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故事王国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8      字数:4159
  那是个疯狂的夜晚。

  雷古勒斯刚把自己从生死线上拉回来,而凯瑟琳刚在记忆中跨过了生死线。立刻,他们的每次相触,就像隔着玻璃的相拥。同床异梦,只有欲念屈从于他的统治。

  她怎么睡着的,完全不知道。

  那晚她一直做梦,记忆如加速转动的胶片电影,逼迫她一遍遍欣赏——雷古勒斯是表演恐怖片的天才,每每看到他消失在阴尸里的画面,凯瑟琳总以为自己也要死在梦里。

  ……

  第十三次。他沉了下去,身体消失了,绝望浮在河面上,今夜第十三次,绝望伸出长手,要将她也拉入河中——

  “梅林在上!”

  她终于甩开那只手,感叹了一句梅林,就惊醒。脸上有一层汗,头发黏在脖子上。她用手指拨开发丝,立刻,一阵凉意吹到脖子上。

  全身发酸,像被扔进海里,让波浪泡皱了。她拍拍脸颊,太阳穴嗡嗡作响。

  噩梦翻来覆去做了一夜,如果不是生物钟逼她醒来,大概还会继续到第十四次。她嘟囔着,爬到床沿:“梅林啊,给我来个一忘皆空吧。”

  她拉开窗帘,夏日清晨的光线立刻照进来。早晨有一层薄雾,缓和了金色的阳光。从格里莫广场五楼望出去,能看见大本钟和泰晤士河,影影绰绰。一群鸽子飞过教堂,只有东方旅客在拍照。

  七月的第一天,伦敦见到了阳光。

  凯瑟琳下楼时,见到了雷古勒斯。他显然心情不错,见她醒来,递上刚熨平的裙子。

  她礼貌地接过:“十九岁的第一面。”

  “我以为我们昨晚,在十二点以后,已经见过第一面了,”他立刻有些受伤,“也许我不该那么做的,毕竟你醉得记不清了。”

  “我根本没醉,你很清楚,我一直在用力。”

  那天早晨,她依旧要出门,雷古勒斯一句话也没说,照常帮她选好搭配的鞋和包。她看着还活着的他,心里甚至有一丝愧意,临走时,告诉他午饭前就会回来。不巧,他说今天中午要和小巴蒂·克劳奇吃饭。她立刻说,那就下午回来。

  “如果遇上不认识的巫师,记得戴好戒指。”他嘱咐道。

  凯瑟琳好几次遇见食死徒。有时他们在活动,有时只是闲逛。虽然戴着面具,但他们显然都认识凯瑟琳,从没刁难过她。她甚至揣测,那些面具下,会不会就是在霍格沃茨的同学。

  只有一次,她遇见狼人出行。狼人显然难以触摸到食死徒的核心层,又与巫师们疏于沟通,因此,没人认识她。她急中生智,取下婚戒,给狼人的头领展示上面刻的“布莱克”,才被勉强放过。

  她若无其事地点头:“我一直戴着。”

  ……

  她走进对角巷,走进一家魔药店。和周围的萧条截然不同,继古灵阁之后,这里是对角巷第二热闹的场所,人人都戴着斗篷,穿梭在瓶瓶罐罐间。

  在战争时代,魔药需求量反倒增加。人人都想配出不死药或炼金汤。战争是科技的温床。

  挤在人流里,脱离酒精九小时后,凯瑟琳恢复思考能力。她转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打量着迎面而来的陌生人——如果碰上食死徒,布莱克的姓氏能救她一命;可如果碰上凤凰社……

  “我太天真了,竟以为我和他只是婚姻关系,其实在别人眼中,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同谋。如果他被盖棺定论为食死徒,那我一辈子都是食死徒的共犯了。”

  她默默念叨着,不时从货架上取下大罐生死水。生死水是最最廉价的魔药,不论盎司,而论夸脱售卖。别说被局势折磨到神经衰弱的普通巫师,就算是两方首脑的伏地魔和邓布利多,也要靠着生死水入睡。

