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苦爱
作者:鱼七彩      更新:2022-09-05 16:16      字数:10740
  第32章

  丫鬟亚心左眼边多了个泪痣,身材比刘灵秀更消瘦一些,尽管涂脂抹粉了,仍能瞧得出她容颜十分憔悴,像是很多天没吃饱饭似得,有点瘦脱相了。徐青青严重怀疑刘灵秀在短时间内故意节食减肥,目的就是为了可以微调自己的容貌。

  她请礼时,双手交叠,露出了右手背近虎口处一块方形的黑胎记,拇指甲大小。刘灵秀的手上确实没有这样的胎记,但人脸都能刺字,伪装个胎记很容易。其嗓音比刘灵秀的原音更纤细轻柔些,却也可以伪装,谁还不会发嗲了。

  整体细论起来,这位经过刻意打扮的丫鬟亚心和刘灵秀大概只有七分相像。但徐青青太了解刘灵秀了,她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她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刘灵秀无疑。

  徐青青目光不善地瞪向朱棡,想知道他闹这一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棡笑容满面,仿佛没看到徐青青不高兴的眼神似得,“这丫鬟身子单薄,瞧她这面黄肌瘦的样儿,着实可怜得紧。四弟四弟妹向来仁慈,要不让她早点起身?”

  明明是故意来挑衅,却还在那装作谦逊随和。

  徐青青无语地笑了一声,瞧一眼朱棡,就命这丫鬟起身。

  “三哥这丫鬟有福气,长得跟我十七师妹可像了。你家住哪里,本名叫什么?”

  “婢子本名刘亚心,家住凤阳城外三十里的刘家村。婢子的爹前不久刚去了,兄嫂嫌婢子累赘,便将婢子给卖了,得幸能遇到晋王爷,救了婢子。”

  蚊子一般纤细的嗓音,十分考验人的耳力。

  “略卖良人为婢?”朱棣突然出声。

  朱棡哈哈笑:“是呢,略卖良人为婢可是犯了大明律。我就知道四弟的想法和我一样,所以我立刻敦促凤阳府,将亚心的兄嫂按律处置了,杖一百,流三千里。但真想不到这俩乡野人这么不禁打,才杖不足八十就死了。”

  谁不知这衙门行刑有轻有重,如果被他晋王招呼过一声,想五十杖打死人再容易不过。

  徐青青禁不住抽了下嘴角。这晋王真够‘清新脱俗’了,把杀人灭口说得如此明目张胆。

  “我呢,也是个仁慈的主人,既然人家是良籍,自然要遵循我大明律,没有收她的卖身契。不过这丫鬟倒是知恩图报,非要留在我身边伺候。所以这人呢,可以算是我买回来的,也可以说不算。”

  朱棡说着就将手臂搭在亚心的肩上,笑得那是一脸春风得意。他故意挑眉看向徐青青和朱棣,问他们夫妻觉得他买回来的这名婢子如何。

  “不怎么样,姿色一般,身材一般,远不及王爷打发走的那些美人,甚至连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徐青青说完这话,故意去看刘灵秀,倒是没破绽,谦卑地立在那儿一动不动,仿佛什么话都没听到似得。她的话如此刺激人,居然还能有此定力,看来早做好心理准备了。

  “四弟妹说的是,我也这么觉得。”朱棡当即露出一脸嫌弃相,他确

  实觉得刘灵秀的姿色一般。

  “走。”朱棣拉住徐青青的手离开。

  朱棡笑了笑,伸脖子瞧着他们小夫妻离开的背影,力邀他们有空去他那里喝汤,“我这亚心婢女最会熬汤了!”

  徐青青跟着朱棣回房后,气得立刻把门关上。

  “他这什么意思?他明知道我跟刘灵秀有宿仇,为何要这般故意针对我?”

  “你没看出来么。”朱棣的反应一直淡淡的,倒是很冷静,他倒了杯茶,送到徐青青面前。

  徐青青确实需要冷静一下,一口气把茶喝完。

  朱棣复而又给她填满一杯,“声鹊楼,你第一次见他,暗讽过他什么。”

  徐青青记得当时她觉得书生受欺负,所以冲过去问晋王知不知道酸萝卜炒粉是什么,然后回他‘一盘好菜,开胃下饭,在见了你这种人后,吃它最合适’。自然是在暗讽他为人恶心,让人吃不下饭。

  徐青青脑子‘轰’的一下,才反应过来。

  恶心,亚心。

  一亚一心,为‘恶’。

  可巧,她之前对胡百天刚用过这招。

  真是天道好轮回,当初她‘愚’了胡百天,如今晋王就来‘恶’心她了。

  但是当初她可并不知道朱棡的身份,而且她都已经嫁给燕王,跟朱棡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了。他就算想报仇开玩笑,也该有个分寸,玩这么大?

