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你们聊完了吗？竹娘说可以吃晌饭了哟！”

  木集在门外敲了两下，并没听到里头有人说话，这才开口喊了一嗓子。

  小童跑过去给他开门，“木师傅！可以吃饭了？”

  “嗯！你们也别聊了，出来吧！”

  摸了摸肚子，向阳还真的觉得有些饿了。人果然一紧张，什么都能忘记了啊！

  “小哲，吃饭了！”

  “嗯。”

  凌哲站起来搀着她朝外走，对于还坐在位子上发呆的凌煜和宋祁二人，他也没回头看一眼，直接走了。

  “公子，我们也走吧！”小童两眼放光的看着凌煜。却见他面色一沉，转头看着宋祁，“想不到宋公子竟然身份也不简单啊！”

  “凌公子也让在下吃了一惊呢！”

  宋祁起身，背对着凌煜，“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什么都不要管，跟着小少爷好好过日子就好。你的那一份不满，自然有认会为你解决。”

  “谁？”

  “这还是不需要告诉凌公子了吧！走了小童，咱们吃饭去！”

  “可是我家公子！”

  宋祁拉着小童往外走，笑的眉眼微弯，“放心好了！你家公子一会儿就出来了！”

  “哎……公子！”

  小童还想留下来，可耐不住宋祁的拉扯，房间里很快就剩下凌煜一个人了。

  他紧紧攥着拳头，看着干净的桌面，眼前忽然就湿了一片。

  “混蛋！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轩辕轩那小子可是——”

  “凌煜，你还不出来？”

  凌煜抬头看着门口，原来，凌哲和向阳竟然没走，还在门口等着他。

  他闭了闭眸子，起身朝外头走去。面上的忧伤转瞬即逝。

  向阳看着他走在前头的背影，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哎，他要是王牛角尖立钻，那可怎么办？”

  凌哲牵着她并没说话，只是眸底却多了一丝不忍。

  饭后，凌哲拿了地图跟赶船的船员们对了一下路线，他们如今已经走过了最长的洛阳渠，到家也只需要再走三日便可。不过，在如今竟然遇上了凤澜，他们很难保准正那人不会走跟他们一样的水路回京。

  “小哲，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因为他一个人，我们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大的一艘船还要避讳他一人，转别的水路走？”

  简直不可理喻好嘛！

  凌哲指着地图，面上一点儿都没放松，“不可能，我们没有别的水路好走了！”

  “啊？难不成我们要走旱路？”

  向阳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哲坐下来，看着几位船员，“不知道大家这几日能不能辛苦一下，后半夜也接着赶船。我们最好能在这两天之内甩掉他们。不然的话只能转旱路走了。毕竟，我也不想给大家招来麻烦。”

  宋祁看着地图上唯一一条水路路线，这会儿倒是有些了解他家小少爷的用心了。

  不过这艘船是木集借来的，船上的水手和船员全部都是木集临时招募来的。上船之前大家都是订好了文书的。行船只能在白天和前半夜，水手大多都不愿意后半夜赶船。毕竟人是肉做的。谁都会疲累。

  若是在赶船的时候打瞌睡，那可就是对满船的人都不负责任了。

  木集低了低头，这些事情他最清楚，这会儿瞧着那五个水手都低着头不说话，他只有带着大家说一句了。“公子，我们事先说好了的，水手是不需要后半夜赶路程的。您若是这样要求的话——”我不好做啊……

  木集的话还没说完，坐在他手边的那名水手却点了点头。

  凌哲看着他，总觉得有些面熟。

  只见那人面上一阵局促，有些紧张的说，“凌公子做事我们放心！您的要求我们会尽量办到的！”

  这声音也很耳熟啊！

  凌哲拧着眉头看他，还有他身边不断陪着他一起点头的那个水手。微微回想了一下，凌哲面上一顿，他们不就是在甲板上杀鸡的那两个人嘛！

  “木师傅已经表了态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想法，你们完全可以说，我再想别的办法——”

