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作者:超暴蜜月      更新:2022-09-06 07:17      字数:5136
  西里斯认定战时的newts成绩也不过是一纸废话。全o的成绩单打不赢战争,争不来平等——至少在那时,唯一能捧红新人的预言家日报已全然不可信赖。

  他在踢石子,做些毫无意义的事,消磨时间。

  尖头叉子为了伊万斯,月亮脸为了未来能回到霍格沃茨教书,虫尾巴为了弥补注定得t的魔药成绩。总之大家都泡在考室里。他在禁林边缘,等待魔法史带来的最后一次折磨结束。

  七年级的大考时,别的年级总被要求待在寝室或礼堂,绝不能把自己的魔法烟花扔进考场。这就是为什么西里斯只能在这里等待。

  他把方圆一米的石子踢干净了,扫出一圈空地,没有沙砾,只有草皮。他伸出手,试了试太阳的温度,决定动用阿尼玛格斯,舒舒服服睡个午觉。

  而和春天时一样,在碧蓝的天空下,他又被她叫住了。

  “西里斯。”

  他看着她走入圈内,将他辛苦请走的石块和树枝又扫了回来。

  “什么事?”他啧了一下。

  除了眼眶通红,脸色微白,她十分平静。

  西里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种带有颓气的平静,就好像她刚刚从苹果里吃出一截肉虫,大哭一场之后,不得不擦干眼泪,接受自己就是吃了一个满怀恶意的苹果。他觉得这种大小姐总是很矫情,她们一生中最大的哀痛莫过于苹果里的一截肉虫。

  她看起还算神志清醒,即使连发梢都流淌着威士忌,她的大脑也没有醉倒在威士忌里。

  她悠悠开口:

  “我是来求婚的。”

  西里斯立刻否决了他上一秒的看法。

  ……

  “每每读及十八世纪的法兰西盛世,爸爸总会向我抱怨生不逢时。”

  除开去普罗旺斯的时间,每周六,坎贝尔先生会紧闭家门,把一家人关在书房里。

  凯瑟琳的瑰丽幻想在那里起锚,而坎贝尔先生则热衷于从古英语和正史野史中寻得一点慰藉:关于祖国昔日霸主的执念,即便那早已碎成滑铁卢的一场梦。

  这不妨碍他对此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他的观点很实用:读了几本书后,总该有自己的见解,别叫旁人不知道他读了。毕竟,谁是发自内心,喜欢嚼那些凝冷的肉,装在又厚又硬的壳里呢?

  凯瑟琳也爱卖弄自己那几本爱情小说的歪主意,却不得不承认,爸爸在餐桌上发表的政见和史鉴,总显得比她略高一筹。

  她指的是偏激程度。

  他在听说霍格沃茨入学是乘蒸汽火车时,而布斯巴顿相比之下还在用马车时,整日整夜,翻来覆去地念叨一句话:

  “……可惜!英国麻瓜的工业革命,赶走了法国巫师的荣耀。”

  第三遍。巴黎夏日正在靠近,远远的,下水道里的腐臭已经弥漫到街上。凯瑟琳盯着紧闭的窗户,试图用去普罗旺斯的美好期望驱散心底的不耐烦。

  坎贝尔先生吃完了肉,叉子在蔬菜上游移不定。仍然无法下定决心吃一块西兰花后,他烦躁地扯开袖口,再次发表高见。

  “英国佬捡了蒸汽机的便宜,否则谁愿意去伦敦?那里冷得要命。”

  “爸爸,这是今天中午第四遍了。”

  凯瑟琳放下叉子,叉子与餐盘的撞击声中。不文雅的破绽暴露了。坎贝尔先生怒目而视,而她不紧不慢,直捣要害。

  “即便欧洲宫里还说法语,别人也不会将我们家视为朋友的——我们是暴发户。”

  她咬重了最后一个词。坎贝尔先生张了张嘴,动了一下腮帮子,咬碎了最后一个词。

  当然,暴——发——户——。他拖长声音,扔下叉子,摆弄起袖口。情绪平复下来后,他也不紧不慢地通知女儿。他们明年就搬去英国。

  凯瑟琳没说出话。片刻后,她问道,怎么搬,为何搬。

  “怎么搬?”坎贝尔先生的八字胡终于上扬,“我们有钱。”

  说完这句,他又感到一丝厌恶。钱真是他此时最苦恼的——至少他的家族金库太新了,一点时代的尘埃也未沾染。但在女儿面前,这没什么好搪塞的。

  “为什么?”他重新拾起叉子,开始捣鼓盘里仅剩的蔬菜,“英国没人知道我们是暴发户。”

  ……

  阳光从树荫的缝隙间流淌,侵袭,反倒使他平复心情。西里斯比他以为的先冷静下来。他按住魔杖,没有丢出一个通通石化。如果别的女巫这么做了,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这个。如果这个女巫碰巧还是斯莱特林,他可能会换成倒挂金钟。