  朱棣似乎看穿了徐青青的心事,淡声道:“这便是他的分寸。”

  徐青青总算明白了,为何朱棣在两次见到朱棡之后都会犯病。这要是换成是她,有个朱棡这样的亲三哥,她肯定还不如朱棣,早就疯了。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查她!”徐青青瞬间振作起来,命丘福去刘家村彻查刘亚心的身份,她就不信这伪造的身份会没有破绽。

  如果刘灵秀如今新伪装的身份合法了,那她曾经戴罪的名头便彻底被洗白了。枉她之前做出了那么多努力,才一步步坐实了刘灵秀的罪名。徐青青岂能不生气!

  “你做好准备。”朱棣道一句。

  徐青青没顾及细究朱棣说这话的意思,等下午的时候,丘福将他查得的户籍情况,以及在刘家村打探的结果告知后,徐青青才意识到朱棣那一声‘准备’是何意。

  刘家村的刘哑巴确有一女儿叫刘亚心,常年被刘哑巴养在家中,不曾见过外人,便是偶尔出屋,势必蒙着面,所以除了刘哑巴一家之外,没人知道刘亚心真正的长

  相,不过村里人都知道刘亚心手背上有一块方形的黑胎记。

  再问卖刘亚心的伢子,认得刘灵秀的容貌,还说是刘亚心的兄嫂亲自带她来卖人,当时有很多人证在场,大家都亲眼看到刘亚心的兄嫂承认,那位长着雷同刘灵秀样貌的‘刘亚心’就是他们的亲妹妹。

  如今刘哑巴病死了,刘亚心的兄嫂被乱棍打死了,也就是说这世上仅有的三位见证过刘亚心成长的人都死了。现在只剩下间接的证人和证据,都可以完美地佐证

  刘亚心的身份。

  理论上讲,刘灵秀的身份已经被上报刑部,按死亡处理。而如今这一位,七成相似刘灵秀,也有自己的身份,且还有晋王护着她。在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不是刘亚心之前,能耐她如何?

  这局做得漂亮!

  徐青青突然有点佩服晋王,居然能挖出这样一个人物身份安排给刘灵秀,他到底哪来的那么多恨意,这么想费心思来恶心她?

  不过这恶心人谁不会,她可会了,最典型例子可参考春虚道长的敷牛粪事件。

  晌午的时候,徐青青就下了通知,烦劳王爷们都搬到菜田边上的那三间破瓦房住。

  当初便说好了,先适应一下,等房子打扫干净就都搬过去。现在徐青青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也不过分。三位王爷随后就搬到破瓦房处。

  晋王的房子在东把头,当夜就闹了虫患,大半夜吓得惊叫了两声,跳下床之后,他怎么都不肯住那间房了,要回原来的通惠苑住,徐青青当然不同意。

  “穷乡僻壤,难免会有几只小虫子,三哥奉命来这历练吃苦,难道连小虫子都怕?”

  徐青青这一问,朱棡憋气地说不出话来。他总不能说他一个大男人,就吃不了这份儿苦,就是胆小怕虫子。可那屋子里的虫子也忒多了,才睡一会儿觉,就啪啪地往脸上掉。

  朱棣冷眼旁观这一幕,什么意见都不表,便回房继续睡了。

  朱棡没办法,只得跑去朱樉的房间里睡。

  次日,朱棡就要求和朱棣换房,朱棣同意。当晚,朱棡又被虫子骚扰,气不打一处来,再去找朱樉同住。这下连朱樉也跟着遭殃了,他房里也开始有虫子了。朱樉不怕这些小虫子,可他恶心啊。朱樉严重怀疑就只是朱棡自己招虫子,所以打发朱棡快走,他坚决不再收留。

  朱棡没办法,就去找朱棣。朱棣自然不会留他。

  朱棡只能等属下们将房间的虫子弄干净了,再洒了驱虫的草药,点了驱虫的香炉,才算安生地睡了片刻。

  早上朱棡被按时被叫起身去放牛,他顶着一双黑眼圈,困得直打哈欠。跟着朱樉一起下山的时候,他在路上少不得牢骚虫子的问题。

  “一定是老四媳妇儿报复我。”朱棡愤愤道。

  朱樉禁不住笑,“她哪有那能耐,那你说说她怎么让你这么招虫子?”

