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野马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8      字数:5004
  “一个挂坠盒,到底能带来什么力量?”

  “雷古勒斯,别想这个了。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最高保密级别的任务,而黑魔王绕过了所有追随多年的人,全权交给你做,这就够了。”

  小巴蒂·克劳奇再次出现在集会上时,绝大部分人都幸灾乐祸。他的父亲昨日才在预言家日报上发表了坚决抵抗黑暗势力的声明,他唯一的继承人隔天就出席了“黑暗势力”的活动。

  但这位理论上才六年级的学生并不在意任何人的目光。雷古勒斯知道小巴蒂消失许久,是在寻找独角兽,因而,小巴蒂也知道雷古勒斯最近在忙于什么。和当年猜测的一样,他们成为食死徒后,都被委以重任。

  “我知道我们不需要,也不应该猜测他的想法。但是……”

  “但是什么?”

  雷古勒斯对小巴蒂摇摇头:“我想说,但是在不知道黑魔王真实想法的情况下,我很难将任务做到完全符合他想要的。”

  雷古勒斯没有说出想说的那句。

  但是,当能延长寿命的独角兽和不知作用的挂坠盒联系到一起时——背后一定有一个巨大而无人知晓的黑暗秘密。

  ……

  如果你满足了一个人的所有愿望,那就是在剥去他前进的渴望;如果同时,你推翻了他的所有幻想,那就是将他推入死亡。

  根据这个理论,凯瑟琳永远不会赴死的。她从没觉得自己活够了。抛开一些近在眼前的愿望,她想要学会开车,想要从海牙走到开普敦,想要在生命的航船绕过好望角以前,挥霍掉所有财富和年华。

  但根据这个理论,雷古勒斯正在生存和死亡的交界踌躇不定。如果凯瑟琳关心一二,从书房里偷出几页笔记,就会知道他正陷入前所未有的思想困境。

  在真正接触到食死徒的核心层之前,他也美化了他们。雷古勒斯向来认可的是伏地魔的精神。和许多家人、朋友一样,他自小就认为麻瓜种和混血巫师的爆发式增长在挤压、吞噬原本属于纯血的资源,但这一直是一个模糊的想法——直到伏地魔出现了。

  没人知道伏地魔的真实身份,可只要你看见他那张令人信服的面容,听听他振奋人心的演讲,读读他亲自编撰的纲领……只需要十分钟,没人不会被他征服。即使是他的反对者,也不得不承认,伏地魔对格林德沃的模仿已经达到了新的高度。凤凰社很长一段时间不理解食死徒为什么能在短短一年内壮大得如此迅速——从前格林德沃的追随者也被伏地魔“复活了”,他们的加入让食死徒很快势不可挡。

  雷古勒斯没有经历过格林德沃的时代。他只经历过布莱克家族的衰落,从沃尔布加开始,他看着家族徽章一天天蒙上尘灰,蒙上耻辱,蒙上空有其名的讥讽。要不了多久,古老的布莱克家族就会在这被疯子和叛徒统治的一代结束后落幕。

  自从发现这一可能后,沃尔布加选择将振兴家族的任务交给她的两个儿子。西里斯比谁都聪明,面对这一无端的重担,他放弃了家族遗产;雷古勒斯留下来了,并发现伏地魔的理念将带领布莱克家族重获荣光,于是他选择追随,不择手段地进入核心,并在毕业后比谁都先被予以重任。

  但从这一步开始,他意识到自己和伏地魔之间的理念产生了分歧——或者说,这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凯瑟琳注意到,最近雷古勒斯出现在家中的时间比之前更少。而在家的时间,他要么把自己关进书房,要么就是和奇奇怪怪的人会面。

  关于挂坠盒,他的搜索似乎陷入僵局。但这并不是首要问题。凯瑟琳觉得是别的事缠住了他。她几次进书房,都被满地手稿和古籍弄得无从下脚——不,他不是在找挂坠盒,他在找其他问题的答案……

  比如,寻找挂坠盒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值得伏地魔在一个星期内亲自召见他四次?

  但凯瑟琳不关心。她甚至隐隐感到,这事的真相可能能提前让她成为寡妇。

  而查理·唐森不断的来信也让她心神荡漾。凯瑟琳一步步看着身边的男巫们长大,当然,直到她爱上西里斯,绝大部分都没真的长大。而唐森先生已经在维森加摩卓有成就,比许多人都提前进入了只需要坐在办公室就可以拿钱的人生。但他仍然不懈地阅读,并且用多出十七年的人生阅历征服她不断地回信——他精通麻瓜的一切,不仅是文学,包括政治、历史和哲学。

  “伦敦很大也很小,这只取决于你,凯瑟琳。我跨过三十五年的孤独长河,也可以熬过与你分别的时间地狱。”

