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张楚看时辰不早了，又细致的问了一遍凌哲交给他的三件事情，一一核对完了没有问题的时候他起身，拱手跟向阳和凌哲说道，“小少爷，少夫人，我们出去吧！你们这个时辰再不吃饭就得赶不上知州府的邀约了。”

  凌哲起身，似乎早就想到时辰不早了，这会儿面上竟然一松，拉着向阳跟在张楚的身后就出去了。

  “等等！小少爷，宋先生还没出来，你们先去大堂，我让小二给你们布置饭菜送过去。”

  向阳无奈的瞧着黑漆漆的小房间里，宋祁这家伙儿似乎最近越发的懒散了，以前在村里也不见他这么没精神啊。这是怎么了？

  她跟在张楚身后，瞧着他一把拉着宋祁的耳朵使劲儿吼了一嗓子，“太阳落山了！再不起来没东西吃了！”

  宋祁面上一紧，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当下一时半会儿竟然瞧不清眼前的情况，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了。张楚看他这样子，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两只肥厚的手掌对着拍了拍，“我说先生！您怎么到我这里就犯困啊！我这小厨房到底是招你了还是惹你了啊。真是奇了怪了。”

  宋祁就势扶着张楚伸过来的手起了身，眼底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

  “叔，您这儿有美食的味道，我这一馋，再加上这几日本就没怎么睡好。脑袋晕晕乎乎的可不就睡着了？”

  张楚瞄了他一眼，“真是服了你了！别人闻到好吃的那都是一准儿的精神，你倒好！快走吧！小少爷和少夫人还等着咱们呢。”

  “饭菜呢？”

  “哼，你到了地儿不就有的吃了。”

  向阳拉着凌哲已经去了大堂，到了他们坐惯了的桌子边儿坐下来等他们。张楚瞧了一眼前面已经看不到人影的二人。回头一直笑呵呵的面上突然凝住了，“那个袋子是怎么回事？”

  宋祁打了个哈气，眼底掺着一丝泪水却还是沉静了许多。“你说什么呢？这么突然飞来一句，你以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鲜环袋的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不能帮上小主子什么忙。但是，他也不能把更多的危险带给小主子。

  张楚看他蛮不在意的模样，转了转眸子，忽而又戴上了一派微笑，“成！先生不说有您的道理，那洒家就不问了！走着呗！洒家头一个时辰就把菜都拾掇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在锅上蒸着，取出来直接给你们送过来就成！”

  宋祁瞧他并没有接着问什么，心底不由对张楚有些感激。如果他要是强问的话，那自己拿他可真的没什么法子的。张楚会意的捏了捏他的胳膊。反正他也只是疑问，能不能得到答案，他其实并不在意。

  用完了午饭，张楚虽然没有出现，可奉宾楼大门口早已停了一辆棕皮马车。凌哲跟宋祁对视一眼，二人心底都有些数了。

  向阳帮凌哲理了理衣裳，这人怎么刚吃过饭唇角都那么干净！宋祁上了马车，伸手拉了她一把。赶车的虽然戴着斗笠，可看着身形，凌哲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老人家——您——”

  “公子什么都别问了，跟着老丈走就是了！”

  一听声音，凌哲心底顿时更加有底了。这不就是在桃坞村一直帮衬着他们却没留过名字的老头儿嘛！

  向阳拉了帘子伸头出来看了那瘦小的老人，在车里听他说话声音浑厚，想来一定是练得一手好本事的。向阳放下帘子，让凌哲上车。赶车的老头儿也并没有直接甩鞭子赶着车离开，而是等着马车里没了动静，凌哲小声的招呼一声，“可以走了！”

  他才赶着车离开。

  摇曳的车窗之内，这会儿哪里还有那一男一女，只有凌哲安静的坐在里头闭目养神。

  向阳呆在鲜环袋里面上有些委屈，“什么嘛，知州府安排见个面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挑我平时睡午觉的时间赴约啊！小哲，你也困了吧？”

