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好训练,都站这儿干嘛！？”

  郑立业一到冰场就看到挡板周围围着一大群人，关榆、李雯，他的两个弟子,甚至双人组的谭嘉李瀚都来了。

  “秦姝师妹和叶枫pk呢！”有人回说。

  “哦，那你们凑什么热闹？”郑立业下意识回答，回完之后觉得很不对劲，等等,刚刚这人说什么来着……

  “啥！？”反应过来，他蓦地睁大眼睛。

  秦姝跟国内一哥比上了？

  这位教练连忙往前再走两步，拨开人群,看向冰场。

  只见偌大的洁白冰面上，有两个轻盈的身影交错起跳。

  秦姝在冰上飘了半圈，右脚滑出一道圆润的弧线，到了场中的时候膝盖微微弯起，滑足迅速蹬直,身体腾空，外刃起跳，外刃落冰,落冰后立刻又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

  这是一个3lo3lo连跳。

  李雯做不到这么漂亮,有点羡慕,对身边的关榆说：“玛莉娜拉是第一个完成这个连跳且不存周运动员，现在这个动作在赛场上已经很少见了，没想到师妹还能做这么完美。”

  “昂，师妹不会因技术过时就不去练。”关榆回答。

  lo跳需要借助腰力量太多,3lo+3lo连跳是一个技术难度很高的动作，玛莉娜拉之后很少有选手能够不存周的完成，后来这个动作渐渐被勾手跳、后内点冰跳加后外点冰跳代替。

  作为国内一哥的叶枫是曾经跳出来过,但是这个动作不在他的技术储备内，近两年有些生疏，所以犹豫了很久，冰刀在冰面上划了一个弧又划了一个弧，就是不起跳。

  有人按捺不住，哈哈哈哈笑着揶揄：“该你了叶枫，你怎么回事啊，前几个跳跃都没师妹做得好，现在直接吓破胆了？”

  郑立业见这人拿着一个小本，凑定了一看才知道还有人专门计分。

  “他俩为什么在这pk？”郑立业忍不住好奇。

  关榆瞥了一眼郑立业，对他之前明里暗里嘲讽李雯的事很不满，懒得解释。

  最后还是李雯开口：“师妹全锦赛自由滑不是又clean了吗？叶枫都没见过这场面，非得拉着师妹打赌，看谁能把跳跃动作做得更标准，输了的请我们吃火锅，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

  李雯话音刚落，刀喆从外面风风火火狂奔而来，大叫着：“我没来晚吧！”

  刀喆刚刚把手机落车上了，想把这一幕拍摄下来的时候才记起来，当即就跑回停车场拿手机。

  “教练，你错过了精彩比赛，但没有错过火锅。”关榆诚恳回道。

  秦姝看叶枫一直压冰后滑，干脆停下来抱着胳膊等了一会儿，时不时捶捶腿，捏捏大腿上的肌肉，两臂架起来做扩胸运动。

  叶枫的腰不算细，走的是孔武有力的路线。

  但是他性格和外表却像两条分崩离析的交叉线，呈现出一种极度违和状态——这位一哥场外非常婆婆妈妈，遇见什么事儿都能忸怩半晌，事关自己的选择也从来没有主见，思绪经常和正常人错轨道。

  大奖赛时他就是因为太兴奋，分站赛后整天喊着“我将拯救世界”。

  结果到了总决赛，一脑袋栽进了坑里。

  他的教练因此被气出不少毛病，但凡这货能稳一点，早就带着国内男单起飞了。

  一哥在大家的注视下咬咬嘴唇，刀刃终于往下一压——第一跳提前转体，pre大于45°，第二跳更过分，pre直接超90°。

  在正规赛场上如果出现这么过分的提前转体，不是米国、大鹅，枫叶那几个国家选手的话，裁判能把你goe分扣到哭出来。

  计分的那个人松口气。

  今天午饭有着落了！

  如果输的是师妹，他们还真不好意思让师妹请客，最后大概率aa制，如果是叶枫，那他们就能不客气地往死里宰。

  “还有一个动作，叶枫，你别挣扎了。”

  计分员看看叶枫又看看秦姝。他心里超佩服这位小师妹。

  俩人二十分钟没有休息，一直在冰上运动，短时间内的活动量远超平常训练。

  这种情况放在叶枫身上还能理解，毕竟是国内一哥，经验足，浑身又都是肌肉。

  放在师妹身上，那就是让他们惊掉下巴的程度。

  虽然他们已经看过两场秦姝的比赛，但那只是赛场上的认知。

  到了台下，尤其是跟一哥一对比，他们才震惊那具小小的身体里面所蕴含的能量。

  秦姝在爆发力很强势的情况下，耐力竟然也能达到天花板。

  最后一轮轮到叶枫先跳，秦姝接招。

  叶枫看看场外，又看了师妹一眼，不知怎么回事，脑子一抽，左脚刀齿点冰腾空而起，连续转体1440是°，竟然出了一个4t。

  3t的基础分为41，4t的基础分103。

  三周和四周的分值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大家伙看一哥爆发，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计分的那个选手还呆呆地在本上把这个分数加了上去。