  那天晚宴结束时,他这样向她告别。

  这当然不是一个告别,反倒是一个邀约。自那以后,凯瑟琳再也按耐不住了。她觉得一场前所未有的爱情就在前方,而婚姻的存在更让这爱情沾上一分血色的浪漫——这是偷情。

  从希腊神话到二十世纪的小说,泛滥着偷情将会给女人带来毁灭的预言,从得瑞纳夫人到包法利夫人,无一幸免。就算是爱与美之神的阿弗洛狄忒,在与阿瑞斯偷情被抓后,也不得不回到降生之地,以重获贞洁。

  这是一把悬在女人头上的阔斧,就连掌管爱的神明也难逃审判。

  可凯瑟琳不觉得自己是司汤达和福楼拜笔下的女人。她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一定要找到创作她性情的作者,真希望那是杜拉斯。

  ……

  在六月的一个深夜,雷古勒斯急匆匆地离开了布莱克老宅。

  凯瑟琳在半梦半醒间,听见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逐渐放大,然后停止在卧室门口。一声轻微的闷响,她听出是指关节搁在门上的声音,她在等待他敲门。但几秒之后,他离开了,紧接着是大门关上的声音。

  凯瑟琳猜到有什么事发生了,可能会耽误不短的时间,所以他没有叫醒她。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时,屋子里依旧空空荡荡。早餐时,她向克利切询问雷古勒斯的去向,得到的答案是马尔福庄园——哦,那应该是食死徒内部的事。凯瑟琳没有细想,如果仅仅是食死徒的事,又何需叫醒她。

  在她穿好鞋,走到楼梯间时,克利切突然出现,叫住了她。

  “您最好留下,主人随时会回家。”

  它不喊她女主人,这让凯瑟琳很满意。其实她一直不喜欢家养小精灵的礼仪——称呼侍奉的巫师为“主人”。倘若纯血家族真的想要模仿麻瓜贵族的体制,大可让家养小精灵称呼“先生”或“夫人”就好,“主人”这个称呼未免太强调“奴隶”的概念了——这是中世纪的糟粕。

  她向克利切笑笑,转身提上鞋,打开窄门。

  “请你代我向雷古勒斯转达我的歉意,我今天有约了。”

  今天是个晴日,几抹薄云分割了碧空,凯瑟琳抬起帽檐,见到许多老人将摇椅搬到门口或是花园,在伦敦难得一见的阳光下温晒。

  买酒时,老板娘递给她一杯香槟,坚持与她碰杯。

  “庆祝一下,小姑娘,六月的第一个太阳这么早就出来了!”

  凯瑟琳一饮而尽。她拎着两瓶瓶果酒,压低帽檐,红色丝带在风中一晃一晃。她登上一辆马车,繁华的伦敦市区逐渐消失,被草地和牧场所取代,半个小时后,凯瑟琳出现在一片广袤的草地上。

  查理·唐森已经等候多时了。他戴一顶礼帽,穿着最朴实的黑色西装,没有过多的装饰。他将她牵下马车,笑着打趣:“等候一位美丽的小姐真是种享受。”

  凯瑟琳摘下帽子,举目眺望,在无边的草地尽头,坐落着一座宏伟的庄园。她也笑起来:“我是来到了达西庄园么?”

  “达西庄园现在的主人曾多次邀请我用晚宴,可我实在受困于工作,只能每每推辞。”

  “对了,你在信里说今天要带我见个新奇的宝贝。”

  “已经恭候多时了。”

  查理·唐森向不远处指去,在草地之中,停着个白色的东西,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金属光芒——凯瑟琳捂住嘴巴。她认出来了,那是一辆白色福特野马。

  “这是你的吗,唐森先生?”她脱口而出。

  即便从那次晚宴中,她已经确认了查理·唐森的立场,但她从没想过,他会在伦敦郊区藏了一辆轿车……这不是谁给她瞧两眼的首饰、名表或瓷器,这可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汽车!

  查理·唐森微笑着,凝视着她:“我托一位麻瓜好友买的,他是一位子爵,还教会了我如何让这玩意儿动起来。不需要魔法。”

  他顺便解释了眼前这座庄园的主人身份。

  凯瑟琳快步走到车旁。她等不及了。自第一次工业革命之后,随着魔法界与麻瓜界的壁垒逐渐增厚,巫师们离现代科技越来越远,更别提每年都在推陈出新的汽车行业。凯瑟琳对汽车——麻瓜科技与美学的结晶体——兴趣盎然。她每天被灌输了无数广告,却又一直不能亲手摸摸。

  “为什么不进来试试呢。”

  凯瑟琳拉开车门,做进驾驶位,查理·唐森坐在副驾驶上。一开始,她慌张得不知道手和脚放在哪里,平时总观察麻瓜们开车,自己坐上去,也完全不明白怎么就让汽车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跑起来。

