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权下楼，成晖笑着调侃。

  “可算下来了。”

  “小丫头是不是感动的痛哭流涕。”

  “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

  危机暂时解除，成晖又恢复了吊儿郎当模样。

  刘权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馒头丢向成晖，“吃都堵不上你嘴。”

  成晖伸手接住，咬了一口，“嗯，好吃，要是有粥就更好了。”

  刘权：“想吃自己煮。”

  “这么多年兄弟，比不上一个小丫头，唉。”

  成晖这人你越搭腔他越来劲，刘权懒得和他扯皮，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一个馒头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这么难得的机会，成晖哪里会就这么算了，“你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我，你哪有机会献殷勤。”

  刘权手中动作一顿，“你把人骗来，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怎么算骗呢？”

  “多亏我机灵把她带来，顶大用了吧。”成晖很是得意，虽然他当时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动机不纯、想看热闹的心态。

  但不可否认，今天要是没有杜葵，只刘大夫一个人根本搞不定。

  刘权斜了他一眼，“小心她找你秋后算账。”

  成晖一哽，“我这为了谁？你到时候可不能袖手旁观。”

  杜葵手起刀落的肃杀模样，他总感觉毛毛的。

  刘权：“呵呵，这会知道怕了。”

  “我会怕她？我是不和她计较。”

  “小姑娘那脾气，一点不可爱。”

  “对了，她脸上那伤……”

  “不知道。”说起这事，刘权就觉得心里堵得慌，胃口全失。

  “你不知道？”

  “啧啧，真是可惜。”

  顶漂亮的一张脸就这么毁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胡深已经吃完，放下碗筷，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淡淡开口：“你让舅妈帮忙介绍医生是为了她？”

  刘权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改志愿也是？”

  “……”

  成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不是吧？改志愿？玩这么大？”

  刘权没再应声。

  胡深：“男女情爱只是一时，孰轻孰重，你要考虑清楚。”

  两家是姻亲关系，刘权自身条件优秀，家里早就给规划好了方向，军校毕业进部队起点高，加上长辈的提携，可以说只要不是个太废的，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原本都好好的，不到一年就要高考，突然说要改志愿，胡深没费力劝说，年前那会把他丢进部队，连带出了几次任务，表现的可圈可点。

  原想找机会再和他谈谈，问个清楚，现在么，看来是不用了。

  刘权叹了口气：“我知道。”

  成为一名军人是他的志愿。

  杜葵是他想守护的人，想到两人要分隔那么远，还有这个职业的特殊性，他不想委屈了她。

  成晖撇撇嘴，小姑娘明显没开窍，刘权单纯喜欢没所谓，谁心里还没个白月光，这都不叫事，要是为此耽误了前程，那太不值了。

  ——

  杜葵吃完饭正准备把餐具送下去，走到楼梯口听到几人谈话。

  转身回到房间，她想起之前答应过大哥，要和刘权说清楚，后来他一直没出现，她也就抛到脑后了。

  等眼前危机解除找个机会，别真给人耽误了。

  杜葵洗漱完脱掉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现在睡觉。

  今天真是累惨了，刚闭上眼睛，身体一沉，脑袋一空。

  ——

  这一夜，她睡的并不安稳，梦里她反复做同一台手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病人一次次在她面前死去，从最开始惊慌失措，后来她已经麻木。

  有两次，手术过程还算成功，但病人依旧死了，一次伤口感染，一次失血过多。

  做了一夜的梦，杜葵早上醒来头有些昏，鼻子也痒痒的。

  昨天太累，头发没干就睡下，貌似有点着凉，杜葵强撑着起床，这个节骨眼可不能生病。

  穿衣洗漱，从药箱里翻出一包药茶带着下楼。

  厨房里，小李正在做早餐，见是杜葵起了，热情招呼道：“杜同志，睡的还好么？早饭已经做好了。”

  杜葵：“谢谢，有热水么？我要泡茶。”说话时鼻音有些重。

  “有，水壶重，我来。”看到杜葵手中的茶包，顺手拿了个杯子给她。

  热水冲开后，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

  “杜同志，你生病了？”

  “有些着凉。”杜葵一手托着杯底，一手轻扶杯身，热气透过玻璃传递到手上，驱散了些许凉意。

  “那还是快吃些药，别喝茶了，身体重要。”小同志一定是昨天累坏了。

  “我喝药茶缓解一下就好。”

  小李挠挠头，正想开口问药茶是什么东西，厨房门被推开，小张走了进来，“首长起了，早饭好了没？”

  “好了好了。”小李端着早饭向餐厅走去，“杜同志，走吧。”

  饭都端走了，杜葵只好跟上。

  ——

  餐厅。

  老人坐在主位，下首是胡深几人。

  见杜葵来了，老人主动招呼道：“过来坐。”

  杜葵在刘大夫身边空位坐下，“首长好。”

  老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杜葵想起昨夜，也许是她精神太紧张才会做那样的梦。

  “胡深和我说起时，我还不信，你今年几岁？”

  “今年14。”

  “这么小，那是几岁开始学医？”

  杜葵有些头疼，这些问题怎么就绕不过去了。

  她昨晚就喝了碗粥，不知道是晚上做梦消耗过大还是因为最近长身体的原因，她现在真的很饿，急需补充能量。

  可对方是长辈，她不回答显得不礼貌，微微侧头看向胡深。

  胡深有一瞬间的愣怔，几秒后读懂小姑娘的意思，“首长，先喝口热粥，凉了对胃不好。”

  胡深突然插话进来，老人有些不解，见他面色如常，没再细究，“好，先吃饭。”

