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张楚眼底划过一抹狡黠，这样的日子让你们出去走走才更安全啊夫人。

  这几日张楚一直有暗中派人保护他们。正因为今天大街上没什么人。这条路上挨家挨户都在晒书。这样空荡的街铁定不会出现前几日跟着他们的那些小尾巴了。

  虽然张楚到现在也还没有确认那些人都是谁派来的。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会大张旗鼓的出来害人。

  至于目的，张楚瞧着面上淡淡的凌哲。

  到底小少爷身上有什么，竟然让人跟到洛阳来了。

  看来这一路上从桃坞村到洛阳他们肯定经历了什么，不然人家也不会那么热情的跟到这里了。

  凌哲牵着向阳上了楼。走到一半儿身后那抹炙热的视线还没有转移。

  他回头看了一眼张楚，只瞧见他拖着手臂，平日里头明晃晃的脑袋顶这会儿也泛着光。那双让人觉得亲和的眸子却并没有在看着他们。

  这几日虽然那种感觉很微小，但是凌哲还是察觉到了。

  有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不过既然他们并没有什么动作，他也可以再安心的看上两天。后天就要回富春城了。藏在暗处的人，难道会一路跟着他们回去？

  “小哲，你想什么呢？”

  “没。”

  凌哲推开了房门，拉着向阳进去。转身关门之际也把外头的视线挡在了了门口。

  什么都不做的话，他可以无视那些人。没什么可怕的。最起码他们没有恶意。

  奉宾楼大堂里此刻坐满了客人。张楚靠在大门口，竖了竖食指摇了摇，“人并没有来，不要着急。”

  不仔细看的话没人能发现，每张桌子上这会儿正坐着的客人手忽的从桌底拿了出来。桌下晃着明晃晃的银光。

  张楚生呼吸了一口，看来姓刘的还是不肯放过小少爷。

  是记恨小少爷骗了他吗？为什么这么一直这么咬着不放呢？

  张楚摆摆手回了厨房，那里是他想事情的好去处。到了厨房，他的心情起码能够淡定下来。头脑也能清醒许多。

  关诺亲自过来这一趟，一则告诉他知州府那边的三人这会儿正在避暑山庄里头。二嘛，这刘金义倒还真的是死脑经，又执着的紧。竟然就这么咬着小少爷不放了。

  看来他们已经跟银王通报过小少爷的存在了。

  要是小少爷真的中了别人的圈套，那他可就不好跟主子交代了啊！毕竟主子的唯一要求就是吧哦呼号小少爷和他媳妇儿的安全。

  所以明明是晒书日，今天的奉宾楼里依旧是人满为患。这些人里头有七成都是自己的弟兄，张楚特地交代过，一旦外头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一定要立马行动。

  至于发现跟着小少爷的另外一拨人，还真的算是他的意外收获了。

  “不是当日紧跟到洛阳，而是隔了几天才到达。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呢？”

  张楚闭了闭呼吸，反正无论如何，他这一关那些人就铁定过不了。还是静静的等待吧！

  因为外头也没什么可转悠的，中午吃完晌饭，照例，凌哲陪着向阳睡了半个时辰。

  向阳由着凌哲给她打理发髻，手里头握着狼毫笔，瞧着面前白花花的宣纸。

  她还想要画更多，更多的图纸！

  天朝五千年的文明，怎么可能就只有自己如今想到的那些东西！

  “小哲，你买了那么多东西，我想想，看看能不能按照你买的这些料子来做物件儿。”

  “好。”

  “咱们现在还剩多少银子？”

  凌哲细数了一下昨天的花销，“除了孙师傅那些皮子的花捎，竹娘和木老板那边我都还没有付清。”

  向阳用上唇夹着毛笔，撅了撅嘴，“那不急，反正他俩也是要跟着咱们回去的。这会儿不给欠着问题不大。你估算过他们会要多少银子了吗？”

  这一点应该算是每一个生意人最起码的想法了吧。

  谁知凌哲却弯了弯唇角，“并没有。”

  “什么？”

  向阳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想想预算，我们到时候要是付不出来银子，那可怎么是好啊！？”

