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毕先生，您来了。”打人的几人知道毕坤是秦钰身边的人，顿时收敛。

  其中一人狗腿上前,解释说：“毕先生，这个姓袁的老头的儿子是怪物,他还敢来交易市场,这不害大家吗？而且您看他现在这样，八成是被寄生，也要变怪物了。”

  被打的老人这时抬头,眼眶通红，满面泪水,直摇头说：“不不,我没被寄生，我昨天刚检查过,我儿子、我儿子……”

  他声音一阵发颤,哆嗦着唇说：“他也不是怪物，他原先是觉醒者,保护过基地,保护过大家啊。”

  围观的人有些不忍,心有戚戚，也有的冷漠麻木。

  打他的那几人强横道：“可他后来不是变成怪物了？你跟他一起生活,你肯定也……”

  “就算变成怪物了，也是为保护基地、保护你们牺牲的吧？”林空鹿终于忍不住开口，并问毕坤：“毕先生，曙光基地就这么对待为基地牺牲的人，和他的家人吗？”

  他一开口，之前看不惯打人者,但又害怕不敢阻止的人终于敢小声议论——

  “是啊，基地是靠觉醒者和志愿者保护，他们每天都要对付怪物、丧尸，随时可能被感染，甚至牺牲，有人在保护我们的过程中不幸变成丧尸和怪物，大家不感激，反而辱骂，这是什么道理？”

  “是不该，但最近变成怪物的人越来越多了，人心惶惶。”

  “其实基地以前不是这样。”

  “对，要是贺小姐他们还在就好了。”

  “嘘，小声点，现在基地是秦家说了算。”

  尽管议论声很小，但毕坤是觉醒者，轻易就能听见。

  他脸色一变，上前先斥责打人的那几人：“交易市场是公共场所，谁都能来。还有，基地对跟被感染者有接触的人定期检测，是不是被感染，检测结果说了算。你说他被感染，他就被感染了？你眼睛比仪器还好使？还不赶紧向老人家道歉。”

  这几人纯粹是游手好闲，仗着跟基地管理层有些关系，在交易市场乱收保护费。

  被打的老人之前就被欺负过，那时老人的儿子还在基地，知道后，把这几人教训了一顿。后来老人的儿子变成怪物，被赶出基地，他们就来报复老人。

  不过他们也是欺软怕硬，知道毕坤实力强，又是秦钰身边的保镖，见毕坤发话，忙认怂给老人道歉。

  老人却害怕地躲了一下。

  毕坤见状，上前扶起老人，语气缓和了些，道：“老人家，你儿子是为基地牺牲，这些秦先生都记得，你要是缺什么，就跟社区的管理员说，就算再困难，我们也会尽量满足。”

  他跟在秦钰身边，多少也会说些场面话。

  老人有些站不稳，佝偻着身体，颤抖说：“谢谢，谢谢，我就是拿苹果来，想换些米面。”

  说着他又弯腰，去捡散落在地的几颗苹果。这是他儿子还在基地时，特意来交易市场用米面换的。

  那时他儿子还是觉醒者，在对付丧尸、怪物时肯拼命，挣得多，家里食物充足时，便会拿些来换蔬菜水果。

  现在儿子被赶出基地了，他一下断了生活来源，只能拿之前儿子换的菜和水果，再来换回米面。只是水果珍贵，却没什么人要。毕竟水果不顶饿，大家吃都快吃不饱了，就算有米面，也舍不得拿来换水果。

  围观的人纷纷叹息，有人低声劝：“老人家，你还是把苹果拿回去，自己吃吧，没人要的。”

  那些有本事的人，有基地分配蔬菜水果，不缺这些。没本事的人，又换不起。

  何况水果不能久放，老人家都连着带来好几天了。

  林空鹿见状，手指捏住江辞衣袖的一角，轻轻扯了扯。

  江辞转头。

  林空鹿仰起脸，神情无辜：你的崽崽想吃水果了。

  江辞：“……”

  撒娇让男友买东西的小漂亮……实在可爱。

  江辞轻咳一声，蹲下-身帮老人捡起苹果，说：“老人家，这些苹果我都要了。”

  老人闻言动作一僵，迟缓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带着些许茫然，不敢相信。

  旁边好心的人忙提醒：“老人家，这个年轻人愿意要你的苹果，快跟他换。”

  老人这才反应过来，“哎哎”两声，慌乱捡起苹果，用皱巴巴的衣袖仔细擦干净。

  林空鹿抬手按住，笑眯眯说：“不用，我们拿回去洗就行，对了，您家里还有水果吗？”

  老人拘谨点头，说：“有有，还有三四个苹果。”

  顿了顿，又迟疑道：“就是……都有些蔫了。”

  林空鹿摇头，说：“没事，我们先去你家里看看。”

