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他回家了。”

  凌哲相信关诺这人一定知道宋祁是竹家的人，只是这对师徒倒是有趣的紧，一起瞒着宋祁的身份不说。这会儿关诺竟然都不顾身份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回家了？”

  关诺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这会儿面上露这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恐。

  凌哲也没多做解释，“关大人，您这会儿到我们这里来，难道你就不想跟我们解释解释吗？”

  他的眸底多了一抹淡淡的怒气。浑身散发着一股森寒的气息。

  关诺外头切了一声，不敢直视他的眸子，“我来找宋祁而已。放心吧！今天知州府的几人带着那五个新晋的秀才去了城郊的避暑庄园。”

  “这个时候避暑？”

  向阳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瞄了一眼自己上下穿的长袖长褂，忽然咧嘴一笑。这一定不是她傻了，就是那几个人这会儿一定是另有所图的。

  关诺冲她点了点头，“这会儿能放我进去了？”

  凌哲从心底不想任何一个男人进入他和阳阳的房间，可这会儿毕竟是在住客栈，不让他进来实在没个说话的地方。

  “关大人请进吧。”

  他让开身子，等关诺进入了房间，凌哲探头朝外面仔细的巡视了一眼，瞧着外头没什么人。这才放心的把房间门关上了。

  关诺也不客气，进了屋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

  “我的人昨日后半夜瞧见有一艘小船从临安方向冲着这边过来，今日一大早，那条船停在了洛阳渠口。”

  向阳歪着脑袋看着他，对这事儿不以为意，“洛阳渠口每日里来来回回的船只没有上百，总也有个六七十条。关大人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凌哲给他倒了杯茶水，“是在落宾码头下的船？”

  关诺瞧着他眼底露出一抹欣赏之色，“不错！”

  “那就有的说了！”

  凌哲瞧着向阳，“阳阳，落宾码头是洛阳唯一管用码头，除了咱们乘坐的官府运营的客船之外，走的是运盐运粮的官船。若是有人能在这里停泊，想来身份一定是朝廷的要员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向阳了然的点点头，又想起来关诺之前说的话，刘金义在这时候带着那五个上榜的新晋秀才去了避暑山庄。想来这新到洛阳的贵客必定是跟他们有着匪浅的关系。

  关诺见二人都想通了，这会儿只道，“所以这会儿很安全，这奉宾楼都是苏秦的属下，我进来的话他们断不会给我走漏风声的！”

  “你就不怕再有个探子什么的？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我们，又或者是帮了我们很多的张叔。大家可能都会完蛋的！”

  向阳眼底存着一丝害怕。

  她毕竟不想跟这些人扯上关系。

  关诺叹了一口气，“这样吧！我来呢只是为了找宋祁，既然他回家了。想必竹娘一定替我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的。”

  “他怎么了？”

  向阳瞧着关诺的眸子，总觉得今儿他来势汹汹，若是宋祁这会儿呆在这里的话，只怕他这会儿一定很惨！

  端着茶杯晃了晃，关诺唇角微扬，“不感兴趣的事情你还是不要问太多比较好。省的到时候引火烧身。”

  “……”

  啊啊啊啊！气死了！

  真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向阳回头看着凌哲，面上委屈极了。好奇心害死猫啊！还不带她多嘴一句的吗？！真是够了！

  凌哲抚了抚她的手背，面上一点儿都没有放松，“关大人，您都坐在这里了。就算咱们不问，我想，您也一定会说的。何必再难为咱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呢？”

  “哼，还是你识趣儿一些。”

  向阳趴在桌上，膝盖生生中了一箭。等了一阵儿才听到他说，“来洛阳的那位‘贵客’就是你舅舅的死对头。”

  “……什么！”

  凌哲一拍桌子，所有的惊讶全都砸在了桌面上。

  关诺被他这一举动吓得面上一黑。

  “你做什么这么惊讶！”