  这小子刚刚一定是说错话了吧！

  向阳盯着他瞧着，凌哲顿了一会儿才说，“木老板那里还好说一些，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的。买的数量也就在那儿。主要是竹娘……”

  “竹娘？”

  “嗯。早上去她那儿的时候宋祁刚好也在。听竹娘的意思好像想替宋祁换咱们欠的银子呢。”

  “什么？”

  笔直的狼毫从鼻息间滑落，向阳简直不敢相信！

  “青姐姐原谅宋祁那个脑子缺根弦儿的人了？”

  凌哲想了想当时竹青的反音，不冷不热，似乎也没有那么待见宋祁啊！

  “只是比一开始认出来他的时候要安静多了。”

  向阳捡起笔，了然的点点头。宋祁这人做大事靠谱，小事儿的话简直就是——哎！

  人家竹青姐姐瞧着就是个懂得持家，能够独当一面的好女人。这小子到底怎么想的？

  当年竟然直接逃了。

  不过嘛——也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当时，当事人，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向阳也不好妄加评论。看事情总是不能妄加揣测的。往往经过要比结果重要的多得多。

  “阳阳……”

  凌哲沉默了一阵儿，瞧着向阳，面色竟然有些急切。向阳心底也在着急，她到底应该画什么。

  这会儿听见他这声叫唤，向阳偏头看他，“怎么了你，有话就说！”

  凌哲搬了凳子挨在她的身边坐下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坚定和严肃，“那两个人跟着咱们来洛阳了！”

  那两个人？

  说实话，每次看见这小子正儿八经的样子，她手心里总是起了一岑细密的汗。倒不是害怕他一语惊人。只是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是了。向阳还是相信这点的。如果能说是跟着他们过来的，还是两个人——

  向阳脑海里闪过一阵白光。

  这一路上遇见的两人同行的可不就只有那一对主仆吗？

  “你看见了？”

  “嗯。”

  “哈哈，他们也是挺拼的。你是在哪儿看见他们的？”

  向阳这会儿彻底没了画图纸的感觉，索性自暴自弃的把笔墨纸砚全都收进了鲜环袋里。这会儿想好好和身边这人商量商量了。

  凌哲把鲜环袋系好了，眉心皱了皱，“刚才回来的路上，在澜院门口。”

  “——澜院嘛。”

  向阳示意他接着说，凌哲握着她一只手，“至今为止他们似乎并没什么恶意，竟然不愿意当面见见，我也就不想了。可是……”

  向阳打开门朝着奉宾楼一楼大堂看了看，大堂里坐的满满当当的，她看了一圈，几乎每一张桌子都没逃过她的眼睛。

  忽的，靠近柱子的一边儿。露出了一身通体银白的衣袍。

  向阳抿着唇一笑，“我已经见到他们了。”

  凌煜。

  还有他身边一直不离不弃的小厮。

  凌哲站在她身边，这会儿只是顺着她的视线朝那边瞄了一眼，果然见着了一脸苍白，正喝着茶水的凌煜。

  而站在凌煜身边招待他的那个男人——不是张楚吗？

  向阳收起心底的疑惑，转脸看着凌哲，“这个张叔倒是行动挺快。竟然比咱们还先招待人家呢。”

  凌哲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或许，张叔派来盯着咱们的人可比凌煜他们还要多的多啊！”

  “这我知道。”向阳低低的笑笑。

  这几天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每到一处身边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虽然他们长得古怪，也不怎么说话。可向阳还是发现他们了。

  “小哲，你生气了？”

  她瞧着低着头，一双漆黑的凤眸紧紧盯着自己受伤的左手背的凌哲，面上有些担心。

  凌哲握了握拳头，“实在不是很喜欢被人盯梢的感觉。”

  “安心吧！他们没有恶意的！”

  “没有也不成！”

  凌哲抬起头执拗的看着她。“从前在凌府的时候就总有人呆在无凌院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那种感觉实在糟糕透顶，他压根儿就再也不想感受了。

