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堂堂外邦的北齐圣女，要与自己一个小小的侍郎府眼线做交易？

  明晰趋利避害之心的李通，下意识就要拒绝。

  却听海棠朵朵的下一句话已经出了口：“放心，不要你们南庆的机密，告诉我，今早撞破范闲伪装的那名货郎在哪？”

  李通袖袍中的手捏了捏：“货郎？什么货郎？”

  海棠朵朵瞥了他一眼：“是聪明人就不要装傻，范闲就算没卸下伪装，也是与我接触过的，你们不可能不盯着他，也就不可能不会注意，今早故意撞破范闲伪装的那名货郎的行踪。”

  说着，海棠朵朵顿了顿，继续道：“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四日前，我消失的半刻钟去了哪儿。”

  李通心中一动。

  四日前的黄昏，海棠朵朵的确消失了半刻钟，整个太平县的眼线们，都未曾发现她的踪迹。

  半刻钟后，她又离奇地在原地出现了。

  眼下海棠朵朵提起这事，他才恍然，只怕自己等人的跟踪监视，早就被海棠朵朵看在眼里了。

  他想了想，拱手道：“圣女大人好手段，只是……我是单独来的太平县，当真不知道……”

  “你若不说，我就去找其他人做交易，相信我，我能找到。”

  海棠朵朵再次打断李通的话。

  李通第三次苦笑，摇头道：“好吧，圣女大人所料不错，我们的确在互通消息。”

  “你所找的那名货郎，今早离开县衙牢门后，消失在了城西北的贫民窟，我们再没有找到他。”

  海棠朵朵目光一动，点了点头：“多谢。”

  她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通连忙站了起来：“圣女大人——”

  “嗖！”

  海棠朵朵没有回头，手腕一抖，一件东西落在了李通面前的桌上。

  “东乡苹果？”

  李通看了看桌上的苹果，又望了望海棠朵朵已经走远的背影，恍然道：“原来……这位圣女大人是去偷珍品去了。”

  东乡苹果是太平县北的一种晚季苹果，汁水充足、果肉丰富，形状像梨胜过苹果，算是太平县为数不多的特产。

  物以稀为贵，东乡苹果身为这个季节的新鲜苹果，自然被京都各大达官贵人包圆了，寻常人就算是有钱也吃不到。

  李通望着苹果，只觉这次，算是被这位圣女大人给好好上了一课。

  恒通客栈，后院。

  海棠朵朵去而复返，纵身跃入院中。

  范闲正在打盹，听到声响睁开眼睛：“老王，你的要事……海棠？”

  他语气一变，笑着迎上前去：“圣女大人，得到消息了？”

  海棠朵朵点点头：“人消失在城西北的贫民窟。”

  范闲闻言，面色一沉。

  果然，申国尧费尽心思抢下那块地，并非无的放矢。

  他开始在院中踱起步来。

  城西北的贫民窟，已然成为了几件事的关键，甚至那名货郎，也极有可能就是君山会的人。

  有方大和刘二孔两个地头蛇在，去贫民窟查一趟不是难事。

  只是，眼下自己等人身份显眼，若是去了贫民窟，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范闲思索再三，叫来了王启年、刘二孔、方大三人。

  他对着刘二孔与方大道：“你们去城西北的贫民窟一趟，等着老王，待老王过去之后，听老王的吩咐做事。”

  刘二孔连连点头：“放心，小范大人，我一定听吩咐，说起来，我一直都在看热闹，自己还没搞过热闹呢！”

  方大更是答应地干脆：“小范大人，到时候王大人叫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在他看来，范闲让王启年带着二人去贫民窟，显然就是为了对付祝闻是甚至申国尧，他参与其中，刚好公报私仇好好炮制这舅甥俩一番，兴奋还来不及呢。

  二人走后，范闲看向了王启年：“老王，来。”

  他将王启年叫在身边，耳语起来。

  恒通客栈外。

  李通坐在一处茶摊上，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苹果。

  突然间，他目光一凝：“出来了！”

  唰！

  茶摊小二的目光，应声看向客栈门口。

  只见刘二孔与方大勾肩搭背，从客栈大门走出来，朝着街道上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李通道：“刘将军家的，我去盯着他们，你去通知其他人。”

  “北齐圣女刚从我这儿得到消息，这两人就出了客栈，很可能是要去贫民窟。”

  茶摊小二有些犹豫：“李侍郎家的，大家结成同盟是为了监视北齐圣女，这两人是小范大人的人，我们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你懂什么？”

  李通翻了个白眼，看着刘二孔与方大的背影道：“北齐圣女既然和小范大人走到了一起，显然已经开始合作，查小范大人的事就是查北齐圣女，这不冲突。”

  “更何况，京察在即，你就不怕小范大人朝你家将军头上动刀？”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我们提前知道小范大人在做什么，也好应对。”

  茶摊小二沉默片刻，似乎被说服了。

  他点点头道：“你去吧，我会通知其他人。”

  “我走了，茶钱！”

  李通满意地在桌上拍下两枚铜板，起身缀上了刘二孔与方大。

  茶摊小二收起铜板，清理了摊位，推着茶摊慢悠悠朝着反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街道对面的一处巷弄中，几个地痞凑到了一块。

  领头的正是那散发地痞，他扫了众人一圈：“发现没有，那玩苹果的茶客和茶摊小二有问题。”

  几个地痞点点头。

  其中一人出声道：“大哥，四爷要咱监视着客栈里的人，眼下出现了其他监视者，咱该怎么办？”

  “笨！”

  散发地痞给问话的人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分兵！”

  “你们两个，跟着那茶摊小二。”

  “你们三个，跟着刘二孔、方大、茶客，随机应变。”

  “我留在这儿，继续监视着！”

  散发地痞一条条吩咐出口，有条不紊。

  一众地痞迅速行动起来。

  时近中午，刘二孔与方大来到了城西北。

  贫民窟与其余地方泾渭分明，中间隔了一道与城墙连接起来的铁蒺藜墙，将贫民窟隔绝在西北角。

  在其中苟活的贫民，就如同被豢养的畜牲一般，被这堵铁蒺藜墙围得严严实实。

  墙里墙外，两个世界。

  刘二孔与方大在墙外转悠了一圈，找到一家小酒馆进去用午饭，丝毫没有发觉有人在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