  “关大人，那人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独身前来洛阳？他不知道京中现在存着的势力会乘虚而入吗？”

  转了转手里的茶杯，关诺轻轻一笑，这小子嘴里说着不关心，其实他舅舅的事情，只怕这两个小的早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吧。“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你也说了，现在可是个用人的重要时候，刘金义竟然已经透过科考这层方便帮人家一个大忙。这会儿功夫，人家难道不能来洛阳见见这五人？”

  “那他们会跟着那人一起回京？”

  凌哲坐定了，缓了缓心情。仔细的瞧着关诺的一举一动。“自然是会的。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宋祁一声，让他盯着的人已经有了动静。可现在他竟然回家了！你们说该不该罚他？”

  “……”

  向阳瞧着自己的手，握了握拳头，最终放开，“您要是觉得事态已经很急了，这会儿完全可以去‘竹户’找他。毕竟我们也帮不上忙。”

  “哼，是帮不上，还是不愿意帮忙？这可是两回事啊！”

  向阳和凌哲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很清楚，他们并不像掺和进来。所以自然是后头这一条。

  凌哲走到门口打开了门，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瞧着关诺。那表情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爱莫能助，另寻他人吧！

  “喂喂！你要不要那么绝情啊！你舅舅还在京中等着这边的消息呢！这会儿你们不帮忙他可就是一头瞎了的野马。即便有着再好的腿脚也没办法继续前行啊！”

  “请吧！”

  凌哲还是一脸淡薄的瞧着他。

  关诺气的直喘，“你这小家伙儿实在太不厚道！之前打听事情套我话还那么感兴趣，这会儿倒是尥蹶子直接赶人了！”

  哼，看他那眼神，看来是没戏了。

  关诺站起身来，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能被这样的一个小辈压制住。

  见他出去了，凌哲关上房门。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向阳正直勾勾的望着他。

  “怎么了？”他走过去坐到向阳身边。却见她叹了口气，“我啊，并不希望你和你舅舅闹僵。可现在你们这么明着暗着的总有些交际。说实在的，他也确实挺关心你的了。”

  向阳望着这间屋子。想着，这间奉宾楼，即便是区区一个小伙计，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他们家小少爷，张楚更是好吃好喝真心的待着他们。

  只是这人啊，怎么就从来不出来见见小哲呢？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了。如果当初那般将小哲和她赶出临安，那么他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

  苏秦啊苏秦……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凌哲低了低头，眸底漆黑如墨，“我知道。”

  “罢了，不帮他就不帮他吧！他其实属下那么多，这洛阳城也未必就只有宋祁一个人在的吧。”向阳把话说完起身拉他，“好啦好啦！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这么一会儿过去了，她已经坐久了。

  “好。”

  等两人下了楼，关诺从厨房里走出来，三人正好撞了个正着。

  因着之前的不愉快，关诺什么也没说，只是哼了一声便抬脚走了。凌哲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

  张叔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向阳低了低眉头，原来小哲早就想到关诺这人回去找张叔帮忙了啊……

  她释然一笑，拉着凌哲就朝外走，“好啦！说好了陪我逛逛的。我们可是只有这一天能好好玩儿玩儿了！”

  凌哲看着她顿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想先去哪里？”

  “我无所谓啊！只要不乱，有好吃的，好喝的就好！”

  向阳眼底闪着光芒，仿佛已经看到她说的那个地方了一样。凌哲只是一笑，拉着她径直朝外头走去。

  张楚从厨房出来的时候，面上深沉一片，“小少爷这是跟主子杠上了啊……”明明只是需要你帮关诺传个消息，您都不愿意。主子啊主子，您这次试探可真的是彻底败了啊。

  他把手里拿着的信塞进了衣袖了。随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转身进了厨房。

  走在路上，凌哲猛地打了一个喷嚏。向阳握着他的手，倒是并没感觉出来他冷。因为这人平常手心都是冰凉的。

  “有人在惦记你啊！”

