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关大人，好久不见！”

  余光里瞧见有一队守卫从隔壁的花厅外经过，凌哲往身边的竹林旁避了避身子。关诺看他这般，想也知道这人来的并不光明。

  “凌公子？本官没记错吧？”

  凌哲笑了笑，“自然没有错。大人，咱们是不是可以移个脚步换个地方说话？”

  “哼，笑话，本官为什么要替你着想，对了！”关诺眼底藏着一丝阴狠，这小子明明就是刘金义的人，在他的府邸里怎么会这般偷偷摸摸的。这里头一定是有鬼。

  “凌公子来这知州府，难道就没想到提前通知一声刘大人吗？这样不请自到倒是有些不礼貌了吧？”

  凌哲拧了眉头，瞧了一眼那间下人房间，里面虽然有几个人影窜动，可并没有人出来。这个时辰刚好午后，想来那个小厮该是趁着回去找人的接口，在屋里偷懒了。凌哲心底一松，这下算是有些时间了。可也总不能这么僵持着。向阳在鲜环袋里看着他这样都替他着急。“小哲，你赶紧的，拉他进屋！锁门！这人我虽然没看见他的脸，可这声音听着就不是个软柿子。那你得来硬的！”

  心底觉得她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凌哲忽的伸手一把拽住了关诺的胳膊，想都没想就打算把人往房间里拽。“大人，我只说几句话，您只要跟我进屋，待会儿一定不会后悔的！”

  关诺是武将出生，那里容的他这么动粗的，关诺只是转了个身，胳膊带了一丝巧劲儿，身边书生模样的人立马就被制服了。凌哲被他捏着胳膊，这会儿动弹不得，脸上也疼的有些扭曲。他想站直身子，可关诺这会儿就站在他身后呢！他虽然力气也不小，可哪里折腾过关诺啊！

  “哎呀！小哲，牛脾气的人你就不要跟他说了。能动手不？把鲜环袋打开，弄他进来！我们直接在袋子里头办事儿好了！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啊！”

  向阳在袋子里头急的不能受，她喊了宋祁半天，可惜这人睡得跟猪一样，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向阳眼底不又多了一丝着急，说话的语气自然也戴上了气急败坏。这会儿可是真的想见一见这个胡脾气的关诺了。

  凌哲瞧了一眼自己的右手，这会儿被关诺死死压着半边身子，要说拿鲜环袋嘛——

  他还是可以的，因为鲜环袋就挂在他左边的腰侧呢！

  关诺看他眼珠子转的跟猫一样，贼亮，可这么半天一个字儿都不往外蹦！男人这会儿是真的急了，要挟他也没用？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呀？他哼了一声，放开了凌哲，顺势挡了挡自己身上占到的灰尘。黑沉的眸子直直的注视着一言不发的凌哲，“嘿！你说吧！拉我去房里干什么？我一大老爷们儿，你不会是有那种癖好吧！”话到最后，关诺自己都有些不寒而栗了。

  凌哲还是头一回见着这男人在他面前开玩笑，这会儿竟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关诺看他优哉游哉的样子，总觉得这小子有蹊跷，出于习武之人天生的危机感，他朝后退了一步，“有什么可笑的！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要走了！大堂里的人还等着我呢！”

  “关大人不要着急，小生也刚好有事儿要去大堂，不过在这之前，还要委屈一下关大人您了！”

  “你什么意思？……喂！你干什么！”

  关诺话还没问完，只瞧见面前突然一黑，再然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敏锐的察觉到，身边似乎多了两个人！而这其中之一的人的气息却并非是那个叫凌哲的小子的。

  凌哲知道他在里头有些懵，不过这个时辰还是不要再多做什么好了。

  “关大人，凌哲并不是坏人。您身边有个您一定也想见的男人。他现在昏迷不醒，大人，您还是亲自看看他吧！”

  “混蛋！老子还要去大堂！”

