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师傅！你打我！”

  宋祁揉着有些发红的脸蛋儿，站起身的时候，眼前的还有些飘忽不定的。亏得关诺在一旁扶了他一把。

  “你小子，这么多年没见，如今竟然还叫老夫师傅！老夫算你什么师傅哟！”关诺拍了拍两只手掌，看他站稳了，心底突然腾升起一阵感慨。

  宋祁不甚在意的揽着他的颈子，面上笑嘻嘻的说，“师傅！您什么都不教我您那也是我宋祁的师傅！宋祁这一辈子都管您这么叫！”

  “啧，没想到跟着苏秦那小子，你这些年倒是变得油嘴滑舌了。说，他都让你干什么了？”

  冲着身后的向阳做了个鬼脸，宋祁转身看着关诺，“师傅，主子待我还不错，这些年我在桃坞呆的也顺风顺水的。没什么大灾大难，也不缺银子。”

  “听你小子这意思，他是带你去享福了？”关诺切了一声，不过心底倒是觉得苏秦挺地道就是了。“哎。你老告诉我，这两个人跟苏秦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跟着他们来洛阳？”

  低了低脑袋，宋祁心底就知道，他这老谋深算的师傅绝对会质疑这两个人的身份的。他偏头看了一眼向阳，见她这会儿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难道她不想自己告诉师傅他们的身份？

  宋祁转了转眸子，微微弯起了唇角，“师傅心底有答案不就好了！这两个人跟主子那是肯定关系匪浅的！在这洛阳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师傅，既然您也来这儿了，今后可得跟咱们共同进退啊！”

  想着关诺在这里的处境，宋祁心底不由一揪。他老人家已经那么孔武有力了。发丝也有些苍白了。今后的路如何，这还得看老天爷了。

  关诺并没有回答他，只是瞧着向阳的眸子突然深沉了许多。宋祁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见礼的声音。

  “小生凌哲拜见刘大人，李大人，梁大人！”

  是凌哲的声音，难道他们现在已经就身处在知州府的大堂里头了？

  “师傅！这里是？”

  “臭小子，这里不是你们带着老夫进来的吗？怎么这会儿你还问我这个问题？”

  宋祁被骂的一脸口水，这会儿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只是撇了撇嘴，朝身后退了一步，就听到关诺接着说道，“这里应该是大堂没错。你听！是刘金义那三个贱人的声音。”

  “嗯？”

  “哈哈哈哈，凌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派小厮在门前等候你多时，你怎么现在才进来？”

  凌哲收了揖，看着面前端坐在上位的三个中年男人，面上陪着笑道，“刘大人不知，小生一进您这知州府就有些摸不着方向了。小生一向最是敬佩像刘大人您这样胸怀宽广的人，没想到今日过府一见，刘大人这府邸才真叫小生开了眼界！”

  “刘大人，您听他说的这话！？”

  李仁在一旁眸底一沉，转身瞧着刘金义就想发飙，哪想到刘金义听了凌哲的话非但不气，反而笑脸吟吟的回了一句，“哦？凌公子，不知道您为何这么说？是我这府邸有哪里不好的吗？”

  凌哲退后一步，抬起面容，“并不，正是因着刘大人这府邸宽阔无边，宅大府大，小生才这么一说！熟人不知。到了您府上小生方知刘大人心地宽厚不是没有原因的。”

  刘金义出身寒门，自小读书识字，虽是考取了功名，可若不是靠着站对了队，遇到了别人的扶持和栽培，他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年之内直接坐上了这洛阳知州的位子。而如今听这小子说话，他虽然并未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倒是听到了他说自己心怀宽广也就是了。

  而李仁和梁宗寿则更是不如他了。

  “凌公子说的哪里的话，快快坐下吧！我们也快入席了！”