  杜葵松口气，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再聊下去，药茶凉透了。

  ——

  吃完饭，众人移步到书房。

  几人合力将人扶上床，调整好位置。

  小李上前帮老人卷起裤管，拆下纱布露出内里伤口。

  看到伤口，杜葵就不由自主想起昨日梦中情景。

  胡深见她不说话，一颗心提了起来：“伤口有什么问题？”

  杜葵摇头：“没有再恶化。”大半瓶生肌膏用下去，算是控制住了。

  胡深眉头微蹙，没有恶化，这不是好事么？她怎么怪怪的。

  老人也看出杜葵异常，“小姑娘有话直说。”

  杜葵一时有些为难，这要怎么说，难道告诉众人，她做了个梦。

  说了恐怕没人会信，她自己都觉得荒谬，可如果是真的呢？

  她没有权利替别人做决定，把事情说清楚，要怎么做，他们自己去衡量考虑。

  杜葵不再犹豫，“表面伤口已经控制住，最大隐患是体内残留弹片，一旦感染情况恶化，可能会导致肌肉筋脉坏死。”

  胡深：“那会怎么样？”

  杜葵叹了口气，“死亡，或，截肢。”

  后果这样严重？胡深不敢置信，明明都已经好转，怎么会？

  老人听了杜葵的话，表情丝毫未变。

  几十年风雨，早练就出钢铁般的意志。

  “再大的风浪，我都经历过。”

  “丫头，有什么话尽管说。”

  “两个办法，一保守治疗，前提是病情不再反复，二手术取出弹片，目前这种条件，不能保证全部清除，但可以降低感染坏死几率。”

  虽然昨晚梦中，手术都以失败告终，但也并非全无收获。

  最后一次，她试着将所有弹片取出，位置也记得丝毫不差。

  “小葵，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刘大夫不理解杜葵怎么一觉醒来，突然改变主意了，昨天商定好要保守治疗，目前看也有一定效果。

  现在看起来一切正常，没人愿意冒这个险。杜葵有自己的考量，“总要有个预案，如果情况反复，保守治疗是否还适用，药品也所剩不多。”

  这，众人陷入沉默。

  胡深：“第二个方法，有多大把握？”

  杜葵默然不语。

  胡深见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小姑娘胆子太大了，没有把握的方法也敢提，简直胡闹。

  杜葵抬眼看向老人，郑重道：“事关生死，我告知风险和方法，至于选择哪种方式，我们都会尽力医治，决定权在您。”

  与其被动应对，不如提前做好准备。

  以老人的睿智，相信他会做出最有利的决定。

  胡深头上青筋直跳，勉力维持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不能让首长冒险，“这样风险太大，我们送您去医院。”

  杜葵松口气，如果能这样最好。

  首长想也不想拒绝：“不行。”

  留在这里，他可以搏一搏。

  送医院，等于拉着所有人一起送死。

  “首长。”胡深还想再说什么。

  “这是命令。”

  此话一出，众人皆静。

  杜葵叹气，唉，好吧，事情再次回到原点。

  首长：“一旦情况反复，即刻手术。”

  既是命令，众人只能遵从。

  ——

  出了书房，杜葵叫住胡深，“抗生素恐怕不够。”

  胡深点头：“我去，还需要什么？”

  杜葵又说了几样药品和医用器具。

  成晖眉头微蹙，“你要的这些东西，一般药店恐怕没有。”

  “嗯。”要凑齐这些东西，只能去大医院。

  成晖看向胡深，“这边你不熟，我跟你一起。”他有相熟的医生，弄些出来倒也不是太难。

  刘权：“一起，你们的人太容易被盯上。”

  胡深想了想，“好。”刘权的身手不比他手下人差。

  杜葵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首长什么血型？”

  胡深：“我和小李血型都符合。”

  ——

  三人换了身不起眼的装扮开着吉普离开。

  杜葵和刘大夫商量好治疗方案，也各自分头去准备。

  一直到傍晚，仍不见三人回来，众人正等的心焦。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小李脚步匆忙跑了出来，声音有些慌乱，“刘大夫，你快去看看首长。”

  首长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最担心的情况发生了。

  杜葵：“不等了，先开始吧。”

  “首长，您能听清我说的话么？”

  “嗯，开始吧。”

  得到他的首肯，杜葵、刘大夫马上行动起来，一切早有准备，很快手术开始。

  杜葵十分精准地挑出第一块弹片，心定了下来，按照记忆接连挑出。

  屋内几人有些傻眼，这怎么一挑一个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不是说很凶险么，这比预想速度要快的多。

  只剩最后两块，杜葵有些犹豫，就是这两块位置特殊，一旦失误。

  杜葵：“他们还没回来么？”如果药品工具都齐全的话，还可以试上一试。

  小李摇摇头。

  刘大夫看出她的犹豫，提醒道：“小葵，不要太过冒险。”

  “嗯。”早预想过这种情况，能做到这种程度，已是极致。

  杜葵不再犹豫，开始动手缝合伤口。

  ——

  尽人事听天命，只希望首长足够幸运，能够挺过去。

  杜葵长舒口气，刚脱下手套，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胡深三人形容狼狈地走了进来。

  见床上一动不动的胡首长，胡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刘大夫忙出声解释：“刚做完手术，我们出去说。”

  胡深长吁一口气，刚看到爷爷那样，他还以为……

  吓死他了。

  ——

  客厅。

  杜葵皱眉看向三人，“你们怎么搞成这样？药呢？”

  “这……”

  杜葵看着挎包里那混着碎玻璃片的药渣子。

  刘权：“一会再说药的事，成晖受伤了，快给他看看。”

  杜葵转头看向被揍成乌眼青的成晖，双眼微眯，嘴角微微勾起，“伤哪里了？”

  “后背。”成晖背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服上都是干涸的血渍。

  “哦，那我得好好给看看。”

  “先扶他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