  凌哲把手温柔的放在鲜环袋上小心的护着，面上一笑，“我还好，阳阳，路上还有段时间，你先睡一阵儿，等到了地方，见着人了我再喊你好不好？”

  向阳低头看着自己鼓囊囊的肚子，心底想着，就算是她死撑着不睡，孩子也挺遭罪的啊。“好吧，你也小睡一下吧，不是还有外面那个老头儿嘛！”

  凌哲只是笑笑并没说话，他这会儿想着如何应付刘李梁三人，还有宋祁——他要不要想个办法安排宋祁和关诺见上一面呢？这人似乎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排斥关诺，兴许还有些感激这个个性耿直的官儿。

  马车摇晃了一路，等到下车的时候，男人面上才轻松了一些。他站在门前，落拓的身子穿着一身不显眼的银色。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回头看了一眼赶车的老汉，谁知道那人竟然在他转身之际就已经趁这功夫赶着马车不见踪迹了。凌哲也没太在意，这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只要他想出现，自己不想见他都难。

  下意识的碰了碰腰间的鲜环袋，微微的听到阳阳已经醒了，这会儿正打着哈气，她边上的宋祁倒是没什么动静。

  不对！

  凌哲把眉头皱得死死的，到知州府大门边上小声的问着向阳，“阳阳，醒了？”

  “嗯，这马车晃悠晃悠的，在袋子里睡得跟在摇篮里一样，舒坦！”

  “阳阳！”

  “怎么了？你怎么那么着急？”

  向阳恢复了一些精神头才留意到凌哲语气里带着一抹急切。

  “宋祁呢？她不是跟你一块儿在袋子里头的吗？我怎么一点儿都感受不到他的动静？”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平时宋祁呆在鲜环袋里脑子里面想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凌哲并不感兴趣，很多都没他忽略了，直挑有用的记在心上。可今天宋祁他即便是睡了一路，依着他的性子，怎么也该做个梦，打个呼噜什么的。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向阳一听她提宋祁，下意识就朝自己身旁看，因着在这袋子里东西都是分类相聚的。所以即便他俩同时都是人类，可还是有男女之分，这会儿宋祁呆在她不远处睡着，可向阳并不能触碰到他。

  “小哲，你放心吧！他一定是昨晚做贼去了！再不济可能糟蹋了谁家的大姑娘，身子不行了。这会儿睡得正香呢！”

  睡了？

  凌哲押着心底那抹不安，“你喊喊他，我们到知州府了。他马上就能见到关诺了！让他快起来！”

  向阳一皱眉头，“你要安排他俩见面？”

  “嗯。”

  “可这谈何容易啊！这里是知州府！又不是咱们自己的窝！人关诺据你所说到如今还记着你呢！走后门的凌公子！”向阳直摇头，觉得这个想法太疯狂。小哲根本做不到。

  凌哲也不反驳她，“到了，喊他吧！我要进去了！”

  “你万事小心！”向阳肃着一张脸，这会儿也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放心吧！”

  凌哲到了门口，取了自己的名帖给守门的侍卫看了，那两个侍卫瞧着凌哲方才在大门右边的石狮子边自言自语有一阵儿了，这会儿看着他的名帖，两人面上突然就悟了。

  “公子请！公子快进去吧！”

  侍卫放行，凌哲自然直接进去了。只是总觉得他俩说话有些诡异。

  不过他也没时间陪着他们聊天就是了。

  “哎，就是他头一天就交卷的。真是看着清秀的紧，头脑也好使啊。”

  “你小点声儿，咱们大人找进府的能有几个是俗人的？这以后还不是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帮不到咱们大人，再聪明那也只能下去聪明咯！”

  “哎，也是。”

  这些话凌哲走远了自然是听不见了。他这会儿直接朝着关诺的房间去了。

  关诺虽说是京官儿，可在洛阳那就是个外地的官儿，刘金义没有为他准备驿馆儿留宿，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了家里，安排了一间还算中规中矩的房间给关诺住着。他住的这个院子平日里除了扫地的小厮，别的也没人敢过来。

