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铛！”

  ……

  恒通客栈门前的街道上，响起一阵洪亮而雄厚的锣声，压下了百姓的喧闹。

  百姓们看看街道对面走来的鸣锣衙役，又瞅瞅衙役背后那一个个身着绫罗绸缎、油光满面的大人物，顿时作鸟兽散。

  不多时，客栈门口久劝不走的百姓，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许多时候，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威比恩更好用，说不上是讽刺还是怪异。

  百姓走后，一众闻讯赶来的各府管家、管事面面相觑。

  此时，若是有一个人敢于贸然出去与范闲接触，只怕会被其他人在阻止过程当中撕成碎片。

  良久，有人开了口：“大家都想第一个见到小范大人，又都不会允许别人第一个见到小范大人，抢来抢去，只有可能谁都见不到小范大人。”

  “我看不如这样，就按在场各家主子的官位排名，请主家官位最高的那位前去打招呼，将所有拜帖递上去，小范大人见谁，就看谁的运道了。”

  众人看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家的管家，不存在坑他们的可能。

  于是，众人没经过多少思考，便认下了这个提议。

  一番自报家门后，主家官位最高的人被推了出来——那位曾在官道上拦马未遂的宋管家，他家大人，是正五品的通政司参议，官位最高、权柄也最重。

  不多时，宋管家抱着厚厚的一沓拜帖，走进了客栈。

  王启年正在客栈内其中一张桌子上坐定，咕噜咕噜灌着水。

  宋管家笑呵呵地凑了上去：“这位就是王大人吧，在下通政司郑参议府管家，代表诸位同道，来给小范大人递请柬。”

  “嗯？……咳咳咳！”

  王启年扭头，看到厚厚的一沓请柬，岔了个气被水呛住，连连咳嗽。

  宋管家连忙将请柬放在桌上，很是知趣地帮王启年顺气。

  好半晌，王启年才回过劲来。

  他打眼一扫桌上的请柬，被上边的一个个官职冲击得老眼一花，连忙摆手道：“这件事，我得去请示一家我家大人，先生稍等。”

  他朝宋管家有礼有节地做了个揖，而后朝着后院跑去。

  临到后院的时候，他与海棠朵朵擦肩而过。

  后院内，一晚上没睡觉的范闲，正躺在檐角的躺椅上，晃晃悠悠准备入睡。

  “大人！”

  王启年匆匆跑来，吓了范闲一跳。

  范闲嗖地从躺椅上坐起，看向王启年：“有什么要事？”

  听到这话，王启年咽了一口唾沫——大人都这么说了，若不是要事，只怕自己又会招麻烦。

  他俯着身子，将客栈门口的变化向范闲讲了一遍。

  闻言，范闲忍不住蹙了蹙眉头：“这是连环计，有人在牢门口将我的伪装揭穿，紧接着就有人引导着这群人堵客栈的门！”

  王启年此时也回过神来，道：“大人，京察主官私下结交被监察官员是大忌讳，这些人绕了个弯子派手下的管家、管事来找大人，是欲盖弥彰，大人可千万不能出去。”

  范闲点点头，沉声道：“我知道，眼下该怎么把他们劝走才是正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堵着门吧？”

  边上的高达听了这话，上前道：“大人，我去！”

  他手按腰间金锏，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

  王启年连连摆手：“高大人，这些可都是京中百官的脸面，你赶走他们就是大了京中百官的脸，那大人还在京都呆不呆了？”

  高达是直性子，最烦这些弯弯绕，闻言反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王启年想了想，对着范闲道：“大人，先前在门口，属下听说宋文易要重审陶半瞎案，您与案子也有牵扯，要不就用忙于案子这个借口？”

  这话一出，还没等范闲说什么高达先哂笑起来：“一个小案子，哪值得大人把全部精力投进去，你这个借口太敷衍了！”

  王启年一愣，哑了火。

  “不能私下见面，公开见面不就是了？”

  范闲接过话头，吩咐道：“老王，出去给各府的管家们说一声，明日夜晚，我在城中醉仙楼请所有人一同赴宴。”

  “这……”

  王启年略有迟疑：“大人，即便如此，还是会被都察院的言官们盯上，而且各府管事是代背后的大人们求情来的，只怕不会轻易同意公开赴宴。”

  范闲摆摆手：“你只管去，台阶给他们下了，我手上握着监察院与京察两柄剑，他们背后不干净，不会逼得太紧。”

  说着，范闲又看向高达：“高达，你现在回京一趟，利用虎卫的渠道向陛下禀告这里的情况，请他派一名中使来。”

  虎卫名义上是范建私军，实则是庆帝的武装力量，有着专门与庆帝联络的渠道。

  高达听到这吩咐，没有犹豫：“是，大人，我这就去。”

  语毕，他转身去收拾行装。

  边上，没有走远的王启年听到范闲对高达的吩咐，拊掌道：“妙啊大人，请了中使一同在宴会上，就相当于宫中同意这场宴会而且派了眼睛过来，都察院的那些言官再大胆，也不敢在这件事上弹劾大人。”

  范闲望向他：“去做要事吧。”

  要事两个字，范闲咬字极重。

  王启年脖子一缩，连忙朝着前院走去。

  另一边，海棠朵朵在街道上悠然而行，很快远离了客栈。

  她在一处酒楼内坐定，要了一壶茶。

  半晌后，等茶喝完，她起身径直坐到了一名在她进门后不久，就坐在附近的青年客人对面。

  青年眼皮瞬间耷拉，掩住了目光中的惊疑。

  旋即，他懵懂地抬起头来：“姑娘，我们……认识吗？”

  “我不认识你，你认识我。”

  海棠朵朵看向青年，平静地道：“礼部侍郎李太玄府上的眼线。”

  青年一怔，半晌后苦笑着朝着海棠朵朵拱了拱手：“圣女大人好眼力，在下李府眼线李通，见过圣女大人。”

  说着，他起身朝着海棠朵朵行了一礼。

  重新坐定后，他朝着海棠朵朵解释道：“圣女大人别误会，我国陛下既然同意圣女大人在国境内自由行走，自然不会有人对大人不利，只是我家大人好奇圣女大人会做些什么，所以才派了我这双眼睛……”

  “跟踪就是跟踪，说那么好听作甚，你们南庆把上京腐儒的酸腐气倒是学了个十足。”

  海棠朵朵冷冷地打断了李通的话。

  李通一怔，旋即又苦笑起来。

  却听海棠朵朵道：“我来这儿，是同你做交易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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