  今日来知州府见这三人的除了凌哲之外，他身边的五把座椅上分别坐了五个长相文弱的书生。听完了凌哲方才的话，那五个书生竟是抿唇一笑，又两个竟然用折扇遮住了面容。

  刘金义面上有些沉不住，他转身瞧了那些人一眼，“怎么？众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五人一瞧他这面色，都纷纷拱手称否，“凌公子学识渊博，说的自然是对的！我等觉得心底有些共鸣才会会然一笑。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刘金义脸上稍微好看了一些，转头看着凌哲，又道，“凌公子，不知向平轩向大人这会儿可还在洛阳，上回本官去请他过府一叙，向大人却婉言拒绝了本官。不知道凌公子如今还能见到向大人吗？”

  果然要提这个！

  凌哲唇角带了一丝了然的微笑，他抬头看着刘金义，“刘大人有所不知，小生之前只是在路上与向大人偶遇，向大人与随从没有马屁，小生帮了他们一把，小生也没成想，向大人竟然会这么帮着在下。这会儿若是让在下去找向大人他老人家——只怕这有些困难。”

  “……”

  刘金义跟身边的李仁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知肚明，这小子是向平轩特意关照过的，这会儿说他跟向平轩只是萍水相逢！鬼信啊！不过看他言辞举止之间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做作和装傻。难道真的是这样的？

  刘金义掩住唇角的一丝着急，想不通的事儿还是留着待会儿和李仁他们交流交流好了。

  “哈哈哈，既然是这样，那本官也就不为难凌公子了，快些入座吧凌公子！”

  凌哲转身看了看那五个读书人，低了低眉，并没有直接去瞧他们，而是自觉的寻了空着的那张椅子过去落了座。

  向阳呆在袋子里把外面发生的事情听得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个刘金义是猪吗？小哲这么说他他还挺乐呵！不过这个时辰，只喊来这六个读书人，他们三人到底想干什么？

  关诺等着面前满脸疑惑的向阳，心底也是咯噔了一下，向平轩？那不是银王身边最得势的宠臣吗？这凌哲小子竟然还能跟他沾上关系！也难怪他考试当天直接离开现场还能博得一个这么好的名数。

  “师傅——”

  “干什么？”关诺瞪大了眸子，有些气愤的瞧着面前气弱的宋祁，这小子现在说话怎么这么扭扭捏捏的！跟个娘们儿一样！

  宋祁扒了扒头发，面上不太情愿的提醒着，“师傅难道忘了，向阳刚刚还说，您在这里心底想什么事情，凌哲他在外头可是全都能听得见的！”

  “……那，那又怎么样？老夫还能怕了他了？再说这跟向平轩沾上关系的人是敌非友！老夫埋汰几句又能拿老夫如何？向平轩——那个老东西！”

  “师傅！”

  “干嘛？”

  他把眼睛瞪的溜圆，刚转过脑袋想看宋祁一眼，谁知道他身后的向阳这会儿竟然比他的表情还要凶悍。“你！女人！谁让你这么看着我的！”

  向阳哼了一声，把脑袋一撇，“您都一把岁数的人了！向平轩人品怎么样你不知道不要瞎说！我告诉你！关！大！人！不是所有眼睛看见的就是真的！不是所有人都在说的就是事实！拜托你擦亮你的——眼看看清楚再对别人加以评论！想不到一介英雄竟然也有这么鼠目寸光，心地狭窄的时候！”

  “哎！你个小丫头片子！你说谁呢？谁鼠目寸光了？谁又心底狭隘了？”

  关诺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被人这么当面骂过，就为了一个银王身边的臣子！这女人竟然这么出言不逊！

  他本想着上前教训她一顿，他关诺可不是不打女人的男人！只要是得罪他的人，他绝不会让自己忍着，这里头当然也包括女人！

  不过一则，他在这个袋子里根本就摸不着那女人，二则，宋祁这会儿正死死的拽着他的衣袖，关诺即便是想动，他也动弹不得啊！

  “师傅！她说的其实还是有些道理的！您先不要生气！徒弟跟您说！这向平轩向大人呢他跟徒弟是同一个主子手底下的人。徒弟这么说，不知道师傅能不能明白里头的意思！”

  “跟你一样的主子！难道他也是苏秦的人——”

