：“这么看来，卢雪芳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你们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长大了又在同一个地方工作，你对她又言听计从，所以只要她想让谁死，不用她直接开口，你自己就可以很贴心地替她把人给解决，对吧？”

  “不是，不是！”刘淑敏处于暴怒的边缘，像头发怒的狮子怒瞪着孙皓月，似乎要把她给吃了：“你这个混蛋，别想给芳姐身上泼脏水，她什么都不知道，人是我杀的！你们都别想栽赃她，不要把她拖下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孙皓月盯着她的眼神打量许久，忽然示意josie松手，有些惆怅地靠着椅子坐下，看样子要换种问法了。

  片刻，孙皓月由衷问道：“你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保护她吗？你为了她杀人，结果却连累她也进了警局，成了嫌疑犯，你真的保护了她吗？”

  刘淑敏闻言不禁愣住了，是啊，她到底是在保护她？还是害了她？

  她迷茫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