  凌哲瞧着清冷的院内，面上一笑，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关诺这样的人最好趁口舌之快。恐怕他不知不觉之间就能得罪一大帮人，但他自己都不会察觉。

  这会儿这样的院子倒是给了凌哲一个方便。他伸手招来扫地的小厮，面上努力亲和的说，“小哥，对不住，我是本科考试通过的前五十人之一，今日来见你家大人，可你们这里宅大府大。我这一不小心就给摸迷路了。您看，方不方便待我过去？”

  那小厮其实老早就瞧见一个人从大门那个方向晕晕乎乎的摸过来了。这会儿听他这么一问，小厮面上一乐，“想不到您一个举人老爷也识不得路。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我的弟兄来帮你！”

  “哎哎哎！小哥，难道你不能帮我？”

  那小厮瞧了身后的院子一眼，面上有丝尴尬，但很快就被他的笑容掩盖了。“不是！小的是给主子办事儿，一时半会儿都不离开这个院子。公子，小的看您还是等一下，我进去找个看火的一会儿就回来！”

  凌哲心底有些明了，这小厮恐怕不仅仅是在这一片扫地吧，想来还得监视着关诺大人的一举一动，随时给那三个人汇报。

  他面上一派宁静，“小哥，成！我也就不难为你了！你去喊人吧！”

  他瞧了一眼这个不大的四合院，里头除了关诺住的那个房间，还有两间房，瞧那个样子房间里头应该是互相打通的。想必是下人住的地方。

  凌哲看那小厮跑得飞快，果然是冲着那间下人房间去的。他转身看了看身边，没人。倒是有一片嫩绿的竹林。他走到竹林后头，打开了鲜环袋，“阳阳，你喊了他一路，他有醒过吗？”

  向阳抬头时面上已经出了一头汗。也是被急坏了。“小哲，他这不太正常啊！是不是中了什么毒？或者糟了什么人的暗算。怎么会一直睡呢？我叫都叫不醒！”

  凌哲安抚的摸摸袋子，“阳阳，你别着急。他现在至少没有生命之忧。看来见关诺的事情还是算了。”

  “那也只能算了呀！你时间紧成这样，待会儿还得赶到大厅去！”

  凌哲皱眉皱眉，“没关系，这里到大厅我记得路。时间足够过去的。”

  “小哲，你是怎么知道这知州府的布局的？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咱俩头一回过来吧？”向阳刚刚着急宋祁的事儿，这会儿看外面那人一脸淡定的模样，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是怎么对这里熟悉成这样的？进了知州府大门竟然一条线直接走到关诺住的房间来了。有没有搞错！

  凌哲指了指袋子里头的那些纸，“阳阳，你忘了我们在船上就看过洛阳的布局了？这洛阳街道简单，百姓众多。图上最关键的莫过于这座知州府了。”

  “哦。”原来是这样，她当时还嫌弃那些纸画的歪歪扭扭的看也看不懂来着。没想到小哲竟然只细致的看了一遍他就能全部都记下来了。

  “砰——”

  “你在和谁说话呢？”

  两人说话之际，凌哲只觉得耳畔突然刮来一阵劲风。他没回头，只是静静的看着前方。等着身后那人开口。

  “哼，小子，算你有些本事，能对我关某人的刀锋保持如此淡定的关某可是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关诺看他的背影，一身书生打扮，个头挺拔。眼底不由带了一丝赏识。

  “你不是这知州府的人吧？在这鬼鬼祟祟的，自言自语，来，转过来，让关某好好瞧瞧你到底是谁！”

  关诺虽是赏识他，可面上还是愠恼的很，这人到底是谁？敢来他门口。绝对不是刘金义那人的属下。

  凌哲动了动一双漆黑的凤眸，嘴角扬着一丝笑，真是不用他费心思了，这人竟然自己就出来了。

  他转身看着目光又疑惑变成诧异，最后突然凝聚这一抹愤怒的眸子，凌哲眼底的笑意更加深了，“关大人，好久不见！”