  “不可说！不可说！师傅！您心底知道就成！有些话经不住说！”宋祁嘴上虽是这么说，可面上却不住的点着头，她瞧着向阳这会儿总算是好了一些的面色，不由偷偷吐了口气。

  天！那向平轩可是向阳她亲爹！

  要是从这里出去了，她把这事儿记住了，那以后那可怎么办啊！

  向阳赞赏的冲他点了点头，还算这小子识相！要是他不说，向阳都快忍不住了！自古叛徒留不住好名声，可在这袋子里她还是很不希望听到有人说她爹如何如何的！

  就算是面前有些武技傍身的关诺，那也是不行的！

  关诺捋了捋胡须，掩藏眼底的愠恼，“向平轩可是跟着银王有些时日了。这苏秦是什么时候安插这人到银王身边的？心机够深的啊！”

  几人在袋子里虽然有些分歧，可外面发生的事情还是能听的一清二楚的。

  这会儿凌哲他们已经转到了一处花厅。刘金义站在人前瞧着这几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跟他们在一块儿，刘金义自身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几位公子，本官知道几位来之前想必一定已经享用过丰盛的午饭了。本官特地命人准备了一些果品和糕点在花厅，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切，还边吃边聊！这是要馋死我啊！”向阳摸了摸刚吃饱坐了趟马车就有些觉得饿的肚子，心底有些悲催，“娃娃，你也太能吃了！”

  刘金义命人取下了花厅正中间桌上的盖笼，里头果然放着五颜六色的水果，还有让人垂涎欲滴的糕点。这些高点来的几人瞧着都觉得稀罕极了。

  刘金义跟李仁对视了一眼，想着他们昨夜里商量的拉拢人的最好方式时，这一条着实让他们得意了一番。

  凌哲个头最高，这会儿虽然站在人群后头，可别人还是能一眼就看到他。

  “凌公子，不知你可否知道这一样红绿相间的糕点叫做什么？”刘金义眼底闪着得意之色，他赌这小子并不知道。他来之前就已经收到了一份关于这小子身份的调查。

  出生穷酸，久居桃坞村。没什么亲人。想来这一桌好吃的糕点他应该一个也猜不对才是。

  凌哲拱了拱手站出身来，走到众人面前瞧了瞧那盘红红绿绿的糕点，忽然唇角一笑，“回刘大人的话，这糕点面相华丽，红绿相间，虽是蟹肉所制，可磨成粉末在掺杂糯米面儿，湖州人都叫它‘醉半仙’。不知道在下说的对是不对？”

  “……哈哈哈哈，没想到凌公子不但学识好，这见闻更是渊博，竟然还知道这一道‘醉半仙’！”

  “真的是‘醉半仙’啊？”凌哲身后的几人都没见过这道糕点，这会儿听见凌哲这么说，而刘金义也承认了。几人都纷纷点着头。跟着刘金义后头连连美言了几句。

  “大人，在下也只是平日里得了空喜欢看些书，曾经读过一本湖州志，里面正好提到过这一道美食佳肴！今儿真的是献丑了！”

  凌哲眼底藏着一抹精光，赶紧应承道。

  刘金义见他这般谦虚，直接掀了第二道，那是一种水果，外观粉红鲜嫩，里头有黑子白肉。瞧着煞是好看。可不就是凌哲前段日子刚吃过的火龙果！

  这东西没吃过的人自然都觉得挺稀奇，可吃过的人却都知道，这水果营养价值极高。在凤泽国很难养成，他前些日子吃的还都是他爹的好友辛苦好些年才能种成的果子。

  刘金义看着他，笑了笑，“如何？凌公子可知道这个？”

  “哈哈哈，刘大人果然神人也！没想到您竟然还能弄到火龙果！”

  “哟，公子真的知道？”

  “可不是嘛？这火龙果实在难养，不然在下也记不住！”

  刘金义眼底闪过一丝明光，他本事想试试这小子的学识，通过第一道糕点，他还对这小子的能力半信半疑，没想到连火龙果也知道。“怎么，听凌公子这么说，难道您不光光是知道？您还亲自种过？”

  凌哲但笑不语，“刘大人，我们桃坞虽是穷乡僻壤之地，可却有不少商贩会穿街走巷来到我们村。在下这辈子可能都吃不上这个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