  他深吸一口气:“我以为我们只是认识。”

  凯瑟琳毫不犹豫:“我以为我们不止认识。”

  她几乎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只是多了一个词。偏偏这个词里,有一种含情脉脉的疯狂。

  他第一次觉得雷古勒斯真的疯了。只有疯子才会在意疯子,而他在乎了她这么些年头。而他更疯狂,竟然只是因为雷古勒斯而对她产生好奇。

  他提出几个极其私密的问题(比如霍格沃茨后厨如何开启),而她对答如流。证明对方不是谁喝了复方汤剂,来找他恶作剧后,西里斯更加冷静。

  “你为什么要和我……”好吧,他咬咬牙,说出了那几个词,“求婚?”

  说不定她才是被恶作剧的对象。他突发奇想,觉得凯瑟琳定是受语言不通之苦,被人骗了。毕竟她和他相处时,没念过一句情诗情话,只是在疯玩和探险。

  “你明白求婚的意思吗?需要我用向你解释一遍么?”看见凯瑟琳迷茫的神色,他以为自己猜对了,于是找出和小孩子对话时用的单词,“……呃,求婚在我们,成年巫师之间,表示想要和爱人,成为夫妻——而不是陌生人之间的求爱。”

  她唯一的回应是瞪大眼睛。片刻后,她噗嗤一声笑出来。

  “谢谢你替我解释了一遍,”她被他斟酌的用词逗乐,只能哭笑不得地肯定,“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最后一丝挽回局面的可能也归于零。西里斯再次按下兜里的魔杖,逼自己直视她的请求。

  “好吧,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要……”第二次依旧需要停顿,“向我求婚?”

  “因为我目前只想和你结婚。”

  “你为什么一定要现在……”第三次,仍是不够熟练,“向我求婚?”

  她低头,发现一路走来,鞋面还有烧毁信纸的灰烬。抖落了鞋面的零星余烬,她犹豫片刻,觉得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抬头,直视着西里斯,开口前又耸耸肩,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害怕。

  “因为我家里要我订婚了。如果你不和我结婚,我就会嫁给一个陌生人。”

  西里斯突然觉得毫不意外。

  “所以你绑架我。”

  他笑了一下,像猎犬攻击前会发出的警告声。因此,你很难认为他是出于好心,用冷笑话缓和气氛,吐出每个词时,西里斯的上下牙齿都在互相打架。

  “是企图,”她此时此刻,竟然也有心思笑着,和他说一个比发霉的干奶酪还呛人的冷笑话,“我的确没有捏着你六岁时的日记要挟你。”

  西里斯笑不出来。禁林是最佳戏台,他们是最佳演员。他与她对视片刻后,终于从她红通通的眼眶瞧出些什么——今天下午的阳光史无前例地灼人,每个人都在擦汗,就连格兰芬多现任击球手也被热到抬出寝室。对于一直蜷缩在地底的斯莱特林,想必更是难以忍受。

  他迅速做出一个高明的诊断。

  “你中暑了……今天很热,你没发现吗?”

  凯瑟琳这才看见空气中一漾一漾的热浪,阳光从万里无云的天空照下,如同在旷野中立起一道金色屏风。

  可她从湖底徒步走到禁林时,一直如在冰窖。

  ……

  “我以为他和我们一样。他不给你灌输血统论。”

  “我爸爸和他们的确不一样。”她想了想,补充道,“但他来这里,大概就是为了和他们一样——我不知道。”

  凯瑟琳和她同病相怜。

  艾希礼拉过她的手,全然出自同情,而没有一丝丝不可吐露的羡艳。羡艳中掺过一些埋怨,这无关紧要,毕竟家庭的选择是梅林的旨意。背叛家族在绝大多数时候等同于自毁前程。

  “你可以哭出来,亲爱的,我会陪在你身边。”

  凯瑟琳远比她想得冷静。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火焰威士忌,再次灌满自己酒味散尽的身体。

  等待酒精渗透的时间里,她倚在烛台边,如果不是条件限制,她看起来应当正夹着一根细烟。火苗在酒意浓浓的吐息中试探扩张,滚滚黑烟向上攀升。

  在酒精与烛火相撞的那刻,她横生出一个痛快的点子。

  “艾希礼,谢谢你的好意,可我想我得把眼泪留给西里斯。”

  一口壮胆酒,她再次感受到足尖血液奔流,可以支撑她踏遍整个霍格沃茨,找到那根救命稻草——不论他是否牢靠。她只是需要证明,哪怕有那么一刻,她差点化腐朽为神奇,而不是毫无努力。

  艾希礼明白她的意思,她劝阻道:“他一定会拒绝你的。”

  “等他吹灭我的希望,”凯瑟琳抬手,老气横秋,抽了一口不存在的烟,吐出一口不存在的雾,“那时再回过神,倒也不会觉得白哭一场。”