  “我要是知道,还用跟你在这发牢骚么,早找她算账了。总之这事儿肯定是她干的,她通医术。”朱棡道。

  “没证据

  就别瞎说,一如你身边那丫鬟,叫亚心的,也没人敢说她是刘灵秀。”朱樉叹道。

  朱棡愣了下,笑着勾住朱樉的肩膀,“二哥,你都知道?”

  “你以前逗弄四弟也罢了,如今又加个四弟媳,若真惹怒了他们夫妻,你活该自找罪受。”

  “诶,这次可不是我主动挑起来的,本来呢,我没打算玩这么大。”朱棡随即把他安排刘灵秀做眼线,盯着胡百天的事告知朱樉,“我早盘算好了要拿他,结果四弟不声

  不响地把功劳给我抢了,你说我能不气么!每次都这样,他兀自地把事儿办得利落漂亮,只显出你我二人的无能来。”

  嗡——

  嗡嗡——

  嗡嗡嗡——

  朱棡边说话边跟朱樉一起走到了河边,突然有一群蚊子朝他扑过来。朱棡气急败坏地拍自己脖子以下,脸、耳朵还有手背。

  “诶?怎么这么多蚊子?二哥他们怎么好像只叮我?”

  朱樉嗤笑一声,默默退了两步,眼瞧着朱棡跟那群蚊子战斗。随后,朱棡就气呼呼得叫着,用侍卫脱下的衣裳把自己的脑袋脖子包裹严实,手也缩进袖子里不敢伸出来。

  朱棡如缩头乌龟一般,在侍卫的搀扶下匆匆赶回道观,随即就请了随行的御医来看病。

  御医一瞧朱棡被盯得肿成馒头的脸,吓得差点当场手抖失礼了。

  “听说三哥受伤了,可有事没有?”徐青青带着人随后而至,满脸假意关切的表情问候朱棡。

  瞧见他肿成猪头的脸,徐青青直叹情况严重,请御医赶紧好好看看。

  朱棡瞧她这副得意的样子便气得直咬牙,怎么看怎么觉得四弟妹就是故意来瞧他笑话。他觉得这事儿就是四弟妹所为,奈何他没证据,也搞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这么招虫子。

  朱棡用锦帕盖住自己的脸,又让丫鬟亚心放下帐幔,再怎么样他绝对不会把他狼狈的样子让徐青青瞧见。随即他暴躁地吩咐御医,给他好生查看屋子里的一切东西,他就不信了,真是他自己招虫子。总之,一定是哪里有问题,朱棡命令御医检查!

  御医按照朱棡的要求仔细盘查了一遍屋子,没发现有什么地方特别。其实他只是个大夫,什么东西招不招虫子这种事情他还真不太了解。

  朱棡趁机偷瞄徐青青的表情,见她一派坦然毫无心虚之相,甚至开始怀疑可能真的只是自己招虫子而已,跟人家没关系。

  莫非因他把刘灵秀招到身边来,老天爷看不下去,真遭了报应?

  这时刘灵秀洗干净的帕子,过来要给朱棡擦脸,朱棡烦躁地打掉她手里的东西,让她快滚。刘灵秀不敢吭声,默默退了下去。

  “三哥好生养病,回头我让厨房给三哥熬点当归红枣排骨汤,给三哥补补血。”徐青青说罢,转身去了。

  朱棡缓缓地深吸一口气,仍旧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四弟妹倒真够狠,居然讽刺他被蚊子叮得失血过多。

  两只灰蓬蓬的潮虫从床里朝着朱棡方向爬过来,

  朱棡转眸看见,气得把丫鬟端上来药碗摔在地上。他还不信了,弄不干净这屋子。

  当即喝令御医和随从们必须给他处理干净。

  “若明天再让本王在这屋子里见到一只虫子,你们所有人都给虫子陪葬!”