  直到秦姝气呼呼说：“枫哥，你耍赖，按照我们事先约定好的规则，不能上四周跳。”

  围观运动员和教练闻言，都长长“嘘”了一声——叶枫你也太不讲武德了，本来拉着女选手比赛已经够无耻的，还拉了一青年组女选手，还妄想破坏约定。

  “行行，就算我输，今天我请客。”叶枫自知理亏，摆摆手投降。

  “什么叫就算你输，你本来就是输。”计分选手不乐意嚷嚷，他指着本子上的成绩说：“你动作没师妹漂亮，两个pre45°内的跳跃我都没给你减分，还好今天没合乐部分，不然加上表演分你就输惨了，整个赛季都抬不起头。”

  叶枫听到这句话有点想哭。

  他就不该冲动，他单知道师妹这个赛季自由滑上的是3s3t和3a2t连跳，他哪里知道师妹的其他三周连跳储备也那么足啊！

  简直是个大魔王。

  “你也别气馁，小师妹没发育前身体轻盈，四周以下能碾压你算正常。”有人好心安慰叶枫。

  听到碾压，一哥撇撇嘴哼了一声，更不开心了。

  别人再怎么安慰，也无法否定秦姝在她所能达到的领域就是王者的事实。

  现在这位王者下了冰，先是按摩按摩关节，然后去换衣室把小马驹运动服脱下来，换了一身轻便的休闲服。

  她今天绑了一个高马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神清气爽。

  “走吧枫哥，我们去吃火锅！”一提到好吃的，秦姝秒变贪嘴小孩儿。

  国家队食堂旁边就有一家地道的老铜锅，经过资质检验审核上岗的，选手们吃得放心，一行人加上教练，浩浩荡荡二十几人直奔目的地，定了两个包间。

  他们大部分都是训练了一上午，临近饭点又看秦姝和叶枫的比赛，一直没来得及补充能量，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落座后毫不客气地点菜，看得叶枫那叫一个肉疼。

  -

  “理，还没考虑好吗？”

  火锅店包间外面的大理石桌边，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拿着筷子往辣锅那边下口蘑。

  问这句话的是坐在他对面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女。

  听到这个问题，那男生眉头微微一蹙。

  因为中间有水蒸气隔离，金发少女没有看到对方的表情，兴奋地自顾自说：“我已经给你联系好教练，你的跳跃能力本来就很出色，如果潜心练习，不会比弗瑞迪成就低。”

  “我再考虑考虑。”

  “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的跳跃能力好，在双人组根本就是屈才！”少女的嗓子出现一丝破音：“你不用担心自己不符合加入米国国籍的条件，有daddy从中间运作，怕什么？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还在犹豫。”

  “我和目前的女伴已经搭档两年，就这么丢下她不太好。”

  “赵小雅和你根本不来电！否则早就出成绩了，你们这次大奖赛连总决赛都没进去。”金发少女显然没了耐心。

  “我，我觉得跟她配合挺好的，可能还需要时间磨合。”

  “你的意思是，你和她很来电吗？”

  “不，cherry，我跟你最合得来，赵小雅只是我的同事，你不要想太多。”

  “理，你为什么总不肯听我的劝告？”

  对面的男生低下头，小声说：“cherry，你的控制欲太强了，让我有点害怕。”

  赵小雅其实只是理的借口之一，另一个原因也让他非常介意。

  理桓生在一个传统的普通家庭，如果去了国外，那和传说中的入赘根本没什么区别，即便他拿了奖，留在国内的父母在邻里面前也会抬不起头。

  而他，将再也逃不出cherry的手掌心。

  理桓一面渴望着胜利，一面又害怕付出代价。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试探性说：“我能不能代表华国参赛？”

  他这么问倒不是为了什么祖国荣誉，只是纯粹不想换国籍。

  “你在开什么玩笑！”

  cherry终于怒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马上又拿出湿纸巾擦擦手，继续发火：“你从哈尔·李那学到技术，却想背叛他的国家，和他的弟子争夺奖牌！？”

  “可是他的小弟子琴不也这样？”

  “琴？琴的母亲与哈尔本就是朋友，他是靠着自己的关系！理，你如果想从我这里走捷径，就必须听我的。”cherry冷冷瞥了他一眼：“办理暂住证两年后才能申请我们的国籍，下一届奥林匹克冬季运动会你想不想上，想不想拿奖牌，你自己看着办。”

  “还有，下次不要带我来这种地方谈事情，桌子上都是油。”