  “凌公子，你放心好了！我们几个都是一块儿赶船干了好些年的好兄弟。这会儿您遇上麻烦了，我们能帮称着就帮称着点。毕竟船还是我们在赶。我们虽然不知道您到底碰上了什么麻烦，但是咱也不希望这艘船出事！”

  “这……”

  凌哲心底一热，“那就辛苦大家了！你们的契书回头我跟木师傅再重新拟定一份，到时候让竹娘给你们几个人排一个顺序，你们自己轮着来，这样的话也不至于太累！”

  竹娘就坐在餐桌前，这会儿听到他说话立刻点了点头，一副干劲儿十足的样子，让在坐的几个水手都满腹信心的点了点头。

  “凌公子放心吧！”

  “好。”

  凌哲点了点头，若是能把凤澜他们几个甩上一节，到时候他们也不至于太背。再遇上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如意楼。

  甲字一号房里，一名绿袍男人跪在地上，仔细观察的话，这人浑身都在哆嗦着。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他面前的软榻上躺着的人此刻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房间里安静的仿佛一根针掉落在地上大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琉璃看了一眼上位的主人，又低头斜视了一眼趴在地上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那个男人。

  柳世明，沭阳聚贤庄的庄主。

  聚贤庄如今在沭阳可说的上是，它若是敢称工艺第一，只怕也没人好出来顶撞挖苦的地方。

  而如今，这庄主竟然就如同一只猪一样，趴跪在地上。主人不说话，他竟然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了。

  真是可笑。

  “银王千岁……在下，在下真的不知道那个饰品究竟在何处！”

  傻蛋吗？这是！

  琉璃趴在屋顶瞧着那人的眸光里带了一丝可怜的意味。

  主人如今可不仅仅是银王千岁那么简单啊！你小子算是触到逆鳞了呀——

  “碰——”

  果然，下一刻，凤澜便把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看着地上的男人时，眼底竟全是不屑。

  “你再说一遍！”

  “在，在下……真的！真的不知道！请银王殿下责罚！”

  凤澜擦了擦手背上溅到的水花，眼底闪过一抹冷冽。

  “孤让你下手除掉了你这一半辈子都痛恨着的对手，现在你竟然告诉孤，你连孤最想要的东西都没有能给孤找来！”

  柳世明眼圈微红。

  他是痛恨轩辕门没错！但是——

  这么长的时间相处下来，人心总是会变的！他和轩辕远那个老家伙儿早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也是生意上互相竞争的好伙伴！若不是自己的长子被面前这个恶毒的男人撸了去！他也不会——他也不会！

  “怎么，现在哭，来不及了！事情你已经做全了！孤不是交代你一定要问出饰品的下落在对他们家长草除根的嘛！你就是这么办事的？！”

  趴在地上，眼角滑落一行清泪。滴在地上，湿湿的灰影仿佛他此刻的心境。无边的灰暗。

  “殿下又不知不知道那轩辕老匹夫的执拗！您这么英明的人都拿他丝毫没有办法！在下又怎么可能能从他口中翘出半点儿消息！”

  “哼！孤看你是不想要儿子了！”

  凤澜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川流不息的沭阳街头，落拓的背影让人有些无法直视。

  “殿下！殿下恕罪啊！在下真的已经尽力了！轩辕门不在了，轩辕远也并非在下亲自动的手！殿下明查啊！”

  “哦？孤还以为，你为了好友的尊严，亲自把那老匹夫杀了。原来并不是啊——”

  “是！是的！殿下恕罪啊！”

  柳世明眼底早已红出了一片血丝。脑海里闪过轩辕远临死之前苦苦哀求自己，只为了能留一个尊严的死法。他心底尽跟被刀子生挖一样。血流如注。

  “那，柳庄主，不知道轩辕远到底是如何死的？你能告诉孤吗？”

  柳世明眼底一痛，“是……自杀。”

  “哦？”

  凤澜转过身来看着他，这人始终衣服卑躬屈膝的模样，从一进来就跪到了现在。凤澜至今连他的脸都没看上一眼。

  “你抬起头来。”

  “殿，殿下……”