  当下大家忙碌起来,不仅御医出方子,还有请来凤阳地界会除虫的高人一起,把房间又擦又洗,又铺了一层药,衣裳被褥全部都撤换了。如此总算消停了,当晚不再有虫子闹朱棡。

  既

  然此事可以人为解决,便说明很可能人为造成,朱棡又开始怀疑徐青青,但他依旧没有证据。

  隔两日,他脸上被叮咬的痒包消得差不多了,朱棡就命属下弄来一批拔了牙的毒蛇,趁晚上的时候放到徐青青屋里去,哪有女人不怕蛇的,怎么也能把她吓个半死了。

  然而蛇放出去了,一个时辰后,两个时辰后……一晚上都没动静。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饭桌上多了一盅飘着香味的补汤。

  朱棡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用汤匙舀了舀,发现汤盅里除了几粒枸杞之外都是清汤,没见有别的东西,他再喝一口之后,顺嘴问是什么汤。

  “蛇汤,燕王妃特意给王爷煲的,说是有消肿止痛、解毒洁肤的效用,正适合晋王爷用。听说从昨晚就开始慢慢炖煮了。”上菜的厨娘笑着介绍道。

  朱棡立刻呕起来,把嘴里的东西吐了出去,气得掀翻整个桌子。

  “谁准你们把燕王妃做得东西端上来?”

  厨娘等人吓得哆嗦跪地,“婢子们见前段日子王爷并未忌讳燕王妃做得红烧兔肉等菜,婢子们以为王爷……”

  “记住,今后不许燕王妃动本王的饭食!”朱棡气得负手在地中央转圈,他还不信了,他治不了一个小丫头。

  朱棡令属下们集思广益,又招来刘灵秀。

  “你不是恨她么,可有主意惩治她?”

  “从道观出事后,五师姐这个人我越来越不了解了。人比以前更伶俐更机灵,也手段更狠。”刘灵秀语气坚决道,“但我可以肯定,王爷先前遭遇的那些虫子肯定是五师姐的手笔。”

  “少说废话。”朱棡不耐烦地白一眼刘灵秀,这刘灵秀要是有徐青青一半聪明,也不枉他费心留下她这条贱命。可现在瞧,这厮根本就是个废物!

  朱棡看似随意地拿着手里的玉扇敲打桌面,实则已经在动心思考虑是否要把废物杀掉。

  “对了,有一件事差点忘了。五师姐在师父去世之前,早已经脱了道籍,可她却在师父去世之后,担了平安观的住持,竟还如德高道长一般四处作法行道。”刘灵秀道。

  朱棡一听这话,桃花目中瞬间流光溢彩,“你总算有点用。”

  刘灵秀笑了,忙躬身表示敬从。

  朱棡立刻命属下彻查此事。

  “本王要白纸黑字的实证,悄悄的,别打草惊蛇。”

  朱棡这下终于心气儿舒坦了。

  其实这种事如果揭发出来,还不至

  于令徐青青从燕王妃的位置跌下来,毕竟她爹可是魏国公,娘家背景够硬,再者说皇家媳妇儿哪能说休就休。但丑事一桩,肯定免不了了。倘若帝后知道此事,她行诈不端的品性便是板上钉钉的事,这辈子在帝后跟会前都抬不起头来,从此便就是一个不被待见的儿媳妇了。

  不过朱棡并不打算把此事直接捅到父皇母后那里,这样做太没趣了。以此做要挟,让那个作妖的小丫头不得不臣服于他,听他的话,再把老四气个半死,那才叫真有

  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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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两天朱棡心情变好了,万般期待着自己翻身做主的那一天。他再见到徐青青的时候,也不觉得她那么碍眼了,还如往常那般打招呼。=≈x6770;≈x7c73;≈x54d2;

  徐青青也跟朱棡客客气气地,和颜悦色地问他:“三哥,弟媳孝敬您的汤的味道怎么样?您要是喜欢喝,我那里可有很多呢,现杀现做,保证新鲜。”

  朱棡脸色微变,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扬眉吐气,抖了抖眉毛,平和了语气:“就不劳烦四弟妹操心了,三哥的身子好得很,不需要补。”

  “那敢情好啊,正好这几日咱们可以吃思苦饭了。母后早就来信和我提过了,当年祖宗们住在凤阳都是吃糠喝稀,就着老菜根团子吃,连盐都不舍得放。我还担心三哥身体不行,要等等呢,如此便从今儿开始吧。”徐青青又问朱棡,三日行不行。