  “嗯？”

  “姐姐告诉你啊，打一个喷嚏呢就是有人想你了！”

  “……”

  凌哲默默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什么话他都会全盘相信一般。

  向阳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不说什么了吧，说多了反而会错也说不定。

  也是巧了，这一日科考第二场刚刚落地。洛阳城正举办着一年一度的欢庆盛典。向阳他们出了门那会儿还没注意到。直到瞧着每一家门口都挂着一幅画卷。

  推得书籍比凌哲这一趟出远门带出来的书还要多。

  向阳忍不住，拽住一个路过身边的老太太。面上笑得亲和，“奶奶，大伙儿为什么挨家挨户都要在门口放那么多书啊？”

  那老人家瞧着她一眼，“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额，是啊！”怪了！怎么每个人都会说这句话啊！

  向阳摸摸的叹了口气。听那老太太说，“今儿不是科考第二场结束吗？我们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也叫‘晒书节’。一是为了庆祝来自咱们国各地的考生结束了一年的努力，无论结果如何，到这里就算非常不错了。

  二呢，把家里头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赶走不好的邪气。未通过的考生来年能沾沾好运，来年能过！”

  “额，还有这出……好吧！”她转头看了一眼凌哲，“你知道这事儿吗？”

  “不知道。”

  “哎，看来还是得多见见世面啊！这些东西书上很少见吧。”

  “嗯。”

  向阳笑着对那位老太太道了谢。见她走远了，向阳才拉着凌哲离开。

  接下来的半天里，凌哲拉着她走了不少路，可这会儿压根儿就没什么人在街上走。

  撇了撇嘴，“刚才那个老太太是不是没告诉咱们，晒书节其实是不宜出门不宜逛街的啊！？”怎么也没什么好吃的小摊儿啊！连个卖糖葫芦的都没有！

  凌哲眼底有些惭愧，“阳阳，要不我们回去吧。”

  “算了，也只能这样了！这里整条街上的人全部都在一块儿还比不上这会儿在奉宾楼吃饭的人呢！回去吧！”

  “嗯。”

  情况至此，两人也没那个闲工夫在空荡荡的大街上逛了。

  向阳瞧着身边的男人，突然扑哧一笑，“你还没想过今儿会遇上这种事吧？”

  耳朵泛起了一丝红意，凌哲老实的点点头，他确实失策了。今天应该先问问张叔适不适合出门的。哪怕是最后出来的时候，只要进厨房，他就可以问了。

  只是……

  一想到关诺，凌哲还是果断的摇了摇头，即便是出来多走了几步路，他也不想回去跟张叔说关诺给的消息。

  向阳不知道他在想的事情，只是轻松的笑了笑，“好啦！就咱们两个人出来散散步也是好的！”

  她紧紧握着凌哲还有些冰凉的手。“宅在房间里不出门我也会闷的。”

  “嗯。”

  这真的算是向阳看见过的最为清冷的一个节日了。

  并没人庆祝，只有安静和晒书。

  这些人可真是会玩儿啊！

  等他们回到奉宾楼的时候，张楚站在门口等着他们。向阳一瞧见他，面上就委屈了起来。

  “叔，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今天是这么个日子啊！”

  张楚摸着自己差不多快光掉的的脑袋瓜，嘿嘿一笑，“洒家跟关大人聊了两句，就把什么事儿都忘了。”他说着话的时候眸子却是带着一抹笑意，淡淡的看着凌哲。

  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才又叹了口气，回头跟向阳接着说道。“夫人呐，您别生气。就在我这楼里歇息歇息也是好的！您瞧瞧！”他让开身子，让向阳瞅一眼里头大堂里坐满的客人。

  “怎么样？还算是热闹吧？哈哈哈哈！”

  向阳擦了擦额上的一滴汗，也只能应了他一声，“热闹！真的是太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