  “让你抬头！”

  “是……”

  柳世明死命的咬住了双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即便是痛苦无比，也不至于露出太多的悲伤。如若不然，可就真的要中了这男人的下怀了。

  凤澜盯着他拧成一团的面颊，突然轻轻一笑，伸手轻轻拍了拍柳世明的脸蛋，“不知道柳庄主这副表情到底是心痛儿子的安慰，还是为死去的好友哀痛呢？”

  “殿下说笑了！自然是为了儿子！还希望殿下成全，让在下跟儿子团圆！”

  “你真是这么想的？”

  “千真万确！”

  柳世明低下了头，那副无力的模样倒是惹的凤澜抿唇一笑。单薄的唇瓣儿撕扯出了一道凉薄的弧度。这样的柳世明正好让他心底的暴怒彻底得到了一丝快感。

  他将脚一抬，冲着柳世明的脑袋就踹了过去。

  “让你办点事情你都办不好。说，轩辕远的小杂种此刻人在哪里？！”

  得不到饰品，你们谁都要死！

  柳世明愣怔的看着地面，突然觉得一股莫名的恐慌从脚底袭了上来！

  为什么！

  为什么他都那么小心翼翼的了！小瑾的事情还是被他知道了？！

  ？！“在，在下怎么会知道？！”

  “装蒜是吧？还装蒜是吧？！”

  凤澜的叫压根儿就没抬起来，他今天穿的是外出打猎需要的丁靴。脚底的硬疙瘩排成了排，此刻压在柳世明的面上。一刻也不打算饶了他。

  “殿下！在下真的——啊！”一声痛苦的叫唤之后，凤澜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柳世明。

  “我可以告诉你柳世明！”

  面上再没了开始时虚与委蛇的伪装。这会儿的凤澜面上带着一抹狠厉。仿佛时刻都能将面前年近花甲的老人家一手掐死！

  “你的儿子，啊，好像是叫柳嘉煊。他这会儿可是承受着比你痛苦上一千倍，一万倍的感觉。你是不是也想承受一下试试看！”

  “啊！”

  凤澜又踹了他一脚，“你告诉孤，我们还能好好相处，孤答应你，到了时候自然放你们柳家自由，并且让你们柳家成为孤唯一指定的皇家御用工匠。如若不然，轩辕远就是你们的下场！听到没有！”

  凤澜年轻气盛，三脚下去，柳世明早已有些佝偻的身子那里还承受的了。

  他嘴角挂着一抹浓艳的鲜血，眼皮都已经被凤澜踹肿了。

  “说？还是不说？！”

  又是一脚。

  地上的人奄奄一息的时候，琉璃已经闭上了眼睛。

  等屋里光线彻底黯淡下来，两人才终于听到了那人虚弱的一声。

  “富春……”

  之后便彻底没了动静。

  凤澜眼底蕴藏着一抹嗜血的快感，这种惩罚不听话的属下的感觉，是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只因着这样做的话不仅事半功倍，不听话的人能变得老实。

  他更加喜欢学的即视感。

  只有这种感觉能让他心底那抹征服的欲望越来越强！才不会像凤羽那个没用的男人一样。

  蹭了蹭脚上沾到的血迹，凤澜转身看着屋顶，“还坐着干嘛！准备回京的船。”

  琉璃纵身而下，出门的时候还顺手将早已经不知道死了还是活着的柳世明拖了出去。

  这间房间看来是没人敢住了吧！

  他心底默默的想着。

  开了门出去的时候，拐角处传来一声噗通。琉璃眉头紧了紧，身子下意识的就像朝着那边跑去。可手里还拖着柳世明。而且，不知为什么——

  他并不像管那边了。

  小伙计捂着双唇，眼角逼出了一抹泪花。

  老大！老大不得了了！

  甲字一号房杀人了！

  他没听到那个冷血的杀手过来，心底大喜。跌跌绊绊的朝后院狂奔而去。

  老大找的伙计此刻全都集中在后院，只要到了那里，他就安全了！只要到了！那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面前一黑，一个高大的人影兜头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