  “也就是说,即便他死了,我成了寡妇,也是食死徒的遗孀。如果没有一个有权有势的人,比如查理·唐森,如果没有他的庇佑,我一定逃不过审判……但查理·唐森可以反过来用这件事要挟我。”

  她转到货架另一侧,迷情剂扑面而来,桃粉色香气让她打了两个喷嚏。

  “该死——闻起来还是被阳光暴晒的泥土和地中海的味道,”她拨开一串挂在天花板上的迷情剂,绕到欢欣剂前,“这也论夸脱卖?我记得欢欣剂比生死水要难做得多,至少要多……七个流程。”

  但欢欣剂的原料便宜,很多人买不起福灵剂,就买一点欢欣剂,做廉价替代品。现实生活过得如何不要紧,喝了掺过欢欣剂的酒,梦里的泰坦尼克号就不会装上冰山。

  她取下一瓶,雪利酒般纯正的金色,如把阳光装在瓶子里。单从外表上看,纯度不低,即便有杂质,她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过滤掉。最后,她提着一夸脱生死水和一夸脱欢欣剂,去柜台结账。

  “给我一个伸展口袋,谢谢。”

  “好,好的……”

  她这才注意到,这个说话颤颤巍巍的收银员是熟人,曾经赫奇帕奇球队的击球手。他认出她是谁,也读过预言家日报刊登的告示,知道她现在姓布莱克。他递给她伸展口袋时,胳膊的颤栗差点将瓶子推倒地上。

  “……谢谢。”

  凯瑟琳许久没有回到巫师社区。她逛了一圈,有人故作熟络地称呼她为“布莱克夫人”。这是个听起来生涩拗口的称呼,她曾在迷恋西里斯时,这么幻想过。和雷古勒斯结婚后,她一直竭力避免这样称呼自己——或者说,这样定义自己。

  于是她陷入盲区,以为只要她不把自己视作布莱克夫人,别人也不会认为她是布莱克夫人。

  ——她不知道雷古勒斯出于什么原因,一定要毁了那个挂坠盒。他到底有没有背叛黑魔王?她不能肯定。凯瑟琳唯一知道的是,最后胜利的是凤凰社。

  所以,无论雷古勒斯的真实立场如何,她一定要让舆论相信,他背叛了黑魔王。

  ……

  雷古勒斯再次晚归。他的休息时间结束了,今天又受到了黑魔王的召唤。如他所料,黑魔王私下嘉奖了任务的圆满结束,却不肯多给他一点权力,只让他等待下一次召唤。

  他进入家门时,只看到克利切在打扫沃尔布加的画像。他问:“克利切,凯瑟琳在哪里?”

  “半小时前进了书房,雷古勒斯主人,”克利切转过头,恹恹的眼睛中透出悲伤,“主人,过去了这么久,克利切依旧觉得身体灼烧得厉害,又痛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主人效力。”

  “别告诉别人这件事,克利切,绝不要告诉她。一会儿我给你止渴剂。”

  拂尘如烟消失,克利切再次跪下来,跪在雷古勒斯脚边。白色眼底布满血丝和泪水。

  “可是,雷古勒斯主人,克利切愿意再喝一次那个毒药,也绝不会看着你——”

  “别提这件事,克利切,这是命令。”

  克利切的眼球再次脱离眼皮的束缚。它尖叫起来,声音里有苍老的快乐:“这是不是说,主人再也不会去那个岩洞——那个鬼地方了!”

  “我不知道,”雷古勒斯说,“那天,她回来了,所以我比预期的多活了几天。但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克利切,就算是为了布莱克家族,就算是为了我的理想——黑魔王忌惮我,不允许我参与更多,我没有别的可以做了,只能毁了这个我亲手带来的魔物。”

  结果从来都是不经意的,重点在于他真的做了什么。

  对于挂坠盒,他知道黑魔王的魂器不止这一个,却必须要绊住他,哪怕无人知晓;对于凯瑟琳,他知道注定以悲剧收尾,却必须要留住她,哪怕以死句读。

  他走上五楼。卧室里一片漆黑,书房门紧闭,门缝里也透出黑暗。

  他敲了敲书房门,无人应答。他想要打开书房门,却发现被反锁了。

  “你在里面吗,凯瑟琳?”