  朱棡哪能说不行,应承了,琢磨着即便东西难吃,少吃点就是,回头再偷偷吃独食也一样。谁料这每天送上来的东西,每人一份儿,要吃干净了才行。

  朱棡真觉得这些玩意儿比猪食还难吃,糠往下咽的时候扎嗓子,老菜根更是嚼不动,能把牙磨掉一半。偏偏他二哥和四弟都能忍得了,他也不好不忍,只能硬吞下去。

  殊不知虽然他们从一个盆里盛的饭,却有干有稀,朱棡那碗永远刚巧是最干的。老菜根也是,道观里熟悉野菜的方芳等人,只要看一眼就知道哪一团菜老,哪一团菜嫩,只管给朱棡盛走最老最难吃的那团就行了。即便被发现了端倪也不怕,只说不凑巧而已,大不了再给他换一团。

  如此三天过去了,朱棡根本没被发现,只把自己的脸给吃绿了,弄得他现在一看见老菜根就五官扭曲,忍不住腹痛,只觉得肠子都搅和在了一起。

  这几天刘灵秀那里也不消停,道观里大大小小的道姑们没事儿就会上门骚扰她,拿刘灵秀以前的各种习惯试探她,甚至拿言语刺激她。弄得刘灵秀每天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小心戒备,还要费心费力地应付演戏。

  整个道观足足有三十多名道姑,每天每个时辰轮着来对付她,而她就一个人,自然是精力不够,疲于应对。最后被折腾的她每天只能躲在茅厕里不出来。再之后,她拿去茅厕当借口都没有用了。

  “一起呀,正好我也想去。”楚秋笑着搂住刘灵秀的胳膊,“瞧见你我就觉得亲切,让

  我想起了十七师妹。她虽说是个懒人不爱干活,总是拖别人的后腿,还犯了大罪,但终究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同门姐妹,也不知道她死后下了地狱会不会受折磨。”

  刘灵秀掩藏眼底情绪,尽量装作不知情的旁观者,“既说她犯了大罪,那你因何还要可怜她?”

  “谁说我可怜她了,当初若非她引贼入观,我师父和三位师姐就不会被烧死,我是担心她下地狱后被折磨得不够!”方芳话锋一转,便愤恨地瞪向刘灵秀,眼睛

  里有数不清的怒意。

  刘灵秀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针对她,在诅咒她下地狱受折磨。她在心里早就恨得不行,奈何还是要忍,假装自己对方芳所言的一切都无感。

  刘灵秀扯起嘴角笑了笑,应和方芳的话,“若她真如你所言那般恶毒,是该下地狱受折磨。”

  “是呢,就担心老天爷瞎了眼,把人给落下了。”方芳陪着刘灵秀走到茅房,示意让刘灵秀先去。

  刘灵秀巴不得远离她,赶紧钻进了茅房,那怕那里味道不好,也比听这个不知天高地厚黄毛丫头诅咒自己好。

  片刻后,茅房内突然传出噗通一声,并伴随着女子的惊叫声。

  方芳站在茅房外笑得不停,假装关切地问:“亚心,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毛房内传来女子气急败坏的哭声,再然后,下半身臭气熏天的人就移动了出来。方芳马上用帕子掩住嘴,后退了几步。

  “天啊,这是怎么了?”

  “木板断了。”刘灵秀狠狠咬牙,整个人耻辱得浑身发抖。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拳,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外泄。

  “定是里头木板用久了,没及时换掉才会断。哎呀,你运气可真不好,快去洗洗吧。观内唯一的一口井在后头菜田,去哪儿要经过王爷们的住所,你这样去的话太冒犯了,你还是抄小路下山,去河边洗干净。”方芳嫌弃道。

  刘灵秀泪流满面地瞪一眼方芳,低着头快步跑了。

  躲在墙后看热闹的楚秋等人都冒头出来,看着刘灵秀那副狼狈相都觉得解恨,哈哈笑起来。

  “怎么样,咱们这招不算留证据对付她吧?”

  “不算,这可是她自己上茅房运气不好,怎么能怪我们。”

  “呸!当初干了那种事,居然还有脸回来。逃了就乖乖躲起来呗,居然还有脸特意跑回来气住持师姐,在我们跟前碍眼,我真恨不得撕烂了她!”

