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宁今天不开心
作者:与月争光      更新:2022-09-20 19:45      字数:3413
  沈府。

  有了元则的护送,嘉宁早早地回到了府里。

  正想让卫姨拿些青菜出来,让元则带回去,哪料元则摆摆手,坚持自己去搬。

  于是眼睁睁地看着元则来来回回搬了三十多颗青菜……

  做人不能小气的,嘉宁强忍着冲动,才没阻止他。

  可元则动作却并没停下,继续来回搬青菜,眼见着自家青菜越来越少,逐渐见底。

  嘉宁忍不住问道:“你家殿下是强盗吗?”

  元则正在做个努力的搬运工,一时没听清,转头看向嘉宁,“什么?”

  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凶,嘉宁修饰了一番自己的措辞:“你家殿下吃得完这么多吗?”

  “可以的,沈娘子放心,殿下不是铺张浪费的人。”元则如实回答。

  “哦,”沈嘉宁觉得还是该说些什么,“那也得给我留些吧。”

  元则又搬完一趟,看着放置青菜的几个缸里几乎都空了,只剩下最后一缸还余下几颗青菜,关切的目光望向沈嘉宁,“那就这些吧。”

  ……

  都是强盗。

  看着元则驾着车马离去的背影,嘉宁欲哭无泪。

  总觉得脚更疼了,终归是自己引狼入室了,怪不了别人。

  到了傍晚时分,沈家收到了隔壁楼府送来的请帖,本旬十二号,便是楼程两家定亲宴。

  如今沈随与楼太傅同朝为官,一个是三皇子之师,一个是太子之师,虽阵营不同,但出于礼貌还是请了沈随一家。

  同朝为官,又是邻居,沈家自然不好推辞。

  只是备礼一事,让嘉宁忧愁了整整两日,最后还是拿出了幼年随阿父游历时,偶然得到的山河涧图——

  虽是一位无名画师所作,但这却是嘉宁唯一一眼能看明白的画,十分珍爱。如今要送人,心中好一阵不舍。

  楼府定亲宴那天,三皇子“途经”沈府,送来一颗玲珑剔透的青菜形状翡翠,拳头大小的翡翠安放在檀木盒内,尤为精美。

  “孤听说老师要去楼府观礼,这翡翠正好适合做贺礼。”这是原话。

  三皇子仿佛心情不太好,只让手下人将话和物带到。

  大概是知道沈家囊中羞涩,此举倒也解了嘉宁的燃眉之急,宝贝的画作也留了下来。

  欠三皇子一次,嘉宁心中想着。

  到了正午,楼府门前车马盈门,府内高朋满座。

  男宾与女宾并不同席,嘉宁只身入了女席,这也是她第一次同都城的女娘们打照面。

  沈嘉宁的座位安排在一个并不算起眼的位置,其他女娘都与自己的阿娘或姊妹坐在一起,而嘉宁则是自己一人。

  这位子安排也是极有门道的,肉眼所见,能坐在身侧或是周围的,都是能说得上话的,平日交好的。

  拢共二三十位小女娘,大概分出了四五个社交圈子。

  嘉宁自然不在内的。

  坐在她身侧的小女娘也是形单影只,一言不发。

  “我是沈家三娘,你今日也一个人来吗?”嘉宁一个人坐着很是孤独,主动与旁边的小女娘搭讪道。

  那小女娘见有人与她说话,似乎很受宠若惊,“我姓钟,名潇然,我家中只有我一位女眷。”

  很巧,嘉宁也是。

  两人轻声聊了起来,不出一会儿,就十分熟捻。

  沈嘉宁也在钟潇然的介绍下,知道了在场大多女眷的身份。

  此刻坐在她们右前方,位居右首位的楼家女娘,转头瞪了她们一眼。明明是一张出水芙蓉的脸,硬是要装出一副凶悍模样。

  既不可怕,也不可爱,只是甚不讨喜。

  这位楼家不讨喜的小女娘横眉冷对地开口:“潇然妹妹,就算融入不了我们,你也不至于跟个农女谈笑风生吧?”

  钟潇然显然是经常受气,听了也毫不生气,只弱弱道:“楼缡姐姐,你何必定要找我麻烦?”

  “谁找你麻烦?我再不喜欢你,也不想见你自甘堕落。”楼缡不屑道。

  “楼娘子为何要在自家席面上找不自在?”沈嘉宁觉得,这人就是有毛病,非得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

  “我可没同你这农女说话,如今能和我们同席而坐,可别得意忘形了,”楼缡轻蔑地看着她,忽的想到了什么,朝着身边闺秀吐槽道,“这沈娘子的大哥是个种菜的,前些日子竟还带着青菜来巴结我家,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楼缡身旁的闺秀们听闻,都鄙夷不已,皆在心中叹道,这沈家果真粗鄙不堪,乡野习性难改!