  这会儿竟然还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在盯着他。

  向阳见他也不说话，神色深沉了许多，眼底蹭的燃一一抹怒意。向阳心底不由一怔。这小子这样的表情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吧。

  她伸手搂着凌哲的肩膀，“既然不喜欢私底下偷偷的跟着的那些人，那咱们还是直接跟他们对峙好啦！”

  “直接？”

  凌哲抬头看她。“阳阳，难道咱们要直接去找他吗？”

  “不然呢？他这么偷偷摸摸的，总不会是想跟着咱们把咱们给他的五十两银子还了吧？”

  想到当初在沭阳，自己忍痛把刚到手的五十两卖鸡蛋的银子全部都叫给宋祁，让他帮衬着凌煜，找一处安静的房子给他养病，好好过日子。

  他们才到洛阳不到十日，凌煜竟然已经带着小厮追上来了！

  从沭阳到洛阳可是足足需要七天半的日程的。可想而知，这小子一定是没再沭阳呆上三天就已经坐船赶过来了。

  低了低眸子，凌哲用他低沉的嗓音慢慢的沉重的说道，“要是来找我们两报仇的呢？”

  ——

  报仇！

  瞪大了眸子瞧着凌哲，向阳整个人都呆住了。

  对啊！

  他们俩在凌煜眼底可真的算是仇人了。

  她瞧着楼下那抹银白色的身影。也不知道张楚都跟他说了什么，只见他拿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张楚似乎在仔细听着，没多一会儿，张楚朝着后厨房走去。

  而向阳这会儿才终于能看清楚他的脸。

  虽然坐了几日的船，这会儿那小子的面色倒是红润了许多。

  想来宋祁安顿好他们之后定是给这小子好好瞧过身子了。

  向阳一笑，“应该不至于吧，他现在脸色挺好的。要是来找我们道谢的呢~哈哈哈哈~”

  凌哲只是淡淡的看着她，等向阳笑的连自己都觉的假的时候，她才闭了嘴。“好啦！也不排除这个原因啦！那咱们不能直接去找他了？”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那小子这会儿并不是个满身长刺的刺猬。褪去了苍白病怏怏的模样的他，这会儿气色红润，连带着-平日里泛着淡淡蓝色的眸子都显得温润儒雅了许多。

  这就是天才少年的魅力所在吧。

  凌哲揽着她朝门口走，微微弯起唇角，“阳阳，或许你说的对，咱们这么猜来猜去的倒还不如直接去找他问问。”

  “哎哎哎？我刚刚脱口而出的而已，你真的当真啊！他要是一个激动做了咱们俩那可怎么办啊？”

  这回倒是轮到向阳面上透着一抹惊疑了。

  凌哲低头笑了笑，“你放心吧！张叔的人就在大堂里呆着呢。这会儿不下去，咱们可就错失了一个跟他谈谈的好时机了。”

  默默咽了一口口水，向阳简直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下头大堂里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张叔的弟兄？”

  拉开了门，凌哲嗯了一声，瞧着面前脸色由青变红又变青的漂亮面容，忍不住伸手过去捏了捏向阳的脸蛋儿。直到把她有些苍白的脸色揉的泛着一抹淡淡的粉红。

  “你快放开！我跟你下去就是了！”

  向阳憋闷的说着话，只见着吐气，没有吸气。

  凌哲也不敢作弄她太久，直接松开了手，攥着她的手。“放心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放心？”

  就连毛老大都说过，人多就是力量。她瞄了一眼楼下那个身形单薄的小子，只觉得他那么瘦就算是真的想找他们俩报仇，那也没有料啊！

  更何况还有张楚满屋的弟兄们在场。

  向阳挺了挺胸膛，跟着凌哲下了楼梯。

  等两人到了楼下的时候，张楚亲自端着一托盘的菜上来，瞧见凌哲和向阳，张楚皱了皱眉头。小少爷啊，人家来厉害不明，您这是直接面对啊！

  他把托盘朝桌上一放，转身掐着腰拦在凌哲面前，“小少爷！您快回屋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了！”

  凌哲透过张楚，刚好跟早就愣在原地的凌煜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