  ……

  西里斯从不知道他给了她希望。

  他自觉是无辜的,当然,也不否认其中有恶劣因素。他想要戏弄她,又想要弄清楚一件事。

  他自始至终都想得很明白,他对凯瑟琳·坎贝尔有着先入为主的好奇心,此罪归咎于他的好弟弟;好奇的水滴汇聚成湖泊,此罪归咎于恋爱脑的詹姆;好奇的湖泊决堤而下,此罪……绝不归咎于他自己。

  总之,这只是一次判断失误。他绝不承认是他西里斯·布莱克的袖手旁观,才让她误以为他给了她希望。

  于是,他再次摆出那副面对特定人群时的神色——他扬起眉毛,嘴角向后扯,眼里露出撞见十天没洗的流浪汉的嫌恶——自魔药课那次之后,他再没给过她这种脸色。

  “也许是时候洗清误解了。”

  他开始吹灭了。凯瑟琳闭上眼睛,想象那片蔷薇丛,它现在开得及其茂盛,花枝几乎探出禁林的边缘。虽说称不上是和谐的惊鸿一面,从她还算齐全的经历来看,他绝不可能对她毫无好奇。

  “……我确实因为一些原因对你产生过好奇,”他默契地肯定了她的猜想,随后思路清晰,言辞凿凿,“我给了你很多机会,你都失败了。你没能让我,在我的独身未来和你之间,摇摆上哪怕一刻。”

  他话里话外,将失败的根源坚持归罪于旁人。一如离开布莱克家族的作风,与西弗勒斯·斯内普产生冲突时的作风:永不妥协,永不动摇。凯瑟琳有时迷恋他的轻狂,有时也同情为他轻狂所伤的人。

  “我拒绝你的求婚,凯瑟琳·坎贝尔。”

  她身上短暂地散发出被践踏的花朵的味道,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在听见拒绝的那一刻,她没能如期落泪。五年后,回望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是什么胜过了这一刻的哀悼之情——那一瞬她感受到的,是五年后的记忆:她的婚姻消逝,爱情美满,而西里斯被关进了阿兹卡班。

  她长舒一口气,因为结束此生最漫长的狩猎期而如释重负,做出结语。

  “我确信得不到你,甚至比你自己更确信。”

  总之,她没落一滴泪,连悲伤也不曾展露丝缕。

  刹那间,西里斯突生错觉,他才是被玩弄的那个。像低年级同学们热爱补充的那句修饰“那个学长,又被凯瑟琳·坎贝尔玩弄的那个。”

  他当然不是被冠以那种修饰的男巫,堵上未来,他不可能被凯瑟琳玩弄过哪怕一刻。

  可凯瑟琳从不认为她在玩弄谁。

  她永远抱着简单的初衷,大家都要愉快地谈每一场恋爱。

  他们因为自己的灵魂瘠薄,口感匮乏,不如一块黄油,而将分手的错推到她身上。她只是每一段时间想要的都不一样,欲望多变,一如英国的风向标。

  譬如此刻,箭头原地打转,又指向了眼前的男人。她再次确认了自己对西里斯的狩猎欲望。

  “可当我确信我永远也得不到一个人之后,反倒不会害怕,反倒不会小心翼翼地触碰又收手——就像我对你一样。我像被灌下几加仑的饱和生死水,整日在白日梦里无法醒来。”

  又一次,她向西里斯露出那种,望向爱人时,一个陷阱般的眼神。

  “我知道我得不到你,但你叫不醒我,布莱克。”

  风卷过树林时,潮声汹涌而来。她被布莱克拒绝的消息传入城堡里,传入了另一个布莱克耳中。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哄笑中,雷古勒斯失态得站起来,打翻了一瓶鸳鸯墨。

  她向西里斯求婚了——他差点丢下手头的魔法史和羊皮卷,想要冲进她的寝室,将那几瓶迷人神志的火焰威士忌扔进黑洞,亦或是冲着禁林的哥哥丢一个索命咒——

  但那一刻,爱情让他失去控制,也让他瞬间冷静。

  ……

  “哪个布莱克,凯瑟琳?”

  她觉得他问得很奇怪:“除了你,我还能说谁?”

  西里斯高深莫测地打量她几秒,低声宣布:“我又开始对你感到好奇了。”

  真是不值钱的好奇。但她感到脚镣打开,铁锁卸下,灵魂再次飘飘欲仙,金色圣光普照。

  她恢复到从前和他相处的语气:“你还没打算告诉我,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有好奇呢?”

  “嘘,这是秘密,”他竖起食指,抵在嘴边,“虽然它目前看起来独属于一个蠢货。但我不得不承认,这困扰了我一些日子。”

  她急不可耐,跟在他身后,走出禁林:“到底是什么?我一直很想知道。”

  他只是回头片刻,摊开双手,向她耸耸肩:“如果那个蠢货没有丧失情感,总有一天,他会让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