  凌哲轻轻一笑，这会儿已经奔着知州府的衙门大堂去了。“大人难道忘记了，小生不才，但也混了个这一届的举人当当。这刘大人宴请上榜的书生，小生来这里自然也要去大堂的！”

  关诺一愣，心底有些疑惑，这小子也在上绑定人员名单里？怎么可能？最终的名单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过的！并没有凌姓小子啊！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凌哲知道他这会儿摸不着头脑，反正去往大堂的路还有一段儿。他有的是时间为这位关大人排忧解难。

  “大人，您这趟来洛阳，目的想来也是为了替圣上物色有才能有学识的读书人为朝廷效力。我说的没错吧？”

  “……”关诺并没有说话，可他心底却问了一句，“他怎么知道的？”

  凌哲能听得到他的心声，也就接着说道，“刘金义他们三人那样待大人，大人难道到现在还分不清楚谁是奸臣？”

  “你胡说什么！这诺大的洛阳城，有刘金义他们管着，他们三人怎么也不可能全部都是奸细吧？”

  “关大人，您还是先瞧一瞧您身边躺着的男人吧！他已经睡了半个时辰了。我们怎么喊也喊不醒他！”

  “人？什么人？”关诺这会儿才想起来瞧着四周的情况，这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他都听不出方才那个凌哲小子是站在什么方位跟他说话的了。

  关诺朝前走了两步，脚边突然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哟，关大人您好！关大人吉祥！”

  向阳瞧着离自己只有一米之远的关诺，瞧着男人长得人高马大的，一脸黑漆漆的胡须不长，可配上他那张有些发福的脸，啧啧啧。真是够磕碜的。

  出于礼貌，她还是打个招呼好了。

  “你！女人？你又是谁？”

  关诺这会儿人已经有些慌了，他习武多年，虽然近年来忙于教习众将和士兵，可一身的本事怎么也不可能落到这么烂的程度啊！

  向阳撇了撇他，“竟然都让您进来了，我就直接告诉您吧，这里是不同于外面世界的，你只能跟我和凌哲说话，哦！对了！当然，你要是能把你脚边那只猪弄醒，还可以跟他聊天。”

  “他是——”关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火折子，先不去管这女人说的那些他听不太懂的话，点了火，蹲下身子看着躺倒在自己脚边的男人。

  “关大人觉得眼熟吗？”

  “是……宋祁？这人是宋祁吧！好小子，这都有小四年没见着面了吧！他怎么会在这里！”关诺借着火光，瞧着闭着眸子睡得安详的宋祁，深邃的眉眼竟然难得的乐呵了起来。

  这表情瞧得向阳生生的吞了一口口水：太吓人了！您还是不要笑了吧——

  向阳也不绕弯儿，直接把他们来到这里的事情跟关诺说了一通，当然有些能说，有些她不想混进去，给自己惹得一身腥。她和小哲的身份，向阳自然没有提。

  “原来是苏秦那老家伙！”

  老家伙儿——

  向阳摸摸自己的脑门儿，虽然她也觉得苏秦是老混蛋，可从面前这人嘴里听到他叫苏秦老家伙儿，突然就觉得他已经老的不要不要的了。

  “对！关大人，您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小心的混进来，为什么要见您一面了吧？”

  向阳紧张的瞧着他，知道那人噗嗤一乐，“行啊！你俩这宝贝袋子可真够可以的，竟然就这么直接把老夫给装进来了！是个神物件儿！”

  “喂！大人！您的重点呢？”向阳摸摸的翻了个白眼。等着他接着说。

  关诺幽幽的叹了口气，“原来他们三人这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我来洛阳集体对对付我呢！你们放心吧！关诺一辈子爷们儿过来了。这三个文官我还不至于放在眼底。我先瞧一瞧这小子怎么回事吧！”

  “哎！关大人，我们之前一块儿吃过晌饭，我跟我相公身子都好着呢，也不像是被人下了毒了。他怎么就是睡不醒呢？”