  其中一位较为年长,打扮稍显温婉的王家女娘——王姈讽刺道:“果真是上不得台面,今天该不会也是带了颗青菜来贺喜的吧?”

  说完,自己掩面而笑。

  沈嘉宁要顾及父亲颜面,不好中途离席,但不代表她要忍受这些人的讥讽言语。

  “嘴里吃,嘴里骂,既享受着他人的劳动成果,又鄙夷他人的劳动过程,”嘉宁冷笑道,“人没有感恩的心,又与猪狗何异?”

  “哦,猪不会吃猪,狗也不会吃狗,但人却能‘吃人’。”

  “我从小在山野长大,见得人少,从未见过这般无脸之人,也不曾想到书香门第教养出来的女娘竟以辛勤劳动为耻!”

  一番话叭叭叭的,说得楼缡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只怒火中烧地看向嘉宁。

  楼大夫人本不想管小女儿的轻声嘲讽之言,可这事显然闹得有些大了,此刻整个女席都看着这边的争斗,她拧着眉看着大放厥词的沈嘉宁,想出声斥责。

  正在这时,一道刚柔并济的女声从外传来——

  “说得好!”

  来人穿着一袭粉色曲裾长裙,眉目如画,楚楚动人。

  容貌若有排序,她当是在场女娘中最上乘的姿色,此刻她清了清自己的嗓子,说道:“这位沈家娘子说得颇有道理。”

  随后,她在一位年长精明的妇人带领下,走入左侧上首的位置。

  沈嘉宁好奇地看着这位女子,心中生出不少好感。

  “这是曲陵侯程始之女程少商,她身旁的是她阿母,程夫人。”钟潇然看出嘉宁的好奇,为她介绍道。

  原来如此。

  若有机会,她定要结实一番,嘉宁想着。

  因为程娘子的出现,嘉宁这边反倒清净了,楼缡和王姈的攻击对象直接变成了程娘子,连带着楼大夫人也不提刚才之事,开始斥责程娘子为何来得这么迟。

  嘉宁真的不明白,这家人怎的跟战斗公鸡似的,定要找个人吵架呢?

  程夫人和程娘子的嘴皮子也是厉害的,根本不落下乘,也不因为结亲之故刻意放水。

  最后还是楼家母女这边不甘心又不得不收了嘴。

  当真是——又菜又爱玩。

  嘉宁心中这样想着,以后要远离这楼家人才好。

  又过了一阵,外头传来些吵闹声,直到有个小厮进来,说有圣上口谕,要程娘子去听。

  在场的人都震惊不已,各个跑出去听圣上口谕的内容,嘉宁自然也去看热闹了。

  一道褒奖程娘子的口谕,让方才挤兑程娘子的女娘们瞬间就变了脸,一个个开始说好话示好。

  当楼府宴会结束,宾客们都开始作辞,沈随也带着嘉宁回了府。

  只是在沈府门外,嘉宁瞧见了方才生气离席的楼缡,此刻正微红着脸,如同喝醉酒似的,鬼鬼祟祟地在她家门口,往里张望着。

  “你在干什么?”嘉宁皱眉,直觉不太好,就像有什么东西被人觊觎了一样。

  楼缡没想到正好被她撞上了,想解释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懊恼地跑走了。

  沈随也是一脸莫名,“今天发生什么了?”

  父女俩先后走进家门,嘉宁不太开心,有些想念山里的日子。

  在宴上,看着其他小女娘都有阿母和姐妹,能给自己撑腰,吵架的时候也多张嘴,可自己却没有。

  她也会有小女儿家心事,只是不知道怎么给阿父说,想想还是不说了,说了他也定无法理解。

  沈嘉宁低着头,情绪低落地走进正堂,并未注意到正堂的人。

  “沈娘子怎的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模样?”文子端正坐在客座,手捧着一本书,探究的目光看向嘉宁。

  “三殿下?三殿下何时来的,久候了吧。”沈随快步走去,语气中除了对学生的关爱,还有对上位者的恭敬。

  这些天来,阿父同三殿下之间的关系变了。

  嘉宁清楚地感觉到,当初在山里,阿父对三殿下,是老师对学生的满意。

  而今,不过区区数日,他们间的地位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阿父不像是个老师,更像是个辅君之臣,说明阿父对三殿下是打心眼里的认可。

  “老师,孤此番来,是有一事同你商量。”文子端言辞真诚。

  沈随听了,谨慎地将他请进议事厅。

  两人都默契地把嘉宁当成了空气,嘉宁百无聊赖,准备回屋思考生财之道。

  正此时,肩膀处被突然用力拍了一下。

  一瞬间,嘉宁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尖叫,就被捂住了嘴。

  身后少年熟悉的气味入鼻,嘉宁紧张的心情得到了缓解,于是不再作挣扎。

  紧接着,少年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是二哥,你叫什么啊?让老头儿听到,要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