  无人应答。死寂的水侵袭着他。雷古勒斯拿出魔杖,尖端抵在锁上,微弱白光后,门锁应声弹开。他闯入书房,发现她躺在那张棺椁一样的工作台上,鼻尖朝上,眼波在夜色中荡漾。

  她手里有一支空试管。

  他突然被架到纸牌搭成的埃菲尔铁塔上。

  “你喝了什么?”

  “迷情剂。”她对天花板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别想骗过我。”他见过迷情剂的真正功效。

  “好吧,我喝了一点自制小饮料,”她将试管抛给他,“生死水和欢欣剂一比一调配,掺了两匙蜂蜜,一大杯朗姆酒。”

  他的第一反应是,她想服毒自尽。但立刻,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布莱克老宅里有一橱柜的毒药,她随便选哪瓶,都可以死得无声又彻底。以凯瑟琳的魔药成绩,如果真的想配置毒药,绝不会选生死水和欢欣剂——这两种魔药的安全系数,是霍格沃茨那个温室都敢让学生自己配置的。

  “你是谁?”他需要再次确认她身上没有精神魔咒的迹象。

  “我是一座无故事王国,喜欢邀请别国的王子公主,来告诉我关于他们的故事。”

  她选择的朗姆酒显然浓度不低。雷古勒斯靠近她,重复了一遍问题。

  她眨眨眼睛,瞳孔下移,终于看见了他,并且认出了他。她抬手,拍了拍,确认他身上还有温度——太好了,终于不是那具冰冷的尸体。她的笑声在他耳里格外诡异,又带着某种预言性质的神性:

  “我是你的拯救者……但偶尔也不介意毁灭你,雷古勒斯。”

  “凯瑟琳,”手指捏着耳垂,他用诱哄的语调说,“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配这个……这种魔药吗?”

  “想想它们各自的功效,雷古勒斯。斯拉格霍恩如果看到他最得意的门生,才毕业一年,就忘了学的知识,也许会一气之下取消那个该死的俱乐部吧。”

  生死水使人入睡,欢欣剂使人快乐。如果一个人需要快乐地睡眠,那么反过来,这个人一定正在经历……

  他斗胆揣测:“你做噩梦了?”

  “真不敢相信,你才发现。”她话语中有难以忽视的怨气。

  好几次,做了一晚上他死亡的梦,醒来第一眼,又看到那具尸体活生生站在眼前。她差点被搞到神经衰弱,试过喝的烂醉入睡,仍然无法避免做梦后,灵光一现,想到了这个点子。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六次期末考试中,你在魔药学上拿了四次o,一次a,一次e——唯一一次e,还是因为四年级期末,你的前男友溜进考场,在你所有原材料里撒了艾草粉末,才导致你最后配置失败。”

  “别提那次了,那个蠢货,跟他分手是迟早的……”

  “因此,我一直认为,用生死水和欢欣剂的混合物来解决做噩梦,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不会是你提出来的。”

  “真抱歉,可能是我喝酒喝坏了脑子,我竟然第一时间就想这么做了,”她说,“伟大的雷古勒斯先生,请你告诉我,在你的世界里,什么才是正确的做法?”

  “尊敬的无故事王国小姐,在我的世界里,去圣芒戈是最普遍的解决问题的方式。”

  她有些气恼:“去圣芒戈很麻烦……你就不知道任何可以解决噩梦的方法吗?”

  “我知道两三个,但我不会在你身上做实验的,”天鹅绒在夜色里蔓延,他为这个因他而整夜噩梦的人提议,“乖乖去圣芒戈,凯瑟琳,喝点正常的魔药,做个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