  ……

  刘灵秀一路流泪狂奔道河边,冲进河里,使劲儿洗自己身上和衣服上的脏污,越洗越觉得委屈,干脆跌坐在了河里,双手使劲儿拍打着河面,嚎啕大哭起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重活了一世,她还是要活得这么苦,还是要受尽那么多人的羞辱。老天爷给她重活一次机会,就是为了让她受更多的罪吗?为什么五师姐会那么好命,才过了几个月转眼就成了高贵的燕王妃。不,她不服!

  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不管多少困苦,多少羞辱,

  都阻挡不了她向前的决心。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姑娘,你没事吧?这秋日天凉,河水更凉,姑娘何故要坐在何种哭泣?”

  朗朗男声自河岸东方传来。

  ……

  徐青青听楚秋等人回禀了刘灵秀的今日窘状后,称赞她们干得好,顺便提醒她们一定要看紧了刘灵秀。

  “正是,我看她恨透了我们,只怕会伺机报复。”楚秋道。

  大家纷纷都警惕起来。

  “报复才好,只要她有所动作,立刻抓其现行,那她的新身份就也有罪了。怕就怕她忍着,不敢轻举妄动。”徐青青偏向认为是后者,刘灵秀之前吃亏太多,这好容易求机会得来的清白新身份,自然是要珍惜。这种时候她不管受多少羞辱,大概都得咬牙忍下。

  碍眼归碍眼了,但总不至于因为屋子里飞只苍蝇,便不正常过日子了。

  徐青青问起楚秋,有关于那些被流匪伤害过的姑娘们的情况,可都通知到位没有。

  “已经挨家说过了,今儿下午便会来一人。”

  楚秋便将孟金枝的情况和徐青青简单讲了讲,家里人是做豆腐生意的,上有两位兄弟,下有一位妹妹,日子过得还算可以。这孟金枝从流匪那里被救回之后,他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不吃不喝,接连自尽过两次,得幸被兄嫂们及时发现。

  “家里头倒是没人说过她什么,但她自己过不去这坎,一听我去了,便立刻要随我出家。若非我拦着,让她跟家里人再商议一下,她当时就能跟我回道观。”楚秋道。

  傍晚的时候,徐青青见了孟金枝,年纪十五,脸色蜡黄消瘦,双眼红肿,不管这些道姑谁跟她说话,她都一直垂着眸子不看人。若有人稍微离近她一些,便缩着脖子有些紧张害怕。

  徐青青瞧她这情况有点严重,让她同方芳同住一间房。方芳这丫头性子活泼,爱说话,也晓得关心人,希望能或多或少缓解一下她的问题。

  “谁都不要多问,特别是关于流匪的事,就当她是多年在这住的同门姐妹,正常相处便罢。”徐青青嘱咐下去。

  次日,馨儿颠颠跑来告诉徐青青,她发现前殿有一位香客十分可疑,总是探脖子往道观后院看。

  从道观入住人员变得复杂之后,道姑们都听了徐青青的提醒,开始日常留意异常情况,馨儿也受此影响,喜欢观察人。

  徐青青便在馨儿的带领下,去瞧了她说的那人。果然很可疑,十六七的年纪,穿着一身青灰布直,头戴四方平定巾,不时地踮脚往上跳,意图跳过墙头,往道姑们所住的西苑看。

  “施主有事?”徐青青突然出声问。

  男子被吓了一跳,踉跄了下,心虚地转身,看见徐青青后,忙转身就要跑。

  “我劝施主最好不要乱跑,如今道观亲王侍卫有许多,随便一嗓子喊声刺客,施主的脑袋就搬家了。”徐青青唬他道,没想到人真被唬住了,马上折返回来,尴尬地给徐青青赔罪。

  “在下并非有意冒

  犯,只是想寻人。”

  “谁?”徐青青打量这男子模样还算周正,琢磨着莫非她不在道观这段时间,观内有哪个师妹谈上恋爱了?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互相真心喜欢,也不是不可,考验合格后她可以保媒。

  “孟三姑娘可住在观中?”男子支吾了半晌才讪讪开口。

  徐青青在脑子里找了一圈姓孟的师妹,猛然意识到只有昨日刚入住的孟金枝姓孟。随后得知这男子姓柳名原,为孟金枝的表哥,还是个秀才,徐青青大概明白情况了。

  “你回去吧。”徐青青道。

  “仙人,求求您,让我见她一面吧。”柳原跪在地上,给徐青青磕头,连连恳求,“求您了!”