  向阳扒在面前看不到的‘墙身’上，满脑袋的疑惑等着这人来给自己解答。

  关诺探了探宋祁的脉，又摸了摸他的人中，“他不是中毒。”

  “那是？”

  “是沾了‘颜香’的花粉。只怕是过敏，昏厥过去了。”

  “——过，过敏？”

  向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大人，这‘颜香’是什么呀？他竟然还对这个过敏？”

  关诺笑了笑，“嗨，老夫都认识他有些日子了，这小子医术好，读书好，唯一单薄的就是这一副身子。‘颜香’呢是洛阳盛产的一种花。就是这个季节开放，花朵长在树上，每当日子到了，花粉会随风飘荡。沿街的人家一般都是关着房门，因为不这么做的话，床上，桌上，大多都会沾上这个。宋祁是北方人，身子最是沾不得这个，过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你们不要慌张。”

  向阳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不是中毒！”想着这几日宋祁鲜少出门，连放榜的日子都躲在楼里没有出来。原来她以为宋祁是害怕被她差遣，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么一层。

  “哎，关大人，张叔跟我们见面的那间房间可是完全全封闭的啊！里面怎么会有这东西呢？”向阳百思不得其解。她倒是没想到那房间有可能通着风透着气。

  凌哲瞧着面前越来越近的大堂，突然低沉着嗓音说道，“应该是有人事先把房间打开过了。我们进去的时候才重新关上。”

  “你这么说还想也对，这死孩子一进门面色就有些懒懒的。碰到人家的软榻就直接睡了过去。”

  向阳想着之前的事儿，现在也不着急了。倒是凌哲心底还有些疑问。“是谁开的门？又是谁不想咱们带着宋祁来见关大人呢？”

  转了转眸子，向阳也有些不明所以，想着今儿一天除了一大早在他们房外偷窥他们之外，那个小二就再没出现过，这人绝对很可以。

  “阳阳想的有些道理。”

  关诺给宋祁掐了掐人中，按着他的太阳穴，使劲儿揉捏了一阵儿，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宋祁才哼唧了一声，渐渐转醒。关诺耳边听着向阳和凌哲的对话，也是觉得奇了。

  “哎，她就在我面前呢！我都没看见她说话，你这就能听到她在想什么？”

  凌哲应了一声，前头有个小厮打扮的人迎上来，好像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了。

  “凌公子，我们大人和其余几位跟您一样上榜的年轻人这会儿正在大堂饮着茶水。您可算是来了！”

  凌哲看他急匆匆的样子赶忙赔了个不是，“小哥，真是对不住，这知州府府宅大，我这初来乍到的的，一进大门可不就迷路了。”

  那小厮看他来的方向，也确实不是大门口的方向，这会儿面上一慌，“公子不必道歉！这都是小的没想的周全！小的该去门口等您的！”

  “好啦好啦！咱们先进去吧！只怕几位大人若是再等上一等，我这上了榜单的名字可就要不保咯！”

  凌哲推开他朝里边走，那小厮看他那么急切也赶紧跟了上来。“不会的不会的！大人们可都盼着您来呢！”

  关诺把眉头皱的跟围巾一样，连成了一条线。这会儿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怕这刘金义，李仁和梁宗寿三人真的是结党营私，拉拢人才了。

  向阳看他愤愤不平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他怎么样啊？你还是不要去管外面的事情好了。他们啊之前给你看的那份名单指不定就是全部参加这次科考倒着数的五十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你以后好好翻本不就好了嘛！”

  “你一个女人，想的倒是通透。罢了罢了，老夫也跟他们急不来了。宋小子！宋小子！你可醒了没有啊？”关诺也不客气，伸手就朝着宋祁的脸蛋上扇了两巴掌。宋祁一介书生，虽是男人，可毕竟没动过什么粗。面上那还可以说是细皮嫩肉的。被他这么一拍，向阳光是听着声音都觉得好疼。

  果然，下一刻宋祁便睁开了眸子，眼底竟是已经染了一层泪花。

  “师傅！你打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