  毕坤忙要阻止，但江辞站到中间门，淡淡看他一眼，挡住了他。

  毕坤虽没见过江辞出手，但心里清楚，能让秦钰这么“礼遇”的觉醒者，实力定然非常强。

  而且他跟着秦钰，秦钰有特殊消息渠道，知道江辞就是解决容城腐藤怪物的人。

  想到这，毕坤一时踌躇，没敢真拦。

  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江辞和林空鹿已经扶着老人走出交易市场，围观的人忍不住羡慕感叹：

  “老人家走大运了，这两人一看就是厉害、阔绰的主儿。”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毕坤见状，忙让人把情况汇报给秦钰，自己则快步追上。

  老人住在离交易市场不远的一个中档小区，在末世前，这里是刚需楼盘，但在末世后，基本得有些关系，或者是觉醒者，才能住进来。

  老人能住在这，可见他儿子确实有些本事。

  林空鹿走到小区门口时，转头看了一眼。

  江辞察觉，问：“怎么了？”

  林空鹿摇头：“没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从离开隔离点后，他就总感觉有人跟随。从科研中心出来后，这种感觉一度消失，但离开交易市场后，忽然又出现。

  可除了毕坤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江辞见他眉心微蹙，以为是毕坤跟着，让他不适，便转身走向毕坤。他不知说了什么，最后毕坤留在小区外，没跟进去。

  林空鹿见状，也放下心，向老人打听起基地的情况。

  老人擦了擦眼角，闻言直叹气，说：“基地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了，以前贺小姐在时还好，现在……唉。”“因为缺食物吗？”林空鹿问。

  虽然他才来基地不到一天，但能感受到，在这里，有地位、有能力的人，生活会好一些，能吃上水果蛋奶，而大部分人，只能勉强果腹。

  不，有能力的人也不能一直过得好，他们要为基地出生入死，拼命与丧尸、怪物战斗，可一旦他们变成怪物，失去价值，就会被赶出基地。

  真正能过得好的，恐怕得是秦钰那样有地位的基地管理者。

  老人闻言点头，又摇了摇头，迟疑说：“缺吃的是一方面，主要是……基地里越来越多人变成怪物了，唉，现在很多人都害怕，想离开基地，但我听儿子说，外面情况更糟糕。”

  提起儿子，他又想起在交易市场时，几个围观的人说的话，忍不住又擦拭眼角。

  “其实我也想过跟儿子一起离开基地。”老人说，“虽然他变成那样，但也是我儿子啊，至少他没变成丧尸，除了样貌怪了些，他跟平时没啥两样，他又有本事，出了基地，一定还能活着，可我这把老骨头要是也一起出去，不是拖累他吗？”

  可能是压抑太久，他忍不住倾诉起来。

  小区的电梯早就停运，江辞这时走回来，和林空鹿一起扶他上楼梯。

  到了七楼，老人哆嗦着手拿出钥匙开门，隔壁邻居听见动静，开门看一眼，见他身后跟着两个眼生，但样貌不俗的年轻人，有些惊讶。

  老人跟邻居熟识，多解释一句：“是来跟我换苹果的客人。”

  邻居也知道他的情况，闻言了然，见老人脸上有擦伤，又皱眉，咬牙愤慨：“那几个混混又去打你了？这群欺软怕硬的孬货，要是萧然还在……”

  萧然就是老人的儿子，不久前刚被赶出基地，邻居没说完，就意识到不该提这事，忙止声。

  老人摇头，说：“没事，多亏这两个后生帮忙，那几人推搡我几下，就被赶跑了。”

  虽然开口教训那几个混混的人是毕坤，但老人心里清楚，真正帮他的是林空鹿两人。

  毕竟平日里，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基地里没少发生，秦钰身边那些人从来都不管，他们信奉弱肉强食。

  邻居见老人没被自己的话影响，“诶诶”两声，忙夸林空鹿、江辞：“真是好人呐，长得也俊。”

  说完又压低声音，对老人道：“老袁啊，幸亏你前些天没跟萧然一起离开基地，隔壁三栋老钱的儿子不也被赶出基地了么？老钱就跟他儿子一起走了，结果，听说他们出去没多久就遇见丧尸，老钱没了。”

  老人闻言一僵，手中钥匙“啪”地掉落。

  江辞和林空鹿对视一眼，眉心微蹙。

  邻居边说边摇头叹息：“本来七栋和五栋也有两家准备跟要被赶出基地的家里人一起离开，听说这事后，都不敢了，就算还敢，要被赶出去的家人也不同意啊。说起来，我家那小子前天刚跟队伍出去搜集物资，现在还没回，也不知道是啥情况，唉，要是贺小姐还在基地就好了。”

  老人捡起钥匙，朝邻居艰难摆手：“再说吧，再说吧。”

  邻居知道他还有事，忙说：“行，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门了，你那伤记得上药啊。”

  说完又看一眼林空鹿和江辞，忍不住再次感叹：“真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