  朱棣刚巧从不远处路过,偶然瞟见徐青青在这,走了过来。

  柳原看见突然来一位俊逸不凡男子站在那道姑身边,俩人距离亲密,愣住了。随即他开始瞎想起来,十分不放心他心心念念的人,马上起身要去把孟金枝领回家。这道观不安全,这道观里的道姑好像不太检点,风气不正!

  “我要带表妹回家!我要见你们住持,你们住持在哪儿?”柳原急急地问。

  徐青青一脸无语地歪头看向朱棣,用眼神示意他:你看看,你的出现闹出多大的误会!

  朱棣看眼那边原地转圈絮絮叨叨的柳原,把手搭在了徐青青的肩上。

  徐青青:“……”

  柳原见二人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如此动手动脚,更惊了,一双眼瞪得犹若牛眼珠子大。他马上往前殿去,找别的道姑为他传话。

  徐青青把朱棣的手推掉。朱棣斜睨她一脸不爽的样子,暗自勾起了嘴角。

  这时方芳带着柳原过来了,向柳原介绍:“你有什么事便跟我五师姐说便是,如今观内她做主。”

  “她?”柳原复而再见徐青青和朱棣,惊得彷如晴天霹雳,“这种人怎么能——”

  “放肆!”方芳立刻制止柳原的话,告知他眼前这二位正是燕王和燕王妃。

  柳原恍然大悟,他之前倒是听过平安观的传言,说是出了一位王妃,也有王爷正住在道观历练。想想自己刚才冒失无礼的表现,他吓得心甘乱颤,忙跪下哭着赔罪。

  “草民该死!”=≈x6770;≈x7c73;≈x54d2;

  “你回吧,她不会见你。”徐青青简明扼要道。

  柳原欲再辩解,但他一抬头就被燕王浑身散发的阴冷气势吓得噤声了,最后只好默默地缩着脖子离开。

  如此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柳原都会在清早道观开门之时,第一时间赶来,默默然站在角落里,朝着西苑所在的方向张望,直至等到天黑才走。

  孟金枝的状况几乎没有改善,每日只默默认领自己该做的缝补活计,怕见人,怕说话,每天依旧会哭,不过哭的次数倒是比往日少了些。且不说她见女子她都会害怕了,若偶然远远地瞥见一眼男子,势必会吓得浑身战栗,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徐青青给她把脉过,思虑过重,惊惧过度,肝郁情况极其严重。给她开了两味泄肝火的药,也不过是缓解表面,终究还是心病需要心药医。但是孟金枝连话都不肯说,又怎么可能打开她的心防,这情况用善言咒最多不过是把她催眠睡个觉罢了,起不了作用。

  柳原还是一如既往,每天都会来道观,每天都站在老地方张望,时间久了,他站着地方的青石板竟踩出了一双鞋印。

  “多感人,”傍晚香客们都

  散干净了,徐青青跟朱棣路过此地,就让朱棣也来看看这青石板的痕迹,“世间少有如此痴情的男人。”

  朱棣默然听着徐青青的话没有表态。

  “王爷就没有一点点感动?”徐青青发现朱棣好像一点感触都没有,“若王爷是他,会怎么办?”

  “走不到这步。”

  朱棣低眸不耐地看一眼徐青青,就拽着她往回走。

  这厮居然不会审题,给他一个假设的问题,都不晓得遵循规则好好回答。徐青青觉得朱棣好生无趣。

  与此同时,朱棡正在屋内发邪火,一脚踢翻了桌椅。

  他五官有些扭曲,冲着跪地三名侍卫吼道:“什么叫查不到?本王给了你们这么长时间,居然就回了这三个没用的字给本王?”

  “属下等已经把道录司所有的记录都仔仔细细翻了两遍,确实找不到了燕王妃道籍的记录。”侍卫们畏惧地俯首,他们也不想这样。

  “没用的东西!”朱棡一脚踢在一名侍卫身上,被踢倒的人一声不敢吭。

  “王爷,会不会是燕王妃早想到这一点,已经求燕王帮忙把记录给毁了?”刘灵秀在旁轻声提醒道。

  朱棡这才想起来刘灵秀,转身就揪住她的衣领,“你出的馊主意,这会儿才想起来不好用嗯?”

  “王爷息怒,奴婢近日刚巧打听到一桩事,比这道籍一事更叫人震惊。”刘灵秀凑到朱棡耳边,小声道,“燕王妃在行道期间,曾养过两个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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