  “我本来打算带你兜风的。”

  凯瑟琳已经勇敢地把手放在了方向盘上,谢天谢地,什么意外也没发生。

  “我想学会自己开。”

  她没说自己有一个伟大的计划:从海牙一路行驶到开普敦,不要有任何人打扰。至于难以翻越的海洋和山岭,交给门钥匙和移形换影就好——她已经有经验了。

  唐森显然以为凯瑟琳只是一时兴起,于是也不在意。他关上车门,拉上安全带:“那我教你。”

  今早的那杯香槟没有喝错,这个夏天美好得让人担忧——担忧这是否是创世纪大爆炸以来最后一个夏季。凯瑟琳踩着油门,扶着方向盘,在草地上肆意闯荡。天空如一面碧蓝明镜,树林里虫鸣喧天,每当她行驶到草地边缘时,查理·唐森紧紧抓着魔杖,而她则会尖叫着打过方向盘。车轮在草地上留下锐角辙痕,一阵风吹来时,所有草又伏地而起。

  到黄昏时,凯瑟琳已经能熟练驾驭福特野马了。她在浓烈的阳光下打开苹果酒,靠在车门边,仰头喝了个光。

  查理·唐森看迷了眼。他没有喝酒,世界在他眼中却已经开始打转——像乘着曲率驱动的纸船,并非石油,而是空间本身在推动世界的前进——目眩神迷、年轻醉人。

  一开始是一个点,逐渐放大,一辆马车背离着太阳向他们驶来。凯瑟琳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她摸了摸身下的白色福特野马,感叹道:

  “唐森先生,你真是太酷了!”

  “凯瑟琳,你有没有听过一句麻瓜歌词——”在马车赶到前,查理·唐森说,“‘我的男人很酷,但远没有我这么酷。’”

  她笑起来,但又没那么自然。马车还是停下来,就在他们面前。凯瑟琳向福特野马告别,而它也以落日前最耀眼的白光回敬。

  “真抱歉,唐森先生,我玩了一下午,最近石油涨的厉害。”

  “请别放在心上,凯瑟琳,”他将她送上马车,微微俯腰,诚恳道,“香车美人,千金难求。”

  夜间行路总要比白日更缓慢,因为黑暗,前路变幻莫测。坐在马车的笼龛里,凯瑟琳终于将心思从那金属色的白光中收回。她从未有那一刻,觉得自己和自由就坐在一起,就在驾驶位和副驾上。

  但她终究回到了伦敦。一个愿意为了自由去死,或是去巴黎的女人,最终因为钱留在了伦敦。她觉得凯瑟琳·坎贝尔是自由的,而凯瑟琳·布莱克是被困的。雷古勒斯给了她她能想到的最大自由,他给她划了无边无际的草地——可那终究有边界的。

  凯瑟琳跳下马车。她抬头望去,只见格里莫广场12号灯火通明。雷古勒斯回来了。她从窄门溜进去,在厨房切了几片蛋糕,又弄掉身上的苹果酒味。然后,她走上五楼,走进卧室。

  雷古勒斯回来了。他刚回来,面色疲惫,眼下是一层乌青,身上散发着骇人的血腥味。

  凯瑟琳没敢表露出好奇。她甚至想,说不定明早的预言家日报又会报道一起惨案,而惨案的发生地,就是他弄了一身血腥气的地方。

  但他破天荒地牵住她。在这个热夏,他的手指像从冰河中取出来的。

  “茜茜分娩了……从昨晚开始,到今天下午才结束。”

  凯瑟琳恍然想起,纳西莎的预产期的确是六月。她虽然毫无经验,但凭直觉,她知道这时常绝不正常。

  “昨天晚上,卢修斯用加急信通知了我,和其他布莱克家族的血亲。马尔福家曾有过狸猫换太子的丑闻,所以按照规矩,在马尔福夫人难产时,必须通知其他族人和亲人到场,以确保继承人的合法性。”

  这条规矩的言下之意,是母亲和孩子都生死不明。为了防止被其他孩子替换身份,丈夫会要求族人到场见证分娩。从前英国皇室便有此传统,女王分娩,必须在内阁大臣的监视下完成。

  凯瑟琳的手心也开始发冰,甚至在这一刻,她的子宫也隐隐做痛。没有人会比她更切身地恐惧这件事——卢修斯可以故作镇定地通知族人,雷古勒斯可以故作镇定地见证分娩,她却连故作镇定地倾听都做不到——子宫,她也有子宫。

  “纳西莎……一切顺利吗?”

  “茜茜在昏睡了半天后醒了。卢修斯亲口向她承诺,德拉科会是马尔福家唯一的继承人——且是他唯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