  金发少女嫌弃地看了一眼手掌，拎起包就走了，盘子里的东西她一口没吃。

  少年怔怔地看着少女的背影，陷入纠结，他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觉得很没滋味。

  就在这时，二楼包间的门打开，一群人有说有笑从里面走出。

  理桓抬头望去，都是他所熟悉的国家队成员。

  ……

  秦姝吃得很饱，光她自己就消灭了四盘涮羊肉，导致她大脑陷入高负荷的消化运动中，出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身体往一边歪去，被关榆眼疾手快接住。

  “以后千万不能暴饮暴食。”秦姝嘟囔。

  “你看见好吃的根本就迈不动腿，我不信你能管住嘴。”

  刀喆从另一边拉住秦姝，防止小姑娘两边倒。

  “下次还比不比了啊，师兄？”秦姝问。

  “不比了不比了，您就是咱们花滑队的女王大大。”叶枫哭笑不得。

  老尼克曾经说过“一个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他要是在同一个地方湿鞋两次，哲理不就白学了？

  这顿饭两千多，是他四分之一的工资，他可是发誓攒钱在b市买房娶老婆的人啊！

  “理桓？早知道你在这就喊上你了！”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往外走的时候，忽然有个人喊出声。

  秦姝听到这个名字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不少，顺着那人的目光看过去。

  那边坐着的人，妥妥一个年轻版前搭档。

  之前成年双人组闭关，国内大奖赛，世锦赛都没有参加，世界大奖赛也是从集训低点直接出发的。

  所以这还是秦姝第一次见到这位搭档。

  除了一开始的惊讶，她现在的心情处在一个异常平静的状态。

  毕竟前尘往事如烟嘛！

  既然上天愿意给她一次独美的机会，为什么还要纠结之前的事情？

  秦姝把身体的重量交给关榆，摸了摸饱饱的肚子，跟着一群人朝他打招呼：“嗨。”

  但是这孩子不知道有什么心事，脸上闷闷不乐的。

  众人还没来得及问，刚才出门的cherry忽然回来，走到理桓身边迅速说了句“别生气”，然后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大口。

  众人立刻嚷嚷：

  “噫——！”

  “虐狗了！”

  “快走快走，这不是咱们该看的。”

  “有这么漂亮女朋友藏着掖着干什么小理子？”

  连刀喆和郑立业都乐呵呵扭过头。

  理桓也没想到cherry会突然折返，只能尴尬地拉着女友坐下，自己站起来说：“刀教练好，郑教练好。”

  他本来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的，至少不能让冰迷知道，免得嗑cp的观众失望。

  毕竟他现在的事业还处在观望期，每一步都不能走错，如果真拿不到奖牌，或者和赵小雅转到冰舞，至少得为以后商演积攒点人气。

  但是没想到就这么被一群师兄弟捉住了。

  师兄弟和教练们明显没想那么多，他们对选手找对象根本没什么意见。

  况且理桓本来就是很有天赋的一位运动员，训练那么枯燥，还不许人家谈个恋爱了？

  在他们看来，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飘，飘得足不沾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飞升。

  比如理桓对现在女伴要求是出了名的严格，经常用男选手才能承受的强度定制训练方式。

  搞得赵小雅一度觉得自己是拖油瓶。

  其实赵小雅技术挺好的，不过那只是在发育之前。

  发育之后赵小雅身体沉了不少，胸部罩杯一下子窜到c，每次跳跃的时候都感觉胸前挂着两只哈密瓜似的。

  头两年刚和理桓磨合出来的默契度烟消云散，还得重新练，好几次在空中旋转的时候都轴心偏移砸了搭档。

  再加上理桓经常输出自己观点，赵小雅现在已经形成一个思路：不管过程怎么样，只要没成绩那就是她的错。

  比如这次大奖赛一结束，赵小雅就把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为连累搭档感觉到深深的内疚，回去后上冰拼命练习。

  尽管如此，理桓还是有意无意向教练透露出自己想转男单的意思。

  赵小雅心里压力更大了。

  秦姝撅起嘴，扑在关榆背上要师姐背，实则脑子在急速转圈思考问题。

  她当然知道理桓尴尬是为什么，这位选手天赋不错，就是心眼太多。

  秦姝第一任搭档蒋韩杨因伤退役后，理桓看准时机提出与她组队的请求，由于两个人都有实力，观众最喜欢这种强强组合，那段时间关于两个人的关系被传得满天飞。

  但是秦姝非常不喜欢，多次邀请理桓共同澄清，理桓却犹犹豫豫一拖再拖。

  秦姝一气之下在某次四大洲比赛结束后单独找来新华社记者，撇清了两个人的关系。

  她发言说他们只是相互扶持的战友，两个人的目标都是奥运奖牌，如果说有感情，那么感情也是往家人那边发展的。

  她希望大家把重心放在两个人的成绩上。

  秦姝最后一句话是：“滑好节目是我们的初心，如果你们想嗑家人，兄弟情，那你们随便嗑，情侣就免了！”

  这段发言非常强硬，真正的冰迷倒没什么，因为他们热爱的本来就是花滑事业。

  少了的只是一部分看热闹的外行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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